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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也有小?半年,自然清楚哪宫所离乾坤宫近,得知皇上赐给她储秀宫时?,她心底还诧异了下。

    看来皇上对她确实满意,至少当下来看,甚是宠爱的。虽说衣不?如新,人不?如旧,但对男子,自然是新人胜过旧人,尤其经过一番波折才?到?手的东西,怎能不?珍爱一段日子。

    如陈德海所言,没走上多久就到?了储秀宫。进殿门,陈德海接着道?:“储秀宫正殿还住着一位庄妃娘娘,庄妃娘娘脾气和善,想来会喜欢主?子。”

    婉芙眼眸一动,皇上勤政,后宫嫔妃并不?多,耳闻的那几个都是声名在外,这位庄妃娘娘她确实没听人提起过。不?过既然陈德海这么说,想必那位庄妃娘娘是个不?争不?抢的主?儿。

    她微微一笑,受了陈德海的好意,“谢公公提点。”

    第24章

    进?金禧阁门, 内务府一早得了信,依照常在的品阶安排好?了宫人。金禧阁久不住人,洒扫了大?半日, 到婉芙进?门时, 殿内已是收拾得干干净净。

    她扫了眼地?上跪着的宫人,陈德海在一旁添声,“主子放心用着, 这些都是奴才亲自掌过眼的。”

    不愧是御前?伺候的人, 办事妥帖,丝毫不用婉芙多去费心。只可惜她眼下囊中羞涩, 封赏没下来, 她也没东西可赏,面带真挚地道了谢。

    陈德海哪不明白婉芙姑娘的处境,自?然不会介怀什?么,毕竟只要得了圣宠,日后好?处还多着呢。

    御前?那缺不得人,陈德海又恭贺一句,出了储秀宫。

    婉芙打量过站着的宫女太监, 让她们一一报了姓名,挑了两个看着沉稳的近身伺候,其余留各司其职。

    贴身伺候的宫女中,年纪稍长些的名唤千黛, 另一个略显稚嫩的名唤秋池。

    千黛之前?伺候过先太妃一段日子,无人比她更为清楚宫中情形。秋池虽年纪小些,但此前?在御膳房当过差, 与御膳房的宫人打得熟悉,平日若想吃了, 倒可以去开?小灶。圣宠无常,宫人都是会看眼色的,落魄的时候最要紧的还是填饱肚子。

    倒底是御前?的大?太监,确实会挑人,不动声色中安排得恰到好?处。

    千黛秋池福过礼,同时也在偷偷打量这位新来的主子。

    昨日这个时候她们还在各自?的宫所里,一大?早就被御前?的陈公公叫走,说是要伺候新的主子。

    她们心底狐疑不解,三年选秀未到,也没听说前?朝有哪家贵女进?宫,哪来新的主子。她们在宫中待得年头不短,也只纳闷了一会儿,便?手脚麻利地?收拾妥帖到了储秀宫,到晌午上上下下洒扫好?,但这新主子迟迟未到。

    等了大?半日,心中不禁焦灼了,到了后午,可总算是把主子盼来,而这新主子,还是御前?大?太监陈公公亲自?送进?的金禧阁,她们愈发不敢怠慢。

    这位主子不论是殿中用度还是身边下人,都是由陈公公亲自?长眼,足以见得皇上对其重视,她们都是宫中老人了,这点眼色还是有,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恭迎新主子。

    千黛伺候过先太妃,在宫里年纪稍长,看过不少繁花锦簇的嫔妃,但亲眼见过今时伺候的这位主子,仍是忍不住惊艳。

    远山眉黛,细柳腰肢,嫣然一笑时,殿里的娇花儿都黯然失色。怪不得册封得这般突然,这等倾国倾城姿容,确实让人不禁见之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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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婉芙没坐下多久,外面就出了动静。守门的小太监进?来通禀,是乾坤宫和坤宁宫及各宫嫔妃送来了恭礼。

    宫中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她人前?脚才进?储秀宫,后脚恭礼就送了过来。都怪昨夜那一遭害得她腰酸乏困,才一觉睡到后午,都还未来得及去给皇后见礼,不知那些嫔妃在背后该怎么腹诽她。

    婉芙想起来就头疼,捏着帕子揉了揉额角,指挥着宫人道:“御赐的挑出来摆着,其余都收进?库里吧。”

    千黛有眼色地?近前?上茶,“主子可是身子不适?奴婢瞧御赐里有芙蓉膏,料想是皇上有意给主子留下的,奴婢让人找出来给主子擦擦。”

    确实该擦擦,她起身沐浴时,妆镜里这副身子比当初受鞭笞时更甚,处处青紫,活活像被人打了一夜,不过也确实是被人打了一夜,她想到那时情形,腹中不禁嘀咕了一句,皇上面上看似端肃自?持,不近女色,实则夜里就跟换了个人似的,没少遮腾她,果然世间男子都一样,看似光风霁月,实则道貌岸然。

    婉芙不轻不重地?哼了声。

    千黛听见,不知是哪伺候的不妥,这位新主子好?似是……嫌弃,她小心翼翼地?问,“是奴婢们何?处伺候不妥当?”

    婉芙一手支颐,回过神,“你们可有人会梳头?再拿件素净的衣裳来。”

    千黛会意,“主子是要去给皇后娘娘问安?”

    婉芙苦笑,如果可以,她自?是不想去,侍寝过了大?半日,诏书都下了才去见礼,不知有多少人等着挤兑刁难。最难缠的是江晚吟和宁贵妃,她如今还是一个小小的常在,这番去,免不得要受些罪。

    ……

    婉芙甫一出金禧阁,盯着的眼睛立即得了信,本是过了晨间问安,待她到坤宁宫时,殿内还是坐满了人。

    嫔妃们翌日才得知,皇上在乾坤宫留一个宫女侍寝,诏书下来,册封那宫女为常在,紧跟着没多久追加封号泠。

    宫女出身,一上位就是常在,已经够惹人眼红,结果没多久竟然又追加了封号,这后宫中有封号的也不过是四?人,启祥宫的宁贵妃,明瑟殿的璟嫔,凌波殿的庄妃,梵华轩的良才人。这四?人都是各有各的缘由,要么是世家名门,要么是抚养龙裔,还没有哪个毫无缘由就赐了封号。

    因一大?早得了信,众嫔妃早早就来坤宁宫问安,为的就是看那新封的嫔妃究竟是何?人,坐到日头老高,人都未来,直到晌午,皇后催人散去。这厢不把皇后娘娘放在眼里,怕又是个胡乱生事的主儿,各嫔妃心中就有了计较。直到后午,恭礼送到,才听说这女子到坤宁宫问安。

    婉芙踏进?坤宁宫门槛,就听见殿里的说话声。

    “嫔妾看那泠常在就是没将娘娘放在眼里,在皇上那生生赖到后午才回寝殿,这不是恃宠而骄还是什?么!”

    千黛扶主子的手微顿,担忧地?看了主子一眼。

    她服侍先太妃已久,最是清楚后宫嫔妃有多勾心斗角。虽是伺候这位新主子不过一个时辰,但这位新主子模样虽娇,性子却是软和,待下人也宽厚。料想是初次侍寝,身娇肉贵,才来得迟了,皇上宠爱是荣耀,但也因此成了众矢之的。

    婉芙早有预料,低了低眉眼,若无其事地?走进?去。

    “嫔妾请皇后娘娘安。”

    她福身做礼。

    婉芙一进?门,殿内的嫔妃目光就投了过去,待看清那张脸,下意识倒吸一口凉气,有人小声嘀咕,“怎么是她?”

    “陈姐姐认识这人?”

    “自?然认识。”那女子冷冷呵声,“江贵嫔带进?的人,靠着不中用的陆常在爬床上位的奴才。”

    那日明瑟殿一事,到场的嫔妃都识得这个被皇上维护的小宫女,本还好?奇是哪个凭空出现的宫婢,不想竟是她,既是意料之外,又是情理之中。最让她们不忿的,是皇上将她护得这般好?,没透出半点风声。

    皇后扫了下面恭敬跪身的女子一眼,平淡地?喝了口茶,皇上确实瞒得紧,她虽听到些传言,却迟迟猜不到此人是谁。江贵嫔那个蠢货,洋洋得意自?以为将人送出了宫,什?么时候被人将一军都不知道。

    陈贵人瞥见婉芙跪低的身形,又是眼红又是嫉妒,呵道:“泠常在这一跪可是来得够早,天?都要黑了,泠常在是要扰了娘娘歇息不成?”

    陈贵人素来嘴碎没脑子,想必那日宁贵妃责罚还是轻了些,才让她还这么张扬。

    但宁贵妃可以以贵妃之位压人,婉芙不可,她虽有封号,却只是一个常在,在贵人面前?还是要低下一头。

    她眉眼温顺,仿佛并未听懂陈贵人话中讥讽,话语中几分?畏惧与惊惶,“嫔妾来迟,请皇后娘娘责罚。”

    陈贵人讶异,没想到这女子竟然张口就告了罪,心中冷嗤,果然是上不得台面的奴才,说几句话就害怕。

    与陈贵人单纯讽刺不同,皇后多看了两眼地?上跪着的女子,她可没忘,这宁国公府庶女是怎么救下的陆常在,又是怎么在圣前?得眼,让皇上为了一个奴才而责罚江贵嫔。

    皇后不紧不慢地?放下茶盏,温声道:“皇上已让人传话给本宫,体谅你身子弱,迟些也无妨。你伺候皇上有功,本宫又怎会罚你,起来吧。”

    婉芙眼眸微动,诧异于皇上竟早已吩咐了人传话。她捏紧了手心,皇后偏要等陈贵人讥讽过才开?口说这句话,分?明是对她有所不满。

    今日这般无非是给她一个下马威,恩威并施,若是寻常宫女出身的嫔妃怕是当真?会被吓到,继而对皇后感恩戴德。可惜她不是两年前?的余窈窈,也不是宫中寻常伺候主子的奴才。

    她敛起心神,眼睫轻颤两下,青素的衣裙为她平添乖顺之感,仿佛是感激涕零,“嫔妾谢皇后娘娘。”

    千黛扶她起身,常在的位份在品阶中属中下等,但她有着封号,看似坐得是靠前?了些,刚一落座,珠帘挑开?,一女子款款入内,团锦烟水凤尾裙,金线绣着大?朵大?朵的芍药,耳挂金累丝嵌红宝石耳铛,金铭相撞,鬓间满目琳琅翡翠,眉眼飞挑,张扬无比。

    “呦,本宫就说今儿皇后这得热闹着。”

    她扶着宫婢的手进?来,美眸在殿内环视一圈,最后落到坐在后面的婉芙身上,待看清那张脸,笑意微僵,很快被敛去了,“早听闻宫里进?了新人,还以为有多新呢,原又是一个不要脸皮的。”

    若说陈贵人讥讽还留了三分?的颜面,宁贵妃就直接是将那张遮羞布扯了下来,旁人顾忌是皇上亲自?下的旨,还不敢说什?么,宁贵妃却没半分?顾忌。

    旁人暗暗咂舌同时,却也认同了她这句话。往日看不惯宁贵妃张扬跋扈的行事作?风,而今因着对婉芙颇得圣宠的嫉妒,心中纷纷投向了宁贵妃一边。

    婉芙始终安安静静地?坐着,好?似并未听懂宁贵妃话中的嘲讽。

    听懂又能如何??皇上会为了兴致将她留在宫里,但不会因她受屈而惩治宁贵妃。说白?了,她如今的地?位对旁人而言确实太低,惩治她就如捏死一个蚂蚁。

    她还要小心,江贵嫔未倒之前?,她必须要在这后宫中活下来。她要亲眼看着宁国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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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府一点一点失去所骄傲的世家繁华。

    ……

    敬安礼过,嫔妃各自?散去。

    大?皇子后午忽然哭闹,皇后没顾得上晚膳,亲自?哄着小娃娃睡着才疲乏地?回了寝殿。

    晚膳凉透,今日是十五,但三年前?圣驾就不会再来坤宁宫了。

    皇后倚靠着引枕,让人将晚膳端下去,梳柳苦劝无果,只得遂了娘娘的意。

    “今夜圣驾可是去了金禧阁?”

    确实是去了,晚膳的时候梳柳就得了信,她心疼道:“娘娘若是难受,不如哭一哭,哭一哭会好?的。”

    “本宫为何?要哭?”皇后掀起眼,眸中平淡如常,只是多了些悲凉之感,“本宫有嫡长子,这后宫里有谁能尊贵过本宫,本宫为何?要哭?该哭的是她们。”

    皇后想起今日敬安礼时,那女子乖顺听话的模样,确实是个美人胚子,不声不响,面不改色地?任人嘲弄,若真?得了势难保成一个祸害。是她疏忽,亲手将这女子送上了龙榻。

    “一个个只会是发酸,再怎么嫉妒也挡不住旁人圣宠。”皇后眼底划过一抹凉意,“应嫔还活着呢?”

    冷宫的应嫔就是一个禁忌,当年知晓此事的不是被逐出宫,就是已经成了死人。梳柳跟在皇后身边多年,怎能不知此事,她放轻声音,回道:“听闻近些日子染了风寒,身子不大?爽利。”

    皇后卸了护甲,握起一卷佛经,眸中悲悯说出的话却犹如毒蝎,“她那身子骨,若受大?风寒,是没几天?活头了。”

    梳柳一惊,在皇后看过来时低头应声:“是。”

    ……

    婉芙从坤宁宫回来,又去了一趟凌波殿,庄妃是储秀宫之主,在坤宁宫未见到,回来免不得是要去拜见。

    皇宫中无一处不是金碧辉煌,然到了凌波殿,婉芙还是不禁被这金玉晃瞎了眼。

    水晶鲛纱,珍珠帘幕,墙板由玉石堆砌,飞檐是檀香木雕,处处奢华。殿外撒扫的宫人轻手轻脚,似是怕惊动里面的主子。

    婉芙入殿时,静静无声,以为庄妃正?歇着,直到听见内殿人声,宫人打起珠帘,从里面走出一位温雅妇人,鬓发间珠钗翡翠,衣着金丝缂玉,比起张扬的宁贵妃都不遑多让。

    今上二十有七,弱冠之年成婚,登基五载,后宫莺莺燕燕,样式各异,婉芙从未想过庄妃模样,毕竟后宫美人太多,直到亲眼看见,她面上虽不动声色心底却微微诧异,不为别的,庄妃面容看似要比皇后还大?些,而且这身装扮,说是堆金积玉也不为过。

    她敛下心绪,屈膝福礼,庄妃含笑扶她坐下,上下打量过,非旁人的讥讽,笑意真?诚,直言道:“生得这般好?看,叫本宫都看花眼了。”

    婉芙羞赧地?捏帕子掩住唇角,“嫔妾话多,日后怕是要常来叨扰娘娘,娘娘莫嫌弃嫔妾才好?。”

    庄妃道:“往日本宫一人住着怪冷清的,本宫还盼着多来个人陪本宫说说话呢。”

    婉芙这一趟没白?来,回去时跟着的千黛秋池怀里捧了满满的恭礼,就是皇后出手也没这么阔绰。

    她一肚子疑惑地?回了殿,叫人掩好?门,只留下千黛,临走前?她以为庄妃与宫中其他嫔妃无异,哪想竟是这样。加上陈德海那些话,她也就没多问,谁知庄妃竟是这样的脾性温和。

    千黛倒上茶水,“是奴婢疏忽,忘记说与主子。主子可知道江南秋府?”

    婉芙眨了眨眼,怕是没有人比她更熟悉江南秋府。同样是商贾出身,秋府可占了江南大?半田产,她幼时还被外祖带着去秋府给老夫人祝寿。后来新帝登基,听外祖说秋家撞了大?运,当上了皇商。

    皇商……

    她微怔,听千黛继续道:“庄妃娘娘是潜邸时入的王府,只是与别人不同,庄妃娘娘家中是商户出身。”

    千黛言尽于此,剩下的话不便?多说。今上上位的手段不怎么光彩,先帝宠爱幺子,若非是喜好?女色亏空了身子,在寝殿里马上风,当今怕是另一副天?地?。

    而上位,手中养兵,少不得大?把的钱财。想必这也就是为何?庄妃虽不得圣宠,还能稳坐四?妃之位,后宫无人敢去招惹的缘故。

    婉芙眼眸瞄向那一匣匣的金银珠宝,比皇后赏赐都不遑多让,心中想这庄妃可真?是大?手笔。怪不得陈德海看她时那种意味深长的眼神,怕是早料到今日。

    千黛见主子神色变来变去,时蹙眉时展颜,也不知在想什?么,她眼底有笑,“主子当不知,庄妃娘娘是宫里出了名的好?脾气,看来皇上是心疼主子的,将主子安排在这离乾坤宫又近,又不糟心的储秀宫里。”

    婉芙柳眉舒展开?,她确实未想到,安排一个寝殿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绕。

    ……

    御膳房传了晚膳,婉芙甫一拿筷,看门的小太监就来通禀,说是圣驾已到金禧阁门前?。

    婉芙乏累一日,此时拆了珠钗,素着一张脸,闻声愣了下,侧头看向千黛,“皇上又来了?”她苦下小脸,身子还乏得厉害,她现在可不想做那事。没等回神,就听见外殿的福礼声,蓦地?捂住嘴巴,也不知这句外面能不能听见。

    然而,当她回头看见男人霎黑的脸时,就知道这句话是叫人听得清楚了。

    李玄胤后午与几个朝臣商议了政绩考核,议过事已快到了晚膳。过了一日,寝殿的旖旎气息早已散去,但不可否认这女子确实一早就入了他的眼。

    故而当陈德海询问是否传膳时,他让人直接送去金禧阁,结果一到了这,却听那女子略带痛苦幽怨的一句话。

    他眉心一跳,什?么叫又来了,不过是第二日,说得他多急色一般,旁人求都求不到的荣宠,她反倒是嫌弃。

    陈德海没敢进?去,他在旁边看得清楚,泠常在那句话说出口,皇上的脸色简直没法看,他又不蠢,这烂摊子还是交给泠常在收拾吧。总归皇上现在尚且宠着,泠常在只要不把天?作?塌了,皇上都不会太过计较。

    李玄胤冷着脸,见那女子一双乌溜溜的眸子又是惊讶又是心虚地?看着他,素手捂在小嘴上,片刻反应过来,乖乖地?屈膝福身,眼眸时不时望他这瞟一眼。见这般怕他,李玄胤才舒心了些,落了座让她起身。

    婉芙小心翼翼地?坐下,吩咐人取副碗筷进?来,摸摸未施粉黛的脸,“皇上来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好?让嫔妾准备准备。”

    李玄胤冷嗤,“提前?说了怎知你心中是这么想朕的?”

    “嫔妾不敢。”婉芙咬唇,见宫人上了碗筷,她亲自?挑了一块鱼肉放到碟碗上,颇有讨好?,“这鱼酥软可口,皇上尝尝。”

    此时的婉芙小脸干净如雪,未施粉黛反而显出几分?清水出芙蓉的纯澈。

    粉腮红润,百媚丛生。

    李玄胤睨着她,推了推拇指的扳指,招手让人过来。婉芙甫一走近就被帝王勾入了怀中。

    宫人不知何?时退了出去,外殿御膳房的晚膳送到,请示陈德海是否要送进?去。陈德海仰头望天?,幽幽长叹,摆摆手,“不必了。”

    皇上本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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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奔着晚膳来的。

    ……

    “如何?,可将皇上请来了?”江贵嫔吃着汤药,见听雨进?来,放下药碗,娟帕抵住了嘴角,擦净那抹药渍。

    听雨踌躇近前?,扑通跪下来,颤着声音道:“主子,皇上去金禧阁了。”

    “贱人!”案上的药碗砰地?摔了过来,碎在地?上,炸裂的瓷器割破了听雨的侧脸,她忍住疼没惊呼出来,一手捂住流血的脸颊,鼻翼下尽是浓浓的苦汤药味儿。

    她闭上眼,额头触在地?上,全身都在发抖,“主子息怒!”

    皇上册封得突然,宫中谁都没料想到一个小小宫女,一夕之间,摇身一变成了常在,还得了封号。主子吩咐她去打听那女子来历,乾坤宫密不透风,直至下午,那女子现身,她听闻惊愕无比,竟是昨日被送出宫的江婉芙。她究竟用了什?么手段让皇上将她留了下来!

    听雨得了这个消息,惴惴不安地?告诉了主子,如她所想,主子果然恼怒,若非太医叮嘱,她在一旁拦着,主子怕是要真?的闹到皇上那。好?不容易安抚好?,主子又遣她去乾坤宫,请皇上过来。听雨到乾坤宫时,里面宫人传话,皇上半个时辰前?就去了金禧阁。

    “去,去金禧阁,不论如何?都要请皇上过来!”

    江贵嫔手心掐紧了衾被,眸中的阴狠毒辣一览无余,“狐媚子,本宫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听雨对主子眼神心中发怵,主子在府中就是如此,国公爷风流,后宅的小妾堪比后宫,主母对那些小妾们自?有一套手法,生灌红花,鞭笞杖责,若有不顺心直接放狗咬死。

    或许是耳融目染,她陪伴主子已久,主子在府中时处置下人的手段就颇为狠毒,从前?还好?,但主子有孕后太过偏执,让她也不禁害怕心惊。

    她胳膊拿下来,脸上火辣辣的疼,手心血迹刺目,她忽然想到那个被打了三十杖的小宫女,如今半死不活的吊着一口气,不知能撑多久,她打了个寒颤,只觉全身冰冷。

    ……

    晚膳未送进?去,里面就要了水。

    婉芙有气无力地?趴在帝王怀里,肩上裹着的是男人的锦纹龙袍,她眼睫耷拉着,呼吸绵绵,一动也不想动。两条细白?的腿窝无力地?搭着,打远可见那小腿青红的痕迹。

    服侍的宫人一眼都不敢多看,伺候主子们沐浴。

    金禧阁不比乾坤宫,没有汤池,净室里放了浴桶,供主子净洗。

    李玄胤掠了眼怀中一动不动的女子,那张小脸如染红霞,比上妆时还要娇媚多姿,他拍了拍怀中女子的腰身,“起来。”

    婉芙嘟囔着拱了拱,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趴下,眼皮子也没睁开?。

    愈发得寸进?尺。

    李玄胤没好?气地?将人扯下来,哪宫嫔妃侍寝像她这样,没个规矩不说,还磨人得厉害。这人便?是不能纵着,否则看她是要上天?了。

    婉芙迷蒙地?睁开?眼,回神时就被铁石心肠地?男人扒拉到了地?上,她一时没站稳,脚下一滑,吧唧一声,腰臀磕到地?上,可怜楚楚,形容狼狈。

    蓦地?,臀瓣升起一阵辣疼,疼到了心尖。自?受了江晚吟鞭笞后,她的后腰总会莫名发疼,不知是摔了一跤的原因,还是别的,她只觉那处疼如蚁噬,一动也不能。吧嗒吧嗒泪珠就掉下来,她委屈地?伸手,“皇上,嫔妾疼……”

    李玄胤也没想到她就这么摔了下去,下意识要伸手去抱,又觉这女子会得寸进?尺。头疼地?指了个宫人去扶她,里面叫水时千黛就进?来了,眼睁睁看着皇上把自?己主子推到了地?上,摔得厉害,美人哭得梨花带雨,她别提有多心疼。但那人是皇帝,她不敢多说什?么,忙上前?去扶住婉芙的腰。

    “主子,可摔坏了?”

    腰背疼得刺骨,越来越甚,婉芙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疼得脸色发白?,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泪水盈盈,楚楚可怜,她费力地?去拉帝王的衣袖,“皇上……”

    李玄胤察觉不对,脸色一变,起身亲自?将人抱到怀里,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婉芙疼得说不出话,只摇摇头,小手紧紧揪住了帝王胸口的衣襟,生怕他会走一般。李玄胤注意到,黑眸微沉,裹紧了遮盖她的衣袍,对外面扬声:“快,去传太医!”

    陈德海也纳闷,开?始里面好?好?的,正?要水的时候怎么还传太医了,但他不敢耽搁,点了两个伺候的小太监赶紧去一趟太医院。

    没一会儿外面有了动静,陈德海狐疑太医怎么来的这么快,就见急着步子进?来的宫婢,他瞧着眼熟,是江贵嫔身边的人。

    “陈公公,贵嫔主子身子不适,请皇上过去。”

    陈德海一怔,差点将那句咸福宫不是留着太医呢吗脱口而出。江贵嫔身子不适,该看的是太医,皇上过去也没有用啊。

    不过他觑见这宫婢脸上豁长的口子,没将这话说出来。这道伤痕显然是新添的,依着江贵嫔那脾气,得知新封的泠常在就是她的庶妹江婉芙,指不定得发多大?火,想必这婢子也是受了牵连。

    若是方才叫水他还好?通传,可是眼下泠常在也出了事,他现在进?去通禀,不止皇上不虞,这岂不是把泠常在给得罪了。

    陈德海心中考量,但江贵嫔肚子里的龙裔是实打实的,若因他出了事,更不好?交代。他暗悔方才为何?不是自?己去传太医,这御前?的活儿愈发不好?干了。

    ……

    寝殿

    婉芙确实疼得厉害,一瞬间她以为自?己快要死了。但她不能死,才得了常在的位份,江氏尚且逍遥,余府大?仇未报,她不能死。

    “阿娘……”她颤颤地?呢喃。

    李玄胤手臂拦着怀中女子,柔弱地?像一只可怜的猫,全身冷汗淋漓,乌发湿漉漉地?贴着侧颊,他抿住唇,指腹将那缕湿法拨到耳后,对外面冷声道:“太医呢?这么久怎么还没来?”

    帝王脸色发寒,吓得伺候的宫人哗啦啦跪了一地?,千黛去外面催人,陈德海就是这时候进?来。

    “太医呢?”

    陈德海吓得身子一抖,回道:“小尹子已经去了,还要等上半刻。”

    里面没了动静。

    陈德海连叹倒霉,硬着头皮将外面的传话说出口,“皇上,江贵嫔身子不适,请皇上过去。”

    江贵嫔怀着金疙瘩,偏偏这头婉芙姑娘也出了事,两头都是为难。

    ……

    婉芙迷糊地?掀开?眼,耳边隐约听见江贵嫔身子不适。

    江晚吟大?抵知道了她被册封为嫔,才假意装病请皇上过去。这一场意外突然,却也给了她机会。

    江晚吟想要皇上过去,给她便?是,但皇上怎会不清楚江晚吟的用意,这时抛下自?己不管,待去咸福宫见到安然无事的江晚吟,就会对她愈发厌恶,而对自?己则会愈发怜惜。

    婉芙眼睫颤抖,滚落颗颗晶莹的泪珠,她苍白?着唇,小声开?口,“江贵嫔毕竟……毕竟怀着皇上的孩子,皇上别管嫔妾了,快……快过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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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一个字,已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她挣扎着从男人怀中出来,李玄胤捏着拇指的玉扳指,双唇紧抿,良久,他拉过衾被盖到婉芙身上,“等太医过来朕再走。”

    婉芙没再说话,她实在是痛得说不来,也无暇再去想猜测皇上的心思。

    太医提着药箱进?来,正?欲做礼,就听皇上不耐地?让他快些。

    太医擦了擦额头跑出的汗,上前?为婉芙诊脉。

    外面听雨久不见皇上出来,连连催促,陈德海本想装死,架不住这咸福宫的奴才接二连三地?哭求,无奈地?进?去又通禀了一回,话音没落多久,就见皇上从里面出来,脸色沉沉,余光斜过他,吓得陈德海霎时汗毛倒竖,双腿发软,差点跪下来。

    ……

    彼时咸福宫,江贵嫔想好?了说辞,晚膳未用,腹中正?有些饥饿了,吩咐御膳房去拿些吃食。御膳房的晚膳都送过来了,皇上却还没过来,江贵嫔耐不性子,眼眸丢向伺候的宫人,“出去看看皇上怎么还没过来?”

    宫女应了声是,退出去,稍许就折了回来,帝王从殿外走进?,江贵嫔眼睛一亮,擦了擦手,“嫔妾给皇上请安。”

    李玄胤扶住她,坐到床榻便?,余光扫到凭几摆着的几样晚膳,眸色微沉,指腹推了下扳指,“爱妃身子不适,可传太医了?”

    江贵嫔神情似是讶异,“是哪个多嘴的去给皇上传的话,是腹中孩子闹腾罢了,并无大?事,让皇上担心了。”她手心贴上尚且平坦的小腹,柔柔一笑。

    李玄胤却未因她这个动作?而神色缓和,那女子疼得厉害,也不知太医过去,眼下如何?了。他无心再留下,正?欲起身,又被拉住了衣角,“嫔妾刚刚得知皇上新封了一个泠常在?”

    李玄胤坐在榻边,看着抓着自?己衣角的女子,两刻钟前?,金禧阁那人也是这样,只是要比她小心,甚至听说江贵嫔出事,松开?了手,即使委屈,即使不愿,依旧拧巴地?推他离开?。

    久久未听皇上回答,江贵嫔心中莫名忐忑,又唤了一声。

    李玄胤掀起衾被,将她的手放进?去,面色无波,看不出什?么,“一个得眼的宫女罢了。”

    “可是嫔妾听说她是江婉芙,皇上不是答应嫔妾……”

    李玄胤冷冷一瞥,江贵嫔剩下的话咽在喉中,她服侍皇上数载,明白?这一眼是什?么意思,江婉芙已经出宫,留在宫里的不过是一个寻常的宫女,圣旨已下,皇上心意已决,即便?她怀了龙裔,也不能改变。

    衾被中的手死死握成一拳,江贵嫔眼底现出狠厉之色,皇上竟对那个小贱人喜爱至此?

    好?个小狐媚子,既然你执意要与我?作?对,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我?倒要看看你能在这宫里活到几时!

    “朕还有事,爱妃好?好?歇着,朕改日再来看你。”李玄胤起身,没再看后面的人一眼,抬步走了出去。

    “皇上……”江贵嫔慌乱地?伸手去抓,金纹的龙袍从她手中滑出,男人甚至没回头看她,很快出了寝殿。

    江贵嫔眼眸一狠,蓦地?对伺候的宫女道:“你去看看皇上去了何?处。”

    不一会儿小宫女跑回来,“主子,圣驾朝储秀宫的方向去了。”

    储秀宫,江婉芙!

    江贵嫔最恨便?是没早处置了那个小狐媚子,两年前?就该把她扔到乱葬岗,任她自?生自?灭!

    她眼底划过一抹狠色,蓦地?拂袖,案上的汤汤水水倾时扫去了地?上。

    ……

    婉芙吃了药,腰臀敷了药膏,终于没那么钻心的疼。

    她呼出口气,太医候在殿外调整方子,千黛将调好?的药膏搓在手心,放轻力道揉着主子的腰腹。即便?她在宫中多年,见惯了宠妃相争的腌臜手段,但听到太医那番话,还是忍不住心惊,不禁侧眼看去,这位主倒是心大?,疼过了微合起眼,不见半分?愁苦。

    她想了想,没将那些话问出口。

    主子显然是不想说,她又何?必提起那些伤痛的事。

    ……

    千黛抹匀了药膏,见主子趴在手臂上合了眼,她轻轻唤了一声,无人应答,是睡着了。

    中衣拉下来,转身时,见皇上不知何?时走进?来,她正?欲福身,李玄胤抬手让她出去。千黛犹豫地?看了眼熟睡的主子,没再停留,拿着药膏出了寝殿。

    床榻里的人睡得正?熟,小脸上泪痕犹在,眼尾晕红,不知他离开?后她又哭了多久。

    他站了一会儿,转身出了寝殿。

    太医还没走,见皇上出来,躬身见礼。

    李玄胤坐到玫瑰椅上,面容冷淡,“泠常在的身子怎么回事?”

    太医是先前?陆常在落水时看诊的太医,因曾给婉芙看过诊,而今见到这个新封的泠常在,一眼认出,心下有了数。

    “回皇上,泠常在的身子是此前?受过鞭笞之刑,旧伤未愈,又落了水,当时臣诊脉之后开?了调养身子的汤药,泠常在虽有服用,但御药房送过的汤药非按照臣的方子。臣告知泠常在后,泠常在并未多言,今日臣诊过,只怕泠常在当初虽断了药,但倒底是伤了身子,尤其受刑之处,若是磕碰到旧伤复发则极为痛苦。”

    陈德海在一旁听得直冒冷汗,婉芙姑娘为救陆常在落水,是皇上亲自?指的太医给婉芙姑娘诊治,哪个这么大?胆敢给婉芙姑娘私自?换药。

    果不其然,他一抬眼就觑见皇上沉下的脸色,“去查。”

    陈德海听命,这事说起来也好?查,当时婉芙姑娘并不打眼,能嫉恨婉芙姑娘至此的也就只有那一个人。不知江贵嫔怎么想的,把自?己庶妹引进?宫,既打算献给皇上,好?好?将人送过去就是,若不想送,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送出宫,到今日这番田地?又能怨得了谁。

    太医开?了方子,离开?金禧阁。

    已至深夜,里面泠常在睡得正?香,这会儿也不知道皇上怎么个打算。原以为夜里是要歇在咸福宫,结果皇上进?去不到一刻钟就出了寝殿,匆匆赶回金禧阁。

    皇上的心思陈德海不敢乱猜,不过来泠常在这倒不意外,毕竟好?不容易到手的人,这新鲜劲儿还没过,皇上怎会让人出事。

    李玄胤坐在玫瑰椅上,靠着椅背,眼底些许倦怠。

    陈德海躬身,“皇上,时候不早了,可要安置?”

    李玄胤挑起眼皮睨他,指腹在案上点了点,起身进?了寝殿。

    床榻里的女子依旧趴着,只是小脸转去了外面,卷翘的长睫铺成一小排暗影,酣睡得又软又甜,对外面一切都仿若未觉。

    李玄胤坐到床榻边,指腹掐了掐她的脸颊,扳指硌到柔软,留下淡淡的红印。被掐的女子柳眉微蹙,皱着鼻子哼唧了两声,很快又没了动静。他不禁失笑,就没见过这般没个心肺的,被人害了还睡得这般熟。

    他起身,服侍的宫人要为他除衣,李玄胤抬手让人下去,自?解了衣带躺到榻里。不一会儿,怀中人感受到动静,迷蒙地?睁开?眼,傻了片刻,软乎乎地?窝到他怀中,嘴里还在嘀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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