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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3、前尘幻象(第2页/共2页)



    那校尉往下睨,不动声色将银子收进袖中。

    他抖抖身上锁子甲覆的雪,鳞甲片撞击的尖锐饱含肃杀气,“回去吧,你也新年上吉。”声音温和一分。

    灰蓝身影往外几步又转头回来,风雪与门将那校尉、惊心隔绝在外。

    合上门瞬间,许襄君松口气,肩胛摊垮,人顺着墙滑倒雪地里。

    劫后余生抽走人浑身力气。

    落锁这刻黎至也撑不住,同尸体一起摔进雪里,闷哼隔了半个院子她都听清了。

    许襄君忙不迭从雪里爬起来,朝他跌撞。

    伸出手还未扶上,黎至先一步抬臂挡开她动作。

    他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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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扯出苍白:“还请许小姐移步这腌臜地方,奚宫局不是贵人您该来的,此处脏了您的脚。”

    赶来打算帮忙扶的太监听到这话直接僵住,看眼他们,身体识时务往后退,直直贴着墙站,顺带掩耳闭目,做个彻头彻尾的瞎子聋子。

    “......”

    许襄君怔在他凉薄疏离的腔里,嘴角僵硬地抽动,片刻从喉咙深处拖出声不可置信:“许小姐,贵人?”

    两声破碎被雪吞没。

    黎至这是在喊谁?

    她么。

    明白黎至意图,许襄君眼眶霎时溢满滚热,大颗大颗往下砸。

    胸肺间气息被抽剥干净,身形登时踉跄摇晃,几近站不稳。

    黎至不懈撑地想起身,却因下腹疼痛难忍,两腿硬撑不过再次狼狈摔进雪里。

    他半身雪白显得几分滑稽,此刻黎至浑身清寂窘迫,全无方才那般果决沉稳与宠护她。

    原因她再清楚不过。

    许襄君不忍见他跌倒,本能又伸出手。

    “奴才就是一阉人,万受不起贵人相扶,还劳许小姐识清奴才污秽身子。”黎至朝她跪下,五体伏地。

    “奴才与您是蒹葭依玉,云泥殊路。”

    这话将她定住,手悬停在空中,进不能,退不愿。

    许襄君喉咙不停滚噎,每口喘息都狠狠撕扯她内脏,疼得无以复加。

    跪她眼下的黎至让许襄君惊着后退,厚雪里蹒跚跌撞几步。啜泣放闸,她压不住哭,放声抽噎。

    漫天风雪裹着他们,此间犹如一幅定格的画,残忍又可怕。

    “黎至,你不要这样。”她踉跄出声,字字泣血伤情。

    许襄君侧过身,闭目不看雪里跪她的黎至,细碎喃喃:“我们不是这样的。”

    黎至听着她颤抖无法彻底宣泄的哭腔,寒心酸鼻,周身也虚得无力。

    求死不得,大概也不过如此。

    他眼眶滚烫,咬破舌根将所有吞下。

    生咽几口荒凉后他稳稳声线:“求贵人忘掉前尘幻象,奴才特在新年祝您日后福禄攸归,岁长无忧。”

    一阵狂风将这几个字清晰送她耳畔。

    “前尘幻象?”

    许襄君咬牙恨不过,蹲他身前,裂眦嚼齿:“你我相识七年是前尘幻象,去年上元节私定终身是前尘幻象,你为我偷偷备好十五箱聘财是前尘幻象,一刻前你才说的‘你来解决’是前尘幻象。”

    她鼓足一口气,痛心疾首怒不可遏道:“全是前尘幻象?”

    黎至肩胛簌簌抖动,咬定:“是。”

    许襄君泪如雨下,看着他跪缩的模样:“黎至,你全家下狱时,我在爹爹门前跪了三天三夜求他救你,爹爹不理,还将你写给我的婚书撕毁。我带病又去外祖父院前跪了两天一夜,只求救你,外祖父也不理我。最终我生生晕在年前初雪里,自此我缠绵病榻至今未好全。”

    “我为你四下求人无门,又无人可求。黎至,你我还是一个前尘幻象能了断干净的吗!”

    黎至剖肝泣血,头埋进深深的雪地里。

    颈后压着她的一生,重不堪挪。

    话腔粘连,却坚韧道:“奴才高攀不起贵人如此用心,一切皆是奴才的错,小黎子任凭许小姐责罚打骂消气。”

    小黎子......

    许襄君头一晕,声音怆然:“七日前皇后娘娘送旨入府,今日是个什么宴会我一清二楚。明知入宫必被指婚,我为何还会入宫赴宴!是因为知晓你未死,我只有这样才能入宫见你。”

    “昨夜我高热反复,御医说我撑不过随时便会殒命。你说我是靠什么撑过来的!此刻立政殿宴上正热闹,你说我为了什么会出现在此处?”

    “前尘幻想,你还敢说这些全是前尘幻象吗!”

    许襄君明想嘶喊怒喝,又怕高声引来巡查侍卫。

    生生将所有苦楚吞尽。

    黎至心头大撼,心口绞疼得出不了声。

    他哑张了张口,眼泪全到嘴里,酸涩苦楚。

    黎至狠狠叩头请罪:“奴才配不上贵人如此,请——”

    他不敢抬头,就连她裙角也不敢看。

    许襄君一手揪紧他颈侧领口,想将人提起来与她直视,手却堪堪无力。

    她咬破舌尖,恶狠狠质问:“黎至,你要负我不成。”

    挨个音都是哭腔,好教他一阵疚心疾首。

    黎至伏地,雪里传来闷声:“奴才叫小黎子,黎至是谁?奴才担不起未来皇子妃移步至此,还请贵人离开,奴才要去卯春宫作工了。”

    许襄君崩溃跌进雪地里,耳边全是划清界限的凉薄。

    “黎至!”

    黎至磕头,声愈发冷静:“还请贵人移步,奴才送您。”

    许襄君东摇西晃起身,蓄满泪的眸子无论如何尽力也看不清他的身影。

    当时年少春衫薄,曾诩人间第一流。

    如今他全家极刑,自己又变成这样,他哪敢再站她眼前。

    “不用你送。”

    许襄君咬唇,狠狠抹把眼泪。

    “黎至,我自会来接你到我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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