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毓子半卧在沙发上,盖着蚕丝被,正怀抱着一个熟睡的孩子。这个毓子念一见过几次面,也算认识,让念一真正感到奇怪而不安的是她怀中的小孩。许念一下意识地寻找她和鹿尔相像的特征。
孩子很可爱,头发黑茂,脸蛋粉嫩。
许念一看了一阵,但没看出个什么来。于是微笑着跟那个毓子打了声招呼,然后坐在了旁边的沙发上。
许鹿尔来到正厅时,她俩都很沉默,也不聊几句,气氛略显诡异。她把许念一拉到一旁,问:“干坐在那不嫌尴尬?”
“打了招呼的,”许念一问,“晨姐怎么会有小孩?”
“和她前衍友生的,现在暂时住我这。”许鹿尔答。
“她家里人不找?”
“来过几次,一开始她们以为这事是我干的,证实了好久才相信我。”许鹿尔说。
“你打算怎么办呢?”许念一又问。
许鹿尔说:“跟她结契。”
许念一叹了一声道:“你不考虑一下其他的事吗?”
“事情都好解决”,鹿尔说,“最重要的是,我很喜欢她。”
“你可以喜欢任何人。”许念一不服道。
“我的意思是我爱她。”许鹿尔语气很坚定,但却有意地挪开了视线,不去看堂妹。
【请收藏本站】提供的《谬言三千》11、(十)忽忆往昔
许念一点点头:“那就比较可惜了,我还想像以往那样待在这里,聊聊天什么的,就我们两个。”
“谁也没有说不准你……”
许念一打断她:“算了吧。你刚才说对了,我蛮嫌尴尬的。”
许鹿尔深知堂妹的秉性,就没再多说挽留的话。她只是上前去,轻抱了许念一一会。
许鹿尔的结契仪式是按照惯常的乡俗规矩来的,跟木泠侄毓结契的模式相同。但她的人缘广,来的宾客更多,场地更大,布局的也更精美。
按照许家组的规矩,正式婚礼之前是要“请新毓”的。毓方要呆在酒店里,亲朋好友会守在门外把关,对衍方进行各种折腾,拖延她进正门的时间。通常的把戏是:把杂七杂八的酒、调味用的盐醋和饮料兑在一起,让衍方一口气喝完。过了正门,还有“闺房”这关要过,毓方的密友们把戏更多,花招不断,耗时也更长。
许念一对这种起哄助兴的活动一点兴趣都没有,于是无聊的在酒店大厅沙发上睡了过去。
许鹿尔三邀四请地带着陆晨雪走出房间后,一大波人就转移阵地,动身前往结婚场地。许念一被许鹿尔的一个朋友好心叫醒,她迷糊地坐起身,只见外面正号鼓齐奏,热闹非常。
北村对烟花爆竹燃放有严格的规定和管理,每户人家结契时只能燃放一组红鞭和烟花。所以这一堆迎亲队伍中还有几个穿深蓝制服的警卫跟在后头监视。而许念一走在比那些警卫还靠后的地方。
许鹿尔和陆晨雪牵着手在前面走着,身旁跟了一群亲友。许念一看不见堂姐的表情,不过知道那一定是快乐而满足的。
走了约莫一百米多,婚契专车就将新人们接走了。许念一不知乘的谁的车,就跟着去了。
正式婚礼的时候,许念一实在受不了司仪的那几句鬼话,就独自一人悄悄离开了。
她来到南边的长堤上坐下,揪了根枯草在指上绕。她的心里空落落的,脑子里像什么事都在想,又像是什么事也没想。
几乎到了下午,许鹿尔才发许现念一缺席。打电她却不接。许鹿尔只好抛开手头的事,四处寻她的人。最后是在一棵歪脖树上发现了堂妹。
她抱着一只不是从哪逮来的野猫,闭眼靠在树干上假寐。
许鹿尔问:“宴席都散了,你没吃吧?饿不?她举起一块包好的糕饼,吃点?”
许念一瞥了她一眼,不回话。
许鹿尔向上一拋,糕饼被立即接住。
她掰下一点喂给猫吃。猫嗅了嗅,然后扭过头去。于是她把食物扔了回去。
许鹿尔有点生气:“我还以为一大堆事忙,没有空闲猜你心思!自己想通了就下来,回家去。”
许念一冷笑了一声,祝福道:“新契快乐!好了,你忙你的去!”
她不回复她的话,果断地离开了。
许念一无奈地笑,在心里给自己冠了个“偏执别扭怪”的名号。
这件事就这么以不欢而散告终。不过没过多久俩人又重归于好,似乎谁也不记得有过不愉快。
接触了一阵后,许念一觉得陆晨雪人还不错,性子温和善良,而且和她也有共同之处。陆晨雪的孩子小瓀也特别可爱。久而久之,就真心接纳了她。
但她明白自己仍存在着某种痼疾。扎根到深处的情结会积少成多,并会在某一时刻迸发出来。而现在,偏偏在公交车上,这种凝结沉郁的冗乱情绪就要不可遏制地倾泻。
许念一感到胸腔一阵酸闷。那酸闷感一路蔓延、升腾到喉管,紧接着就要化作泪水滴落。而她表面上仍然面无表情,只是眼圈稍红。
忽的,一滴眼泪滑过了她的脸。她紧张地望望周围,然后又释然般的呼出了口气——乘客要么低头掐手机,要么在小憩。幸好,没人注意到她。
当第二滴泪水即将掉落的时候,她便飞快地用手背抹去。许念一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地呼出。她看着车窗玻璃上的那张脸,摇摇头,然后嘲讽地提了提嘴角。
她当然知道,有些东西无论如何扼杀,都无法连根斩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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