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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暖甘霖
空气像被煮化了的果冻, 灼热又粘稠。
柳拂嬿深深地埋下头,握着热毛巾的手指也不自觉地收紧了?。
喉咙发干,心跳声逐渐变得很?沉、很?快,似乎稍有不慎就会泄露心事。
总之, 完全不敢看他。
不知过了?多久, 上方?似乎隐约传来一声男人的轻笑。
是他一贯好整以暇的模样,带着几分游刃有余。
少顷, 气息微动, 似乎是想说些什么。
不过最后倒也没有说出口,并不曾出声揶揄她。
面对着面前的视觉冲击, 柳拂嬿礼貌地收着视线,并努力找回自己的平常心。
假装没看到他因为呼吸而微微起伏的胸膛。
而是就当做,自己在擦一个没有感?情的物件。
比如说,一只花瓶,一个书架,或者一尊俊美的雕塑。
她就这样自我麻痹了?好几秒, 这才横下心,果断利落地抬起手, 擦拭第一下。
毛巾碰到他皮肤的瞬间, 忽然听到他气息稍动, 腰腹处也轻轻一绷。
“怎么了??”
柳拂嬿赶紧问:“是毛巾太凉了?吗?”
“倒不是。”
他无?奈地笑了?下,放轻了?语气, 温言道?:“寒露, 轻点儿。”
“哦哦。”柳拂嬿赶紧调整力度,像对待一张易皱的宣纸那样, 小心翼翼地,去?擦第二下。
万事开头难, 不过继续做下去?,就会渐渐变得容易不少。
只要习惯了?视觉上的冲击,这件事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
温热的毛巾一点点地抚过他的腰腹轮廓,柳拂嬿心如止水地替他擦拭着身体。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男人的肩膀似乎比印象中更?宽一些。
他的身材,是那种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大概是由于平时?都穿冷调的暗色系,显得身形格外瘦削清落,才叫人忽略了?这一点。
此刻,柳拂嬿已?经完全把他当成了?一尊具有美感?的大理石雕塑。
她的动作十分温柔、仔细,轻柔地抚过每一处轮廓。
也就一不小心,在无?意之间,忽略了?他渐乱渐沉的呼吸。
怕毛巾凉得太快,每擦拭几下,她便会将毛巾重新?浸入热水中。
结果,就在这一次重新?给?毛巾浸热水的时?候。
忽然间,视野没有任何预兆便倒转过来。一股温柔却不容抵抗的力量,压向了?她的肩头。
手中的毛巾滑落在盆中,柳拂嬿毫无?防备,整个人被?压在了?病床上。
一瞬间,两人位置颠倒,薄韫白俯在了?她的身上。
她茫然地眨了?下眼?,看着头顶上这尊“俊美的大理石雕塑”。
男人此刻没了?那种淡然又禁欲的气质,眸底晦暗沉沉,有种叫人琢磨不透的危险。
他分明只有一只手臂能用力,却按得她动弹不得。
柳拂嬿挣了?挣,没挣开。
读出男人眸底的情绪,她不得不认真地担心起来:“你?伤口不疼了?吗!”
“不要紧。”
薄韫白嗓音发哑,俯首咬她的唇。
他素来清沉的语调里,混杂着风雨欲来的沉黯,听起来有些陌生。
稍顿,尾音里扬起几分使坏的威胁之意。
“别出声。”
“护士会看到的。”
过电般的酥麻感?传遍全身,在将暗未暗的天色里,只迷迷糊糊地觉得他的吻温热而强势,带着某种笃定的情感?,将虔诚而浩大的爱意,烙进她的意识深处。
眼?眶忽然涌起酸意。
仿佛此前一直在生死之间摇摆的灵魂,终于在此时?此刻,才有了?休憩的渡口。
她需要这个吻。
她猜,薄韫白也是如此。
因为她忽然意识到,车祸发生的那一瞬间,她有多绝望,有多恐惧,想必薄韫白也只多不少。
她闭上眼?,打开了?齿关,在男人铺天盖地的气息里,回应他唇齿间的贪念,近乎蛮横的占有欲,以及只有同生共死的夫妻,才能明了?的那种渴欲。
确认他的爱意。
确认他就在这里。
确认此时?此刻,两个人不再被?外界分离。
像一场温热的甘霖,洗净了?那场车祸的砂砾和污秽。
而那些被?破碎的玻璃和尖锐的车鸣声割出的伤痛,也在唇齿厮磨间一点点痊愈。
直到他滚烫的唇畔不可?自抑地朝下游走,柳拂嬿才拦住了?他的动作。
她躲了?一下,面颊红红的,小声提醒:“医生说过。没康复之前,不能剧烈运动的。”
他本来正吻在她的锁骨处,闻言,似是为了?惩罚她先从两人共同的美梦里清醒过来,顺势在那儿咬了?一下。
柳拂嬿乖乖地让他咬了?一口,这才道?:“真的不行。”
薄韫白单手扣住她的肩头,薄唇仍俯在她颈间。虽然看不见神色,却能听见男人喉结滚动的细微声响。
少顷,他漫声反问。
“什么程度,才算是剧烈?”
柳拂嬿一怔,后知后觉地发现这问题没法回答。热意涌上耳根的同时?,又见他稍稍抬起头。
男人乌发凌乱,隽冷眉宇染上晦暗的欲念。黑曜石般的眼?眸晕开些许微醺红意,又问她:“之前那样,太剧烈了??”
他嗓音温沉低哑,像窗外缱绻的雾色,漫进耳朵里。
“那我这次,温和一点?”
“……”
就在意识沦陷的前一秒,柳拂嬿红着脸推开了?他。
尽管理智已?经摇摇欲坠,但?她还是维持着仅有的一丝清醒,不自觉地用了?工作上的口吻,很?认真地给?他讲道?理。
“什么这次,没有这次。”
她语气干巴巴的,像个机器人那样。
“你?要好好听医生的话。”
“不然伤口长不好,又要多受好几天的罪。”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似乎叹息了?一声,侧眸看了?看她的神色,然后索性身子一斜,直接躺在了?她的腿上。
“寒露,不要一直这么清醒好不好。”
他仰躺着看她:“你?不想吗?”
柳拂嬿眼?睫颤了?颤,装作没听见,垂下眸,观察他发间的绷带有没有渗血。
过了?阵,又去?检查他左臂上的情况。
“吃点水果吗?”她问,“医生说,你?需要多补充点维生素,新?鲜的蔬果都可?以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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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韫白眉尾动了?动,懒懒地起身,自己躺回原位。
见他不答,柳拂嬿又道?:“我帮你?洗一点吧。”
说着便从病床上站了?起来。
薄韫白抬手打开顶灯,拿起床头的笔记本,似乎是要准备工作了?。
光芒清亮,勾勒出他倦淡的眉眼?,虽不明显,总感?觉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赌气意味。
柳拂嬿走到几只精致的果篮旁边,认真挑了?几个捧在怀里。
临出门时?才小声开口。
“那个,关于你?最后问的那个问题。”
她背对着薄韫白,也就没看见男人挑了?挑眉,掀眸朝她望过来的模样。
似乎只有躲开他的注视,不好意思的感?觉才会轻一点一样。
但?即使如此,她的声音还是越来越小。
“……没有不想。”
“等?你?好起来……”
“我们、我们来日方?长。”-
次日,就像薄崇吩咐过的那样,薄韫白转到了?新?的医院。
这是一家私立医院,病人不多,环境宁静而舒适。听前台的意思,好像是说博鹭集团在这里也有控股。
病房布置得很?温馨,除了?几台医疗设备之外,家具也都齐全,像个小套间。
里面还安排了?两张床,柳拂嬿下了?班便来这边休息。
不知道?薄韫白这两天在忙什么工作,电脑不离手,有时?还会熬到深夜。
柳拂嬿劝了?好几次,他只说并不耗神,随便打发时?间罢了?。
听医生说,薄韫白的伤势恢复得很?好,她也便渐渐放了?心。
这天,安静的病房里,却忽见一人疾步走入。
柳拂嬿偏头去?看,竟然是陆皎。
自从两人办完婚礼,陆皎好像就回了?南法,许久没有出现在他们面前。
直到今天。
陆皎穿着一件克莱因蓝的大衣,满身都是风尘仆仆,好像是赶过来的。
再细看,她保养得极好的面容上显露一丝憔悴,眼?底泛着红血丝,面色沉黯,看得出没有睡好。
“妈?你?怎么过来了??”
薄韫白刚开完一个英文的在线会议,此刻从沙发上站起身,看了?看她身后:“哥告诉你?的?”
见到儿子平安,头上的伤口也几乎看不见了?,陆皎紧蹙的眉心明显松散了?不少。
少顷才开口,语气倒是愈发严厉了?几分。
“不是你?说的,不让你?哥告诉我吗?”
“要不是国内的老朋友给?我打电话,我真就被?蒙在鼓里了?!”
薄韫白笑了?下,走上前,带陆皎在沙发上坐下。
“不严重,”他温言给?陆皎宽心,“就一点皮肉伤。你?看,这都已?经长好了?,几乎看不出来了?。”
“哼,你?别想蒙我。”
陆皎的目光跟扫描仪似的扫过他头顶,语气仍不松快。
“我刚才在医生那儿看过你?的病历了?,现在是长好了?,刚送来那会儿,伤得可?吓人。”
薄韫白抿了?抿唇,语气放得更?轻:“就是流了?点血,没有伤筋动骨。”
稍顿,又带着笑意道?:“也不影响智商。”
陆皎知道?儿子是有意逗自己开心,叹了?口气,眉头也松了?松。
她又回头看柳拂嬿,问:“孩子,听说你?当时?也受伤了?,这家医院是不是你?们后面才转来的?我也没找到你?的病例,不知道?你?现在恢复得怎么样?”
“已?经差不多长好了?。”
柳拂嬿隐去?缝了?几针的情况,拨开额发给?陆皎看,只说得轻描淡写:“当时?就是额头这儿磕破了?一点,不严重。”
“那就好,那就好。”
陆皎并不厚此薄彼,也非常仔细地看了?看她的伤处,这才彻底放下心。
她语气变得凛然,提起另一个关键话题。
“肇事者呢?这人可?真歹毒啊。”
陆皎似乎已?经有了?怀疑的对象,偏头问薄韫白:“你?爸这两年是越来越荒唐了?。你?这次的事……是不是他得罪了?什么人?”
闻言,柳拂嬿不由攥了?攥手指。
那天魏澜来病房,已?经把事情说得很?明白了?,幕后黑手是魏坤。
她是想了?办法震慑对方?,但?这件事,归根结底是由她而起。
事出复杂,她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和陆皎解释。
正在思索,就见薄韫白的表情也没什么明显变化,仍是那样若有若无?地扯着唇,淡声道?:“就是个小意外。”
陆皎不信,那双漂亮却凌厉的眉目精光不减,狐疑地看着他。
“你?确定?都查过了?吗?”
“嗯。”薄韫白语调如常,漫声道?,“我和大哥都查过了?,没什么其他的原因,就是单纯运气不好。”
柳拂嬿一怔,忽然感?到薄韫白从她身后伸过手来,捏了?捏她的指尖。
仿佛是示意她不用多说。
稍顿,薄韫白继续道?:“而且那人伤得比我们重得多,虽说是全责,但?现在也一直躺在医院里,暂时?执行不了?法律程序。”
陆皎漠声道?:“不用他赔偿一分钱,找最好的律师,让他坐牢。”
薄韫白垂眸:“没造成重伤,可?能性不大。”
“故意违法,为什么不能重判?”陆皎冷冷地说,“你?别管了?,这事我来办。”
“好好。”薄韫白安抚地应了?一声,少顷,眸底忽然掠过怔忡,看向陆皎。
“哦,还没和你?们说。”陆皎这才道?,“我这次回来,就不打算回去?了?。”
听到这句话,柳拂嬿下意识地看向薄韫白。
男人素来隽冷的眉不自知地舒展几分,眼?中泛起些微亮光。
她也跟着高兴起来,弯起了?唇。
尽管薄韫白没有说过,但?她一直觉得,他始终隐隐地期待着母亲能回国。
稍顿,男人喉结轻轻动了?两下,也并未泄露心声,而是佯作无?意地问了?句:“这么多年了?,怎么忽然想通了??”
“到我这个年纪,还有什么想不通的。”
陆皎有些自嘲。
“无?论人在哪儿,糟心事儿只多不少,避也避不开,反而叫自己陷入被?动。”
“就像你?,出了?这么大的事,我都不能第一时?间知道?。”-
坐了?一会儿,陆皎出门吃饭,柳拂嬿便陪她离开了?医院。
薄韫白本来也想过来,但?伤口才痊愈不久,医生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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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叮嘱过不能吹风,只得留在了?病房。
陆皎似乎也没什么胃口,就在医院附近,随便选了?个喝粥的地方?。
饭馆不大,座位两两相?对,靠墙的那一边是沙发,对面靠过道?的一边则是板凳。
柳拂嬿本来想请陆皎坐沙发那侧,结果她坚持让伤刚好的病号坐沙发,两人互不相?让。
稍顿,陆皎笑开了?:“看你?这实心孩子。行吧,那咱们都在沙发上挤一挤。”
柳拂嬿和陆皎坐在一起,嗅到她身上温暖的香水味儿,两人一起看同一份菜单。
渐渐地,有一种陌生的依恋感?,在柳拂嬿的心底苏醒。
她许久不曾和长辈如此亲近了?。
但?凡身为人母的女?性,无?论性格如何迥异,似乎都散发出一种广博而坚韧的母性,就像翱翔天际的雌鸟,能庇护雏鸟一样。
在陆皎面前,她可?以忘记那些虚张声势的成年人身份,只是当一个孩子。
借着烫餐具的机会,柳拂嬿又悄悄和陆皎坐得更?近了?一些。
陆皎含笑看她,语气很?柔和地道?:“也不知道?为什么,第一次见韫白带你?回家,我就觉得跟你?特别亲。”
“我经常会想,就是自己亲生一个女?儿,没准都没你?贴心,没你?有才华,还没你?漂亮。”
“怎么会呢。”
想到自己的成长环境,柳拂嬿自嘲地笑了?下,只说:“您的女?儿肯定会很?出色的。”
闻言,陆皎不知想到了?什么,落寞地垂了?垂眼?。
不同于在医院时?那股锐利的精气神,此时?此刻,坐在清粥小店里的她似乎苍老了?不少,坐姿松散,双肩颓然地塌着。
没有了?那股知名女?企业家的精干,只像一个寻常人家的普通老人。
少顷,她叹了?口气:“孩子,我真后悔,事情发生的时?候,没能陪在你?们身边。”
“发生这么大的事,你?当时?肯定很?害怕、很?难过。”
想起现场那尖锐的鸣笛声,柳拂嬿肩膀轻轻一颤。
她短暂地恍惚了?一下,等?回过神来,才发现陆皎已?经揽住了?她的肩,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
她忽然有些鼻酸,低下头,小声道?:“您可?能已?经知道?了?。如果不是为了?我,他不用受这么重的伤。”
“傻孩子,别放在心上。”陆皎叹息着道?,“要是连自己的爱人都保护不了?,他还算是我的孩子吗。”
可?柳拂嬿还是放不下这件事。
自从车祸以来的这段时?间,她夜晚经常会做噩梦。梦里的她站在薄韫白身旁,怎么叫他都叫不醒。
“可?是,如果……”
如果现实也是那样的场面,她又该如何自处?
“没有如果。”
下一秒,陆皎的语气温和却坚定,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
“他保护你?,是因为爱。犯错的是肇事车主,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没有做错事,为什么要自责?”
“还是说,你?觉得他对你?的爱,是有错的?”
柳拂嬿急忙摇摇头:“当然不是……”
“那不就好了?。”陆皎拍拍她的肩膀,“别乱想啦,喝粥吧。”
温热的瘦肉粥端上来,一口暖到胃里,熨帖了?有些发皱的心房。
柳拂嬿一边喝粥,一边听陆皎聊着坐飞机过来时?遇到的趣事。
然而,强打起了?一会儿精神只后,陆皎又显而易见地低落下去?。
见她脸色不太好,又想起她之前毫不见外的关怀,柳拂嬿不由地低声问了?句:“您刚才在阿韫面前,是不是有点逞强?”
“阿韫?”
陆皎一怔,半秒后才反应过来,笑弯了?眼?睛道?:“好,真好。”
柳拂嬿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过了?会儿才听见,陆皎低低地回了?句:“在这俩孩子跟前,我可?能确实有些包袱吧。”
陆皎有一搭没一搭地搅了?搅碗里的粥,沉声道?:“他们的父亲靠不住,我总想给?他们做个好一点的榜样,千万不能让他们成了?那种大男子主义的纨绔子弟。”
“所以,我当时?就给?自己定了?个规定。”
“只要在孩子面前,不能情绪化,不能软弱,遇到什么事情,都不能自乱阵脚。”
柳拂嬿默默地听着,暗自感?慨,这番话确实很?有女?强人的风格。
可?少顷,陆皎又接着道?:“然而,这些年过去?,我开始怀疑,当年的很?多事情,我是不是做错了?。”
没来由地,柳拂嬿忽然想起她和薄韫白喝醉的那一夜,薄韫白提起的那件事。
那件从小到大,最让他难过的事。
下一秒,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猜测。
陆皎低声道?:“我跟韫白,我们母子之间,一直都有个心结。”
柳拂嬿抬眸看她,见陆皎面露难色,一向雷厉风行的人,难得有些难以启齿。
“韫白有没有和你?说过……他小时?候的一件事?”
柳拂嬿放下调羹,神色不由地严肃几分。
她小心翼翼地问:“您是说,他……小时?候去?参加夏令营,回来之后发生的事吗?”
闻言,陆皎似乎有些意外。
既意外于她知道?这件事,又意外于,她能这么快就定位到这上面。
少顷,陆皎半是欣慰半是惭愧地说了?句:“你?们俩果然感?情好。”
秋风卷起门帘,浓重的寒意才掀进来一小半,又被?热腾腾的锅气赶了?出去?。
陆皎托腮望了?一会儿凉透的粥碗,低声问:“他是不是挺难受的?”
“……他那时?候还很?小。”
柳拂嬿轻声道?:“可?能就不太想得通吧。”
见她说得委婉,陆皎笑着看她一眼?,低落的语调也微微扬起来一些。
“我以前总觉得,为了?这份家业的稳定和辉煌,为了?孩子们能顺顺当当地把它接过去?,这么做才是正确的。”
“但?现在越来越上了?年纪,才发现,孩子们不需要我保护,更?不想看到我委曲求全。”
“不只韫白,霁明也是这样。”
“别看他现在和玥儿感?情那么好。他二十多岁那阵儿,也是一度很?抗拒结婚。”
听到这个“也”字,柳拂嬿稍稍走了?一会儿神。
意思是,薄韫白也曾对亲密关系很?不信任吗?
尽管不信任,却还是先打开了?心扉,在曾经亦真亦假的契约关系里,等?着她一点一点接纳他吗?
后知后觉的热意在心头弥漫。
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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顷,手机忽然震了?震。
陆皎笑着道?:“看看吧,肯定是等?你?等?着急了?。”
柳拂嬿不好意思地点亮屏幕,果然是薄韫白。
消息很?简单:[吃了?什么?]
[粥。]
回完这个字,柳拂嬿又回:[一会儿就回去?。]
对面显示了?一会儿“正在输入”,似乎也没想好要发什么过来,最后只是回了?个“嗯”。
柳拂嬿纠结片刻,飞快地打开表情搜索功能,主动发过去?一个猫咪亲吻摄像头的表情包。
猫是雪白的布偶,在表情的第一帧还高贵冷艳,随后就闭上了?蓝色的大眼?睛,用粉嘟嘟的猫嘴凑近了?摄像头。
表情发在微信上,就像是猫咪凑近了?屏幕,去?亲吻屏幕前的那个人一样。
发完,柳拂嬿自己也觉得有点太肉麻了?,赶紧把手机扣下,专心听陆皎说话。
陆皎也没留意她的小动作,沉浸在自己的想法里,过了?一会儿,才果断地开了?口。
“我告诉你?一件事,你?别和韫白说。”
“他出车祸的消息,不是国内的老朋友通知我的。”
陆皎语带讥讽:“是薄崇一个老相?好,主动联系的我。”
柳拂嬿一怔,心里那点绮思立刻烟消云散了?。
她有些震惊地看着陆皎。
陆皎倒没什么其他的情绪,似乎连恶心也不觉得,只是漫声道?:“那女?人想方?设法联系上我,就为了?嘲讽两句。”
“也挺可?怜的。一把年纪了?看不开。”
“不过,她倒是提醒了?我一件事。”
“男人荒唐,女?人就要忍耐?”
“我当年的忍气吞声,无?论过去?多少年,都是扎在孩子们心头的一根刺。”
陆皎低下头,姿态优雅地喝完最后一点粥底,干脆利落地扔下了?调羹。
“这次回来,我打算和薄崇离婚。”-
喝完粥,陆皎先回了?那栋她熟悉的小洋房,柳拂嬿独自回到了?医院。
一路上,还在想陆皎刚才说过的话。
陆皎说,可?以通过做家族信托的方?式把夫妻共有股权分开。柳拂嬿不太明白这方?面的事情,不过听起来,陆皎倒是志在必得。
“他应该不会蠢到不同意。”陆皎说,“真打起官司来,我能拿的可?就不只是一半了?。”
柳拂嬿又问:“你?们作为联合创始人,离婚后,不是会让外界对集团失去?信心吗?”
陆皎道?:“股价的波动本来就是不可?避免的,只要其他方?面不出乱子,各项业务顺利,信心还会慢慢回升。”
稍顿又道?:“这点波动都支撑不住,博鹭之后怎么换话事人?”
说完这些话,陆皎似乎放下了?一桩心事似的,长长吐了?一口气。
“其实我之前就有这个念头了?,不过,你?是第一个知道?的人。”
柳拂嬿笑着道?:“那我也是第一个支持您的人。”
回到医院,柳拂嬿好像自己也被?陆皎的气势感?染了?似的,步伐变得轻快不少。
打开病房门,见薄韫白仍对着电脑,手机放在手边。
听到声响,掀眸过来,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柳拂嬿稍怔片刻,这才想起先前发的那个布偶猫表情包。
她佯作不知道?对方?什么意思,爬上他的病床,好奇地问:“你?最近到底在忙什么?集团的事吗?可?我又听到你?用英语打电话。”
窗外起了?风,病房外的湖景泛起幽蓝色的波光。那冷光似乎也映在了?男人眸底,锋利的轮廓上,弥漫着一片隽冷的寒意。
他淡声道?:“没什么要紧的。”
“只是一点小事。”
第52章 晚秋阳
未过?半月, 柳拂嬿明白了薄韫白口中的“一点小事”的真正含义。
十月末,欧洲一家著名空头机构针对林华集团发布做空报告,指出其内部存在七宗罪。
这些“罪行”包括:虚报财务报表、利润率造假、夸大资产;企业运行不符合法定程序,未按照规定及时向监督机构报备;企业高管行为失当, 伪造文凭、私生活混乱等?。
报告放出当天, 林华集团股价暴跌15%。
魏家立即召开了新闻发布会,严正指责机构的“造谣”行为。
为了在舆论?上扳回一城, 六十岁的魏云山在记者?面?前声泪俱下。
然而, 估计是心里?有鬼的缘故,一周过?去, 魏家连警都没敢报。
这事一出,柳拂嬿再没见过?薄韫白成天对着?电脑。
取而代之,他将书画桌搬进了病房,优哉游哉地练起了书法。
“这事是你做的?”
虽说是个问句,但答案实在呼之欲出,柳拂嬿也没用?疑问语气。
“我哥也出了不少力?。”薄韫白漫声道, “我才回国不到一年,国内这些事情, 他比我熟。”
柳拂嬿又看了看那份报告:“他们内部真有这么多问题?”
“其实大多数公司, 做到这个位置, 或多或少都不太干净。”
“不过?他们仗着?家大业大,这些年来越来越荒唐了。”
薄韫白将毛笔随手放在笔山上, 轻轻吹干纸上墨迹, 嗓音矜冷。
“倒也不算冤枉他们。”
“那你们最?终的目的是什么?”柳拂嬿问。
“逼他股价连续跌停,现有市值蒸发百分之九十以上, 最?后退市。”
薄韫白语调散漫如昔,似乎也没做什么特?别的事情, 只?是碾死一只?小?虫。
可话里?的寒意,却让柳拂嬿都微微打了个冷颤。
话音刚落,薄韫白的手机震了震。
也不知对方是谁,他简单应了几句,拿起椅背上搭着?的长风衣,说要出去一趟。
柳拂嬿有些紧张地拦住他,很认真地嘱咐:“医生说了,你的伤口不能吹风。”
“已经?彻底好全了,没事的。”
薄韫白温声和她保证:“出门?就上车,下了车进室内,吹不到的。”
柳拂嬿抿了抿唇,无奈地去衣柜里?找了条厚实的羊绒围巾,仔仔细细地帮他围好。
走出病房,薄韫白唇畔笑意淡去,坐上候在门?口的迈巴赫。
司机是薄霁明的助理,毕恭毕敬向他问好,他散漫应了声。
魏云山走投无路,甚至不知是谁狙了魏家这一枪,这两天强支病体到处疏通关系。
听说薄韫白在欧洲资本界人?脉很盛,魏云山特?地去博鹭拜访薄霁明,希望能辗转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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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到他。
刚才薄霁明打电话过?来,一向温厚的人?忍俊不禁,问弟弟:“他还不知道你就是始作?俑者?,你要去见见他吗?”
“去。”薄韫白淡声道,“总要让他死个明白。”
薄霁明又问:“你怎么对魏家敌意这么大?他们的业务范畴,对我们并不构成明显的竞争关系,反而还有助益。”
薄韫白没说什么,只?道:“我不喜欢魏家人?,不想再在江阑看到他们。”
薄霁明知道自己这个弟弟尽管素来从心所欲,却不会在重要关头感情用?事。
他要对林华赶尽杀绝,哪里?会是因为这么情绪化的原因。
但既然他不愿说,薄霁明也没多问,只?道:“魏云山确实病得很重,上午来找我,险些晕倒在电梯里?。”
“哪架电梯?”薄韫白蹙了眉,“你记得消个毒。”
“……”薄霁明没想到他的关注点在这,半带慨叹道,“你可真挺讨厌魏家人?啊。”
车子开到闹中取静的一家茶楼。这栋建筑本身就是江阑著名的古迹,里?面?盛放的器物也有不少是真古董,堪称风雅之至。
茶楼里?没有其他客人?,魏云山包下了全场,静待他来。
听见动静,魏云山急匆匆地迎到了门?前。
老人?脊背佝偻,面?色蜡黄,瘦得叫人?触目惊心,手背上竟然还打着?吊瓶。
见他起身,两个茶楼里?的女服务员忙不迭帮他扶着?移动吊架。
薄韫白一进门?,看到的就是魏云山这副惨兮兮的模样。
魏云山满心希望这年轻人?看了自己的惨状,能为他稍稍动容一下。毕竟,听说他父亲也和自己是一个年纪。
结果却见,薄韫白眉毛也没抬一下,在他三步开外停下脚步,似乎不打算再靠近。
魏云山尴尬地把来之前想好的那一大篇溢美奉承之词说完,将人?请到了上座。
呈上来的茶是上好的御前八棵,茶汤苍翠,异香扑鼻。
氤氲的茶烟里?,男人?蹙起的眉宇微不可见地松散一分,举杯呷了一口。
见他表情转好,魏云山连忙给服务员使眼色。少顷,几个穿旗袍的服务员将一块裱好的书法作?品呈上来。
“这是智永的《真草千字文》。”
智永是王羲之的世孙,同样是历史上著名的书法家,得其祖先精髓。
薄韫白掀眸看了一眼,见那书法笔迹遒劲散逸,气脉风骨足以穿越千古,映得整间茶室熠熠生辉。
魏云山又压低了声音道:“不像外面?那些赝品,这是实打实的真迹。辗转流落海外,侥幸被我收入囊中。”
薄韫白收回目光,淡淡应了一声。
魏云山这才将所思所想和盘托出。
“我今天来见您的目的,想必令兄已向您转述过?。”
“如果您愿意帮忙,在欧洲资本界那边为林华集团疏通一下关系,这幅字算我的一点心意。”
“此外,价格也由您随便?开,只?要是我这把老骨头有的东西,必然毫无保留。”
“字确实不错。”
薄韫白轻执茶盖,拂茶三下,细细品了一口,终于?说出这场会面?的第一句话。
魏云山一听有戏,喜笑颜开。
却不料,薄韫白接着?道:“如果你愿意转手,不如开个价码,我不会还价。”
这话透露出两个信息。
一是不缺钱,二是不帮忙。
魏云山笑容僵在脸上,少顷,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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