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今日多谢您了,也多谢国公爷这份好意。”
刘妈妈笑得十分和蔼,对方云蕊道:“姑娘若眼下得空,也跟老奴回国公府一趟,把今儿的意思说与国公爷听听罢,家里怕是正等着呢!”
“应该的。”方云蕊点了点头,便又回了国公府一趟,径直去了荣寿堂。
荣国公果然在等她,除此之外,方云蕊还看见另外一道熟悉的身影,便是楚岚。
她深吸了口气,面如常色进了屋里,行礼问过了国公爷,又自然而然地向楚岚便点了下头,声音轻轻:“哥哥。”
荣国公笑道:“你们自如便是,无需这么拘谨。”
“嗯。”方云蕊应了,见屋里小厮给她拿来一个凳子,就知国公爷这是要问她话了,便坐下来等着。
“我听说你今日见了个乔家的小子,很是不错?”荣国公问询,“也是人家找上门来说话,我才知道有这事,你这丫头若有心仪之人,怎生不说?”
方云蕊忙回:“实在是之前花朝节巧遇的,我与楚玥走散了,他见我一个人,便送我下山,没说别的话,我更不知他是什么人,也不知那日之后,他打听过我。”
“竟是如此?”荣国公听着多了几分兴味,这种故事听起来可比相看男女有意思多了,“看来这乔二郎对你也是一见钟情。”
荣国公下意识说出这句,脑海中不自觉回想起当初冯玉竹来求娶,也说他是一见钟情。
这四个字固然十分美好,但一见之情能维持得了多久,谁又能知道呢?
方云蕊没有在意荣国公话中那个“也”字,只是低着头。
“那你二人今日聊得如何?他可衬你心意?”荣国公问,他叫方云蕊来,主要就是问这个的,若当真合意,婚事也就定下了,他也能安心着手嫁妆之事。若并不合意,那正好楚岚在这儿,可以让他继续找。
“我心里还不十分明了,只是想思虑谨慎些,与乔家的事我也是昨儿才知道,没有时间深思。”方云蕊如实答了。
荣国公点点头,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她能知道什么呢?只怕是连情窦初开都不曾,再说这是婚事,是要仔细周全考量的。
“嗯。”荣国公应承下来,没有反对,“那人家怎么说?”
“他说”方云蕊想起画舫上乔宁说愿等她的那一幕,不知怎的,因此有些心软,“他说由着我考虑,他可以等。”
“哦?”荣国公笑了起来,看了一眼楚岚,道,“你这妹妹,看来还真是个不让人操心的,人家自己就把自己的婚事定了。”
楚岚没有接话,反是看了方云蕊一眼,问她:“这么说,你愿意?”
方云蕊有些气闷,她这不是说了要考虑考虑吗?昨儿才知道这事,今日她就能把婚事应了?哪里有这么快的。
可问她这话的不是别人,是楚岚。
她抬眸对上楚岚那双从未有过波澜的眸子,心口像是压着一团气。
“我自然是愿意的。”方云蕊道,“只是毕竟才见了两面,还想再看看人家的品性,不想急着定了。”
没错,她就是愿意,这样好的婚事,她凭什么不愿意?
可楚岚看了她一眼,竟又不再说话了,方云蕊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闷闷的。
荣国公道:“他们乔家,我派人去查过了,乔家主君现今虽只是个翰林院的编书,不过为人正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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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直,是个恪守礼教的。主母王氏是金陵人,富户之女,薄有家财,养得十分大气,并不斤斤计较。他们家的长子任淮州县令,已满了三年任期,只要后续没什么错处,明年应是就能升迁。至于这乔二郎,外人见过他的,都说他性如璞玉,这话说好听了是率真,说难听了是不通人情世故,今虽已是秀才,将来中个举想必也不是什么难事,不过他这个性子若想走仕途,只怕要摔好些个跟头。”
方云蕊愣了愣,荣国公不愧为荣国公,打探到的消息不仅比楚玥周全,她觉得如此完美的一桩婚事,竟也被荣国公看出些端倪来。
“这乔家虽好,只是小儿子养得太内敛了些,我听闻他已十七了,这个年纪许多态度早已养成,后续更改,若不遇上什么大事难事,恐怕很难变迁。你若觉得他好,将来嫁为人妇,嫁的也是他乔二郎,他的行事前程与你息息相关,你要考虑清楚了。”
荣国公这样一番话,就像是一个长辈对待晚辈的谆谆教诲,方云蕊何曾听人向她苦口婆心说过这些,一时觉得眼眶有些发酸。
“是,我都记住了。”方云蕊道。
她心里明白国公爷是想她好的,可是她这样的身份,本来就没有什么顶好的婚事来与她相配,自己要选也是矮子里头拔高个,乔家这样的婚事,于她来说实在是很难得了。
从理智上来说,乔家这门亲事,她是的确不该拒的,且这已经是国公爷第二次替她相看婚事了,这回若是再拒了,总显得她有些不知好歹,比国公府本家的姑娘还会挑呢。
知她向来乖巧,荣国公对她是十分放心的,便道:“这些日子,便趁着你在女学,多与乔家接触接触,只要他这个人你喜欢,将来即便是有了什么难处,也都可以商量着来。”
这便是给了方云蕊首肯,不必过问国公府便可与乔宁私下相见了。
“只是每次见面的时候,身边人都要带齐,别闹出什么风言风语来,稍微谨慎些便是。”
方云蕊点头应下,“我知道了。”
既然说完了此事,方云蕊也不便再在国公府多留,她书院那边还有课业没有完成,便坐了马车回去了。
晚上回到厢房的时候,楚玥一脸兴奋地同她打听今日游湖之事,方云蕊一五一十都告诉了她。
“嗯,你说得对,毕竟是婚事,的确要细细考量好的。”楚玥点头,“我昨日一时着急催你,其实远没有想这么多,乔宁虽好,可既然祖父都那么说了,将来他栽跟头是必然的事。身为人臣陪在天子身侧,若只是栽跟头也便罢了,只是这京城动向时移世易,是很需要擦亮眼睛的,倘若他今后的挫折磨难是个大到要掉脑袋的,那你可真是不必陪他走这一趟。”
一番话说得方云蕊半晌不敢接茬,真有这么严重吗?她现今只是与人相看婚事罢了,怎么就说到要掉脑袋这个话题了?
说归说,婚事她还是有在认真思量的,国公府的人把利害都跟她讲清楚说明白了,剩下的便全凭她自己的意思。
如是安分过了一段日子,有天早上,方云蕊见楚玥天不亮就开始梳洗打扮,对她如此勤勉感到十分意外,忍不住问了一句:“你这是上哪儿去?”
“嘉宁要嫁了。”楚玥道,“就是今日,毕竟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姐妹,我阿姐喊我回去一趟。”
方云蕊一顿,她险些都要将嘉宁郡主给忘了。
“嫁去忠勇侯府?”
“是啊,不然她还能嫁给谁?侯府那样的家世,真算很不错了。”楚玥道。
数月不见,楚玥对嘉宁郡主的不喜其实早就淡了,而且听闻她即将嫁人,还因此心软下来,心想的确是应该过去看看的。
“怎么了?你也想去?”楚玥回头问她。
“不不不!我就不去了。”方云蕊摇摇头。
这嘉宁郡主与刘善的婚事,中间的藏污纳垢,令方云蕊至今回想起来都觉得毛骨悚然。
后来有几回她甚至梦到那日,梦见嘉宁当众扯她的衣服,梦见她一个人躲在那女厢房中,苦苦求不得解药。
可有些梦,梦着梦着就容易令人恍惚起来,开始怀疑猜测究竟有没有发生。
比如方云蕊不止一次地梦见,当日楚岚在替她解那药性的时候,吻了她。
还不止一次地吻了她。
只是那是梦中,她是以一个旁观的视角看着自己和楚岚,有时清醒过来,她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魔怔了。
楚岚怎么可能会吻她?从未有过,更不可能。
他大约一直嫌弃着她。
楚玥早早走了,今日的课业学起来十分轻松,让方云蕊有闲心望着窗外发呆。她今儿坐在后头,身后一直有两个小姑娘嘀嘀咕咕地讲话,窸窸窣窣的声音便是她不想听也往她耳朵里钻。
方云蕊索性听了两耳朵,说的竟然是今日忠勇侯府的婚事。
“侯府三郎那性子,郡主竟也愿意嫁?不是说老王爷最疼这个女儿吗?怎么舍得女儿嫁给这样的人?”
“一个女儿罢了,又不能继承家业,再疼不也那么回事?康王府虽是王府,恐怕也是要依附势力的,京城势力盘根错节,不就是这样么?”
“说的也是,这嘉宁郡主嫁过去,从前与刘三郎定下婚事的那位,怕是做梦都要笑醒了。”
“什么什么?刘三郎之前与人定过婚事?”
这二人悄声说话的声音渐渐让方云蕊弯下了身子,耳朵愈发往后头凑。
刘善从前定过婚事吗?她怎么不知情?冯氏要拿她送给人家做妾的时候,可只字未提。
“这是自然,刘三郎年纪都到了,当然要寻摸婚事。你知道吗?他家最开始敲定的亲家,可是国公府!”
方云蕊怔住,难道自己被许给刘善做妾的事,已经被传出去了?她一下子慌乱起来,心想今日侯府大婚,乔家会不会因此听见什么风言风语。
“国公府?哪个姑娘?是大姑娘吗?”
“不是,他们家最先看重的,是国公府的二姑娘楚苒。”
随着这句话落下,方云蕊听清了那“楚苒”二字,她整个人身形一僵。
“你说,谁会愿意把女儿嫁给那种人?何况是国公府呢!国公府的掌家儿媳是个很有手腕的,也不知她做了什么,就把刘三郎那边哄得高高兴兴,再也没提过要娶人家楚苒的事。”
分明是春日里,外面天气晴朗十分,屋里温暖,可方云蕊就像是当头被人浇下一盆冷水,抽干了身上所有的热气,失了血色似的。
她猛然回过头,盯着那个说话的女孩问:“你说的这些事是发生在什么时候?”
“啊?”那姑娘一愣,“就是去岁的这会儿吧,我听说是楚苒外出踏青的时候,被刘善给看上了,便想娶她过门的。”
去年春天,还不到夏天的时候,就已经有这件事了,冯氏便已经知道了。
方云蕊面色愈发惨白。
“既然是国公府,怎会怕侯府权势?不想楚苒嫁去刘家,那直接拒了便是,何须用什么手段呢?”
“我也不知道,许是今后还要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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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走动,留着脸面吧。”
那二人嘀嘀咕咕,又说起了别人家的阴司,可方云蕊已然没有半点心思再去听了。
所以,刘善一开始想娶的是楚苒,忠勇侯府与她本是没有什么干系的。
所以,去年夏天的乞巧节,她被刘善轻薄险些失了清白,全然是冯氏一手设计的。
一时间,许多东西变得历历在目——譬如去年乞巧节那晚,楚苒为何非要拉着她也同去。
譬如那晚,她本是好好走在路上,是楚苒说她看上了一个首饰,怕别人抢先买了,让她帮忙看着,等她拿钱回来再买。
便是在那时,她被落下了单,楚苒没有回来,而她被卷入暗巷中
此事若说楚苒不知情,可能吗?
那楚岚呢?他知道吗?
方云蕊当真不知此刻该用怎样的心情形容自己,她只是木然地坐着,眼前挥之不去的是楚岚那双疏离冷漠的眼睛,总是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像是审视。
如今回想起,何尝不是轻蔑?何尝不是在私心里嘲笑她蠢,笑她下贱,竟然主动去爬男人的床。
他究竟知不知道此事呢?方云蕊紧咬着下唇,又不可避免地想起楚玥曾亲口告诉她,楚岚和楚苒这个妹妹,他们感情很好。
既然感情好,他做哥哥的会不知道自己的妹妹许了什么人家吗?会不替自己的妹妹从中斡旋吗?
方云蕊甚至开始怀疑,会不会就是楚岚想出了这样的法子,让冯氏拿着她去哄刘善的开心,好让刘家放过他的亲妹妹。
至于他们为何不直接拒了这门亲事,方云蕊自然清楚,她清楚——二爷在忠勇侯手底下做事,国公爷在朝廷政事上素来不会偏帮自己的儿子,否则二爷也不会这把年纪到现在都还是个五品了。
正因忠勇侯是二爷的顶头上司,所以他们开罪不起。
于是她就成了填补这个窟窿的最佳人选。
方云蕊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久久不能回神,她在想,那她究竟算是什么呢?
她这样,难道不可笑吗?被人家设计摆了一道,她却又抛下自尊割舍了清白,去用那样的方式求人家帮她回绝了那门亲事。
怪不得那晚楚岚没有拒绝她,他是不是早就知道她了?
看她过来,对他唯命是从,像是看着一个笑话。
她就是个笑话。
在这个时候,方云蕊那些曾经虚无缥缈的、生动悸动的、凌乱无措的感情都一点点堆积沉淀起来,变得有形——成了恨。
第64章
下学后, 方云蕊独自一人回了厢房,楚玥还未从侯府的婚宴上回来,而她心里藏着的这些事, 永远也没有办法对第二个人开口。
恨吗?她恨极了,毕竟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对楚岚, 其实是一直存了歉疚的。后来不光是歉疚, 又有了纯然的爱慕,屡屡看向楚岚时,当真觉得他光风霁月,当真觉得自己真是匹配不上。
可到头来呢?她原本可以是冰清玉洁待嫁的闺中少女, 现今却连与人议亲都担惊受怕, 只因她不是完璧之身。
今日的晚饭方云蕊全然没了心意去用, 天黑的时候,楚玥从侯府的婚宴上回来了, 见方云蕊一个人静静坐着, 她被吓了一跳,笑着问:“你怎么鬼似的坐在这儿?”
方云蕊低沉着眉眼,闷声道:“只是感叹, 虎豹不堪骑,人心隔肚皮。”
楚玥被她这没由来的话弄得一愣, 随后道:“怎么了?与乔家的婚事出错了?”
“楚玥, 我有个问题想问你。”方云蕊没有回答楚玥的话,那些错综复杂的东西在她心口交织着,将她的脑子搅弄成一团,着实令人头疼。
“倘若有一个人, 先欺你骗你,险些害你性命, 后他又待你十分好,救你性命、教你学识道理,你会如何对他?”
楚玥沉默片刻,道:“那自然是要报复他的。”
“报复?”方云蕊微微抬眼。
“自然是要报复的!”楚玥道,“他后续的好又有什么用?难道就能弥补他之前的过错了吗?他先将你拉入泥潭,然后再拯救你,难道他就成了圣人吗?”
方云蕊因此呼吸一轻,她不光将楚岚当作圣人,还对他生了依慕之心。
“照你这么说,应该怎么报复呢?”方云蕊问,她能有何资本去报复楚岚?她什么也没有。
“杀了他!”楚玥道,“自然是杀了,他做下的那些事也就随之消失了,谁还会记恨着一个死人呢?”
这这她可做不到。
杀人偿命,这是要进衙门里的,方云蕊做不出这样的事,她横竖现在也还能凑合着过,倘若杀了人,那可真是没有回头路了。
“你为何要问我这些?”楚玥看着方云蕊思索的神情反问,“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不是。”方云蕊轻声答了,搬出自己早就想好的说辞,“是今儿课上先生讲的一个故事,我当时没深想,此刻无聊,便拿出来想想。”
“哦?”楚玥颇为意外,“今日还讲故事了?”
“挺没趣的一个故事。”方云蕊两句话转移了话题,“倒是你同我讲讲,今儿侯府婚宴如何?”
楚玥果然轻易被哄了过去,叹道:“太累人了!这跟皇室沾亲的婚事办起来好生麻烦,比我阿姐那次麻烦多了,我早上天不亮就过去了,谁知道他们起得更早,昨儿才睡了一个时辰,人山人海的,我跟嘉宁连句话都没说上。”
“嘉宁郡主”方云蕊想了想,道,“是不是十分伤怀?”
“我不知道。”楚玥道,“只是她再没提过刘家不好了,许是认了命,不过她是康王府独女,这日子再难过又能难过成什么样呢?不可能受什么委屈的。”
方云蕊也觉得自己实在是多管闲事,与其同情嘉宁,她倒不如同情同情自己。
“你也累了,睡吧。”方云蕊道。
一夜无眠。
第二天天不亮,方云蕊第一次没能起来,分明黄先生都来叫过一次了,可她愣是没听见,还是楚玥摇醒了她。
“你这是怎么了?我唤了你几声,你都没听见似的。”
方云蕊一副怔住的模样,伸手摸了把自己被汗水浸透的后背,道:“许是魇着了。”
做了什么梦,方云蕊一概不知,只知道自己这一夜过得格外糟心。
她脸上神情依旧淡淡的,从不外露,楚玥没瞧出什么端倪来,随口问了句:“这些日子你与乔二郎还有联系么?祖父不是准你们能私下见见吗?你可别忘了。”
方云蕊这才清醒了些许,开始郑重地考虑这门亲事。
好处和坏处她都尽知晓了,无论如何考虑,方云蕊都知道自己不该拒这门婚事。
她想清楚了,便让人去给乔家送了封信给乔宁,言明希望能与他再约见一次,好当面说清楚些。
她站在学府门前,看着前去送信的小厮刚走,就又瞧见一人穿着熟悉的女使衣服朝这边走来,是国公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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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云蕊便站在原地等候,想着这人许是来带什么话的。
果然,那人瞧见方云蕊便道:“表姑娘,今晚上书院可有什么事?府里让您和三姑娘回一趟。”
“书院没什么事。”方云蕊道,“我会和楚玥说的,就是不知可是国公府有什么事吗?”
来传话的女使道:“是二姑娘约定好了人家,今夜请对方来府上看看,二房那边冷清,国公爷便想着人多些的好。”
方云蕊有些恍惚起来,楚苒这便要嫁了,是啊,险些闹出了那样的事,冯氏自然是要赶紧为女儿找好夫家的。
“我知道了,你回去罢。”方云蕊说完话进了屋。
“楚苒相看好人家了?”楚玥有些意外,但又不甚在意,她们本就不亲近,二房那边是一点消息都不透,存心没把她们当一家人,既然如此,她们也实在不必上赶着。
方云蕊道:“是啊,今年真怪,婚事都攒在这头几个月里。”
“今年前半年都是好日子,我阿姐出嫁的时候专程找人看过了,反倒是下半年几乎一个好日子都没有,嫁女这回事本就耽搁不得,既然定了人家,自然是早早嫁了,再拖上一年的话,谁知道来年又是什么光景呢。”楚玥同她解释。
原来是这样。方云蕊微微沉吟,下半年都没有好日子了么?那她与乔家的事怎么办?就算现在应下了婚事,等六礼过去,该走的章程都走完,那也得两三个月了罢?
成亲是大事,势必要行黄道吉日的,可不能随便选个日子就成了。
“你可还记得今年的好日子到什么时候就没了吗?”方云蕊问。
楚玥想了想,回忆道:“我记得是到四月份,四月份过了之后,就再没黄道吉日了。”
方云蕊心里咯噔一下,现今都要三月了,来不及了。
楚玥回头看了眼她的神色就知她在想什么了,笑眯眯道:“怎么,你是不是在担心你与乔家的婚事呢?真是好一个善变的小女子,头前儿还说要考虑考虑,这婚事不急呢,这会儿就急着想嫁人的事了?”
方云蕊被她说得不好意思起来,反驳道:“那我自然是要好好考虑的,只是没想到这么赶巧,下半年竟没什么好日子了,我便是再考虑,这婚事大约也就今年了。”
“不怕!”楚玥拉着她的手稍作安慰,“我听说有些日子虽不是黄道吉日,但与人的八字相合,那也是顶好的日子,回头等你的事定下来,我再让我娘把之前那个给我阿姐算日子的先生请来,也给你算一算,说不定就有了!”
方云蕊被楚玥这么一安慰,也安心下来,心想也是,这种事哪里有这么绝对呢。
上了一整日的课,晚间下学的时候国公府的马车果然来接,方云蕊和楚玥坐上马车,先各自回了各自的院儿里梳洗更衣了一番,才到松英堂去见客。
没有想象中的热闹,方云蕊到松英堂的时候,只觉得里面一派严肃。
荣国公坐在主位,可还有一人与荣国公同坐主位,留着长须,看上去倒是有几分儒雅。
方云蕊进了门,见楚玥还没到,可坐在荣国公身旁的这个人她不认识,将要说出口的问礼便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的。
“这位是长兴伯爵,你跟随家中姊妹,唤一声赵伯伯便可。”
有人为她解惑,是楚岚。
方云蕊听着那个声音,下意识便起了抵触的心绪,她神色淡淡,福礼称了声:“赵伯伯。”
赵鸿本是不经意地一瞥,这一眼却难掩惊艳,见她纯然不失媚态,偏生又是聘聘婷婷少女模样,清灵悦目。
“这位是?”赵鸿问了一句。
荣国公一边示意方云蕊入座,一边解释道:“我家养着的那个表小姐。”
如此一说,赵鸿便清楚了,偏头又看了方云蕊一眼。
只是这回不知为何,方云蕊总觉得落在自己身上的这道视线有些狎昵。
她心下生出几分厌恶,却不能表露出来,只能默默无言地坐着,佯装自己什么也没感觉到。
只是这么一来,方云蕊多少也知道了,楚苒相中的人家大概就是这长兴伯爵府,看这中年男子还不到不惑之年的样子,那与楚苒说亲的是他的哪个儿子了?
无形之中,她幽冷的目光看了冯氏一眼,将她推进那侯府的火坑,转眼便给自己的女儿掌眼了门好亲事,冯氏可真是好本事啊。
想想柳氏给楚姒掌眼的婚事,与这伯爵府相比差的可是一星半点。
怪不得那日楚姒回门,冯氏会那样相嘲一句,想必从那个时候,这门亲事便已经在酝酿之中了。
楚玥过会儿也便来了,松英堂齐了人,方云蕊看着满堂人的脸色都不见半分笑颜,颇为严肃的模样,尤其是荣国公,白眉之间拧成了一道川字,像是在苦思。
这是怎么了?怎么大家都是这样一副表情呢?
方云蕊不明所以。
少顷,就听冯氏终于开了口,道:“公爹,这门亲事是儿媳亲问了苒儿的,她也是同意的。”
“真是胡闹!”荣国公当面驳道,“苒儿才十五岁,你便要她做这伯爵夫人了?”
第65章
伯爵夫人?
所以楚苒要说定的人, 其实不是长兴伯爵的哪个儿子,而是长兴伯爵自己?
她怔了怔,转头看了冯氏一眼, 一时竟有些分不清长兴伯爵和刘三郎哪个更差一些了。
赵鸿坐在屋中,面上略显尴尬, 饶是他知晓荣国公脾气不好, 也没想到会当着他的面如此反对,倒叫他继续安静坐着也不是,随声附和也不是。
楚玥和方云蕊一并在女学上课,她自然也不知道楚苒的婚事究竟是怎样一门婚事, 眼下得知此事惊得拉着方云蕊就是一句:“二姐竟要嫁个糟老头子不成?”
方云蕊回头看她一眼, 示意她小点声, 好在长兴伯爵没听见这话呢。
她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实在对京城的人物不熟悉, 便就着这话题往下问了一句:“这长兴伯爵年龄多大了?”
楚玥遂掰着指头算了算, 呢喃道:“他最大的儿子今年十六岁,他成亲,他”
算了一通, 最后在方云蕊面前比了个“五”,道:“三十五岁了。”
三十五岁了, 听上去好似还不至于大得离谱, 可想想他的长子比楚苒还大一岁,方云蕊就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了。
不过她心中没有半点不平,只端着瞧热闹,再嗤一句这二房果真腌臜。
顷刻间她便冷了眸色, 不置一词了。
“公爹,这苒儿是儿媳唯一的女儿, 儿媳焉能将她往火坑里推?这两人实在是相看对眼了,那是两情相悦!”
冯氏仍在辩驳,她而今肚子的月份已经很大了,怕是不出两个月就要生了,方云蕊看着荣国公被气得铁青的脸色,渐渐又将目光落到了楚岚身上。
她没有堂而皇之去看,只借着看某处错开了视线,稍稍打量了楚岚一眼,见他仍是那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忍不住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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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此刻,楚岚又在打算什么呢?
他妹妹的这门亲事,他可还满意?于他来说,伯爵是不是比侯爵的纨绔嫡子更加好用呢?
这样想着,她目光自然而然带上不善,已不再理会这场婚事的结果,而是想着自己究竟该如何去报复一场,才能消解了她心中的恨意。
眼下自是不能,她须得等自己的婚事全然定了,等从楚岚那儿拿得了自己应得的一切后,才是她报复的时候。
物尽其用,不正是这个道理?
最后不知议出个什么结果来,总之是两方相争不下,方云蕊见国公爷态度坚决,那模样似是怎么也不可能松口这门婚事,可冯氏也是一脸倔样,未可知会是个什么结果。
倒是说来说去,说得长兴伯爵的脸色也不大好了。
堂中人散的时候,楚玥拉着方云蕊道:“咱们去瞧瞧楚苒?看看她究竟是个什么想法,我真想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当真如二伯母所说,是心甘情愿的不成?”
“嗯,好。”方云蕊思忖一瞬,应承下来,正好她也想探探楚苒的口风,看看那件事楚苒究竟是不是知情。
两人合计着来了松英堂的姑娘院子里。
这院子里只楚苒一个人住着,宽敞又安静,方云蕊和楚玥进去的时候,看见楚苒正在对着镜子描妆。
楚玥不确信地看了眼天色,问她:“这都什么时辰了,再有一个时辰都要宵禁了,你怎么还在这里画眉呢?”
楚苒头也不回,只从镜子里看了她们二人一眼,懒懒地道:“近日学的新妆面,拿来练练手罢了。”
好长一段时间不曾跟楚苒说话了,楚玥觉得这个二姐比她印象中的陌生了许多。
“喂,我问你。”楚玥道,“你娘说的都是真的?是你自己愿意嫁长兴伯爵的?”
楚苒皱了眉,又从镜子里凉凉看了她们一眼,似是有些不耐,“自然。”
楚玥惊讶地捂住了嘴,不解地反问:“这是为什么?你知不知道他多大了?你知不知道他的儿子多大?”
“你喊什么喊?”楚苒终于不再对着镜子描妆了,她猛地站起,凶神恶煞地看了过来,不屑道,“你们懂什么?我娘说了,这年纪大的男人才知道疼人呢!等我嫁过去,他对我必定是千娇百宠,且他说了,他是不会再纳妾的!”
楚苒看了眼这两个站在门口的小丫头片子,心中只是冷笑,呵,她们这嫁过去,才要从谁谁谁的儿子开始慢慢熬呢,而她呢?这一嫁过去便是伯爵夫人,将来命数再好些,年纪轻轻就能得个诰命!
此等眼界,岂能是她们这些眼窝子浅的能知晓的?
“你尽说废话!”楚玥被楚苒这表情看得有些火大,当即也呛声过来,“他房中现今就有两房妾室了,你既说他不会纳妾,怎么不见他为你把那两房妾室遣散了?”
“那、那两房都是给他生过儿子的!”楚苒气得发抖,“你懂什么?你懂什么!?我娘说了,他那些妾室都是年老色衰的,美貌便敌不过我,遑论我是国公府的人!”
“我呸!”楚玥瞪着她,“你倒知道自己是国公府的人!你娘你娘,你这么听你娘的话,可你这国公府姑娘的身份究竟是凭了谁?凭你爹是国公?还是你娘是国公?”
方云蕊拉了拉楚玥示意她消消气,这话赶话的,越说越不成体统了。
“我不用你管!我听我娘的怎么了?是我娘与我爹恩爱和谐,我爹这辈子就只娶了我娘一个,你以为谁人看夫婿的眼光都如你娘一般?家里纳个妾还不如意,成天往外跑呢!”
楚玥眼睛一红,眼看着就要冲上去和楚苒撕打起来,被方云蕊紧紧抱住了腰。
“都别说了!”方云蕊道,“这堂中的客人还没走呢,你们也不怕叫人听见了!”
这二人说的这些话,传出去谁不笑国公府的姑娘没有礼教?家中的这些阴司,本就是不能叫外人知晓的。
“你又是什么东西?敢在这里拦着我们?”楚苒飞起眼刀横了方云蕊一眼。
方云蕊却始终面色冷然,她看着楚苒,道:“我倒是真羡慕你,是不是二夫人一旦得知了谁对你属意,她就会立刻告诉你呢?”
楚苒被她这句话说得一愣,随后即刻道:“这是自然,我的婚事,我娘自然要处处与我商量,这次长兴伯爵府的婚事,她定然是要问过我的意思的!”
原来如此,所以之前忠勇侯府的婚事,冯氏自然也是问过她这个女儿的。
否则她想不出来,上次那门亲事,与这次这门亲事,究竟有何不同。
虽不至于说长兴伯爵府是火坑罢,可这年纪相差也太多了。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方云蕊一把拉过楚玥,“咱们走罢。”
楚玥只觉得自己来这一趟真是白费,楚苒愿意嫁谁就让她去嫁谁好了,她们本就早没了干系。
待出了松英堂,方云蕊询问楚玥道:“既然都是向伯爵府议亲,为何不定了伯爵府的长子呢?”
楚玥僵冷着面色,道:“你以为她们是为什么呢,长兴伯爵府,没有嫡长子。”
啊,原来是这样。
所以楚苒嫁过去,是想要生下一个儿子承袭爵位,若是真能顺心如意,那今后也算是前程似锦了。
“前伯爵夫人小产后身子一直很差,心中有愧没能留后,所以主动收了两房妾室为长兴伯爵府开枝散叶,谁知去年病故了,这才要找个续弦。她对长兴伯爵赵鸿痴心一片,外人却都说赵鸿与夫人伉俪情深,即便夫人无法生子,他也从不嫌弃。到头来如何?还不是夫人死了不到一年就要纳妾?现今伯爵府有个嫡长女已十岁了,我倒要看看今后楚苒能在她手里讨着什么好处。”
经楚苒这么一说,方云蕊多少也将这件事中的人物捋清了。
“今晚就不回书院了,明早咱们再过去罢。”楚玥说着,在她们经常并行的那个岔路与方云蕊分道扬镳。
方云蕊便沿着这条路往回走,一路上静悄悄的,她又在那林间不远的地方瞧见楚岚的身影。
显然,楚岚在等她。
方云蕊脚步顿了一下,而后端正了神色,朝那人走去。
“表哥。”方云蕊抬眸唤了一句,眸中带着几丝笑意,又慢悠悠地问,“还是应叫你哥哥呢?”
她本就有一双小狐狸般的眼睛,弯起来笑的时候透着几分狡黠,可十分漂亮。
楚岚从未见她有过这般心情好的时候,也是第一次见她笑着同自己说话。
可从方云蕊的神情中,他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一时之间,他竟有些想不通。
第66章
夜路朦胧, 方云蕊知晓楚岚特地在此等她,那一定是有什么事要吩咐她,往常都是如此。
她问完了话, 便自如走到一侧,很是自然地同楚岚一起月下漫步, 并未真心要等楚岚回答她什么。
这片林子寻常就鲜有人至, 遑论是入夜之后。
两人一路并行着,等走到她的院子门口,楚岚的话也该说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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