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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供的《十瓣月亮》20-30

    第20章 想念

    老霓出差在即, 事务繁琐,没日没夜泡在办公室里面,连着几天回家的时间都很晚, 午夜时分,霓月已经关灯睡下, 偶尔惺忪时会听见外面刻意放轻的脚步声。

    周四这天晚上,老霓回家得早,霓月还没晚自习下课他就到家,把父女俩脏衣服扔进洗衣机里洗, 收拾明天出差要用的衣服, 最后算着霓月到家的时间弄了点宵夜。

    简单的宵夜, 两碗酸菜鸡蛋面,摆在一张四方小桌上, 旁边有两张木竹隔热垫, 一罐剩一半的咸腐乳,霓月推门进屋,钥匙随手放在玄关柜上,闻到香味:“爸,你今天这么早回家,还煮了面。”

    老霓已经在桌前坐下, 招招手:“先过来吃面, 等下面坨了不好吃。”

    “哦。”

    霓月换上居家拖鞋,取下肩上背包放在沙发上, 到桌前坐下,拿起筷子开始吃面, 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相秀气斯文。

    “月月, 你为什么要帮于柔柔顶包?”老霓冷不丁抛出一句。

    动作一顿, 已经送到嘴边的那筷面条被重新放回碗里,霓月搅和了一下碗里的酸菜,想了下,如实说:“小时候有次于柔柔因为我被她妈打得很惨,我一直心里都很愧疚,总觉得该还她一次。”

    老霓大口吸溜面条,咽下一口后用筷子在虚空中点了点,语气微重:“下不为例,还有啊,虽然我知道你和云则是清白的,但是你还是要和他保持社交距离,别在学校让人抓着话柄,你知道原因。”

    霓月乖乖嗯一声,继续低头吃面。

    一碗面很快被老霓消灭干净,汤都不剩,抽纸来擦嘴,擦到一半老霓想到一件事:“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知道那封情书是于柔柔的?”

    “我是你女儿,字迹从小看到大,哪怕再细微的差别你都能发现,同时你也是班主任,批改过我们数不清的语文作业,要是辨别不出来那才不对劲。”

    老霓啧啧道:“不愧是我女儿,月月真聪明!”

    阳台上洗衣机里的衣服还没有晾,霓月洗完碗以后到阳台晾衣服,洗衣机一打开,她的眼神一震,表情崩溃,扬声冲屋里喊:“爸——!”

    老霓在屋子里高声答应。

    手伸进洗衣机里,随手揪扯出一条黑色裤子,皱眉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白色纸点:“你又不把裤兜里的卫生纸拿出来,到处都是纸屑,我真的服气。”

    不知道老霓在屋里忙什么,敷衍一句:“知道啦,你弄一下!”

    霓月:“……”

    端午三天假,霓月独自在家,早上起来从冰箱里拿了两个粽子蒸来吃,窝在房间里回微信消息,大都是群发的节日快乐祝福短信,出于礼貌,她挨个儿回了谢谢。

    一个人多少都显得有些寂寥,尤其在这样的阖家节日。

    下午,霓月顶着暴晒的太阳出门,穿着素净棉白裙,长度至脚踝,搭一双系带小白鞋,气质清丽,脸蛋无死角的漂亮。

    要去的地方得先买一束花。

    机缘巧合下,霓月推开一家明亮优美的花店的玻璃门,入目琳琅花色,粉色雪山,海洋之歌,洋甘菊,小飞燕,尤加利叶,满天星,让人应接不暇,香气浓郁甜美。

    很大的一家花店,装潢新颖唯美,墙上挂着许多花朵油画,柔软的流苏挂件,浅绿色的沙发,实木雕花小木桌,落地窗的设计让店内光线充沛,五名以上的店员在各自忙活,店内客人众多,结账台处的老板娘美得格外惹人视线,霓月看过去,认出老板娘是云则的妈妈。

    云则妈妈正忙着结账,没有留意到门口的她,霓月漫步入内,欣赏了下花店环境,来到一排黄色菊花面前,精心地从中慢慢挑选。

    “同学,买花送谁?”

    一道柔柔女声从身后传来,霓月回头,看见云则妈妈温柔的一张脸,笑吟吟望着她,她顿了下,抿抿唇说:“买给我妈妈的。”

    邵明珠这才注意到霓月手里拿着几朵菊花,一般祭奠逝者才会送菊花,邵明珠打消帮她挑选花朵的想法,温声轻问:“选好了吗,选好了我帮你包起来。”

    “好,谢谢阿姨。”

    接过霓月递过来的菊花花束,邵明珠又拿了几朵放在一起:“这些是送你的。”

    平白不受人好意,霓月盯一眼邵明珠手里的花,问:“为什么送我?”

    “因为你是云则的朋友。”

    “……”

    邵明珠领着她往结账台走,边走边说:“上回云则在体育馆比赛,我看见你身上穿着他的外套,周一我去学校,在办公室看见你也在,难道你们不是朋友吗?”

    说是朋友也行,不过算不上关系好就是了。

    得空的一个女店员过来询问:“邵姐,给我吧,我来帮她包。”

    邵明珠笑道:“不用你去忙,我给她包就好。”

    结账台处,霓月付完钱后等待拿花,云则妈妈的手相当漂亮,一双保养得宜的手叫人看不出本人真实年纪,又白又细腻,花束被放进一张白色方纸上面,巧手折纸包裹,动作娴熟。

    怕她等得无聊,邵明珠找话题闲聊:“上次你在办公室做什么呢,我记得那是上课时间。”

    霓月脑子一懵,总不能说实话吧,那多尴尬。她想了想,只好扯了个谎:“上课走神,被罚写检讨了。”

    “哦,这样啊。”邵明珠温柔笑着,把花束递过去,“好了同学。”

    “谢谢阿姨。”

    “不客气,端午快乐,记得吃粽子。”

    “谢谢阿姨,你也是。”

    怀里抱着花店离开,踏出玻璃门,霓月撑开遮阳伞,搭公交去最终目的地——北青墓园。

    墓碑上的女人温婉美丽,和霓月一样的自然卷发,软软搭在肩头,唇角笑弧亲切,照片旧得厉害,四个边角翘起一点,褪色,被雨水冲刷腐蚀,模糊女人面目。

    冒着太阳,霓月把那捧菊花轻轻放在墓碑上,再把四周杂草徒手扯干净,然后捋了捋裙摆在墓碑边上的青草地上坐下,双手抱膝,开始絮絮叨叨说一些废话。

    “妈,又是一年端午啦,我已经十年没吃过你亲手包的粽子了,我都有点忘了那是什么味道,要是你还在就好了……还记得我上初中后开始发育,身边的女同学都开始穿小内衣,我不知道怎么该给老霓说,最后拿着钱做贼似的钻进街边廉价内衣店,那个售货员欺负我不懂,让我五十块钱买了两个尺寸不合适内衣,我一面心疼钱,一面又觉得委屈,一个人躲在被子里哭到半夜三点钟,如果你在的话,你一定会亲手带我去买很合尺寸的小内衣吧,那晚后半夜睡着了,做梦都全是你,妈。”

    “妈,端午安康,你在那边要好好的,也要记得吃粽子,我会好好长大的,我现在也很少哭了,我很坚强的,虽然还没成年,但我觉得已经是大人了,你不用担心我哦,真的不用担心!”

    “可是妈妈,我还是很想你……”

    嘴里说着坚强的女孩,最后还是在妈妈的墓碑前哭得像个小孩子,霓月平日里真的很少哭,只有每次来看妈妈的时候才会哭,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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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间过去十年之久,伤口却如新痛,针刺般绵密的疼痛,久久不曾散去,也永远不会散去。

    一直待到太阳开始西沉。

    情绪平复,霓月哭得眼睛干涩,她拍掉白色裙摆上的几根青草渣,站起来,深深呼吸一口,转身看着墓碑上的照片:“妈,我下次再来看你。”

    一年的时间,霓月不止清明和过年会来,基本上两个月就会来一次,北城雨水充足,野草漫天生长,超过两月不来野草高度就会超过墓碑的照片高度,她不想妈妈的照片被遮挡,所以来的很勤,每次来都带上一捧花,大多数时候是菊花,有时候也会是白栀子,她也是,每次来都哭。

    回去坐的是公交车,车程一个半小时,跨越半座北城,她所在的站是始发站,上车时车上没人,她挑了个第二排的靠窗位置坐下,眼睛又涩又痛又痒,她忍不住揉了揉,没一会竟开始有点发肿。

    下一个站点,短瞬的晃动后,公交车停稳,前后门同时打开,或上或下的乘客,脚步声纷杂,她揉揉眼睛,一抬头就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和侧脸。

    前门刷卡处,修长手指夹着公交卡贴近机器,滴一声,小号红字显示刷卡成功,欢迎乘坐,云则把卡收进裤袋里,往里走的时候正好撞到一双清凌凌的杏眼,定定望他,眼圈红红的,还很肿。

    她身旁正好是空位。

    云则很快收回视线,当没看见,经过她时甚至都没有片刻的停留,没有任何与她坐在一起的打算,他直接走到最后一排的位置坐下,两个人中间隔着个太平洋的距离,老远八远。

    霓月平静把目光转向窗外,看来他果然还在生气,因为她随意把他微信给别人的事情。

    据她刚刚观察,他身上那件黑色T恤站着白色痕迹,像是白奶油又像是油漆或者是别的什么东西,再加上他目光沉沉面色不善,看样子他今天同样的不愉快。

    真巧,她和他有着同样不愉快的一天。

    云则听邵女士的话,提着一篮粽子给外婆送去,小舅一家正好也在,包括小舅家那个讨人厌的孩子,他的表弟邵辉,邵辉一见到他,就舔着冰淇淋踱到他面前,故作无意地把冰淇淋扔在他身上,然后惊讶地啊一声:“抱歉,不是故意的。”

    外婆重男轻女,格外偏爱小舅,也格外偏爱邵辉,总认为外孙终究是外孙,只有亲孙子才是最亲的,哪怕他全方面都比邵辉优秀,他从小到大次次考第一,外婆从来只夸邵辉。

    初中时,绍辉见他跑步有天赋,眼红得不行,非要一起加入校队训练,却远远没这个天赋,回头给外婆说起此事,外婆反而埋怨他不懂得让着绍辉一点,后来渐渐他长大懂事,他也不愿意去讨好一个并不太喜欢自己的人,往来愈疏,这一层亲情关系淡漠。

    不过他从不是逆来顺受的性格,中考出成绩那天,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饭,他取得全市成绩的第一考进思原,而绍辉只考了四百来分,重点高中都没得读,还是小舅找关系打点,才勉强塞进北城一所普通高中,外婆却在饭桌上一个劲儿夸绍辉已经大有进步,他忍无可忍,冷笑着飘出一句:“是,进步空间还大得很,毕竟就那么一点分。”

    绍辉摔碗乍起,怒声质问他什么意思,他眼睛都没眨一下,接着补刀:“说你成绩烂的意思,语文不好连这么简单的话都听不懂?”

    那天要不是家长们拦着,他指定高低和绍辉打一架。

    第21章 书屋

    收假返校的那天是周二, 早读过后举行升旗仪式,旭日初升,热意烤人, 霓月在光里微微眯着眼睛,肌肤通透白皙现粉, 抬眼,瞳孔里是主席台上戴着白手套作为升旗手的云则。

    国旗从他手中扬出,在晨风里猎猎翻飞,一角红色温柔抚过少年俊毅眼尾, 在天之骄子的脸庞轻落一个吻, 再升至高空。

    扬飞国旗的是他, 十分钟后被通宵批评的也是他,滋事斗殴, 记大过的处分, 罚扫校园公共区域,难免惹人唏嘘。

    隔壁一班的班主任司明老师站在队伍最末尾,背着手,脸色黑得像锅底,七个学生同时被通报批评,要是老霓没去出差, 回头没准还会调侃司明两句。

    老霓一趟出差去了小半个月, 回来时还剩一周时间就要期末考,现阶段的各科新课内容已经结束, 进入全面复习巩固的阶段,文科大量需要背诵的知识点, 有人就连去食堂排队打饭手里都拿着个小册子嘴里念念有声。

    霓月全身心投入复习, 在学校时出去打水和上厕所的时间, 基本上都待在自己座位复习,思原里有关她和云则的流言蜚语从来都没有断过,却没有人再抓住过什么话柄。

    在那次以后,她和云则再没有说过一句话,就算有几次擦肩而过的时刻,也是眼神淡然,只当陌路。

    期末考试的座位安排是分为两个文科和理科考区,打乱所有学生的学号排座,每间教室四十人,横五竖八的座位安排。

    考前一天,霓月和于柔柔同行去布告栏查看座位分布,于柔柔在二号,她在七号考场,她希望座位不要理讲台太近,监考老师就坐在她面前,她会更容易紧张。

    考前紧张是霓月从小到大的老毛病,老跑厕所,心悸出汗,小腹隐隐作痛,夸张的时候,考前能在厕所待上小半个小时才能勉强纾解。

    两天的考试时间,第一天上午考语文,下午考数学,霓月进七号考场开始找座位,看了一圈发现自己的位置在第一排正中间,就在讲台的前面,心里哗啦一凉,深深吐出一口气才无奈坐下。

    没坐一会,霓月就想去厕所,她站起来,把椅子推进桌底,路过身后那张座位时,不经意一瞥,看见八位数学号后面跟着个熟悉的名字。

    ——20150101 云则

    这到底是怎样奇妙诡谲的缘分。

    据她所知,这个座位安排是电脑系统打乱后随机分配的,上千号学生的学号同时在池子里,偏偏把他和她分在一起,真玄。

    云则人还没到,座位空着,她也没有思考太多,捏着一包卫生纸脚步匆匆地去女厕所,十分钟后又捏着那包纸出来,完全只是心理作用在作祟,她还是觉得肚子疼。

    回到七号考场,里面考生已经全部到齐,有同班的正在凑在一起聊天,有的还在临时抱佛脚复习,考场里闹哄哄的,霓月从后门进入,看见她后面的那个位置已经坐下了人。

    一颗头发浓密蓬松的脑袋,顶部翘两簇呆毛起来,清爽的少年感扑面而来,身上是和周围人一样的蓝白色校服T恤,她却能看见他肩骨挺阔的弧度,背部流畅紧实的肌肉,却又显得清瘦,但绝不是羸弱感。

    穿过过道靠近,距离缩小,他的背影在杏眸里一点点放大。

    目光却不曾偏移半寸,霓月径直从他身边走过,只有余光将他桌上冷白修长的大手收进眼底,她面不改色地拉开椅子,纤瘦清直的两条腿迈进去,挺直脊背坐下。

    没坐两分钟,椅子都还没坐热,小腹处又传来阵阵隐痛,霓月取出一张纸巾擦额角细密的汗水,轻微的心悸让她呼吸有些不匀。

    后背上似乎黏着一道目光,或者是她的错觉,这一次她明显感觉到紧张情况比以前严重,她甚至开始有点头晕目眩。

    不行,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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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去趟厕所。

    再次回考场的时候,考场老师已经在组织学生进行安检,禁止携带手机,夹带小抄,杜绝一切复习资料。

    语文一直都是让霓月最头疼的那一门。

    选择题,文言文阅读理解,诗歌赏析,病句纠错,做完除去作文外的全部题型后所剩时间不多,偏偏她的紧张感始终没有消散,神经紧绷,眼压升高,眼球有刺痛感。

    她举手举手示意监考老师,说想去一下厕所,监考老师点头同意,让巡考老师带她去厕所。

    回来时,霓月看见云则正好放下笔,面前密密麻麻的漂亮文字,他已经完成作文部分,或者已经完成这堂语文考试。

    内心焦灼在加剧。

    霓月快步回到位置坐下,拿起笔,看著作文题目——“人生底线”,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底线,什么底线?老霓经常说她写作文抓不住重点,跑题严重,离中心十万八千里远,所以批卷老师才不愿意多给她作文分。

    可以提前十五分钟交卷。

    提前交卷的时间,霓月才正绞尽脑汁憋出一个开头,三段话,她心里一慌,与此同时感觉到身后椅子腿摩擦在地面的声音,有人站了起来,声音清冷:“老师这里交卷。”

    “卷子叠好放在桌上,去吧。”

    这让霓月心里更慌了。

    考试正式结束,霓月看着面前空着一大半的作文纸,都能想到老霓回家后火冒三丈训她的样子,也能想到老霓又被其他老师的嘲笑的样子……

    试后的走廊比什么都热闹,学生一堆又一堆地站着,兴奋地讨论着试卷,互对选择题的答案。

    霓月灰败着脸穿梭在人群中,在想回家后要怎么给老霓开这个口,她没写完作文,同时也觉得奇怪,以前从没像今天这样紧张过,以至于做不到最基本的完成。

    剩下的几门考试,霓月还是会考前紧张,但比起考语文的时候好得多,能够头脑清晰有条理地完成试卷。

    每一科考试,身后的云则都会提前交卷,永远是第一个走出考场的人,她有时候甚至会想,要不是规定是只能提前十五分钟交卷,他肯定早就交卷走人了。

    高一下学期的期末考就在两天时间里结束,霓月迎来为期两个月的漫长且炎热的暑假时光。

    期末考成绩在一周后才出,在思原官网的教务系统输入学号和身份后六位查询,霓月一直没找着机会给老霓说作文的事情,倒是花了三天时间给自己找了一份暑假兼职。

    一份在书屋的店员兼职,工作时间早九晚九,不管餐,负责店内书籍分类归位,日常卫生保洁,登记书籍的借还记录,也负责给在店内阅读的客人冲泡咖啡、柠檬水、速兑奶茶等等,一个月工资两千,没有休息日。

    和老霓聊起兼职的时候,老霓第一句话就是:“天天晚上到九点,太晚太危险了,没那个必要去。”

    “学校晚自习不也九点才下课吗?”

    “那不一样,学校离家近,你要去兼职的地方在哪里?”

    “不是很远,骑自行车的话半个小时。”

    老霓还是不太愿意松口同意:“月月,咱不差那两千块钱。”

    她还要还云则的外套钱,如果兼职两个月就能有四千块,完全可以一次性付清。

    霓月抿抿唇,放轻声音:“爸,我都和书屋老板谈好了。”

    沉默半晌。

    最后,老霓还是松了口:“行吧,尊重你的决定,但是晚上骑车回家尽量往亮处骑,记住了没?”

    “嗯,记住了。”

    “多久开始?”

    “明天。”

    书屋老板是个很年轻的富二代,家里资产充足,经常环游世界到处飞,开书屋纯粹是因为个人爱好,生意不算太好,好在那栋楼都是老板的,不用交租金,否则以那种黄金地段的租金,得月月亏钱赔本儿。

    书屋老板二十岁出头,年轻帅气,为人洒脱,面试的时候只简单问了霓月两句,问她能做多久,她说两个月,因为还要上学,老板二话没说就点头,直接从兜里把书屋钥匙掏出来给她,让她明天上班。

    没有任何指导,也没有任何提醒,老板只说,让店里看起来干净整齐就行,其他的没什么大要求。

    兼职第一天,霓月对店内一切都很陌生,毫无头绪,就连杂物间在哪里都半天才找到,从里面取出擦灰毛巾和拖布水桶,开始对店内进行卫生保洁。

    这家书屋有个很浪漫诗意的名字——山水坊,实木招牌,白漆金字,旁边还有两排小字标语,山水一程,以书会友。

    门口挂着深蓝色羽毛捕梦网,和薄铜色的金属风铃铝管,风吹过,叮铃啷当的响,悦耳动听,或者有人推开玻璃门进来,风铃也会叮铃啷当的响。

    打扫完卫生,霓月都没来得及细细欣赏这间书屋内景,就发现吧台处下方有一大堆杂物,她挪开可旋转的沙发椅,俯身蹲在吧台下方,开始着手清理。

    一些旧报纸,封面破损的杂志,上一位店员留下来的头绳和水杯等等,霓月一一查看。

    叮铃——

    风铃清脆响起,蓝色捕梦网的羽毛随着被推开的门轻轻飘荡。

    霓月还蹲在吧台下方,手下一通动作,窸窸窣窣。

    紧跟着,一道清冷礼貌的男生声音在寂静的书屋内响起:“你好,我来还书。”

    听到有客人,霓月迅速放下手上几本旧杂志,拍拍手上的灰直腰站起来,目光上移,撞上一双寒清的黑眸。

    修长的手指将一本墨绿色封皮的英文小说放在吧台上面,云则一瞬不瞬看着她微讶的脸孔,年轻的脸英俊冷淡,面色平淡地重复那一句:

    “你好,我来还书。”

    第22章 速度

    风铃还在响, 叮铃声清脆悦耳。

    很难想象做兼职也能遇到云则,霓月心中再度暗暗感慨,这究竟是怎样的缘分, 奇妙诡谲,有种难言的宿命感, 非要他们相遇才行。

    对于那天的记忆,霓月一直在脑海里保存清晰——深蓝色捕梦网的羽毛在轻轻晃动,风铃叮叮响,穿着白色T恤的干净少年, 摆在吧台上的那本Verity, 封皮是绿色的, 他的大手覆在上面,让她有了阅读冲动。

    “好的, 请稍等。”

    霓月缓过神, 埋头低脸开始在吧台处找借还册,毫无头绪,左摸一下右翻一下都,半天都没找到。

    看来这兼职第一天,注定并不顺利。

    倏地,一只冷白色的大手伸到霓月眼皮子底下, 她一怔, 就看见他从一堆堆叠的书本中抽出一本青丹色册子,不急不徐摆在她面前后才收回手。

    册子封面没有任何字, 等霓月翻开一看,才发现是借还册, 上面一栏分别是序号, 借阅人, 借阅书籍,借阅日期,归还时期,备注。

    看来他是这家店的常客。

    找到笔,霓月打开笔帽放在一边准备记录,借书的人并不多,借还册也是新的,翻开第一页就有云则的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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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阅记录,是两个八十九天前借的书。

    山水坊的借阅时长是三个月,他是卡着点来还书的,如果再早一天,他都遇不到今天的她。

    登记完,霓月把书收进吧台内,准备一会拿去归位放好。

    还完书的云则并没有离开,而是径直抬脚往里面走,在小说区的书架前驻足,挑了一本悬疑小说后,到阅读区的沙发上坐下开始阅读。

    霓月所在的吧台,只能看到他宽宽的肩膀,蓬松清爽的头发,旁边就是落地窗,光线明亮又不被太阳直晒,适合阅读的绝佳位置。

    继续蹲在吧台里收拾杂物,霓月把东西全部清理干净,无用的全部扔掉,然后做了除尘工作,有点累,但是好在书屋里空调的冷气充沛,干活也不会觉得热。

    得闲后,霓月才有空细细打量观察这间书屋。

    采用积层复合实木书架,附有小钢梯方便取放书籍,墙壁上钉着树形书架,枝桠般蜿蜒曲折,上面摆放着封皮漂亮的书和精致摆件,防腐的樟子松地板,颜色光亮,天花板上全是白色鹅卵石吸顶灯,看得出来在装修方面,老板花了不少钱。

    有专门的阅读休息区,在书屋的一侧角落,两张白色大理石茶几,四条质量上乘的灰色布艺转角沙发,数个靠枕,还有两张空调薄毯搭在沙发扶手上。

    总的来说,环境优美,设施舒适。

    歇了会儿,霓月把那本Verity拿到英文小说区放好,路过阅读区时瞄了一眼,发现他阅读的速度很快,一目十行,三秒翻一页,眼球快速跳动。

    一晃两个小时过去,中午饭点到,霓月坐在吧台里拿着手机看外卖,她不能离店,老板说中饭和晚饭都只能点外卖在店里吃。

    外卖眼花缭乱,不知道吃什么。

    考虑到价钱,霓月不敢点贵的,只选了一份十块钱的蛋炒饭,送泡菜。

    下单的时候自动定位,需要手动填门牌号,霓月站起来走出吧台,推开玻璃门到外面看门牌号,99号。

    南抵路99号山水坊。

    热气食人,看完门牌号,霓月赶紧拉开玻璃门进到书屋里,回吧台的时候留意到还在阅读区的云则。

    那次微信的事情还没好好道歉。

    抿抿唇,霓月脚尖一转,朝着阅读区的方向走去,她走到沙发里,拿着手机停在他和茶几中间,轻轻问:“午饭时间到了,我顺便帮你也点一份,你吃炒饭吗?”

    翻动书页的手指一顿,云则没抬头,眸光微微凝住,声音冷淡:“不用。”

    “哦。”

    霓月自讨没趣,转身走两步,又折回去,平静道:“随意把你微信给别人,真的对不起,我们没必要像仇人一样,云则。”

    这是第二次道歉,上次是在卫检部。

    云则不为所动,脸上连一丝情绪都没有,他目光依旧停在书页上,或许是某一行,或许是某一个字,眼球却停止跳动,也没有翻页。

    “无所谓。”他说。

    “那你要怎么样才肯接受我的道歉?”

    似乎觉得好笑,云则终于舍得抬头,单手合上书本,把书啪地一下扔在茶几上,眉梢一扬,目光玩味:“我为什么要接受你的道歉,难道我的原谅对你来说很重要?”

    重要与否的回答都不恰当。

    沉默片刻,霓月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一动,紧了些,她却依旧冷静,徐徐说:“我只是觉得我们这样没必要。”

    “谁跟你是我们?”

    “……”

    他说话句句带刺,怼得人不知道怎么回答,霓月不想跟他吵架,顺着他的话说:“行,不是我们。”

    云则眉头不经意一皱,转瞬展平:“别来烦我。”

    人得知趣。

    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霓月要是还再继续说就真的没意思,尊重他人决定,保持距离,不再打扰。

    她回到吧台,给自己点了份蛋炒饭。

    那时候,霓月根本不懂为什么云则会那么生气,两次道歉都给她冷冷甩脸,言语带刺,拒人千里外,一副老死不相外来的架势。

    后来的她才知道,她认为是不过道个歉就能解决的小错,却折损少年一颗高傲的心,当自尊被敲打,滋生出的冷漠才最伤人。

    午后的时光慵懒惬意,使人容易昏昏欲睡,霓月周身懒洋洋,店里除了云则外没有别的客人,老板说中午没人可以小睡会。

    她趴在吧台里小憩半小时,醒来时阅读区空荡荡,没了人影。

    门口风铃却在叮叮脆响-

    第二天,云则来了。

    第三天,云则又来。

    ……

    他每天都来,暑假似乎除去泡书屋,没有别的安排。

    只不过每天来的时间不一样,有时候很早,开门就来,她连卫生都还没做,他就已经挑了一本书在阅读区沙发上坐下了,还是老位置,靠窗,背对吧台,背对她。

    连续几天后,她发现规律,他要是上午来就是骑单车,那会还不算太热,要是中午或者下午来就没骑单车,估计是坐公交或者打车。

    他要是骑单车来,那她坐在吧台里就能听见自行车链条声,脚架被放下的支撑声,紧随其后就是门被拉开时的风铃声。

    她闲得无聊时甚至会去计算这个过程的时间,从链条声到脚架声再到风铃声,玻璃门被人从外面拉开,他的身影出现,总共十八秒,每次都不多不少刚刚好。

    当然,依旧对她冷漠,像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连认识的校友关系都算不上,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兼职店员,他是每天都会到店里来的客人,仅此而已。

    书屋供给饮料茶水,他每次都会点绿茶,二十块,无限续杯,不会换别的,她给他泡好茶,端过去:“客人,您的茶。”

    她叫他客人,还用敬语。

    云则没什么反应,眼睑都懒得抬一下,只淡淡回她一句谢谢,一如既往的疏离冷漠。

    霓月现在已经熟悉来回路线,听老霓的话,晚上回家骑车时只在亮处,不去暗的小路。

    这天下班后,霓月没在山水坊附近找到共享单车,她只好先步行,去广场周围找单车。

    山水坊在一条青石板巷子里,文艺气息浓郁的一条街,除了书店,还有陶艺店,手工饰品作坊,吉他店等等,还有几家清吧,也是,诗意人生怎么能没有酒呢。

    天鱼广场是她每天回家的必经之路,那里有百货大楼,繁盛热闹,晚上九点多她骑车经过,发现依旧会有很多人。

    天鱼广场的路边就停车两排整共享单车。

    在拿着手机准备扫码时,霓月突然被人重重拉住胳膊,她受惊回头,看见一张完全陌生的脸,一个瘦高的中年男人,头发稀少脸色蜡黄,驼背,小腿外扩。

    “你干嘛?”

    霓月皱眉冷问,想抽手时却发现胳膊被男子握得更紧,男子哭丧着脸对她说:“女儿,跟我回去吧。”

    “谁是你女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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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霓月有些急了,抽胳膊的力气变大,愤然挣扎却是在无用功,眼前男子看着瘦,实际上力气却不小,牢牢抓住她不放,嘴里不停念叨:“跟我回去吧……女儿,好女儿!”

    开始被用力拉扯。

    霓月身形不稳,直接被拉动一大步距离,她想到那些拐卖少女的社会新闻,被贩卖到大山里,给一些不认识字的粗鲁山野男人生好几个孩子。

    周围人来人往。

    “我不认识这个人!”霓月开始放声尖叫,身体后仰抗拒着,疯狂挣扎想要脱困,“帮帮我——!我不认识他!”

    路人欲动,想要上前阻拦。

    谁知道,男子蜡黄色的脸上竟然已经全是泪水,冲她撕心裂肺地吼:“你妈在医院马上就要死了!想见你最后一面这么难吗!你还要叛逆到什么时候啊!“

    想要上前的路人直接停住,脸上冲她露出鄙夷神色。

    “不,不是这样的……”她摇头解释。

    没有人愿意相信她,甚至还有路过的人对她进行说教:“最后一面还是要去见的,不然实在是太不孝了。”

    身体被訇然一拽,她踉跄地朝前,被迫跟随男子的步伐。

    胳膊处被拉拽的位置钝痛无比,火辣辣的,霓月绝望地尖叫,声音开始嘶哑:“你不是我爸爸!我妈早就死了!”

    “不准说胡话,走,快和我去医院!”

    “……”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矫捷高大的身影拨开围观人群冲进来,动作快到模糊,甚至没有任何人反应过来,他已经撞进所有人视线里。——恣意耀阳的少年,白T黑裤,身高腿长,长得很俊朗,只是有一双看着过于冷漠的眼。

    另一只手臂霍地一紧,霓月感受到另一个人的温度,微凉,掌心温热,紧跟着她就感觉被迫往前的阻力顷刻间消失,取而代之是另外一种强安全感的力量。

    她被身后人重重往回一拉。

    纤瘦后背撞进炙热结实的胸膛里,淡淡柑橘香包裹住她,握着她手臂的那只大手愈发收紧,似乎带着一种愤怒的紧道感,头顶上方落下熟悉的清冷嗓音:

    “她爸爸是我们的老师,你是谁?”

    云则,是云则的声音啊……霓月神经一松,惊魂未定地微微张嘴喘着气。

    问完话,没给男子回答的时间,云则直接重重反手扇在那男子握着霓月胳膊的手上面:“把你的手松开。”

    蜡黄脸色的男子神情一滞,心虚地上下扫云则一眼,支吾两声,然后直接转身开跑,逃命般的速度,撞倒一整排单车,噼里啪啦一阵刺耳的杂响。

    云则松开她的手臂,轻轻拍了她的肩膀一下,低低说:“在这里等我。”

    话意里似乎有安抚的味道,她不太确定,只点了点头。

    以她为起跑线,他像是箭一般射出去像疾驰而出的机车,身形灵活,长腿轻而易举避过倒在地上的那些凌乱单车。

    少年奔跑的背影映进霓月盈盈水光的眼里,让她不禁想到省运会那日的场景,他似乎也是这样的速度,也是这样的引人注目。

    那次是在百日,这次是在黑夜。

    那次是为夺冠,这次是为了她。

    有路人猛地惊醒般啊一声,重重拍一巴掌,扬声说:“我说看起来怎么那么眼熟啊,那个是六月份省运会的百米赛短跑冠军啊!”

    今时今夜——

    云则奔跑的速度让路人咋舌。

    可这样的速度却不是为了比赛。

    作者有话说:

    抱歉,晚了几分钟-

    第23章 人情

    盛夏浓夜, 四周霓虹闪烁,幕空弯月高悬,热闹的广场边上, 上演着如电影镜头般刺激紧张的追逐。

    避开推着婴儿车的母亲,杵着拐杖的老人, 云则摆臂加速,两条长腿的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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