朝云行松了口气,好心劝谏:“今夜陛下宴请宾客,宫人不便走动,你不如跟主子回禀一声不要留在这里了,以免招惹是非。”
谁知那男孩只是自顾自地做着自己手中的事,没有将丝毫眼神分给朝云行。
少年将军见他没有反应,向前走了一步试图拉住男孩,却措不及防对上了对方毫无感情的眸子,下意识被惊出一身冷汗。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明明黑白分明,但是其中有无数复杂的情绪混合在一起,让人忍不住陷进去,被它控制。
这正是齐坞生。
被驯服的小兽只对自己认可的人百依百顺,旁人若是轻易招惹绝对讨不到好处。朝云行真正上过沙场身经百战都被这个眼神震慑了一瞬。
齐坞生发现了朝云行眼中一瞬间的怯意,冷着脸准备先行离开,却突然被对方伸手拦住。
“末将朝云行,敢问阁下是……?”他话一出口便有些后悔,这个小少年看起来这样冷漠,恐怕自己未必能得到回复。
齐坞生沉默一瞬,低声道:“我是十九皇子。”
十九皇子?那个一向不受宠爱,直到被秋贵妃收养后处境才稍微好转的殿下。
他立刻单膝跪地行礼请安:“不知是十九殿下,还望殿下赎罪。”
齐坞生不在乎他的告罪,或者说一开始也没把他的冒犯放在心上。
朝云行见他没反应,硬着头皮继续道:“殿下可是要去找贵妃娘娘?”
蓦地,原本冰冷地像一尊冰雕般的少年突然有了反应,可以让人清晰可见他眼中闪亮了一瞬。不知怎的,这让朝云行想到了街头巷尾等到主人回家时一瞬间立起耳朵的小狗。
他心中感慨,原来这位十九殿下并非对谁都这么冷淡。
“你见过秋娘娘?”——他竟然主动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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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说话了!
朝云行连忙夸赞了秋仪在宫宴上一舞动天下,让宾客们叹为观止。他口中的溢美之词每多一个,都可以肉眼可见地感受到面前的少年缓缓收起了敌意。
——一个对自己养母格外信赖的皇子必然是知恩图报之人。
他得出了这个结论。
朝云行感受着齐坞生通身的气度,知道他此后并非池中之物,只是如今虎落平阳被犬欺罢了。这位一向敢想敢做的将军心中萌生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如果能在这位皇子微末时辅佐他,是否也能换来相同的信任。
更何况十九殿下年纪尚轻,自己在军中已有地位,此时投诚也不会被轻易制衡。
于是他再次叫住默默准备离开的齐坞生:“殿下可否想做些什么回报秋娘娘?”
朝云行在赌十九殿下就算对王位没有兴致,也会因为这句话留下来耐心听他说。
果然,齐坞生停下了脚步,用探究的神色望了过来。这是他那双如死水般的眸子中第一次出现“感兴趣”这个情绪。
朝云行深吸一口气,将自己所思所想和利害关系统统讲了出来。
……
“……所以,殿下意下如何?”朝云行说的口干舌燥,也没能从齐坞生平淡的神色中看出任何端倪,于是主动开口询问。若不是提到跟永宁殿相关的事时他会做出反应,朝将军差点以为齐坞生根本没在听自己说什么。
少年用有些青涩沙哑的声音说:“你说,你选择了我,想帮助我?”
“正是。”
朝云行又一次措不及防对上了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这个孩子的气场实在太过强大,他不得已又避开了视线。
“朝将军,我才是皇子。我才是做出选择的人。”齐坞生淡淡地讲出事实。如果他对皇位毫无兴趣,任凭朝云行说破天也没有用。
朝云行被他突然的反客为主打的懵了一瞬,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是有多么可笑,竟然妄想掌控齐坞生。没有秋贵妃之前能独自在深宫中活了十一年的孩子,怎么可能真的像外表那样软弱顺从?
他终于流露出一丝尊敬:“殿下,只有下一任帝王才有机会阻止她既定的命运。”
他知道不少密辛,秋仪为何入宫、为何住在阴森的永宁殿,他把冲喜一说的始末原原本本地讲给齐坞生听。
“末将愿为殿下娘娘效犬马之劳,还望殿下三思。”
朝云行能够感受到比起九五至尊的诱惑来说,秋贵妃才是十九殿下真正关心在乎的全部。
他以为自己得不到回复,有些失望。良久却听见一声平静冰冷的:“好。”
齐坞生终于不再置身事外,选择为了秋仪进入这一池浑水。
朝云行心中一喜,手中却突然被塞了一块令牌——“从今往后,你用它便可联系上我。”
青年将军看着齐坞生已经走远的背影,少年人挺拔沉默的身影消失在黑夜中。他突然无比庆幸自己做了这个正确的决定——在这种境遇中还能有这样的后手,十九殿下绝非泛泛之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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