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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30-138(第1页/共2页)

    提供的《妖痣》130-138

    第131章 第一百三十一章

    ◎她仰面,樱桃唇含着羞◎

    接受到谢锦安目光中的那一分幽怨, 顾菀目光倏然一动,落在太后举着的七彩棉兜上,心中莫名闪过一点点心虚。

    她日常摸着上头的棉球, 自然发觉里头裹了编织的纹路,并非是单纯棉线裹出来的小球,倒像是小片织布用裹花苞的法子裹出来。

    只是从外头看,实在是瞧不出来什么, 所以太后问起时,顾菀就直接说了“小棉球”一词。

    如今太后在谢锦安面前一说,顾菀眨了眨眼,眸光流转间露出流霞一样的软笑。

    动人得让谢锦安眸中也染上笑意。

    他原先预备着向太后请安后,再陪着太后说两句。

    不想太后竟然是不愿意:“哀家一个老婆子, 有的是人陪。你赶紧陪着莞娘回府歇息, 新婚后第一个新年,可是莞娘自己一个人过的,你必须得好好补偿莞娘。”

    太后刚说完这话,外头就传靖北王妃也来给太后请安。

    “你瞧, 哀家要和康阳与靖北王妃说话呢,哪儿有空搭理你?”太后笑眯眯地拉过顾菀与谢锦安,催促着两人离府歇息。

    “皇祖母既然如此说,孙儿就不在这讨嫌了。”谢锦安恭敬不如从命地行了一礼, 浅笑着挽过顾菀的手,与康阳郡主对视一眼, 不着痕迹地颔了颔首, 随后就同顾菀一块儿离开了寿康宫。

    出去中途自然也遇到了靖北王妃, 三人眉眼间有着恰好的热络, 彼此眼神交换间传递着事情完满解决的安心和谢意。

    等出了寿康宫, 就碰见了威武昂扬的武王,身边跟着的德妃亦是一脸的春风得意。

    武王见到谢锦安,不由得大笑两声,上前重重拍了谢锦安的肩膀两下,神色自傲道:“三皇弟放心,我可不是二皇弟这等……的人,你方才在父皇面前自知实力而推荐我,这份情我自是记下的。”

    “之后我若处理政务,定然不会忘记带着你的。”

    德妃先是不如罗贵妃,后以为能更进一步时被李皇后压了十余年,此刻儿子一朝得了独一份的重用,自然是扬眉吐气,有飘飘欲仙之感。

    看着顾菀时的目光,不像是在看人,反倒是在看曾经在手中短暂停留过的凤印。

    ——自己儿子已然是皇子中的头名,她身为二皇子的母妃,自然应当在妃嫔中为首位。

    暂时做不了皇后也无碍,但这宫务权该从肃王妃这小辈手中还回来的。

    现在还不算着急,等回头皇上来宫里用膳时,再提一下便好。

    德妃自以为自己伪装良好,殊不知打招呼的三两句话间,那神色就如饿鬼见了盛宴。

    满心满眼都是垂涎和欲望。

    以至于顾菀上了马车,顾不得别的,先神情有些惊讶又含蓄地询问谢锦安:“武王与德妃……一直都是如此么?”

    谢锦安轻轻点了点头:“若非如此,别说李丞相了,就算是李皇后,也不会容忍德妃诞下长子的。”

    正是因为德妃母子素来不算聪明,所以才平平安安到了现在。

    又为着天性中带着的那几分张狂,如今没人压着,得了势,自是不再忍耐,要好好显摆一番。

    “所以……锦安你选了捧杀的法子?”顾菀细眉微挑,露出个心领神会的笑意:“既然如此,那我也找个机会,将宫权暂时让给德妃娘娘罢。”

    “省得德妃娘娘每回打量我,就像要生吞了我一般。”

    太子一党与武王一党是截然不同的。

    太子在前朝有李丞相保驾护航,可以说是顺风顺水、万事如意的,是一个普通储君的成长历程。

    所以谢锦安面对太子时,一开始就选择了等待,等到太子觉得自己没有李丞相也可以大展身手、私下敛势的时候,自然而然就有了景州自大与春闱受贿两件大事。让皇上对太子失望厌嫌的同时,利用太子和皇上极为相似的自满多疑,不动声色离间太子和李丞相。两厢互不信任之下,就有了太子自作聪明要对康阳郡主下手。等到事发之时,面对盛怒的皇帝,连奸猾的李丞相都想不出妙计来应对,亦不能上疏求情,只能眼睁睁看着太子与皇后双双以养病的名义被软禁起来。

    而武王天性好武,在朝政方面本就不甚擅长,所有的党羽幕僚,都是德妃母家勉强张罗来的,也是武官居多。如今得了权力,依着武王这般好功自傲的性子,就要用捧杀的法子,让对方洋洋自得,又因着能力不够,越想掌有权力,就会越做越错,步步都踩在皇上的逆鳞上。

    比应对太子一党要轻松许多。

    “阿菀一放手,德妃娘娘的眼睛恐怕就要奔着皇后的位置去了。”谢锦安勾唇一笑:“既如此,咱们往后一段时间,可以好好歇息歇息,也算是养精蓄锐了。”

    他瞧了瞧顾菀抱在手中的手炉,语气中故意藏了几分难过:“我也正好多练练怎么裹织布,免得被皇祖母认为是小棉球。”

    说完,那一双桃花眸子轻眨,流露出几分些微的期待。

    顾菀垂首低笑,依次点了点那棉球:“锦安生了别扭,连自己裹织出来的花苞都不认。”

    此时谢锦安瞧了瞧那一圈圆润的球状,也不能昧着良心说当时小时子说的是毫无吹捧之意的真心话,身子往顾菀那儿靠了靠,俊面上涌出惟在顾菀面前流露出的一点羞赧:“原来阿菀认出来了……这回时间太急了,下一回我努努力,让阿菀能看出是什么花的花苞。”

    顾菀闻言,伸出手,用被手炉暖得温热的指尖,捏住谢锦安棱线流畅的下巴,明眸轻转间有心疼似小溪汨汨而出:“你奉旨去京城四周施粥,前前后后花了近一月的时间,恐怕是皇上另外有吩咐。”

    “你给我做了这一个七彩兜套,想来少睡了不少时辰。”她指尖改捏为抚,在谢锦安的下颌处轻抚过一圈:“比先前在宫里住着的时候还要瘦。”

    “我给你做的里衣恐怕要嫌大了些。”

    这话瞬间让谢锦安的眼明亮起来:“阿菀也给我准备了礼物?”

    “这是自然的。”顾菀抿唇憋着笑:“我想着你定然会用心给我备一件礼物,我怎么着都不能落下才是。”

    她的眸光似一泓清泉,漾动着细碎晶莹的光亮,溶溶如月色。

    就从她与锦安成婚的那一日算起……不,从游园宴那一日算起,他就给予她许多温暖如春的悉心关怀。

    从前从未感受过的、想要得到的,都从日常许多琐碎细节中涌现。就像是春日里,山上冰雪消融,汇聚成一条浅浅的涓流,一点一点、无声无息地就能润泽人心。

    相较之下,顾菀觉得自己为谢锦安做得有些少了。

    那件里衣,是顾菀思来想去许久,才选定作为元旦礼物的。

    还是琥珀帮她敲定的主意:“上回王妃给王爷寄信时,奴婢也向小时子送了一封,悄悄问起王爷,他说王爷奉旨施粥时,曾和颍州下属的云县县令交谈过几句,听闻那县令从里到外的衣裳都是家中巧手的夫人所作,那眼神可羡慕了。”

    “是瘦了些,叫阿菀担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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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锦安眉眼舒展:“不过不是路途奔波、夜间少眠的缘故,是思念阿菀的缘故。”

    “阿菀猜得也很对——施粥不过是做在面子上看的,皇上实际上吩咐了我另外的命令。”谢锦安毫不避讳地说给顾菀听:“他吩咐我,从底下的县令那儿走一圈,最好再微服体察一下民情,看看有没有那等中饱私囊、阳奉阴违的官吏。”

    顾菀听后颔了颔首:“皇上那样多疑的性子,肯吩咐你做这件事情,必定是对你有了信任的。”

    “只是,我觉着恐怕没有这么简单,皇上肯定在你身边按了眼睛,生怕你怀有旁的私心。”

    “太子在景州剿匪不利,是因为他想收些匪徒中的精兵为自己手中的私卫,能流血砍头都不眨眼地为他卖命。想来是武王回京那日,借着叶世子的士兵过于装模作样,叫李丞相与太子商议,决定兵行险着,手底下有了可用的武力再说。”

    “不想太子竟不像李丞相所想,在前线上做些旁人不易发觉的手脚,再将责任推到徐将军身上,自己清清白白的。他是稍稍放纵了自己,用传召舞姬歌女的法子,拖延和山匪接触的时间。”谢锦安面色平静,说起太子这一招“奇思妙想”,只敛了一分轻嘲,映在男子昳丽英隽的面容上,分毫不损那十分的俊色,反倒添了顾菀从未见过的一点儿冷厉与严峻。

    就像暖阁外那骤然的一瞥,暗含着凛冽的杀气,初见一惊,等过后回想时,顾菀只觉得那凛色直直印在了心尖,如瞥见惊鸿一般,带着整颗心都在颤动,好似春风入怀,怦怦作响。

    要顾菀轻轻捂住胸口,深深呼吸几下,才堪堪能缓过这全身泛起的酥麻劲儿。

    待缓过去,顾菀好容易重掌身体的控制权,轻轻一动,就发现自己唇角翘起、细眉弯弯,不知道看着谢锦安这样笑了多久。

    原该是傻里傻气的动作,顾菀发现后却没有半点儿排斥,反而……笑得更多了些含羞之色。

    她眨了眨眼,含怯又急地莫名冒了一句话:“锦安……我方才的模样,你看着傻不傻呀?”

    这样长时间地盯着谢锦安笑……真是傻乎乎极了。

    目光转向顾菀,谢锦安面上的那点冷意倏然消散,露出一抹极温柔的笑:“阿菀怎么突然这么说?方才阿菀就坐在这儿,像是神仙妃子下了凡间一样。”

    他的阿菀在怀中又温软又安静,眼角眉梢含着清浅的笑意,简直像浸润了曦光与月华,引得谢锦安舍不得将眼睛挪开片刻。

    “我倒是像问问阿菀,我方才是不是有些吓人?”谢锦安的眼儿紧紧盯着顾菀,眼底划过几分担忧。

    他们昨夜彼此讲话说开,都觉得轻松了些。

    但在某些方面,顾菀与谢锦安又不约而同地变得更加紧张,生怕一个与从前不一样的举动,就让先前累积起来的一切都变成镜花水月。

    幸而谢锦安在顾菀眼中望见熟悉的羞怯情愫,顾菀亦从谢锦安清溪一样嗓中舒展了有些皱巴的心尖。

    她仰面,樱桃唇含着羞,轻轻点在谢锦安的下颌:“没,锦安的模样一点儿都不吓人。”

    “我很喜欢。”

    回应顾菀的,是那双近两月来,就有些魂牵梦萦的薄唇。

    一如顾菀梦中那样,又软又弹,像夏日里冰冰甜甜的奶冻,品尝到一点点就让人不肯松嘴。

    “阿菀,阿菀。”水声轻响的间隙,谢锦安压低了嗓音,带了点讨怜的意味道:“我最近累极了,晚上回去阿菀帮着我试一试那里衣好不好?”

    这话像是音色幽然的古埙奏响一曲蛊惑人心的乐,顾菀没有半点犹豫地点了点头,一双明眸弯起,睑间的红痣好似自带光辉,几乎摄去谢锦安的魂魄。

    肃王府的马车哒哒地在王府门口停下。

    琥珀心知王妃与王爷昨夜好不容易相见,却被太子之事干扰,如今在马车中,定当会相互细细询问近况,然后蜜里调油一番的。

    她赶紧拉住急匆匆就要开口的小时子,在边上等了片刻,等来了谢锦安的声音:“到王府了?”

    后头紧紧跟着气声一样的嘀咕,好似是“怎地今日这么快”。

    “是,奴婢扶王爷与王妃下来。”琥珀权当是没听见,只福身行礼。

    几瞬后,车帘被倏然拉开,谢锦安从上头一跃而下,对琥珀摆手:“不必,本王亲自服侍王妃下车。”

    琥珀会意退下:“是,奴婢立刻吩咐旁人去切一些新鲜的果子来。”

    昨夜下了初雪,外头比昨晚进宫赴宴时要更寒冷一些。

    所以谢锦安执意要将自己的墨色绣金斗篷披在顾菀的最外头,又在顾菀含了嗔怪的目光中,将放在车厢里的兔毛风领给顾菀围上。

    谢锦安围得严严实实,连带着将顾菀的下半张脸都遮住,自然也挡住那张水色红润的唇。

    “下回再不许了!”扶着谢锦安的臂膀下马车时,顾菀到底是没忍住,伸手将兔毛风领固定住,瞪了一眼谢锦安。

    她虽喜欢,也沉溺在与谢锦安的深吻中,可也吃不消这吻了一路。

    要不是、要不是近两个月都没见几面,顾菀可不会心软应了谢锦安一声又一声。

    谢锦安敛目做乖巧状,要不是一手扶着顾菀,一手拿着手炉顺便提起过长的斗篷边,恨不得举起手立个誓:“阿菀放心,绝对没有下次了。”

    见顾菀神色缓和,流露笑意,又悄悄在心里头补全:绝对不在从皇宫回肃王府的马车上了。

    两人手挽着手进了府,免了由李管家领头的仆婢行礼,刚进内院,就看见琉璃灿烂如晴日的笑容。

    “奴婢见过王妃,见过王爷!”琉璃欢欢喜喜地行礼请安,而后收了些笑容,向顾菀汇报正事:“王妃,这几日老夫人的胃口都很好,太医来瞧了说老夫人的身子是越养越好。”

    “只是……奴婢昨夜松懈了些,今早起身去服侍老夫人,才知道有些突然冒出来的流言传到老夫人的耳朵里。”说到这里,琉璃改福身为跪礼,神色懊恼:“老夫人刚用了一半的早膳,就气得呕了出来,连带着早晨喝了的药都没了。”

    顾菀眉头一蹙,心中涌起几分焦急:“可是说宫中有关太子的事情?是有下人悄悄地嚼舌根?”

    “是……说是顾府上的大小姐与太子偷.情,被皇上和皇后抓了个正着,叫宫中生了大气。顾府大小姐连名位都没捞着,就被匆匆地送出宫来,还被李丞相府与永安侯府的千金上门一顿撕扯,闹得人尽皆知。”琉璃将话尽数道来:“当时那管不住嘴巴的两个下人就说,顾府大小姐丢了清白名声,恐怕要送进庵堂里了此一生了,往后连带着大少爷的娶亲和四小姐的婚事都艰难。”

    听到这里,顾菀神色一冷:“你先起来说话,地上的雪还没全化——那两个人呢?”

    琉璃听话起身:“回王妃,奴婢已经与李管家商量过了,将那两人扣在柴房里,等王妃与王爷的示下。”

    “按府中最重的规矩罚下去,再发卖——肃王府中最留不得爱说闲话的。”谢锦安的神色也冷下来,亲口作了吩咐:“记得查一查是不是故意的。”

    他虽近两月没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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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里却清楚,在阿菀每日的陪伴与劝说下,老夫人对于镇国中尉,是日复一日地失望下去,更是狠心断了对其的指望,唯一有点儿牵挂的,就是府中的小辈能有一个安稳的下半生。

    如今听说顾莲出了丑事,牵连了府中小辈,甚至连顾氏一族都要脸上没光、受到连累,老夫人一时激动,就尽数呕出。

    顾菀到的时候,老夫人正恹恹地在床上歇息。

    “听说王爷好容易回来了?”老夫人支撑起身子,对着顾菀勉强一笑:“傻丫头,这时候就该好好陪着王爷,来看我一个老太婆作甚么。”

    “不过是一时用膳用多了,腹中撑得慌才吐的,不是大事情。”

    顾菀将老夫人轻轻按住,重新扶回引枕上,又递了一盘子压胃的糕点,见老夫人用了一块儿,才开口:“孙女都嫁人了,祖母还将我当作小孩子骗呢。”

    “祖母放心,太后娘娘已经说过,定然会为顾莲与太子赐婚的,不会影响顾氏未曾出嫁的姑娘们。”她先将老夫人最关注的那些个事情说了:“还有,皇上和太后都吩咐了人下去,不许这种没根据的话纷传,估摸着一个时辰后,京城中就不见这些传言了。”

    老夫人听罢,长长叹息了一口气:“菀丫头,她们惹出来的祸事,又要你来给她们收拾。”

    她抬起比从前沧桑不少的眼睛,望着顾菀时有几分泪意:“有时候,我都觉得无颜见你。”

    “当年要不是祖母点头,带了我去京郊庄子上,恐怕早就看不见我了。”顾菀抬手替老夫人拭去眼泪,郑重询问道:“祖母,如今提及顾府,你可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么?”

    这问题让老夫人沉默半晌,面容越垂越低。

    顾菀耐心地等待着。

    她知道,老夫人对于顾府的情即便放下了,也没可能那么快终结。她要趁着此时老夫人对她的愧疚,软着逼老夫人割舍些东西。

    房间中幽香袅袅,一炷香燃了大半,上头的香灰摇摇欲坠。

    “菀丫头……我、我想将那祖上传下来的爵位多留些时日。”老夫人终于开了口,嗓音像沉沉坠下的香灰:“你父……顾耀他为官这么些年,做下的孽事恐怕不少,上回不过是圣上没有追查的缘故。”

    “往后若有个意外,顾耀定是逃不过剥去爵位的命运。”

    “教出个这么辱没先祖的儿子,甚至丢了祖宗打拼下的爵位……我实在没脸面去见顾氏的列祖列宗。”

    ……老夫人放弃了顾耀。

    顾菀一直轻拧着的眉尖松开,低低对老夫人道:“祖母,我记得,当初□□皇帝封爵时,未曾说,一定要嫡系继承。”

    “也为曾说过,不可转让出去。”

    “只要名字记载族谱上,都可承袭爵位。”

    第132章 第一百三十二章

    ◎顾莲为太子承徽◎

    这是顾菀从曾经的一桩前朝迁爵之案得出来的灵感。

    既能完满地保住老夫人最心心念念的顾氏爵位, 亦能以此重创如今的镇国中尉。

    ……没了战功赫赫的祖先保佑,镇国中尉又该如何保全自身呢?

    更何况嫡女顾莲已经和太子牵扯纠缠不清,他原先抱着的中立想法也就在此破灭。可哪怕他从此专心效忠于太子, 此时亦得罪了李丞相府与李皇后——康阳郡主的道路被堵死,这个太子妃之位定然是要留给李丞相府的千金李文的。

    偏正妃未定,侧室就要急匆匆地被赐婚,将来说起来总是没得叫人笑话。

    正如顾菀所想, 镇国中尉此时正面临两难的局面,进退不得。他想着怒斥女儿不自爱,顺带训一训蓝氏以消散怒气,李文与蓝晶儿就堵上了门。昔日里和顾莲关系融洽的闺阁姐妹,此刻动手撕扯起来, 是分毫的不留情面。

    镇国中尉瞧着女眷们动手又话语嘲讽的场景, 心中焦急,不好上手阻拦,又恐府中妈妈们动作大了,伤了李文与蓝晶儿, 再有个得罪人的事情,故而焦躁得团团转,甚至不死心地让管家再来肃王府探探口风。

    不过这回学聪明了些,只说身为儿子要在老夫人面前尽孝, 想求见老夫人。

    自然被对顾耀格外失望的老夫人拒绝了。

    瞧着老夫人干脆利落地饮了安神汤,预备回屋再睡一趟回笼觉, 顾菀神色安然地告退, 回“合韵同声”寻谢锦安, 问及外头顾府闹出的事情。

    谢锦安含笑点头, 神情中有些惊讶:“我从前没仔细留意过那位李文小姐, 还以为是和李丞相一样的老辣狡诈,没想到行事之风倒是很接地气,直接带着家丁就去顾府面前堵人了。”

    要不是蓝氏护得快,听闻那顾大小姐就要当街衣不敝体了。

    谢锦安想了想,将这句话默默吞下,眉眼中含了几分的不喜。

    顾菀见谢锦安未曾多说,就知道没闹出说明大事情,于是抿唇轻笑,若有所思道:“这太子妃之位,当真是令人趋之若鹜。”

    即便太子是那样一副烂泥样儿,依旧有人对太子妃这一名位虎视眈眈。

    譬如顾莲,譬如李文,又譬如虽未曾显露,但今日依旧跟过去看表姐笑话的蓝晶儿。

    “只是莫约明日……李文小姐就顾不上去顾府闹事情了。”顾菀在谢锦安身边坐下,算了算时间:“今日前朝还没有什么动静,应当是武王与德妃还在准备中罢?”

    谢锦安则将重新装了银炭的手炉放到顾菀手中,应道:“阿菀说得对,最早明日,最晚三日后,就会有数不清参奏李丞相的折子飞到皇上的御桌上了。”

    “但要扳倒李丞相……不看圣心,只看李丞相过往的手段,武王必不能如愿。”

    “皇上还正是在猜忌试探的时候呢。”顾菀将手炉宝贝似的抱紧:“武王这样急于求成,定然会让皇上愈加疑心,面上却什么都不说,引得武王觉得自己势在必得,行事越来越肆无忌惮。”

    她顿了顿,将自己的打算缓缓道来:“德妃想要宫权,最根本的是要在宫中树立超过李皇后的威严,那最好的开头,就是在除夕宴之前将我挤下去。”

    “正巧,上回殿中省的人换过了,可旁的地方没找着理由换人。”顾菀说到此处,露出个狡黠的甜笑:“我想着用上林苑的人,过两日就给德妃娘娘将那错处送去。”

    不能是那种板上钉钉的错处,而要那种顾菀自身并不知晓、却粘连了一点儿干系,给德妃一个勉强借口的错处。

    谢锦安见顾菀面色灵黠俏皮,不免沉沉低笑,眼中满是信任:“阿菀觉得好,就去做,要是有用得上我的,只管和我去说。我往后的一段时间很是得闲,除了上朝时,既要在武王面前做与世无争、被他教导的傻皇弟,还要在皇上面前扮演孝顺关怀的儿子。”

    “只是过两日就给回去么?会不会有些太着急了?”

    “不用锦安,我一个人就能做好。”顾菀扬了扬下巴,起身去作书房的侧厅中,当着谢锦安的面,从书架的暗格中取出一叠厚厚的账册来,递到谢锦安手中。

    见谢锦安面有疑惑,她温声细语解释道:“这还要谢谢皇后娘娘手下的那个殿中省总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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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误打误撞就把许多账目送到了我手上。”

    “我对完往年的章程,觉得无聊,就顺手查了查洛州行宫的账目,发觉了许多的问题。”

    “我们也算是好人嘛,自然是要帮人帮到底的。”顾菀眨了眨眼,一对红痣泛出光彩:“锦安可有门路,不着痕迹地送到武王一党的手上?”

    不必顾菀多说,谢锦安立时就想起,李氏一族大多还留在祖籍洛州。李皇后掌管后宫,这洛州行宫的管理自然就留给了自己母族。这样厚厚的账目,可见李氏一族这些年贪赃枉法的事情并没有少干。

    那一双桃花眸子明明亮起,像是夜空中流淌的星河,十分郑重地从顾菀手中接过那一本账目,认真点头道:“必然不负阿菀所托。”

    说罢,他敛目,极轻地唤了一声“惊羽”。

    屋中登时就多出一道影子样的高大身影,乍然出现得让顾菀小惊了一下。

    惊羽第一回 正式在顾菀面前出现,见顾菀受惊,忙拱手请罪:“属下惊扰了王妃。”

    “没惊扰,是我自己反应大了些。”顾菀温声让惊羽请起:“我猜从前有许多事情,定然也有你在其中出力的缘故,辛苦了。”

    “回头我算算自入府以来的红包,补一份给你。”

    “王妃多给你一份赏赐,要好好记在心中。”谢锦安拦住惊羽要推辞的动作,将账目交到对方手中:“这一份东西很重要,还是按照老方法,交予那些人。”

    惊羽颔首接过,将账目揣到自己怀中,不再多说,行了一礼之后就再次动作极快地消失。

    “这是召惊羽等人的铃铛。”谢锦安望着顾菀满眼的惊奇轻轻一笑,将一直系在腰间的小铃铛取下,转而系在顾菀的腰间:“上回阿菀不是还问我,说着铃铛怎么轻易不响动么?”

    “是里头作了些玄机,需要将手指伸出去,拨动里头的铃铛舌头,才会发出轻微的响声,常人不易察觉,但让暗卫们听见是足够的了。”虽然顾菀昨日才拒绝了他要拨派人手的提议,此刻谢锦安仍带着些坚持将那铃铛送上:“阿菀以后要是有要事,琥珀她们不能想帮的,就动一动这铃铛。”

    “好,那我就却之不恭了。”顾菀没再拒绝,问起另外一件事情:“我想问一问,你同惊羽说的‘那些人’是……”

    谢锦安长眉轻展:“是本次春闱中,那些有真才实学,却被世家权贵用贿赂考官的法子刷下去的贡士们。”

    “他们许多都是家境贫寒、一路苦读出来的,没有中举,自是准备回到家乡,要么咬牙再考,要么因生活所迫放弃科考,去经营家中的活计。”

    “我派人去联络了他们,愿意给他们一次雪中送炭的机会,让他们被人举荐,作京城中不同官员的幕僚。这样一来,既可以继续留在京城备考、轻松方便,也不必给家中太大的压力。”

    因为身家清白,腹有经纶,大多都成功成为官员幕僚,其中不乏在太子一党与武王一党之中。

    朝堂中明处瞧着是太子与武王较劲,实际上谢锦安的势力,就像从瓦檐上滴下的圆润水珠,落在两个相互对面、呲牙咧嘴的石狮子身上,看着毫不起眼,但日复一日地渗透进去,时间长了,已然成滴水穿石之势。

    顾菀眼眸中有流光划过,由衷叹笑道:“锦安真的很厉害。”

    “阿菀才真的厉害。”

    “对了,我打算着就在里头挑选给你四妹妹做夫婿的人,若有合适的世家子弟也挑上,多一些选择总归是好的。”谢锦安轻笑起来,尾音上扬,伸出手揽过顾菀的细肩,低首亲昵了一番。

    再开口时,就有了几分眷恋不舍:“我要先去作皇上吩咐的事情了,依着武王所说,要我做完,先给他看一番,再呈交给皇上。”

    他话中平平,顾菀却一下子领悟到谢锦安暗含的话语,面上多了几分心疼之色:“辛苦锦安要作两份了。”

    一份交给武王,一份等皇上查问时再行拿出。

    “阿菀午膳陪着老夫人吃吧,我一个人在书房解决就好。”谢锦安露出个轻松的笑,挽了挽顾菀鬓边松散的发,就起身往书房去处置朝政。

    顾菀用小指勾了一下谢锦安,面颊泛粉,极小声地说道:“记得晚上早些回来,还有新的里衣要试穿呢。”

    闻言,谢锦安一张俊面忽地闪过一分浅笑,对顾菀挑眉:“阿菀放心,我今日下午定会将所有的朝政事务都赶着处理出来。”

    顾菀送了谢锦安出院子。

    刚准备转身回屋,外头就传来了消息:

    太后有旨,太子与皇后忽然染病,欲为冲喜,又有太子之情愿,故封镇国中尉之嫡长女顾莲为太子承徽,三日后入东宫侍奉。

    第133章 第一百三十三章

    ◎有说不出的心动与心安◎

    皇宫中妃嫔品级众多, 层层规矩森严。

    皇子妃妾的亦不遑多让,尤其是东宫,太子妃之下, 还有侧妃、良姊、承徽、奉仪、昭训。

    太后虽然极为厌恶顾莲的心思与举动,但到底顾及太子与闺阁的颜面,没有和自己生气时所想那样,给个最低的昭训, 而是给了顾莲一个承徽的位份,不算高也不算低。

    毕竟顾莲早已经不是一品镇国公的嫡长女,而是刚刚犯了事、被削爵的六品镇国中尉嫡长女,侧妃之位是万万指望不上的,良姊与承徽倒还可以考虑一二。

    可是……若是依着顾莲的眼睛来看, 这承徽之位, 是低之又低的。

    她自诩容貌清丽、才华满腹,当年以诗词与太子传情,盯准的就是太子妃之位。元旦宴上有些孤注一掷地去赴太子邀约,亦是心怀期待。

    哪怕被皇上皇后当场捉住、羞愤难当, 出宫时顾菀亦能从她眼睛中看出几分期许——她与太子是互有情分的,这件事情算起来是她吃了亏,怎么着、怎么着也能有个侧妃之位罢?

    顾菀想起顾莲那一种堪称痴心妄想的眼神,不免勾唇冷笑了一下。

    琉璃大约知晓事情的前因后果, 在后头与琥珀咬耳朵:“太后娘娘当真是心善,要是我, 才不会圆一个冲喜的由头, 还说什么太子情愿这种话, 平白叫那顾大小姐高兴。”

    “人前人后, 都不许议论太后娘娘的旨意。”琥珀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琉璃的鼻尖, 教训了一句后接着道:“你倒是多想了,也不想想现在,那李文小姐与蓝晶儿小姐还在顾府闹着呢,怎么会叫顾大小姐高兴?”

    她们从前是玩得好的姐妹,此刻来行杀人诛心之事,自然最知道往哪儿戳。

    琉璃听完这话,生性中爱八卦的那根弦就弹动了起来,眼睛亮亮地望着顾菀。

    顾菀唇角那一缕冷笑化为暖意,有些无奈地轻轻挥了挥手:“想打听就去打听打听,也叫我看看你如今的本事怎么样——只一点,不要打扰到祖母歇息。”

    琉璃清清脆脆地应下声来,就安排人去打听顾府的相关事宜。

    正如琥珀所想的那样,待蓝氏与镇国中尉谄媚笑着送走传旨的李公公后,李文第一时间从地上站起,轻蔑的眼风扫到了顾莲生出几分欢喜的面上,嗤笑了一声:“我还以为你多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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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事,结果自甘下.贱,做出这种自荐枕席、折辱京城贵女颜面的事情,连个侧妃位置都捞不到,只能做个承徽——嗳呦,太后娘娘的懿旨上可是写了,里头有太子表哥的意思呢。”

    “你可别得意,哪怕你提前入了东宫,在表哥心中,只有那么一点承徽的份量呢。”

    她伸出手,用特意带了护甲的指头划过顾莲有几分红肿掌印的面儿,一张清秀的脸上满是狠毒之意:“到底要恭喜了,承徽小主,好好为姑姑与表哥冲喜,这也是你唯一的作用了。”

    顾莲亦不曾是被人欺负的主儿,接过明黄的懿旨,就冷冷拍开李文的手,眼中有几分阴沉:“不论如何,太子殿下都是愿意为我请旨的——只是不知道,将来李文小姐入主东宫的旨意,是太子殿下心甘情愿的,还是皇后娘娘自作主张呢?”

    “今日李文小姐这两巴掌我也记住了。”顾莲冷哼一声:“将来时日还长,若有机会,定然会还给你的。”

    蓝晶儿一如从前那样,静静地立在旁边,瞧着两人放狠话。

    在最后时,她才轻笑一声,拉着李文道:“李文姐姐,我倒是想起来,一个月前,老亲王府新纳的那个颇为得宠、掌了亲王府部分中馈的顾良姊,不就是顾承徽的庶妹么。”

    “将来两个人相遇,按照身份品阶,顾承徽恐怕要给顾良姊行礼呢。”

    当初三人玩得好的时候,顾莲在两人面前可没少说家中的庶妹们。

    等顾菀来了之后,主要话题就变为了顾菀。

    蓝晶儿与李文二人,当时能笑眯眯地附和顾莲,顺带猜一猜自家的庶女们,此时亦能神色平静地用顾莲瞧不起的人踩她。

    “晶儿表妹竟然还有空来。”顾莲自然而然将火炮口对准了蓝晶儿:“看来你是心甘情愿要嫁给那兵部尚书的小儿子了?”

    兵部尚书的小儿子,近日托媒人到永安侯府说亲,想结秦晋之好。这原先是和和美美的一桩婚事,偏那小公子是个十足十的纨绔,前些日子赌钱,竟是将母亲的嫁妆都赔去一半多,这才叫兵部尚书起了重视之心,准备給小儿子结一门合适的亲事,以此来收收心。

    蓝晶儿眉头一拧,明显是被堵住了。

    “咱们走,别理这路边随意攀咬的野狗。”李文轻轻啐了一口,拉住蓝晶儿、招呼了后头跟着的家丁,转身就走,还不忘对旁边敢怒不敢言的镇国中尉与蓝氏行了一个敷衍的礼:“今日叨饶了,当真是对不住。”

    “顾承徽入宫的日子就在三日后,两位可要好好准备呀,虽说时间紧急,恐怕宫中不会有仪式迎接,却也不能懈怠。”

    “中尉与中尉夫人放心,到时候旁人不提,我们丞相府定然会送来贺礼的。”丢下这口吻带着施舍的一句话,李文就带着一大帮子人离开了如今面积颇小的顾府,算是潇潇洒洒地离开。

    镇国中尉与蓝氏俱是铁青着一张脸,忙不迭吩咐了下人们将大门关上,隔绝街上那些看热闹、看笑话的视线。

    “一天到晚净想些蠢笨的主意!简直丢光了家里的脸!”镇国中尉昨晚还挤在官员中看热闹,谁想到里头与太子缠绵的不要脸女子,竟是自己的女儿,若非有太后的懿旨下来,他能硬生生气晕过去:“要不是宫中仁慈,我会直接将你打死,保住顾氏的名声!”

    即便如此,镇国中尉亦是在心中深以为恨:他最近好容易搭上了武王一党的线,如今顾莲搞了这一出,算是彻底断绝了

    “父亲,您当真是健忘。”顾莲对回回阻挡自己追求真爱的镇国中尉已无多少父女之情,此时拿着懿旨,颇有扬眉吐气之感:“咱们顾氏一族的脸面,不是在您被削爵的时候就已经丢光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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