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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30-36(第2页/共2页)

sp;不小心碰到他的胳膊,言早觉得好像触摸到了一块冰。

    黑板旁的挂表指向十点零五分,言早披在于泽辉肩膀的外套随之滑落。

    于泽辉的喉咙中发出了嘶哑的“嗬、嗬”两声,接着就仿佛被冻僵般直挺挺地跌下椅子。

    属于人类的躯体霎时间不见了。

    言早看见,他的五官回缩,全身变得光滑,已然成了一只黑色怪物。

    她退后两步,正好坐到了一把椅子上。

    窗外,也变成黑色的了。

    言早挪到门口,打开开关,但灯管却呲呲作响。

    闪烁数次后,“嘭”的一声,灯泡炸开,教室重归黑暗。

    跟着变黑的窗外,教室中飞速堆积起灰土。

    被遗留在教室中央的于泽辉不断扭动,从面部不知道哪里的器官发出嘶哑的叫声。

    很快,一个变成了两个,还在不断增殖。

    它们像是没有骨头的团团烂肉,挤满了教室中的地面,无尽的叫声和在一起,竟然组成了属于人类的尖叫和窃窃私语。

    黑色怪物们窸窸窣窣地在地上蠕动,却让言早觉得它们在刻意模仿些什么。

    跟着“砰”的一声,言早知道它们在模仿什么了。

    一个蓝白色的影子,从窗外飞速掠过,直直坠到地上。

    红色的血渗进破旧的地砖,好像地下有一张贪婪的口将它大口饮尽。

    黑色怪物尖啸起来。

    言早眼含戒备,后退着离开,狠狠甩上教室的门。

    可这一切并没有结束。

    冲出教学楼的瞬间,言早与那个影子擦身而过。

    “他”头朝下,跌碎在言早面前,最小的距离近乎只有几毫厘。在两双眼睛对视的瞬间,时间也仿佛凝固。

    舞动的发丝拂过言早的脸颊,现在,她看见了那张一直模糊的脸。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啊?

    洁白的、迷惘的、天真的、绝望的

    也是,如言早所料的。

    在悲伤和痛苦还没有被命名的年月,她却好像已经尝遍苦涩。

    承载记忆的玻璃容器碎成片片,又被人粘起,而顺着伤痕的脉络,言早终于看清了。于是所有片段中的朦胧都变得刻骨,那些虚化的身影被一一对上。

    言早惊恐万状,随着空荡的胸腔涌起一股酸意,无数黑色怪物陡然出现。

    一定要离开这里!

    言早心里只剩下这一个选项。

    她身边似乎不再有这些熟悉又陌生的建筑,又仿佛充满了重复的a教学楼。

    重物落地的声音尾随着她,不断有血肉之花涌下来,一次次重复八年前的那个瞬间。尸体堆积在教学楼门口,毫无仁慈。

    而黑色怪物铺天盖地,占据了这方世界的每个角落,也阻挡了她前面的路。

    令她毛骨悚然的是,无数圆润平滑的面上被撕开了一个微笑着的口子,千万道人声汇聚一齐,震耳欲聋。

    “来找我。”

    “想起我。”

    她闭上眼睛,喊道:“滚开!”

    如摩西分开红海般,黑色怪物为她让出一条道路。

    言早顺着道路向前跑,却在片刻后就撞到了透明的屏障,伸手触摸,只能感到一层稍亮的薄膜。

    停下后,手腕上冰冷的触感让她瞬间冷静下来。

    她拉下袖子,看见那只在只在八年后出现过的腕表。

    表面碎裂,指针无法转动,它被永恒地定格在2012年的十点零五分。

    惨白的指尖拂过颊侧,言早看见晕开的血红。

    回过身,黑色怪物静静伫立。它们好像在低泣,发出呜呜的哀音。

    不知从哪个开始,言早听见了嘶哑的笨拙的一串发音:

    “ma ma 妈妈 ”

    像是一群孩子在索求母亲的爱。

    她再也无法回头了,她再也没有退路了。

    言早想起柏严的话,“在你想要结束的时候。”

    别再骗我了,她重重吸了口气。

    回望这个残破的学校,每一寸地面都已经像是泥沼。黏腻腻的黑色怪物感染了这里,却像阳光下的蜂蜜,逐渐融化。

    “结束吧。我说,结束吧。”

    瞬间,万籁俱寂,连不断落下的尸体也被定格在空中。

    一扇黑色的门,出现在言早的眼前。

    毫不犹豫地,她走进去。

    第35章

    柔软的阳光照射在女孩的脸上,她眉头微蹙,躺在淡蓝色的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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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早似乎大梦初醒,猛然睁开眼,看见周围洁白的装饰。一切的摆设都仿佛泛着温柔的光,但是这些的源头似乎又来源于她面前的那双眼睛。

    一双灼热的、意味深长的眼睛。

    眼神再向下滑动,是两片有点熟悉的嘴唇,勾出一个漫不经心的弧度。

    他穿着白色的衬衫,俨然一副职场精英的模样,却不会让人觉得被拒之千里。

    见她醒来,他脸上挂上一种客套的职业微笑,关怀道:“可以跟我讲讲你的梦吗?”

    言早怔怔地直视着天花板,花费了一段时间才认清这里,是她曾经工作的地方。

    她抿起嘴唇,不愿回答的样子,气氛也随之陷入胶着。

    门外有人轻柔叩门,男人看向墙上的挂钟,不再追究言早的反应,而是嘱咐她回去好好休息。

    办公室只和这里隔着一层楼,言早回办公室时,房姐正在沏茶,闻声抬头问她:“我给你介绍的咨询师怎么样子哦?都说医者不自医,你看你小小年纪,记性还不如我,早就该听我的话去看看了。”

    熟悉的声音让言早一下子又有了脚踏实地的感觉。可她还想再确认一下,她要违背当年的誓言了。

    金语语工作的报社和罗郁的编辑部都在a市,虽然没有刻意关注,但言早还是在他们寒暄时候听了一耳朵。

    言早顺着导航来到郊区的报社,却被告知这里两年前就拆迁了,不知道为什么地图上却没更新。

    编辑部倒是还在a市,但询问之下也并没有罗郁这个员工。

    在前台诧异的目光中,言早嘴角咧出一个像哭一样的笑。

    都说了,是梦。梦里的东西,怎么可能是真的呢。

    有了这个的佐证,她连脚步都轻快了。言早甚至涌上一股期待,是不是,当年在h高的事情也是一场梦呢。

    时间已经快下班了,四处碰壁的言早却突然涌出一股无处可去的孤独感,等到回过神来,她又回到了办公室。

    见她风风火火地走又面色复杂地回来,房姐关心地探出头来:“小言,你们年轻人的事情我不太懂哟,但压力太大就歇一歇吧。”

    言早苦涩地点点头,半晌没有说出话。

    “没事儿,刚做了一场梦。”

    好长的一场梦。

    一场噩梦。

    就这样,言早继续着朝九晚五的生活。

    日子如水般流淌,她也分不清是过去了两个月还是三个月,她把手插进时间的长河中,只能无力地观赏它们从指缝溜走。

    眼前要做的表格和待打印的文件才是真的、触手可及的,两点一线的平淡,失去时才觉得珍惜。

    可某天上班时,言早姗姗来迟,看见自己的桌上一簇绽放的白色勿忘我。

    连包装纸也是白色的,在黑色塑料桌面上分外刺目。

    房姐坐在办公室的另一张桌子前端着茶杯,吹去沸水面上袅袅升起的白雾,看着她促狭一笑:“小言,这人品味可不怎么好啊。哪里有追女孩子这么没情调的咯。”

    言早胡乱地点点头,勉强从脸上挤出来一个笑。

    端起花来,一张黑色烫金卡片悄然滑落。

    捡起来后,上面却只在最中央写着两个字:

    你好。

    与问候相比,更像是提醒。

    脑子里闪过一个片段,是梦里周滂与人争执时所说的论坛,他说他从上面看见了h高新闻。

    言早看向房姐,她在低头看手机,于是她鬼使神差地搜索出h镇本地论坛,论坛时代已经过去,这里已然成为充斥着网络垃圾的坟场。

    没有,任何关于h高翻建的讨论帖都没有。

    言早舒了一口气,或许h高还好好地矗立在那里,而她只是又一次代入了梦境,把虚幻当做真相。

    在关掉网页的时候,她不小心打翻了旁边的水杯,慌忙中把鼠标丢到一边,等擦干水迹,却看见滚轮滑到了一则几年前的新闻上。

    原来h高真的曾经想要翻建,也真的停滞了下来。

    却不是流传的遇见怪事,而是因为,在ab楼之间的地下挖出了一具白骨。

    身份不可考,原因不可考,只知道历史已有几十年,——与图书馆建馆应当差不多。言早浮现这个想法,才发现新闻中根本没有提到图书馆,但那具白骨的发掘地不就在图书馆正下方……吗?

    言早刷新页面,看到了配图,可她印象中就在ab楼间的图书馆竟然不翼而飞了。

    头突然一阵剧痛,真真假假又让她有些分不清了。

    或许这就是噩梦的后遗症吧,言早苦中作乐。

    病急乱投医,言早视线划过电脑旁贴着的一串数字,那是房姐给她介绍的咨询师电话。那次之后已经几个月,她没去过也没联系,现在她觉得有必要打个电话问问。

    手机输入号码,传来的却不是呼叫等待,而是一阵清脆甜美的女声: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言早确认了一遍,没有输错。

    电话接通通讯公司客服,客服人员确认这是空号,还为她查询了号码归属地。

    h镇。

    一瞬间,她如坠冰窟。

    言早开始拼命回忆,他是谁,他长什么样子?

    她只记得,他有一双……像梦里的人的眼睛。

    整个下午,言早都魂不守舍般,把打印的文件打错了两次,又撒了一壶咖啡,直到房姐摁着她的肩膀让她好好坐下,反正他们部门的工作也做了个七七八八。

    下班打卡时,她还有些恍惚,这份恍惚维持至她打车回家后。

    似乎已经很多年了,她变得不怎么爱开灯,倒也不是为了省下些许电费,而是在黑暗中,她反而觉得更温暖和安全。

    几年下来,在夜色中视物也变得没有那么难。

    料理台旁一灯如豆。

    言早想着今天下午的那束花,她没把它带回来。在言早的默许下,房姐找来了一个花瓶,把它养在了窗台上。

    一股甜中带苦的幽香时刻萦绕在办公室中,即使她刻意不往窗台的方向看,也无法忽略。

    下班时,她无意瞥向那里,却觉得下午还生机盎然的花束,现在已然有了枯败的影子。

    嗅嗅,花中精怪似乎幻化成了味道,跟着她回到了家。

    脑子里闪现出几次碰壁的瞬间,又连带着弹出h高的新闻,那具累年的白骨,那个打不通的、充满了诅咒般的电话……

    厨刀歪了一下,把她的食指切开了一个不小的口子。

    言早下意识攥紧伤口,跑向楼上卧室寻找医药箱。

    拖鞋拍在光滑的木质地板上,身后却仿佛有脚步跟随,往常令人安慰的黑暗中也混沌一片,藏着妖魔的影子。

    这时,一楼无人的厨房,诡异地传来了剁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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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菜刀拍在案板上,砰砰作响。

    滴油下锅,炒香时发出“刺啦——”一声。

    不一会儿,腥味儿变成了肉香。

    那股香味是如此的妖异,好像可以透过鼻腔直冲脑子而来。

    声、香、色。

    可这味道不算陌生,那是奶奶端来的汤的味道。

    言早在去h镇前没见过奶奶几面,她不知道该怎么亲近她,她也是。

    于是关心只能化作周末回家时做的饭、熬的汤。

    可,奶奶呢?

    为什么言早再也没有关于她的记忆,即使父母去世时,也只是她一个人面对了一切。

    不对,不对!

    纷乱中,她半跪在床头的柜子前,摸出医药箱。

    松开左手,言早才发觉手心中并没有被血色濡湿,刚才被她屏蔽的感觉也回笼,丝毫没有痛意。

    眼前光洁的手指让言早再次陷入浑噩:是不是什么时候,她又开始做了个梦?

    四处无风,卧室的门却“啪”地一声关上。

    言早不禁向后坐在地上,后背撞翻了一个篮子。

    柜子旁边的洗衣篮中,有几件数月前就堆在这里的衣服,它们被言早刻意忽略,不愿回忆。如今洗衣篮倾覆,一件冲锋衣外套也跌出,从外套口袋中缓缓滑落一枚银亮的钥匙。

    钥匙啊钥匙,没有生命的钥匙,却从她的梦境追出现实。

    月光照在钥匙上,跃动着噩梦的光。

    门外,她听见似曾相识的嘶吼声。

    言早握起它。

    ——蓝胡子留下钥匙,叮嘱他的妻子不要打开城堡深处的那扇门。

    她违背了誓言。

    看见房间中的尸山血海,干净的钥匙跌落进血泊中,血痕怎么洗也洗不掉。

    怎么办?

    言早站起身。

    白色的勿忘我铺满了属于言早的天地,洁白的花瓣被放大无数倍后融入黑暗,甜中带苦,一如她的人生。

    言早走向卧室的门。

    他握着她的手,那双手是干的热的。他亲吻她的额头,那双唇却是冷的湿的。

    可是一个冰冷的人,该如何温暖另一个冰冷的人?

    言早把钥匙插进锁孔。

    单薄的白骨和孤独的灵魂。

    无心中吟咏过的故事片段指向的却是终极结局。

    所有的东西连接在一起,让她终于可以明白,究竟是怎样一种骇浪,分秒不停冲刷她的悲哀;又是怎样一种烈风,将她单薄灵魂撕成碎片。

    “咔”的一声。门开了。

    第36章

    门的后面,是什么?

    就像小时候会问的问题一样:山的那边是什么?海的那方又是什么?

    山的那边,还是山。

    门后面,还是一道虚掩的门。

    厚重的铁门闪出一道缝隙,好似有一个喑哑的声音在邀请她。

    言早扭过头,看见熟悉的走廊,属于h高的教学楼走廊。

    她感觉自己手中的钥匙在瞬间消失掉,化作丝丝缕缕的黑色融入夜色中。它们回到了它们该回的地方了

    再也没有迟疑,她推开了它。

    “吱呀 ”一声,回荡在这个被所有人抛下的地方。

    逆着冷银色的月光,她看见了,她的他。

    他还穿着那件单薄的白衬衫,言早发现,他的身上半明半暗,垂下的手指几乎是透明的。

    “我等待了太久,但我知道你能打开它。”想起一切、找到一切 而不是在幸福的、没有真相的梦里度过一生。

    他轻轻地笑了一下。

    言早觉得喉咙中有一团什么东西,让她想哽咽。她抿起嘴唇,抽动了一下鼻子。

    他的指尖,正有液体流下来。

    黑红色,滴滴答答。

    他浑然不在意地擦掉手上的液体,对她笑。

    言早却哭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想要抱住他,即使他似乎只是一个有那么多秘密的陌生人。

    他向她走来,仅仅是几步远,但言早觉得,他走过的每一步都让这里起着巨大的变化。而他在她眼中的形象也一变再变:同伴、可怜人、杀人犯、骗子、坏人,最终却还是,同伴。

    他牢牢握住她的手,言早感到寒意瞬间从她指尖爬上脊背。

    她睁大被泪水模糊的眼睛,透过半透明的躯体看见一地断肢残骸。只是一个瞬息,那些尸体却也消失了。

    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冰冷的气息落在她耳边,带着意味不明的笑:“ 谢谢你回来。”

    言早痛苦地闭上眼,她等待最终的审判,等待死亡或者比死亡更深刻的东西,却等来了一个吻。

    又是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她在其中好像感受到了克制与珍惜。

    言早睁开眼,而他带着怜惜和溺爱,像是母亲看着孩子,又像吝啬鬼看着世界上最美丽的宝物。

    看着言早清澈的眼睛,他拭掉她的眼泪。

    茫然涌上言早的心,她喃喃:“对不起。”她感觉到他为了这瞬间应该付出了很多。

    他却打断她,低声说:“你知道,错的人从来就不是你。”

    他又握住了她的手,牢牢地。

    这是言早经历的最后一次循环。

    他拉着她的手,告诉她不要抗拒,轻柔地投身进眼前的黑暗中。

    她像陷入一场美梦。

    笼罩在记忆湖面上的薄雾被吹散,言早清晰地看见了河水的流向。

    一阵光芒后,她以一种旁观者的姿态看见了站在讲台上的自己。

    她穿着运动短裤,弯下腰认真鞠躬。

    阳光斜照进教室,一些人眼神明暗交杂,像是野兽。

    她傻笑着下台,走向教室最后一排,却在一句找不到主人的嗤笑中僵住脸。

    她坐下,再起身后场景已经发生变化。

    下课铃响起,她向门外走去,长发扎成马尾,在空中一翘一翘摇晃出漂亮的弧度。

    一个人笑着经过过道,她眨眨眼睛,侧过头,却被嚼过的口香糖摁在后脑勺上。

    又是一阵哄笑。

    “喀嚓”几声后,镜子中的她红着眼睛,视线却一直聚焦在脚边的头发。

    奶奶从厨房端出菜,问她怎么周末回来成了短头发。

    她低头盯着汤碗,声音又小又细:“我想好好学习,打理头发太麻烦了 ”

    转过身是言早见过的,梦魇一样的快门声。

    言早攥紧柏严的手。

    回到宿舍时,她看见东西都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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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包中的课本不知道被谁扔掉,领回簇新的一套什么笔记也没有。

    那之后,桌洞经常有骂她的纸条。

    随便展开一张,上面写着【你的照片很好看】,她又惊又惧,团团眼泪掉在纸条上,洇湿了字迹。又不敢丢,只能随便重新塞回桌洞里。

    踟蹰着,终究没有进入的心理咨询室。

    鼓起勇气却得到敷衍的电话。

    面对奶奶,她所选择的言不由衷。

    记忆的河不断倒流。他们像是两尾游鱼,游曳于其中。

    转头看向这个世界每一个角落,都是她。

    段段回忆围成一个圈,组成一个永远无法跳出的莫比乌斯环。

    可倏忽,所有回忆都定格,变成同个画面。

    晴朗的蓝天下,她垂首一笑。

    言早的生日在十二月二十一日。

    很多人都相信二零一二年的那天是世界的终结。

    还不到十一月,学校门口杂货店的蜡烛就被哄抢一空,包括言早的奶奶,也在言早周末回家时给她看,仿佛凭借这一把石蜡混合物,就能换来诺亚方舟的船票。

    当然后来,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一场荒诞的骗局,可奶奶家里的蜡烛直到五年后也没有用完。

    它们被锁在落满灰尘的底层抽屉,永远没有盼来明天。

    言早不知道后面的故事,因为她还没等到那年的世界末日,就走入了她的良夜。

    没有电影中的洪水肆虐或火山喷发,她静静躺在天台上,就能看着整个世界向她塌陷。

    秋冬交替,叶子从树冠落下,而多汁的果实也被砸得粉碎。

    可她就像是只跌了一跤,起身时觉得身体分外轻盈。

    不想死啊。

    后悔,她后悔了。

    明明,还没有好好看看这个世界

    颤抖着,想抚摸自己脸颊,但手指穿过去了,她看着瘦小的身体被盖上白布,四周拉起警戒线。

    奶奶的眼泪、父母的自责,让她的心又碎了一次。

    她围绕在父母身边,却碰不到他们。

    她的眼泪滴落在奶奶脸上,却被误认为是十二月的雨。

    如果无法接受,那就忘记吧。

    于是她忘记了。

    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忘记了自己的记忆,忘记了 自己已经死去。

    那个冬天,与她有关的人纷纷转学。

    校门口,她站在一脸恐慌的金语语和罗郁中间,是多出来的第七个影子。

    几双手聚拢在一起,又像是触电般分离。赌咒不要再回来。

    她就站在他们身边,听着他们许下誓言,像她忘记一样去忘记。

    于是她的心也愈合了。

    她以为自己又开始了新的生活,所谓的世界末日根本没有来,骗子。

    她跟着父母回到a市,看着他们互相仇恨到几乎离婚,终究破碎着重归旧好。

    半年后,像一个普通的高中生一样,她考上了大学。

    她欢欣鼓舞地傻笑,要学心理学,向父母撒着娇描述想象中的未来。

    毕业后,她去当心理咨询师,好不好?

    她想帮助别人,不要像之前她知道的人一样,那个她短暂借读的学校中有一个可怜的、面目难辨的影子,可是仔细想,却想不起来了。

    她自顾自地开心着,听不到回应,看不到身边只有灰尘与黑暗。

    顺理成章,她度过了幸福又隐藏着孤独的大学时光,参加工作,实现梦想,走向未来。

    可离死去的地方越远、时间越久,她的力量也会慢慢衰减。

    她只能抛弃些什么。

    她开始抛弃编织的记忆。

    最先被抛弃的是她的父母。

    毕业的第一年,他们有了新的孩子,不需要她在身边担忧,也能从此幸福地活下去。

    他们第二个孩子出生的那天,她在记忆中消除了他们。

    生和死是对等的。于是在她的故事中,她失去他们了。

    然后是她的同学、老师、同事、路人

    她的生活越来越简单。

    最后只剩下房姐一个人,让她能维持着过上两点一线的正常生活。

    她的执念、她的愿望

    却让过去的自己、一部分的自己,被永远困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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