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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璃将玉牌拿起来,笑眯眯地唤着宋小河上前,说道:“六界浮生,向来都以强者为尊,只有凡界有诸多约束己身的规矩,也正是这一条条规矩,才能让生命短暂而脆弱的凡人繁衍不息,经历各种风浪灾难,仍在六界有一席之地,这便是规矩的意义。”

    “此玉牌今日授你,不仅仅是认可你的修为,更是为你日后的行为加上了约束,也意味着你将承担更重的责任,失去了懦弱的资格,成为这万千双眼睛所注视的榜样。”青璃问道:“宋小河,你可愿意接此令牌?”

    声音在宋小河的耳边缠绕着。

    她抬头,看见那块泛着温润光芒的玉牌,忽而想到了从前。

    昔日,宋小河总是穿着内门中等级最低的宗服,站在茫茫人海的最后面,当间隔的距离仿佛千山万水,她要很努力地看,才能看见最前面的台阶上所站着的众人,站着的沈溪山。

    那时候的她,总是想着有朝一日,她能穿越这段距离,走上最前方的阶梯,站在上面,于万众瞩目之下接受天字级猎师的授勋。

    却不承想,真正到了这一日,她竟有些恍惚了。

    约束,承担,万千双眼睛所注视的榜样。

    单单是这几个词,就让宋小河心头压上了巨石一般,沉甸甸的。

    不过这些迟疑都是一瞬间的,宋小河很快抬起双手,以清铃般的声音应道:“小河愿意。”

    青璃将玉牌放在她的手上。

    白色的光芒在她周身环绕,又敛入玉牌中,青璃说:“此后,这块玉牌就属于你了。”

    宋小河拜谢青璃,将玉牌挂在了腰间,随后走向天字级猎师所站的区域,在沈溪山的边上站定,当间隔着半臂的距离,两人谁也没看谁。

    孟观行越过沈溪山,笑着对她道:“小河师妹,恭喜。”

    宋小河回了个笑容,主动问道:“孟师兄手臂的伤可好了?”

    孟观行下意识抬手摸了摸手臂,约莫是回想到了当初被砍下手臂的记忆阴影,笑意就有些勉强了,“自然痊愈了,说起来此事还要多谢小河师妹,若非你看出那恶人接了我的胳膊,留他一条性命押回来,我这条胳膊怕是保不住了。”

    宋小河有些诧异地看了沈溪山一眼。

    留钟浔元性命和看出他手臂接的是孟观行的人可不是她,她只不过发现钟浔元两只手臂肤色有些诧异罢了,想来又是沈溪山将那些人情塞在了她头上。

    宋小河就说:“不必谢我,按规矩也是该押回仙盟的,孟师兄的手臂没事就好。”

    两人隔着沈溪山说话,当间的人一脸漠然,像是耳朵听不见似的,完全不参与两人的对话。

    真真是做到了宋小河所说的,在外面装作不熟,甚至冷漠到了孟观行都一头雾水的地步,还以为二人吵架。

    不过当着沈溪山的面,也不好多聊,孟观行与她随便说了几句便各自站好。

    像往常的祭仙大会一样,青璃将近半年来发生的大事以及谁人立下的大功一一表彰,而后便是说些鼓励弟子的话,前后用了一个时辰才散伙。

    不过宋小河被青璃叫进了殿中。

    大殿里像之前一样,坐着两门的门主左晔和柳莺莺,青璃站在当中,见宋小河进来之后,殿门就关上了,殿中无比安静。

    宋小河行了一礼,就听青璃问道:“如今梁檀和梁清的魂魄都在你身上,你如何打算?”

    她道:“自然是要送师父师伯去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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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璃慈祥地看着她,眸光中有几分嘉许,“先前还担心你去寿麟城之后会受当地人的影响,迷失本心,但现在看来,你倒是玲珑心窍。”

    宋小河默默颔首,道一声盟主谬赞。

    若是之前的宋小河去了寿麟城,那铁定是走不出来的,她拿到双鱼神玉的第一件事,恐怕就是给师父和师伯造新的躯体。

    可在临行前,沈溪山已经将宋小河从梦中拉出来,所以她才能不被那些“起死回生”所迷惑。

    青璃说:“既然他们兄弟二人魂魄已全,那便给我吧,改日我送去冥界。”

    宋小河先行了一礼,而后道:“盟主,弟子想亲自送师父师伯去轮回。”

    青璃愣了片刻,笑道:“你知道要送往哪里?”

    “弟子不知,还请盟主告知。”

    “你想去送也可以,如今冥界与人界的交界门位于南延一处名唤龙息之谷的地方,中元节时冥府之门大开,届时你将他们二人的魂魄交给黑白无常即可,我这两日就去给冥府传信知会一声,你要赶在七月半之前到达那地方。”

    “龙息之谷……”

    宋小河的心被触动,失神间想起了那个迷蒙的梦境,如厚重的迷雾遮掩,拨不开,看不见。

    当初在前往酆都鬼蜮的灵船上,步时鸢就站在甲板往远处眺望,指了个很远的方向对宋小河说:“这个方向一直向南,有座山谷,名唤龙息之谷。”

    她说:“那是你的宿命之地。”

    那时的宋小河并不知道步时鸢话中的含义,她只以为又是鸢姐在她头上算的死劫。

    如今想起来,步时鸢的卦果然厉害,她到底还是与龙息之谷有缘,要走这一趟。

    宋小河道:“多谢盟主,弟子会尽快启程,于七月半之前抵达南延。”

    “不急。”青璃道:“你才刚回来,先好好休息几日再去。”

    宋小河又行一礼,退出大殿。

    待她走后,柳莺莺忽而开口,“这丫头这么讨人喜欢,沈溪山那小子,当真没有动心?”

    左晔则是满脸的不赞同,“修无情道之人如何能动心?溪山最是懂事,自然会克己奉礼,坚守本心。”

    片刻后,青璃缓声道:“昨日看了他脖子上的断情咒,暂无端倪之像。”

    柳莺莺又道:“会不会是他施法掩藏了?”

    青璃顿了顿,而后说:“那是我亲手下的禁咒,若他当真能掩藏,就表明修为已经在我之上。”

    柳莺莺便不说话了。

    青璃是仙,若沈溪山的修为真到了那般地步,早就飞升了。

    既然断情禁咒暂无端倪,就代表沈溪山确实还未动心,殿中的三人也暗暗放宽了心。

    虽然吧,宋小河一天里大部分时间都在傻乐,但她也有自己的思量和打算。

    不过这打算,倒也不急于一时。

    从仙盟大殿出来之后,宋小河倒没急着回沧海峰,而是慢悠悠地在仙盟前后都给转了一遍,腰间挂着天字级的玉牌,不管走到何处都没人阻拦,畅通无阻。

    可算是把她得意死了。

    转到日暮之时,宋小河正打算回去,孟观行却找上了她。

    两人客套两句,孟观行直接表明来意,“今日我一直都在水牢中审人,那钟浔元什么都不肯说,非要见你一面,我与他磨了许久实在是没办法了才会来找你,你若是现在得闲,能否随我去一趟水牢?”

    宋小河欣然应允,路上问道:“不是可以抽魂审问吗?他不说就问不出来了?”

    “寻常情况下还是能审则审,人界现在掌控的抽魂术并没有那么完美,将魂魄抽出来再放回去,人就痴傻了。”孟观行说:“若是到最后他还是什么都不肯招待,也只能动用此法。”

    宋小河这才明了,不再多问,随着孟观行去了水牢。

    沈溪山找宋小河都找一天了,她就好比条泥鳅一样,滑不留手,到处钻。

    他去了沧海峰三回,回回都只能看见那个讨打的苏暮临,转来转去找不到人,他便下意识念动了共感咒。

    而后突然想起,共感咒早就不能用了,他正要切断,却听到一道声音传来。

    “你在想什么?”

    有人道。

    沈溪山一听,心说这不是那狗皮膏药的声音吗?

    这才惊觉,原来是共感咒竟然念通了。

    静谧昏暗的牢房里,一盏烛灯挂在墙上,光落在宋小河的脸上,照出她微微走神的眉眼。

    “你方才不是疑惑,先前在樱花林沈溪山为何会突然出现吗?”她答道:“是共感咒,我与他结下了共感咒,只要我们当中有任何一方念通法诀,就能对话,那时我并未怀疑你,只是他念通了共感咒,所以才得知我与你在一处,并非我将他叫来。”

    钟浔元扯了扯嘴角,讥讽道:“好一个修无情道的少剑仙,共感咒都结下了。”

    宋小河语气生硬道:“这与你无关,你不是说要见我,就为了问这个事?”

    钟浔元被双手都被锁链捆住,靠坐在墙边,看起来十分狼狈,有些脏的脸上却勾着一抹笑。

    “这房中没有其他人,我就不跟你绕圈子了。”钟浔元道:“宋小河,你当真觉得,沈溪山会为你放弃无情道吗?”

    “什么?”宋小河一愣。

    “你好好想想,若要他放弃千年不遇的卓绝天赋,天之骄子的地位,甚至有可能被青璃驱逐出师门,就为了跟你在一起?如何做选择,恐怕是个人都不会犹豫。”

    钟浔元嗤笑,喃喃道:“这世道就是这么不公,有人生自泥泞,有人生在山巅。”

    宋小河问:“你说这些有何意义?”

    钟浔元道:“没什么,只是觉得我们俩更为相配罢了。”

    “你从前是籍籍无名的弟子,而我则是早早被家族遗弃的废子,我们有着相同的出生和遭遇,只有我才能理解你这些年的辛酸艰苦,生在山巅的沈溪山又如何能懂?”

    “他懂这些做什么?”宋小河看着他,眸光出奇地平静,并不为所动,“你想用这些奇怪的话煽动我,没有用。”

    钟浔元道:“你是油盐不进,我早知道这些话于你没用,不过我还有几句,让我说完。”

    “你可曾想过,若是沈溪山当真为你放弃无情道,要面临的是什么?”

    宋小河抿了抿唇,一下就垂下了眼眸,没有回答。

    “他被捧得那么高,人界谁人不认识仙盟沈溪山?口口相传的天才,重铸天梯的希望,他被千百仙门注视着,只等有朝一日打破七千年的枷锁,登上天梯。若是他弃修无情道,那便是从山巅跌进泥里,不仅会摔得筋脉寸断,粉身碎骨,还会被那些曾经捧着他的人踩在脚底,成为仙盟的耻辱,成为一个笑话。”

    “这般骄傲的人,能容忍那样的生活吗?”

    “还是说,你忍心看他被跌落尘埃,沦为废物?”

    第1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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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指天破誓沈溪山弃修无情道(四)

    “宋小河, 想必你也清楚,他身上所背负着什么,若是当真为了你弃修无情道, 舍了飞升命格, 届时你才是受千夫所指的那个人。”

    “没人会在意其中原因, 他们只会责怪你让人界飞升的希望破灭, 仙盟与沈氏岂能轻饶你?人界岂能容你?”

    “我可以顶替你成为这个罪人, 只要你想办法将我救出去, 我帮你破沈溪山的无情道, 助你们在一起,如何?”

    宋小河站在阴暗的光下,身子稍稍偏过去背着光, 整张脸都埋在了阴影里, 晦暗不明。

    钟浔元往前探了探身子,想努力看清她的神情, 结果刚一动身上的锁链就响起来,打破死寂的牢房, 也惊动了沉思半晌的宋小河。

    宋小河微微抬眼, 眸光落在他身上, 说:“你还在妄想着逃离吗?”

    说到最后,钟浔元不过是还想再搏一线生机, 不认命, 不等死。

    他若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 从年幼时被赶出钟家时恐怕就死了,也不会顽强地活到现在, 到处害人。

    钟浔元扯着嘴角笑了一下,“谁不想活着?如果你走到我这一步, 你也不想就这样死了。”

    她认真思考过后点点头,说:“确实,没有人在苟活了那么久之后甘心去死。”

    “不过钟浔元,你没有选择,现在是你作恶被抓,等候审判,没有人关心你想生或是想死,我们都在等一个公道的结果,让你为那些死在你手里的无辜之人,赎罪。”

    宋小河说完这句话,觉得没必要再跟钟浔元聊下去了,她起身要走。

    “其实……”

    钟浔元的声音在牢中响起。

    宋小河脚步一停,临走前回头看了钟浔元一眼。

    他浑身狼狈地坐在光照不到的地方,双眸显得异常平静,却又好似藏着什么东西。

    他缓缓说:“若是年幼时,我没有被钟家赶出门,哪怕只是做一个平凡的外门弟子,我应当也是像你们一样,刻苦修炼,追逐所谓的大道吧。”

    “只是我没那么好命。”钟浔元笑了一下,一滴泪却从眼角落下。

    宋小河说:“天命不由人,但是非在己。”

    梁檀曾对宋小河说过,这世上每个人的命途都是不同的,或许有些人生来不同凡响,跃众生之上,但大多数的人都是平凡且平庸的。

    不公的待遇,也不是堕落和作恶的理由。

    梁檀曾怨恨自己与兄长分明是双生子,却一个是云端上的天才,一个是土里生出的野草,埋怨命运不公。

    但是后来,他也明白人各有命,即便是土里的野草,能够破土而出,得见天光,便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事了。

    宋小河从前只会听,却不能懂。

    如今懂了,师父却不在了。

    她与孟观行道别,离开了水牢。

    沈溪山切断了共感咒,一个人站在无人的地方沉默许久。

    宋小河回来之后躲躲藏藏,不愿让旁人看出他们关系亲密,或许就是因为想到了这些。

    她眼里的慌张和惧怕,沈溪山看得分明。

    摆明了说,沈溪山弃修无情道是他自己的事和选择,不与任何人有关。

    可世人又怎么可能完全将宋小河摘出去?自古以来,民间所流传的妖妃祸世的故事并不少。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沈溪山原本觉得没什么,捧为天上星也好,踩作地上泥也罢,他根本不在乎世人的看法,不在乎那些别人施加在他身上的荣辱。

    他想要什么,便要得到什么。

    可方才从共感咒中听到了那些话,他心中忽而生出了一丝隐秘的惧怕。

    他怕的是宋小河被那些原因所吓退,怕她的选择不坚定,怕她真的因为这些放弃了他。

    沈溪山转身,绷着嘴角满面冷酷,脚步却略显慌乱,朝着沧海峰去了。

    苏暮临觉得回了仙盟之后,日子就过得特别无趣了。

    比如他,一天要扫个好几回院子,倒不是他多爱干净,只是实在无事可做。

    还比如沈溪山,这人已经是今日第四次来沧海峰了,感觉像是脑袋闲出了毛病,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苏暮临坐在秋千上玩,对着走到门边的沈溪山说:“小河大人还没回来。”

    这话是他今日第四遍说。

    却没想到沈溪山听到之后没什么反应,而是径直推开了门,朝樱花树下走来。

    他的表情看起来不大好看,苏暮临隐隐觉得危险,一边想着他今日面对沈溪山的态度好像没什么不好吧?一边赶紧从秋千上跳下来,往旁边跑去。

    “你要做什么?”苏暮临紧张地问。

    沈溪山却并不搭理他,自顾自坐在秋千上,然后不动了。

    等了好一会儿,他既没有说话,也没有看苏暮临,像是当他完全不存在。

    这副样子,瞎子都能看出来他心情不虞,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沮丧之意。

    苏暮临不敢招惹,便也不再多问,瞧着他脸色难看得像是随时就要暴露出凶残本性大开杀戒的样子,苏暮临连这小院都不敢多待,飞快跑了。

    院中的灯也熄了,夜幕降临时皎月作陪,沈溪山的身上披了一层银色光华。

    他像是与秋千融为一体,一动不动,就这样耐心地等待着。

    可这一等就等到了深夜,宋小河还是没有回来。

    这个时辰,若是搁在平日宋小河早就爬上床睡觉了,现在却还没有回沧海峰,难不成是被什么事绊住了手脚?

    沈溪山疑问着,再次念动共感咒,却不料这次没能成功。

    这莫名其妙的共感咒,一会儿有用一会儿无用,让沈溪山也想不明白其中的原因了。

    又等了两刻钟,宋小河依旧未归,沈溪山便披着月色,独自推开了院门,离开了沧海峰。

    路上他细细一数,从沧海峰走到他所居住的地方,途中要经过三座峰,走过阶梯近五百层。

    数到最后,又觉得没什么意义,于是也不知道到底是隔了多少层阶梯。

    他回到自己的住处。

    从前并不觉得这地方小,他天生习惯在比较大的地方活动,所以自己占据了一个山头,连床榻都比寻常人的大很多。

    但今日回来,看见这满院的漆黑,又觉得有几分冷清,不像宋小河住的小院,一盏灯就能够照亮整个院子,什么花花草草都看得一清二楚。

    沈溪山的思绪乱飘,总是东想一点西想一点,好像这样能转移注意力,也能有效地打发时间。

    他走回寝房,却意外发现寝屋的窗子隐隐透出光亮。

    沈溪山心口一紧,当即站在原地,眼眸紧紧盯着窗子的光亮。

    他开始回想今日出门的时候有没有熄灯。

    脚步不受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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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靠近,沈溪山下意识放轻了走路的力道和呼吸,来到门边。

    门开了一条缝,光影从里面透出来,浅浅地落在地上,房中没有任何声音,安静非常。

    沈溪山在这一刻什么都没想,伸手将门推开了。

    随着视线的开阔,更多的暖色灯光漏了出来,他看见自己寝房里摆放着的落地长灯,藏青色的地毯,雕刻了瑞兽的玉屏风。

    还看见正中央的桌子边上,坐着个雪白衣裙的人,她一只手拿着殷红的糖葫芦,一只手扶在膝盖上,用一种非常乖巧的姿势在吃东西,白嫩的腮帮子鼓鼓的。

    沈溪山站在门口,定定地看着她。

    像是听到了动静,她蓦然转头看来,杏眼灿若繁星,猛地亮起来,笑意盎然。

    “你回来了!”宋小河站起来,小跑几步,兴高采烈地迎到他的面前来,立马开始念叨起来,“你回来得也太晚了,我等了你好久,都差点睡着了呢!白日里在盟主面前我不敢跟你说话,大会结束之后又不见你人,我在仙盟转了大半天都没找到你,就想着来这里等你。”

    说着,她又举起手里的糖葫芦,笑嘻嘻道:“这是先前我在寿麟城买的,本来就是给你的,但是那日忙着启程回仙盟,我就给忘记了,方才等你等得瞌睡,我去玉镯里翻了翻,这才想起它。”

    沈溪山没说话,低头看着宋小河。

    说了那么长一段话,也没等到回应,宋小河疑惑地用手指戳了戳他的心口,小声问:“你怎么不理我?”

    沈溪山理她了,双手捧住她的脸,低头将一个用力的吻印了上去,动作快到宋小河根本来不及有所反应。

    与先前的吻不同,这次虽然来势汹汹,但并不凶狠,反而带着一股绵绵的柔意。

    沈溪山舔开她的唇,越过牙关,立马就尝到了糖葫芦的酸甜,山楂的清香在舌尖晕染,被他舌头一卷,尽数吞下。

    宋小河微微睁大眼睛,被迫着仰高了头,微微张着嘴,喉咙不断地滑动,吞咽口水。

    薄红染上了她的脸颊,等沈溪山松开之后,她舔了两下唇,欲盖弥彰地说:“虽然我在这里等了许久的确是想要见你,但我不是为了这个才来的。”

    沈溪山垂着眸,敛着眼中荡漾的情.欲,在她红透的耳朵上轻轻捏着,“嗯,是我想亲你。”

    他沉浸在其中,有些失控。

    宋小河并未发觉,本来就染上热意的耳朵被他捏一捏揉一揉,就更加滚烫了,白皙的皮肤也烧成了粉色。

    但她手里还稳稳地攥着糖葫芦。

    “你不吃吗?”宋小河一边问,一边自己咬了一个下来。

    沈溪山一把将他搂起来,抱到了窄榻上坐下,将她搁在自己的腿上。

    宋小河有些不习惯,想滑下去坐在一边,却被沈溪山拦住了腰身,将她整个人按在了腿上,而后欺身过去,把下巴搁在她的肩头。

    像是一种依赖的姿势,覆在宋小河的身上。

    “你很累吗?”宋小河嚼着糖葫芦问。

    酸得要命的东西,她吃得津津有味。

    若非那是从她舌尖上汲取的味道,沈溪山是不论如何都不会尝一口这玩意儿的。

    沈溪山道:“一天没见你了。”

    虽然话说得含蓄,并未直接表达意思,但宋小河听出来了。

    她有些羞赧,蹭了蹭他的耳朵,说:“我也想你。”

    “那今晚留下来,一起睡觉好不好?”沈溪山问。

    宋小河笑了笑,又塞了个糖葫芦进嘴里。

    半个时辰后,满嘴“想你”“喜欢你”的宋小河将黑袍披在身上,小脸藏进帽兜里,只露出一双东张西望,做贼心虚的眼睛,然后鬼鬼祟祟地乘着夜色离开了沈溪山的住处。

    沈溪山对此颇为不满,临走时缠了她好一会儿,嘴都要咬肿了才放人。

    授勋大会一过,仙盟里的天字级猎师又增加了一个。

    宋小河再也不是需要每日都去上课的小猎师了,每日的时间都清闲无比,宋小河不是去前山溜达,就是钻进万书阁里找书看。

    当然,她找的不是什么话本子,而是正儿八经的符箓书籍。

    如今师父师伯都已经过世,魂魄还在长生灯里养着,时不时亮一下表示他们还好好的,除此之外就再没有别的了。

    这世间已经没有了梁清和梁檀二人。

    只是风雷咒是梁清毕生心血,生前他就希望梁檀能够将风雷咒学会,梁檀没能做到,曾将希望寄托在宋小河的身上。

    宋小河先前只想学剑,现在却捧着书一坐就是一整天,不断练习着风雷咒的画法。

    就算她学不会别的符箓,把风雷咒学会也好,如此便能传承下去。

    白日几乎见不到沈溪山,不仅仅是宋小河有事,沈溪山也没闲着,除却他自己的事之外,青璃还给他分配了许多算不上危险,但是有些麻烦的任务,有时候能缠住他三四日抽不开身。

    于是跟宋小河的见面,就只能在夜里了。

    宋小河的床榻小,睡不下长手长脚的沈溪山,于是每回到了深夜他都要被赶,出远门的时候一回头,眼神满是幽怨。

    宋小河就闭着眼睛,“快走吧快走吧,从小路偷摸地走。”

    苏暮临成了最闲的一个,闲到学习梁檀去别的山头偷鸡,左右手各提了一只,回来之后还感慨道:“我终于知道小梁师父以前为什么喜欢跑去偷鸡了,实在是山头太过无趣。”

    钟浔元的审问也结束了,那只魔兽是他从妖市中买的消息,之后用了很多人的命将其唤醒,藏在了那座山头里。

    他与关如萱计划着先破沈溪山的无情道,待他散了八成修为,必然会死在魔兽的爪下,但计划并不顺利,沈溪山的无情道没破,后来的阵法似乎对他也没什么效用,加上半路杀出个宋小河,魔兽就这样被斩杀了。

    而鱼皎,他自始至终都只是想给师娘打造完整的躯体,恢复她的双手和双脚,因此走上了害人的道路。

    此三人皆是抽道骨,轮回三世不得入道途,关如萱余生囚禁在仙盟的牢狱之中,鱼皎与钟浔元以及吴智明三人,则处死偿罪。

    而关家也被一并牵连,关如萱的爹原本在审门任职,也受了惩处,连同整个关家都被仙盟抄了个一干二净。

    关氏掌家及其他长老等亲属一概折仙骨,废了毕生修为,带回仙盟继续审问。

    当初是众仙门联合起来与关氏订下约定,仙盟对此事追查到底,牵连颇多,更是重点审问究竟是谁在背后算计沈溪山。

    只是当初给吴智明传消息的人实在太过神秘,那阵法也无处可寻,仙盟不论怎么审问,都没有问出个所以然,此事也就暂时搁置。

    千家仙门之中,关氏被除名,三代之内不得入道,其他参与其中的仙门则被没收了大量灵石仙药,并挂上了三十年之内不得招收新弟子的术法警字牌。

    宋小河听说之后一阵唏嘘,想着这关家为了不让家族落没,想尽办法害人,没想到最后反而加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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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没的速度,当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这一连串的处罚降罪,连同先前的寒天宗和钟氏一起,仙盟大动干戈,趁此机会将仙门整治了一番。

    自然就引起了众多仙门强烈的不满,认为仙盟借故给他们一个下马威,于是不少矛盾在地方仙盟分部频发。

    当然这些火焰也烧不到仙盟总部,宋小河听了消息之后,比较关心鱼皎的师娘,杜雨瑶的双手和双脚。

    因为当日沈溪山说可以恢复,所以鱼皎才认降。

    问这话的时候,沈溪山正抱着她啃,从耳朵到雪嫩的脖子都留下了一串红痕。

    这些日子只能在夜晚见面,且只能相处一会儿,让沈溪山大怨气如死了几百年的老鬼一样疯涨,他不再只满足亲亲宋小河的嘴,连带着脸颊,耳朵,脖子,都要遭他牙齿的挞伐。

    但他下嘴不重,留下的痕迹不会过夜。

    就这,宋小河还不专心。

    他不满地抬头,怨气直冲云霄,“想这些无关紧要的做什么?”

    宋小河的衣襟微微敞开,锁骨上都有一圈轻微的牙印,面容通红,像是大片的红霞落在上面,眼眸也湿漉漉的,俨然一副坠入情潮的模样。

    脑子里想的全都是不相干之人的那些杂七杂八的事。

    她看着沈溪山皱眉的模样,有些犯怂,怕被他按着啃好久,于是去捏他的手指,说:“我就是好奇嘛,你就告诉我吧。”

    沈溪山瞥她一眼,“鱼皎死了,双手双脚自然就能结在她身上。”

    “啊?”宋小河吃惊地瞪大眼,“但那是男子的手脚啊。”

    “医仙阁有位老医师,能塑骨换相,他先前欠我个人情,我便要他将鱼皎的手脚敲碎了重塑,接在他师娘身上正合适。”

    沈溪山将她抱起来,岔腿坐在自己的腿上,面对面的距离让两人更近不少,宋小河扭着身隐隐有躲的想法,沈溪山却抱得很紧。

    宋小河低着头往下看,就能将沈溪山的眉眼看得清清楚楚。

    他的脸实在是生得精致,从骨到皮,无一不是美的。

    但一双眉毛却相当有少年的英气,就半点不显得他面容阴柔,反而俊俏得惹眼。

    尤其是生在双眉之间的那一颗血红的朱砂痣,将沈溪山衬得如天神一般,半点不染凡尘。

    只是他眼眸里都是欲,于是就从云端落了下来,披上了暧昧的光彩。

    那股欲扯不断理不清,也一并将宋小河给纠缠住。

    她用指腹轻轻点了点他眉间的红痣,顺着英气的眉毛往下,落在漂亮的眼睛上。

    沈溪山不动,乖乖任她抚摸,喉咙滚了又滚,眸色暗沉。

    “宋小河。”他低声唤道。

    沈溪山身上最能表达情绪的地方,是眼睛。到了嘴上反而没有那么多话,不会像宋小河那样,十分坦荡地在别人面前轻易承认她的喜欢。

    是以,他每一声宋小河,其实就是在说喜欢。

    宋小河弯眸笑了,低头在他唇边落一个吻。

    烛光明亮,在地上映了少年少女拥在一起的影子,铺了一地旖旎春色。

    偶尔闲下来,在房中独处的时候,沈溪山也有短暂地反省过。

    这无情道确实是让他修得稀巴烂。

    不过这反省持续的时间非常短,短到他很快就忘记了这个念头。

    难得偷了半日闲,沈溪山拎着糖,准备去找宋小河。

    路上却碰巧遇见孟观行,他见孟观行还没看见自己,马上掉转脚步往回走,却还是没逃过。

    孟观行喊着他追了上来,叹道:“年轻人腿脚就是麻利,走得这么快。”

    沈溪山微笑着看他,“我有事在身,脚步难免快了些,孟师兄莫怪。”

    “过个几日就要走了,你手头上的事还没忙完啊?”孟观行惊讶道。

    “走?”沈溪山问:“去何处?”

    孟观行满脸疑惑,“你不知晓此事?小河师妹要去南延,亲自将她师父和师伯的魂魄送去转世,盟主指派我同行,难道没安排让你也去吗?”

    沈溪山的神色顿时沉了下来,连一个勉强的笑都没有。

    因为他的的确确,没有听到半点风声。

    “何时的事?”他问。

    “十几日前了。”孟观行说。

    宋小河十几日前就已经打算前往南延,却压根没有向他提起。

    那就说明,她根本就没想过要他同行。

    宋小河要撇下他,自己走了。

    沈溪山光是想到这,肺都要气炸,径直回了自己的住处。

    这半个月里,他每晚都会与宋小河见面,与她亲昵许久才分别。

    却没想到她早就计划着离开。

    沈溪山气得呼吸都不顺,独自在房中坐了许久,待所有情绪落下之后,他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宋小河嘴里的喜欢,有几分真?

    又或者说,这份喜欢,在她的心里吗?

    沈溪山心里头长出荆棘,爬满了整个心腔,几乎要被这些莫须有的念头刺得鲜血淋漓,但他又想着,或许宋小河会跟他说,只是现在还没出发,所以没说罢了。

    他想,我可以再等等。

    四月眨眼便过,进入了五月。

    宋小河的生辰到了。

    她早就打定主意,要在仙盟过完生辰再启程,送师父去转世。

    把这当做师父陪伴她过的最后一个生辰。

    宋小河的生辰是五月初四,端阳节的前一日。

    虽然梁檀总是带着宋小河过苦日子,还放任她在泥巴里打滚,自己坐在旁边笑,但每回到了生辰,宋小河就会被他整理得干干净净,穿上新衣裳,然后他再去山下买一桌好菜回来。

    先前还有人说,你家小孩儿的生辰跟端阳节就差一天,何不并在一起过算了,作何分开?

    梁檀道:“并在一起小孩儿不乐意。”

    其实宋小河并未表达过不乐意,是梁檀不愿意将她的生辰跟端阳节并在一起。

    他喝多了,摸着宋小河小小的脑袋,说:“本来没爹娘就够可怜了,生辰还不给过,天底下哪有你这么可怜的小孩儿?”

    梁檀也是自幼没爹娘,但他没有这么可怜,他有一个总是事事处理得妥帖周到的兄长。

    今年生辰,宋小河得自己下山去买了。

    她起了个大早,换上一身墨色的衣裙,四条小辫落在肩头,腰间挂着双鱼神玉,配着一把木剑,是很普通的装束。

    但她眉眼生得好,杏眼盈盈,鼻头小巧,唇色粉嫩,貌美之中带着未脱的稚气,澄澈干净。

    她带上从苏暮临那里拿来的银两,推门而出。

    迎面便是夏日的晨风,凉爽无比。

    樱花树摇曳,落了满地的花瓣,朝阳初升,遍地都是璀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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