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然后打水的打水,洗菜的洗菜,各自忙活了起来。
凤宁忽然感觉身后有风经过。
她不用回头都知道那是谁!笑,她会回头看他吗,根本不会!
他带起的风清冽冰凉,像是从水井那边过来的。
‘一大早他怎么去水井……’凤宁及时打断思绪,‘我才不关心他干什么!’
她现在可是有正事要办。
她追着扶香姑娘。
“扶香姑娘扶香姑娘!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军师的人啊?”凤宁问。
“不认识哦。”扶香姑娘摇摇头,“他是谁呀?”
凤宁告状:“他说我们昆仑穷兵黩武,不顾百姓死活,所以你才会捡到那么多孤儿。”
“哎呀!”扶香姑娘跺脚,“这人怎么张嘴就说瞎话呢!他在哪儿,你带我去找他,我与他好生说道说道!”
“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儿。”凤宁叹了一口老成的气,“我也好想知道哦。”
想要唤醒扶香姑娘的神魂,必定得先找出藏在她脑子里的军师,把他干掉。
“宝宝不生气,下次要是遇到了,看我怎么说他!”扶香姑娘抬手拢了拢凤宁的头发,顺手给她扎了两个小揪揪,动作熟练得好像蝴蝶穿花一样。
凤宁被倒饬得眯起了眼睛。
她问:“扶香姑娘,你觉得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不要自己的孩子啊?”
扶香姑娘动作一顿。
凤宁感觉到扶香姑娘在偷瞄自己脸色。
“宝宝啊,”扶香姑娘斟酌着说道,“有些父母确实不负责任。但有一些呢,是有他们自己苦衷的,他们可能只是暂时遇到了困难,不得不把宝宝暂时托付给我照顾,其实有的父母一直在默默关心自己的孩子,也常常给我们送东西哦!也许过上一阵子,困难解决了,就会把孩子接回家里,呵呵,到时候我还不一定放人呢,我可要好好考察他们才行!”
她很小心地照顾着凤宁这个“孤儿”的情绪。
凤宁呆呆点头:“这样啊……”
“对啊!”扶香姑娘笑着摸她的脑袋,“其实我能捡到这么多孩子,也是因为我一直都在收-养-这些孩子们,人家父母才会放心把孩子送过来。如果没有我,也许有的父母咬咬牙,自己带着孩子就撑过去了。”
凤宁歪头看着她。
她发现,和扶香姑娘待在一起,心里总是暖融融的。
扶香姑娘就像一只大火炉,向周围不停地散发出温暖和光亮。
“扶香姑娘,您真是一个大大大——这——么——大的好人啊!”凤宁震声感慨。
扶香姑娘呵呵地笑:“那倒也不是了。我就是喜欢和孩子们待一块儿罢了,热热闹闹的,多开心啊,不是做什么好事,就是图个自己高兴!”
凤宁想:阿娘说得对,高尚者从不标榜自己高尚。
扶香姑娘,就是一个高尚的人啊。
“那要是遇到困难呢?”凤宁故意抬杠,“遇到困难也高兴吗?”
“呵呵呵呵!”扶香姑娘左右轻轻摇晃着身体,乐呵呵道,“傻孩子,遇到困难就勇敢解决它,解决掉困难的那一刻,那可真是不要太高兴哦!”
“哇……”凤宁感叹,“您真是我见过最善良最通透的老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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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奶!奶?!”扶香姑娘暴怒。
凤宁:“嗝儿!”
得意忘形,触了逆鳞。
凤宁被扶香姑娘拎着狗尾巴扫帚从屋里追到了屋外。
“开——饭——啦——”
一个无面人双手合着喇叭,站在门槛前大喊。
凤宁坐到长长的条凳上。
大孩子们端出饭盆,放到每一个孩子面前。
凤宁领到了自己的饭。
斜眼一瞄,瞄到某人老老实实抱着饭盆。
‘我才不想看他,’她想,‘我只是更不想看无脸人吃饭。’
他似乎挑了下眉尾。
竹筷夹起金澄澄的野菜煎蛋,手腕一翻,落进凤宁的饭盆。
‘谁要吃他的蛋!’她气咻咻想,‘我才不吃,根本不!’
“咳!咳咳!”扶香姑娘的身影再次出现在窗后,“自己吃自己的,饿不着谁家小青梅!”
“……”
凤宁把脸埋进了大饭盆。
就这样,在扶香姑娘的记忆里度过了鸡飞狗跳的第一天。
天黑了,凤宁躺在床铺上,把被子拉到下巴,早早闭上眼睛。
说了不理他,就是不理他,谁理谁是狗。
她听着他的脚步声从外面进来——不是她想听,只是太熟了。
“呀!”有人喊他,“夜里凉,你怎么穿这么少,当心生病!”
凤宁:“?!”
她猛地睁开双眼,一眼就看见了鹤立鸡群的小白衣。
他没穿外袍,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里衣,整个人看上去清瘦俊俏到不行。
凤宁一下就心疼了。
她跳下床,逮住他,噌噌把他拖进自己焐好的被窝。
“你怎么不穿……”刚一开口,忽然想起自己早上立过的誓。
谁理他,谁是狗。
她抿住唇,憋了一好会儿。
她,向来,是一位,信守承诺的昆仑凤……
“汪!”凤宁破罐子破摔,“你怎么不穿衣裳!汪!”
封无归:“……”
他狐疑地打量她。
凤宁:“我问你话呢,汪!”
他没回答,双手捏住她的脸颊,皱起好看的小眉头,微眯着眼,开始上上下下给她检查身体。
“汪?”凤宁抗议,“你干嘛!”
封无归眼神小心翼翼,身体微微后仰。
“坚持一下,”他说,“先别咬人啊。昆仑凤被狗咬了,也会得疯犬病吗?”
凤宁:“……你才疯犬病!汪汪汪!”
【📢作者有话说】
第94章 感情真好
◎好猛一扶香。◎
夜风清凉, 虫鸣啾啾。
凤宁啊呜一口咬住封无归的手。
她弯起一双月牙眼,摇头摆尾,得意洋洋地冲着他笑。
“传染你!”她含糊不清地说, “传染!汪汪!”
他反手挣脱她,然后把手往她身上擦。
凤宁呲牙:“你嫌弃我!”
她一头扎进他怀里, 蹭开他衣襟, 张嘴就去咬他,“你完啦你完啦你完啦!昆仑凤出击!传染!”
“咳!咳咳咳咳!”窗外传来熟悉的咳嗽。
凤宁:“……”
封无归:“……”
两个人瞬间躺得整整齐齐, 肩并着肩,被子乖乖拉到下巴。装睡。
被窝里, 她悄悄探过一只手, 掐他腰,咯吱他痒。
他伸出手, 与她暗中交锋。你来我往间, 十根手指不知不觉扣到了一块。
他果断反手一镇, 把她作乱的小爪子镇压在床单上。
凤宁用力挥舞手指, 发现他的手太大了, 她只能挠到他微凉的指骨。
她整只小手都被他攥得紧紧的, 掌心贴着掌心,坚硬的手指牢牢嵌在她的手背上。
挣不动。
凤宁很不服气, 心脏又麻又痒, 蠢蠢欲动。
于是她悄悄从被窝里探过另一只手……
他忽然翻身侧卧, 断然出击,居中拦截, 扣住她的五指, 把她另一只手镇回身侧。
这一下, 凤宁两只爪子都动不了啦。
可恶的家伙在她耳朵旁边偷笑, 故意用又轻又坏的气音,一字一顿对她说:“逃、不、掉、了、呢。”
凤宁:“……”
生!气!气!
好不容易捱到扶香姑娘查房完毕,凤宁立刻猛凤飞扑,整只砸到封无归身上。
“你抓得住谁!”
他且笑且退:“抓住一只小凤狗。”
凤宁张牙舞爪一顿挠。
斗着斗着把自己给斗乐了:“咯咯咯咯……”
“咳!咳咳!”
凤宁&封无归:“?!”
扶香姑娘明明已经回厢房睡觉去了啊,什么时候杀的回马枪?
两个身经百战的老手居然都没能察觉吗?
正错愕时,又一阵假模假样的咳嗽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孩子们一边模仿扶香姑娘咳嗽,一边哈哈大笑。
“两小只感情真好哦~”一个女孩子把扶香姑娘的语气学得惟妙惟肖。
“哦哈哈哈哈!”孩子们一阵哄笑。
不可一世的昆仑凤忽然就虚了。
她把脑袋缩进被窝。
想了想,抬手,轻轻把封无归也拽了进来。
“嘘,”她小小声说,“不要打扰无脸人睡觉。”
被窝里光线昏暗,隐隐约约能看见他眼睛里有两点光。
她睁大双眼和他对视。
她小小声:“汪。汪汪。”
肩膀拱拱他,疯狂暗示。
他没反应,她继续暗示,一直暗示。
直到封无归忍无可忍,生无可恋地敷衍:“……汪。”
成功传染!
凤宁总算心满意足了。
被窝轻轻抖动。
她笑一会儿,他笑一会儿。
半晌,隆起的小团蹭向大团,拱在一起,不动了。
天刚蒙蒙亮,扶香姑娘咣咣敲响门框,笑眯眯地叫醒满屋孩子。
“今日先生到我们香山村授课来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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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伙起床出发!”
无脸人们欢呼起来,叽叽喳喳往床下蹦。
凤宁用被子蒙住脑袋,拼命装死。
眼皮那么重,根本睁不开!
一岁半的宝宝才不要念书,她要赖床!
“晚上不睡,早上不起。”扶香姑娘拽她被子,“夜里闹腾的时候,就不知道还要早起?”
凤宁用力打呼噜,嘴里含糊不清地念叨:“困死啦困死啦呜呜呼噜……睡不够头头痛痛……”
扶香姑娘松开被子,叹了口气。
凤宁偷偷在心里嘿嘿一笑。
“唉。”扶香姑娘烦恼地说道,“宝宝睡不够,容易不长个。看来以后不能再让他俩一起睡啦,凑一块儿,晚上总舍不得睡,净瞎闹!就从今晚开始分床吧……”
凤宁:“!”
她一个激灵蹦了起来。
那可怎么行,周围全是无脸人,一个人睡觉多可怕。
“我不困!”凤宁闭着眼睛大喊,“一点儿都不困!我睡得好饱!可精神啦!”
扶香姑娘:“……”
扶香姑娘一脸无语,看着这个家伙歪歪斜斜爬下床,摸到自家小竹马,双手攥住人家衣摆,跟在人家身后,一边打瞌睡,一边让人家帮她洗脸漱口。
那漂亮少年垮着一张脸,眉眼相当生无可恋。
他掰开她嘴巴,给她清洁小白牙。
他:“张嘴,啊——”
她紧闭着眼睛,仰起小胖脸,把嘴巴张得老大:“啊……”
洗漱完毕,他用生疏的手法抓了抓她满头乱毛,给她扎了个难看的歪揪揪。
他表情不耐烦,动作倒是软和得不行,全程竟然没能弄醒她。
扶香姑娘倚着门框,看着这一小对在院子里挪来挪去,不禁弯起眼睛,笑得像个怪奶奶。
凤宁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跑到了封无归背上。
她迷迷糊糊醒来时,发现自己脑袋搁在他肩膀,下巴底下还贴心地垫了块叠起来的手帕。
“哇……”她问,“你怕骨头硌痛我吗?”
“不。”他面无表情,“我怕你口水流我身上。”
凤宁大声为自己正名:“我又不是一岁小孩,我才不会流口水!”
封无归:“……啊对对对。”
村中有座大祠堂。
祠堂里供的是只泥塑金身的凤凰。
一个无脸男孩兴奋地说道:“这是咱昆仑战神不灭之凤!他救过我们村里的祖先,当年还在我们村头的小河里面洗过脚!”
凤宁刚弯起眼睛,又听这位无脸男孩大声邀功道,“咱们每天喝的汤,都是我特意从河里打水回来煮哒!福气满满哦!”
凤宁:“……”
秃…毛…崽…的…洗…脚…水!
提起秃毛崽,凤宁如梦初醒,狂拽封无归的衣袖。
“过了两天啦!”她着急道,“凤安是不是都已经被干掉啦!”
封无归:“……”
你们昆仑凤是真的口无遮拦,百无禁忌啊。
“并没有。”他告诉她,“外界时间不过一瞬而已。”
凤宁:“???”
她用力眨巴双眼,小手比比划划:“可是我们实实在在已经度过两天了呀!我们一起吃饭,一起睡觉!”
这个有点不好解释。
封无归思忖片刻,道:“我们对时间的判断,主要源于环境与自身的变化。比如太阳东升西落便是一日。月相从朔至望再至朔,便是一月。冬去春来又是一年。人从新生到老死,便是一生。”
凤宁点头:“嗯嗯!”
周围不知不觉围了一圈无脸人,个个竖着耳朵,听得津津有味。
“神魂并无时间概念,只是受制于身躯,习惯跟从于身体对时间的感知。”封无归道,“倘若脱离身体感知,对时间的感受便会不同。比如做梦时,无论梦中度过如何漫长的时光,醒来或许也只是一瞬而已。”
“哇……”无脸人们纷纷交头接耳,“对对对,是这样是这样!”
凤宁大概懂了:“所以我们有很多很多时间来找出那个家伙(军师)?”
“也不尽然。”封无归微笑,“万一他下一瞬间就自爆呢。”
凤宁垮下脸:“……”
这是脑袋上悬了个大-炸-药-包啊!
她望望天,又望望周围。
香山村都是黄土地,扶香姑娘的记忆世界暖黄暖黄,每个人都没有脸。
想要找出军师,还真没那么容易。
祠堂前的空旷场地上渐渐坐满了人。昆仑不是每个地方都有公学堂,没有公学的地方,会有先生定期授课,给百姓教学扫盲。
众人搬来小板凳,排排坐好,等了很久,先生终于姗姗来迟。
“咦,换人了?不是原来的先生!”
“我是秦先生的弟子。姓李。替老师授课。”这位李先生虽然是个无脸人,却明显能看出心情不太好,他负起双手,硬邦邦开始给众人讲字。
“先生……”有人弱弱举手,“你讲的这个字长什么样,俺们不认得。”
从前秦老先生都会准备大纸张,把字挂在身后教大伙认识。
李先生忽然暴怒,“啪”一下摔了手中的书册。
众人齐齐一呆。
“识不识字有什么区别吗?”李先生冷笑道,“一群脸朝黄土背朝天的泥腿子,这辈子也就这样了!还以为能有什么前程!”
众人愣愣看着他。
在场有老有少,都是素日跟着先生念书的,回去还要教自己家人。
向来是愉快听课,满载而归。
今日这闹的哪一出?
“无聊透顶,浪费时间!”这位代课先生似乎憋了满腹戾气,恨声冲着众人发泄,“我饱读诗书满腹才华,若是生在东郢白玉京,早就功成名就,成为人上之人!”
众人瞠目结舌。
“你们怕是不知道人家东郢白玉京有多好,”无脸先生冷笑,“这破昆仑,连人家一根寒毛都比不上!烂,烂透了!”
凤宁悄悄捏了捏封无归的手指,用眼神疯狂询问——像吗像吗像吗像吗?
他微微摇了下头,示意她稍安勿躁。
“你说什么呢!”有人当场就急眼了,推开小板凳,愤怒起身,“干嘛在这里胡说八道!昆仑怎么你了,大家在昆仑过得好好的!”
“啧啧啧,”无脸先生轻蔑摇头,“落后,愚昧,无知,眼界窄,没格局,就知道眼前一亩三分地。你们要是看见过外面的世界有多美好,就会知道自己是有多狭隘。这昆仑,早该亡了!”
一位暴躁老哥怒摔小板凳:“你爱滚哪儿滚哪儿去!少在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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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瞎咧咧!”
“无知愚民!”无脸先生冷笑,“被奴役而不自知,蠢!愚不可及!不长脑子,就会跪舔昆仑!清醒之人,就该跟随我,一呼百应!”
众人给恶心得不轻。
在扶香姑娘的带领下,孩子们阴森森抡起了小板凳。
“卑劣者总是以己度人!”扶香姑娘道,“你自以为遗世独立,殊不知,从你嘴里放出来的每一个屁,都是出自你那副肮脏肚肠!孩儿们,揍他!”
只见一群无脸孩童挥舞着小板凳,乌泱泱冲上前。
无脸先生狼狈抱头逃窜:“暴民!愚民!无可救药!无可救药!”
众人纷纷鼓掌叫好,喝彩声震天地响。
“让你看看,什么才叫一呼百应!哈哈哈哈!”村民们开怀大笑。
“你、你们这些,你们这些!”无脸先生上蹿下跳,惊惶呼喝,“你们这些昆仑的死忠伥鬼!你们这些、这些既得利益者,既得利益者,无脑维护昆仑!”
这一下,众人笑得更大声了。
扶香姑娘叉着腰,身板挺得笔直,声若洪钟:“对,你大可以四处去说,告诉你那些主子们,在咱们昆仑,老百姓就是既得利益者,这,就是昆仑!”
板凳横飞,一片欢笑。
凤宁:“呜。”
凤宁:“好猛一扶香!好猛一扶香!”
根本轮不到自己出场。
【📢作者有话说】
第95章 一见如故
◎予人方便,我也方便。◎
“这个人和军师会有关系吗?”
凤宁迟迟没听到答复, 转头一看,见封无归在专心看周围的鸡飞狗跳。
他神情很淡,目光难以形容, 很有压迫感。
凤宁有种奇怪的直觉,如果问他在看什么的话, 他大概会用向九大洲宣战的语气, 淡淡说出一句“我看这芸芸众生”。
凤宁悄悄挑了挑眉毛。
她凑过身,贴住封无归的耳朵, 快速恶魔低语:“你在看什么?”
他:“我看这……”
忽然一顿。
他斜斜瞥向她,眼睛里那种平和而遥不可及的气质迅速消散。
“……看这里有没有可疑的人。”他笑眯眯弯起眼睛。
凤宁冲他扮鬼脸:“哦!”
他本来明明就要说她想的那句台词!
这个家伙, 好会装。
此刻, 代课先生已经被孩子们“追杀”出了大祠堂。
狼狈逃走前,他仍满心不忿, 扯着嗓子攻击扶香姑娘:“扶香老太婆你就是个伪善的假好人!装模作样救人, 其实还不就是为了贪钱!别以为人人都是傻子, 谁还不知道你收了多少捐赠!呵, 什么好人, 说到底不就是为了发财!”
这一桶脏水把扶香姑娘都给泼愣了。
香山村的村民们收住了笑, 纷纷围向扶香姑娘。
“别听他瞎说八道!扶香姑娘您是什么样的人,我们大伙心里都门儿清!”
“就是!他就是那什么, 那什么‘以己打人’!”
代课先生跳向门槛, 撇嘴喊道:“呵, 你敢说你从来就没收过别人半文钱?!收过你就闭上嘴吧!还有脸在这里跟我狡辩!”
扶香姑娘气得浑身颤抖。
凤宁大怒。
她一撸袖子,噌噌噌爬上太爷爷的金身泥像, 踩着富贵包, 大声阴阳怪气:“哇~原来做好人就能发财吗!有这么美的事, 你怎么就不愿意做好人呀?不会吧不会吧, 不会是因为你不喜欢发财吧?”
代课先生被这一通歪理杀了个措手不及,脚一滑,差点儿绊倒在门槛上。
“哇!”凤宁乘胜追击,“你宁愿不发财,也坚决不肯做好人吗!你可真是意志坚定~性格顽强哦~”
扶香姑娘没忍住,噗一下笑出声。
村民们也哄笑起来,冲着那道狼狈逃窜的背影直喝倒彩。
凤宁得意极了,脑袋左摇右晃。
“你个小捣蛋!”扶香姑娘悄悄跺脚,嗔道,“爬那么高!还不赶紧下来!”
“嘿嘿嘿。”
封无归悄然跟着代课先生离开了祠堂。
不多时他便回来了,视线相对,轻轻摇了下头。
扶香姑娘的记忆世界有边界,整个世界只是她日常活动的范围。代课先生离开村子就消失了,无法继续追查。
世界很小,凤宁二人很快就把村里所有的猫猫狗狗都撸了一遍。
没有任何异常。
“难道我们要在这里住上好多好多年吗?”躺在晒得暖蓬蓬、香喷喷的被窝里,凤宁叹了一口少年老成的气,“让扶香姑娘记忆最深刻的,就是这些平凡的日子啊?”
封无归微笑不语。
凤宁猛地转身,盯住他漂亮的侧脸:“你呢你呢,最让你怀念的,是不是荆城的桂花酒呀?”
他弯了弯漆黑狭长的眼眸,神秘兮兮道:“我其实没有很喜欢桂花酒。”
凤宁顿时好奇:“嗯?嗯嗯?”
他用一种讲故事般的语气说道:“那时候太多人想杀我。我见他们四处下毒很辛苦,便日日去买桂花酒,予人方便,我也方便。”
凤宁:“……”
她盯着他,盯盯盯,盯了半天,愣是没分辨出他是不是在开玩笑。
“不过。”他毫无笑意地勾起唇角,“第一次喝到桂花酒,确实记忆深刻。”
镇境守护第一次喝桂花酒,喝了一口,喷了一半。
凤宁:“哦……”
怎么回事,忽然有杀气。
敏锐的昆仑凤果断抱住他胳膊:“快,睡觉!”
平静的生活忽然被打破。
“大事不好啦!”
晌午时分,一个无脸孩子惊慌失措冲进家,一只手抓着门框,另一只手合在“嘴”边,震声喊道:“东兰城有官差过来,要追究我们揍人的事情!村长拦不住他们!”
孩子们从小到大没和官差打过交道,顿时都慌了起来。
“怎么办怎么办?”
孩子们叽叽喳喳乱成一团。
扶香姑娘从厨房走出来,边走边在围裙上擦干双手,她温声安抚大家:“不要怕,想必是那个没脸皮的告了我们状,我去与官差说。官差是讲道理的。”
孩子们面露担忧。
一个大孩子拉住扶香姑娘衣角:“扶香姑娘扶香姑娘,你告诉官差,用板凳砸那先生屁股的是我!三下都是我砸的!”
其他人也纷纷抢着背锅。
“他的鞋子是我踩掉的!我也踢他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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股了!”
“我砸得最准,他们扔的板凳都是歪的!”
“明明就是我踹的!你们通通让开!”
扶香姑娘被吵得直揉额头,一脸无奈:“都别争啦!”
她折回屋中,换了一身平整衣裳,重梳了发髻,郑重其事地抹上桂花油。
“你们乖乖在家等着!我来解决。”
这一次没人听她的话,一群孩子默默抿住唇,影子似的跟着她。
刚走到院子正中,只听“嘭”一声巨响,两扇木院门被人一脚踹开。
孩子们一阵惊呼。
踹门的正是那个代课先生。他身旁站着三位人高马大的官差,只见代课先生趾高气扬,昂着一张没五官的脸,抬手指指点点。
“就是这个扶香!”
孩子们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你抓着我,我抓着你,一个比一个紧张。
扶香姑娘上前道:“此事是你无理在先,你敢告诉这几位官差小哥,当时你究竟说了些什么话吗?”
“不用跟她啰嗦!”代课先生大手一挥,“给她拿下,扔监牢里面去!”
三位官差对视一眼,便要上前拿人。
扶香姑娘错愕:“哪有这种道理!昆仑是讲王法的!”
代课先生阴恻恻冷笑,竖起拇指指了指身旁的官差:“我亲戚就是王法!”
凤宁气乐了。
在昆仑,当着一只昆仑凤的面来这套?
“他们完蛋了。”凤宁狞笑,“我会好好记住……呃。”
这几个,都没五官。记了个面糊糊。
凤宁暴跳如雷。
她正寻思着该怎样找他们麻烦,那代课先生便指了过来:“还有那个小杂毛,她也不要放过!”
凤宁震惊,抬手指了指自己鼻子。
哇。
她应该是第一只被骂杂毛的昆仑凤吧。
昆仑凤,明明都是金红金红哒!
“我纯毛!”人可以随便杀,这个必须说清楚,凤宁震声,“纯毛!”
她正在炸毛,忽然被人捏着胳膊拽到身后。
扶香姑娘挡在她面前,沉声道:“欺负孩子不是英雄好汉。我跟你们走。”
孩子们都急了:“扶香姑娘不能走!”
他们跑上前,小小的身躯一个个挡在前面。
凤宁也急,一身杀气就要按捺不住。
封无归抬手勾住她的脖子。
他用她非常熟悉的姿势把她带到一边,扬了扬下巴,懒声道:“记忆深刻的事件,看一眼。”
凤宁陡然回神。
她差点儿都气忘了,这是扶香姑娘的记忆,在那段往事里,并没有一只伸张正义的昆仑凤。
凤宁唇角直往下撇,生气道:“昆仑也是有坏人的。”
封无归微笑:“自然。”
凤宁眯起双眼,紧紧盯着这几个逼向扶香姑娘的家伙。
大大小小的孩子们瑟瑟发抖,但谁也没有后退,手牵着手,硬是把扶香姑娘拦在身后。
有个孩子上下牙直打架,嗑嗑响着,哆哆嗦嗦道:“我,我以后一定要参军!成为一名战士,保护大家!
“我也是!”另一个孩子咬牙,“我我我赵四,以后也要做战士!”
“还、还有我杨廿九!”
在人高马大的官差面前,孩子们其实根本没有半点抵抗能力。
官差正要动手,门外突然呼啦啦涌进一大群人。
只见村中男女老少都来了,瞬间结成人墙,护住扶香姑娘和孩子们,把三个官差堵了出去。
封无归微笑:“好人挺多。”
“反了,反了!”代课先生疯狂跳脚,“这群泥腿子反啦!”
“反?”老村长抡起一条扁担,冷笑道,“你这条东郢白玉京的走狗,还有脸叫反?”
代课先生拼命去拽那几个官差:“看看他们,看看他们!”
官差对视一眼,伸手拔刀。
“铮——”
冷光晃过众人的眼睛。
一名官差道:“既是反贼,先斩后奏也未尝不可。”
村民们纷纷倒吸凉气。
“这么恶劣的事件,不像能出自昆仑啊。”封无归惊奇挑眉,勾着凤宁挤到前边,“我说——”
凤宁恍惚回神,心脏微微惊跳,目光很轻地从某几个无脸孩子身上掠过。
事实证明,封无归每次“我说——”,都必定要被人打断。
小院再一次迎来不速之客。
“住手!”
一位身穿青色长袍,气质斯文又暴躁的老人跳了进来。
代课先生转头一看,顿时气焰全消,讷讷垂头拱手:“老、老师……”
这位正是从前给香山村授课的秦先生。
秦先生喝住暴行之后,立刻收敛了身形,垂手站在一旁,望向门口。
只见门口来了好几位满身书香气的文士。
一色长青袍,远远都能闻到书卷香。
几位文士众星拱月一般,跟随在一位银发老者身后。看姿态便知道银发老者深受众人敬重。
最神奇的是,这位和蔼的老人脸上竟然有五官。
“东书院翟夫子在此,谁敢逞凶?”一名修为极高的随行护卫冷声喝道。
孩子们顿时激动地跳了起来。
“哇……夫子……是夫子!”
东书院是昆仑东境最有名望的公学,历年给附近村镇授课扫盲的正是东书院的先生们——只有其中最负盛名的几位大学究,才会被人们敬称为夫子。
夫子个个德高望重,便是那些领军打仗的大将军们,见了夫子都会恭恭敬敬。
“翟夫子?”扶香姑娘睁大双眼,“您是东书院首席夫子?”
“正是老朽。”银发老者上前一步,长揖到底,“东书院翟清,代门下不肖弟子,向扶香姑娘赔罪。”
这位夫子气质清正,嗓音温润沉厚,一个照面便让人心生好感。
扶香姑娘微微愣神,双手不自觉地放到身后擦了擦。
“哇……首席夫子亲自来赔罪!”孩子们交头接耳,激动不已,手拉着手蹦跳起来。
凤宁悄悄拽了拽封无归的衣袖。
他微微偏过身,侧耳听她说话。
凤宁惊奇道:“这个夫子,好亲切,好熟悉哦!而且他有脸,好面熟!”
“哦?”
凤宁歪头:“这就是一见如故吗!”
“有没有可能你其实见过他。”封无归眸光审慎。
凤宁摇头:“肯定不认识。昆仑凤活不到这么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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