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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00-118(第2页/共2页)

:“能给我看看吗?”

    “当然。”卢国强把厚厚照片递给她,“毕竟这些照片的一半主角可是你。”

    是她?

    周念疑惑地接过照片,旁边的男人一言不发。

    照片完全出现在周念的眼皮子底下。

    那一瞬。

    她的指间迅速泛出凉意。

    是她和鹤遂的合照。

    四年前,背景在鹤遂家的院子,那颗枝繁叶茂的杏树下,鹤遂将她驮在肩上,大手紧握着她的两根小腿胫骨。

    而她眉眼靓丽地看着镜头露出微笑,小梨涡很明显。

    周念扯掉束住照片的橡胶绳。

    她开始翻看那些照片,看见和鹤遂在房间里拍下的第一张合照,照片上的他额头缠着纱布,衣服上沾着血污。

    他看向她的眼神却那么的熠熠生辉。

    一张又一张的照片从周念的指间略过。

    她以前怎么都没发现,他拍照的时候从来都不看镜头,只看她。

    他的目光永远停留在她身上。

    三百多张照片里,在任何场景下,都找不出一张鹤遂看镜头的照片。

    那是不是也代表着——

    鹤遂的目光,从始至终都只会看向她一个人。

    “我还以为。”周念声音有点发紧,“还以为再也都看不见这些照片了。”

    在京佛时。

    沈拂南逼着她,将手机里的合照全部删除。

    她转头看向男人:“没想到你全部都留着,还把照片都洗出来了。”

    “嗯。”

    鹤遂低垂着眼,眼里的情绪不明:“每拍一张我就洗一张出来,就害怕手机突然坏掉照片会不见。”

    对他来说,这些合照都是弥足珍贵的存在。

    存在手机里一点都不安全,得洗出来他亲自妥善保管才能安心。

    周念能看出来,这些照片的确有着被他精心对待过的痕迹。

    每一张照片都被精心塑过,外面是一层挺括的塑封,致使照片存放多年也颜色新亮,没有半点褪色的迹象。

    明明他是那样不羁野戾的一个人,在对待与她有关的事物时,竟然会变得如此的细致,如此的小心翼翼。

    想到这,周念的心口就像被人塞进棉花糖,又软又甜又香。

    她很难不为此感动。

    传来一声关门声。

    段武把询问室的门关上,到卢国强的身边坐下。

    卢国强从纸箱里拿出三个红色的小本,以打趣的轻松口吻说:“没想到你还挺有爱心?”

    说着,便把两个小红本用手推过来。

    周念的目光在红色封皮上凝定。

    【无偿献血证】

    无偿献血证。

    还是两个,按理说不管献血多少次都只发一个献血证,一个献血证就能一直使用。

    低垂着头的鹤遂一言不发,他手里拿着其中一张照片,看了又看。

    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周念把手里一叠照片放下,拿过献血证。

    翻开一看,才发现两本献血证是不同的名字,一个是鹤遂的名字,一个是叫林强。

    林强。

    周念写着林强名字的献血证,思索好半天。

    然后突然想到这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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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闯的表哥。

    之前听霍闯提起过,说鹤遂还在厂里打工的时候,曾借过他表哥的身份证。

    后来有一回。

    周念打车遇到的司机,就是霍闯表哥,聊天的时候得知表哥叫林强。

    周念的脑子转了转,反应过来一件事:“你当初找林强借身份证,不会就是为了献血吧?”

    沉默挟裹着空气。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鹤遂的回答。

    他不紧不慢地整理着照片,好半晌后,才低低地嗯一声。

    周念语塞:“……”

    她顺着卢国强不久前的话试探他,“你这样大费周章,应该不是单纯地为了献爱心吧?”

    鹤遂浓蕴的眼睫一掩,目光垂得更低。

    还是不说一个字。

    “13年那会儿献血还有补助。”卢国强挑明地说,“我记得是200ml补贴三百块,你献了多少?”

    鹤遂没有回答。

    周念翻看那两本献血证,比对发证日期。

    时间分别是:

    2012年11月13日鹤遂

    2013年6月9日林强

    鹤遂献血才不是为了献爱心,而是冲献血补助去的。

    说明那时候的他正在筹钱。

    “你那时候不是在工厂上班吗,你有工资的啊,你为什么要去卖血?”周念还能保持平静。

    她只能用卖血这种字眼。

    冲着补贴而去,可不就是在变相卖血吗。

    “还要借别人的身份证。”她理清头绪,“我知道血只能半年献一次,说明你在借林强身份证的时候已经又用自己的身份证献过血。”

    “……”

    三双眼睛同时盯着鹤遂。

    周念的,卢国强的,段武的,但当事人偏偏可以做到毫无反应,硬是一个字也不可能说。

    场面陷入僵局。

    卢国强从纸箱里拿出一页纸,展开一看:“……我好像知道他为什么要那样做了。”

    他把那页纸递给周念。

    周念接过,垂眼。

    那是一整页的清单,标题写着预计花销。

    1.个人租房(地下室)300/月

    2.京佛美院学费10000/年

    3.念念的住宿费1500/学期

    3.念念生活费最低标准2000/月(画具开销除外)

    4.个人生活费500/月

    5.交通费预计200/月

    6.日常生活消耗品300/月

    ……

    略。

    啪——

    滴答滴答。

    是周念的眼泪落下。

    潮湿氤在少年清晰有力的字迹上,将他昔日的精打细算一览无遗地呈现。

    也衬出当初的她有多么稚蠢。

    京佛可是座吞人不见骨的繁华都市,纸醉金迷,所到之处的声色犬马全部由金钱堆砌,连地下室最便宜的一张床位也要300一个月。

    而她当初不管不顾地让他带她逃跑,完全没有考虑过丁点的现实问题。

    没想过到京佛后的生活。

    学费,日常花销怎么办?她把这些现实问题完全抛给了那时也才刚刚年满十八的少年。

    他从来没有对她抱怨过一言半字,不说苦,也从不说累。

    他闷着脑袋在厂里打工赚钱,想尽办法地凑钱,凑不够,卖血也要凑,所有的一切都只为了兑现给她的承诺——

    念念,我会带你逃出小镇。

    周念泣不成声,气息散出来都是悲伤的味道。

    拿着纸的手指发着颤,抖得那些字眼一个劲儿往眼睛里飘,让她看得更加清楚,鹤遂为了她,做过怎样的努力。

    他从来抛弃过她,也没有失信于她。

    “别哭。”

    男人温凉手指攀抚着她的脸,“我说过会带你逃走,我不是说说而已。”

    为了周念,他永远会尽最大的努力。

    说他不择手段也好,他一点都不在乎,只要能够让她脱离苦海,别说是卖血,卖肾他也能坦然接受。

    只要她过得好,那就好。

    周念哽咽着问:“你卖了多少次血?”

    与她对视,鹤遂漆黑眸光有一瞬的闪烁:“只有两次。”

    ……撒谎。

    他是为了不让她太难过,故意撒谎。

    “你答应过,我们之间不能有谎言。”周念咬了下唇,“就算善意的也不行。”

    “……”

    “四次。”他在她的眼睛里败下阵。

    四次。

    周念心脏被尖锐的针扎了一下,细细密密的疼。

    “我要知道详情。”她追问。

    对于抽血的记忆,鹤遂已经不是很记得清,毕竟那已经是四年前的事情,也算不上是什么愉快记忆。

    鹤遂低声说:“第一次抽血就是我们18岁生日那天。那时候存款没几个子,一想到半年后带你离开小镇要是钱不够就很焦虑,晚上睡不着觉,又不想你过苦日子,我可以住地下室吃馒头过日子,但是你不行。我就想着去献血,第一次抽了300ml,拿了450块的补贴,比我在厂里坐流水线赚的多。尝到甜头后,第二天我又去血站,那工作人员不肯给我抽,我就赖着不走,骗他我爸得癌症马上要死了急着用钱……后来被我磨得没办法还是给我抽了。

    当时我也知道献血只能半年一次,于是我就能硬生生等了半年,等到六月能再次抽血的时候,我先拿自己的身份证去抽血,第二天又借了林强的身份证去抽,四次一共拿了一千八,不少,就算让现在的我来看,我也不后悔当初那么做。”

    “……”

    周念听完,觉得自己简直是个罪人。

    同是十八岁的生日,她在那天收到他送的万年青,享受着无限的希望以及对未来的美好憧憬。

    而他在那天踏上卖血的路,让冰冷的针管扎进皮肤,让滚烫的血液流出体外。

    她越哭越厉害。

    鹤遂转身,将她温柔地抱在怀里,大手摩挲着她的脸庞。

    “别哭,我一点都不在意。”他的嗓音落在周念耳畔,低沉而有力量,“你应该开心才对,开心我从来都没有过任何抛弃你的想法,我一直在为我们的未来努力,也应该开心我从前到现在,一直都是很爱很爱你。”

    “……”

    他明明说的是安慰话语,可为什么周念的眼泪越多,根本止不住,像下雨似的掉。

    周念有些崩溃地摇摇头,哭着说:“你没有必要为了我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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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这种地步。”

    鹤遂凑近她的眼,眸子深邃得有魔力,他用特别认真笃定的语气说:“有必要,你值得,为你做什么我都愿意。”

    为你破千层浪,过万重山。

    为你无所不能。

    第114章 病症

    ==============

    周念朝他靠近,伏在他的肩膀上泣不成声。

    询问室静悄悄的。

    只有偶尔,周念隐忍的啜泣声时不时响起。

    段武递过来一包抽纸。

    鹤遂轻抚着周念的后背,腾出一只手接过抽纸时,还不忘递给段武一个谢谢的眼神。

    他抽出一张纸,给周念擦眼泪:“要不我们先回去,下次我自己过来。”

    一听这话,周念更加崩溃。

    明明他那么害怕面对和善进有关的一切,想要她陪着他,但现在看她一哭,就毫不犹豫地选择妥协让步。

    他宁可独自去面对痛苦,也不愿意见她掉眼泪。

    “我不要……”她哭得有点岔气,一抽一抽的,“我要,我要陪着你。”

    “好。”他嘴上答应着,眼里的心疼却骗不了人。

    卢国强手肘支在桌面,有些犹豫地搓了把脸,说:“小周,我说真的,要不你就先回去?这才刚开始,你就哭成这样,我怕接下来的谈话你更受不了啊……”

    让她先回去。

    那怎么能行,她不愿意再让鹤遂一个人。

    周念立马坐直身体,胡乱地用手背把眼角的泪抹干净,尽量控制情绪,又被抽噎的声音出卖:“我要在这里陪着鹤遂,我哪里也不去。”

    她伸手,把他的手紧紧握住,以表决心。

    卢国强:“那好吧,那我们要切入正题了哦。”

    “嗯。”

    沉默一瞬。

    卢国强直奔主题:“听说你是在善进待得最久的一个学生,具体时间还记得吗?”

    鹤遂:“197天。”

    197天。

    听见这个数字的周念,心都跟着狠狠颤了一下。

    他是被关得最久的那一个。

    其他人最长不超过一个月,而他却被关了整整六个月,197个日日夜夜。

    卢国强:“被关在里面的时候,都是什么样的?”

    旧日回忆涌上鹤遂的大脑。

    他的眉心抽搐了一下,在无数阴暗画面疯狂切换的时候,他条件反射般紧紧闭上眼睛。

    周念握紧他的手:“别着急,慢慢说。”

    他将她的手握得更紧。

    缓了一会儿。

    鹤遂闭着眼,咬了咬牙,逼着自己挤出几个字:“像地狱一样。”

    “具体说说。”

    这要让他怎么说。

    仅仅是关于善进一丁点的记忆碎片,就足够让他喘不过气。

    他开始张开嘴巴,大口地喘着气,额头冒出冷汗。

    周念连忙给他拍背顺气。

    “好了好了。”卢国强抬手示意,“你说不出来也没事,我们已经看过了监控,像你询问也是为了进一步核实情况。”

    “监控?”

    周念的目光落过去,“什么监控?”

    卢国强:“就是他在善进时的监控。”

    周念想都没想:“我要看。”

    说完才觉得不妥, 又小心翼翼地问:“能给我看看吗?”

    卢国强为难地看了眼鹤遂。

    就那么一个眼神, 周念立马明白,要是当事人鹤遂不愿意的话,是不会给她看的。

    周念转头,红着眼哽咽道:“我想知道你都经历了什么。”

    想知道。

    你为了带我逃亡,都受过怎样的苦难。

    鹤遂垂着眼睫,长久地沉默着,脸色苍白且阴郁。

    浑身上下都没有温度。

    他低低说:“还记得我们决定在一起那天晚上,你说过的话吗。”

    周念一怔。

    仔细回想了下。

    周念才想起那晚在下暴雨的南水河畔,她和鹤遂的对话——

    “念念,不管我是什么样,都别离开我。”

    “我不会。”

    “……”

    现在,眼前的鹤遂狼狈地哑声道:“我怕你看了以后,会收回说过的话。”

    会,不要我。

    会丢下我一个人。

    周念微微瞪大眼睛,再次说出那晚的回答:“我不会!”

    也许为搏一搏她的真心,鹤遂重新闭上眼睛,喉结紧张地滚动了一下,露出赴死般的无畏神色:“那看吧。”

    “……”

    卢国强给段武递一个眼神。

    段武会意,站起身走到前方的电视机前方,开始在电脑上操作投屏播放。

    屏幕亮起。

    上面出现一个加载中的圈圈,圈圈在不停转动。

    加载进度78%……

    当数字快要变成100%时,椅子上的鹤遂蹭地站起来,顿了一下,才有些艰难地开口:“我出去抽根烟。”

    他不想应对这样的场面。

    周念也没有进行阻拦,或许他真的应该出去透一口气。

    鹤遂来到外面的走廊里,掏出烟,打开烟盒的动作又急又颤。

    点了烟,他猛吸一大口,让随空而起的白色烟雾熏红眼尾,他回头看一眼询问室的门,一想到会出现在屏幕上的那些画面,就禁不住头皮一阵发麻。

    要是她看见那些东西后真的不要他怎么办?

    他完全没有办法承受。

    询问室内。

    随着屏幕上的加载完成,出现在周念视野里的,是一个漆黑的房间。

    房间里没有开灯,甚至没有一扇窗。

    唯一光亮是透过门上的长方形小窗透进房间,昏昧状态,只能看清物品的大致轮廓。

    房间里没有床,没有任何东西,只有一个蹲厕的坑白晃晃地浮在暗色里。

    倏地。

    房间角落里有什么东西动了动。

    周念的心脏停跳一秒。

    看向角落里起伏着的阴影,周念放缓呼吸,用一种难以置信的语气开口:“不要告诉我, 那个是……”

    “是他。”

    卢国强短短的两个字, 把周念脑中高悬着的那根神经掐断。

    周念歘一下站起来,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向屏幕。

    她需要看得更加清楚。

    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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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得更近,周念看清楚,瑟缩在屏幕角落里——也就是在房间黑角里的鹤遂。

    他没有穿衣服。

    在那样的暗里,他的皮肤白得相当醒目。

    蜷在角落里的时候,他的颈骨和肩胛骨都微微浮凸着。

    少年身上连一条内裤都没有穿,残忍地被剥夺最后一丝尊严。

    “才被送进善进的孩子都会被扒光衣服关小黑屋。”卢国强说,“他们不是在教育学生,而是在训狗。”

    “……”

    音落,小黑屋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周念看见一个穿着暗绿迷彩服的男人走进房间,手里拿着一根长钢棍。

    看见那么长那么粗一根钢棍,周念的心也跟着紧了。

    听见脚步声的鹤遂抬头,撑在地面的五指张开,手背青筋毕现。

    那是一个蓄势待发的姿势。

    “周念在哪里?”鹤遂声音嘶哑地问。

    这是他的第一句话。

    周念鼻尖一酸,把要哭的冲动往下压。

    教官拿着钢棍踱步到少年面前:“不管你要找的人是谁,你暂时都见不到了,但也不是代表永远见不到,等你改造好了,知道如何感恩父母,学会好好听话以后,你就能出去见想见的人。”

    沉默一瞬。

    角落里的少年再度抬头时,狠厉已经在眼里尽显,“她还在火车站等我,放我出去。”

    教官只是冷笑。

    突然,少年撑在地面的手指骤然用力,整个人暴起冲出,像只狼一样直接冲教官突脸攻击。

    他照着教官的脸重重挥打一拳。

    顺势夺过教官手中的钢棍,高扬,用尽力气朝教官脑袋挥去:“我——要——见——她!”

    那一钢棍用尽鹤遂的全部力气。

    教官凭本能抬手一挡,剧烈的震响后,发出凌厉的惨叫。

    要是不用手臂挡一下。

    那一棍,鹤遂可以直接把他的头骨敲碎。

    毕竟他是彻头彻尾的疯狗,咬人从不眨眼,血液里流着旷野的风。

    教官痛苦地□□着倒地。

    鹤遂拿着钢棍快步朝外走,可刚走到门口,身形猛然僵住。

    他开始缓慢地后退。

    踩在鹤遂后退脚印上进来的,是另外五个同样穿着迷彩服的教官。

    这一刻。

    周念感觉到身临其境的窒息感,一种绝对的窒息感将她裹挟。

    痛得在地上扭来扭去的那个教官,愤怒地指着鹤遂:“给我打——!往死里打!”

    他看了眼自己变形折断的食指:“把他的手也给老子打断!”

    “……”

    接下来是一片混乱。

    前五分钟里,鹤遂凭着手中的一根钢棍,和另外五个教官五五开。他竭尽所能的反抗,厮杀,额头流血糊住眼前也不后退放弃。

    当时的鹤遂在想什么。

    是在想她吗?

    在想还在火车站等待的她,所以才这么不要命的反抗吗。

    周念痛苦地按住胸口,任由眼泪在脸上肆虐。

    五分钟以后,寡不敌众。

    以一个从背后踹鹤遂腿弯的动作作为分水岭,少年骄傲的脊背剧烈一颤,黑发在虚空中发出痛苦的震颤,鹤遂猝不及防地跪倒在地。

    这一跪,就是再也站不起来。

    五人蜂拥而上。

    他们把地上的少年围在中间,尽情地对他拳打脚踢,他们用脚使劲儿地踹他肚子,踹他脑袋。

    少年抱住头,紧紧蜷缩身体,在风浪里发出愤怒绝望地咆哮:“啊——!”

    “叫你妈!”

    其中一个骂着,他照着鹤遂的头狠踢一脚,“你记着,在善进就没有硬骨头!再硬的骨头也能给你熬碎!”

    “……”

    泛着冷光的钢棍一次又一次地落在鹤遂的身上。

    即便他已经痛得开始痉挛抽搐,那些人也没有放过他,他们用敲打着少年坚硬的脊骨,用着敲碎般的狠辣力度。

    他们抓着少年的头发,将他提起来,用他的头去撞墙。

    监控高清地捕捉每一个细节。

    少年满是血汗的脸庞,眼里有着至死都不服输的倔强和阴冷,他在不可避免的钝痛里哆嗦,青筋剧烈地跳动着,嘴巴里不停冒出血沫子。

    再又一次被抓着头重重撞到墙上后,其中一个问少年:“错了没?”

    “呵。”

    少年冷笑,嘴唇一噘,冲那人脸上吐了一大口血沫。

    “你妈……”

    被激怒的那人把鹤遂掀翻在地,重重一脚踩在鹤遂的臂弯。

    于是。

    鹤遂就被硬生生的一股蛮力,踩断了手。

    临近末尾,那些人拆解皮带,对着鹤遂的头上撒尿。

    一边尿,一边用最恶毒的字眼羞辱他,用最极端的方式打碎一个人的自尊。

    然后问他:“还找不找那什么周念了?”

    少年模样狼狈至极,他却还笑着,抬起满是血污肮脏的一张脸,以不屑的顽固姿态坚定说:“找。”

    这一刻,周念终于绷不住,放声地嚎啕大哭起来。

    她的心理防线在这一刻全面崩盘。

    哭声引来外面的鹤遂。

    他火急火燎地推开门进来,来到周念身旁,低声问:“怎么了?”

    周念趴在桌子上,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

    鹤遂一抬头,就看见了屏幕上狼狈至极的自己。

    空气一下就静了。

    气氛变得很沉重。

    也不知过去多久,周念听见身旁传来鹤遂很低很哑的声音:“我就是害怕你看见这样的我,会嫌弃我……”他哽了一下,“然后就会不要我,因为我是这么的没用,任由别人在头上撒尿都无能为力,让你在火车站等了我一整个晚上。”

    “……”

    周念完全想不到,他在经历过那样的事情后,竟然还在自责。

    还在自责是自己不够强,自责让她等了一整晚。

    那可是五个壮年男子。

    他能撑五分钟已经是奇迹,换别人三十秒就得倒地上。

    与此同时,周念也明白,鹤遂为什么要反复强调那句话——

    “不管我是什么样,都别离开我。”

    ……

    看来他是真的害怕她在看见监控会嫌弃他。

    他真是一个大傻子。

    “你赶紧抱抱他吧。”段武实在看不下去了,“我感觉他好可怜啊,他都要哭了。”

    周念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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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回过神。

    她伸手抱住男人的双肩,将自己送上去,带着哭腔说:“鹤遂,我只会心疼你,怎么会嫌弃你不要你。”

    “真的?”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真的呜呜呜……”周念控制不住情绪,又开始哭起来。

    男人的大手轻抚在她背部,发出一声劫后余生般的叹息。

    只要她还愿意要他就好。

    卢国强在在这时开口:“挨打只是他在善进遭遇里遭遇的冰山一角,据我们调查,他还经历过长时的禁食,甚至是电击。”

    在周念错愕的眼神里,屏幕上画面还在继续播放。

    她看见卢国强对鹤遂露出怜悯的目光。

    画面上,鹤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

    他们不给他任何事物,只允许他喝冲厕所用的脏水,最长一次禁食记录是13天。

    暴瘦的躯体以深刻形式将苦难直接呈现。

    他的每一根脊骨都能被清晰看见,肩胛骨上的最后一丝肌肉消泯后,只剩下嶙峋陡峭的弧度。

    让人望之生寒,头皮发麻。

    鹤遂在善进最瘦的时候,体重只有80斤。

    开什么玩笑,就算是她80斤的时候看上去都已经很瘦,何况他还是189的个子。

    他和她最瘦的时候情况相差无几。

    浑身皮包骨,远看像一具行走的骨架,风吹都能倒,所有躯体部位只有大腿上挂着很薄一层皮肉。

    手臂上全是爆根,连起身都困难。

    人在极度饥饿的状态下只能昏睡度日。

    鹤遂不分昼夜地昏睡着,他被关在小黑屋里,也分不清外面是白天还是黑夜。

    偶有清醒的时候。

    他就拿着一个小石子在墙角刻字。

    字迹被监控清晰捕捉——

    念。

    念念。

    周,念。

    周吴郑王的周,念念不忘的念。

    ……

    “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我开始出现幻听。”鹤遂不敢抬眼看屏幕,“我听见好几个人在耳边说话,我觉得他们很吵很吵。”

    果然,画面上的鹤遂突然对着空气暴呵:“能不能闭嘴!”

    “……”

    “别和我说话!”

    周念哽咽问:“是你身体里的其他人格开始出现了吗?”

    鹤遂低低嗯一声。

    一开始,他还以为是那些教官故意跑到他的屋子里说话,嘲笑他。

    可每次当他抬头,都只看见一片昏暗的空荡荡。

    他开始意识到——

    他病了。

    还病得不轻。

    “这时候你还是不肯服软。”段武做着记录,“所以他们就开始对你进行电击?”

    “嗯。”

    周念的喉咙狠狠一紧。

    下一幕,残忍至极的画面就撞入她的眼帘。

    鹤遂被绑在一张黑色的皮床上,四肢瘦得随意可折,胸膛如展开的两扇排骨。

    那些人给他的头上,胸上贴上电极片。

    通电的那一刻,电流强烈的刺激让鹤遂浑身剧烈痉挛颤抖,但他被绑得完全无法动弹,他捏紧拳头,痛苦地蜷紧脚趾,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

    十秒过后。

    周念看见鹤遂无法控制的小便流出,泡在他的身下。

    与此同时,身旁的鹤遂别开眼,他自己都看不下去一点,只能在桌底下将周念的手握得很紧很紧。

    卢国强:“你在里面接受过多少次这样的电击疗法?”

    沉默几秒后。

    鹤遂故作平静地说出数字:“126次。”

    每一次,他都记得。

    每一次,都让他痛不欲生,恨不得立马去死。

    即使再痛,再绝望。

    他也不曾放弃过要见周念,也不肯向鹤广低头认错。

    所以那些魔鬼变本加厉的折磨他,以至于到后期,他几乎每天都要接受一次电击,每天都逃不过被自己尿泡湿身体的遭遇。

    卢国强又问:“那后来你是怎么出来的?”

    鹤遂缓了一下,低低说:“我身体里冒出很多其他的人格,多重人格你知道吗?”

    “知道。”

    “也就是其他一个人,不是我。”鹤遂强调不是他,“那个人去向鹤广认错,答应鹤广会听话照做,然后才被放出去。”

    “……”

    沈拂南的确是把他救出善进的人。

    他用绝佳的演技骗过所有人,跪在鹤广面前哭得比其他任何一个孩子都要情真意切,说了一大堆会给他好好养老的画饼之话。

    浮夸至极。

    鹤广却信了,兴高采烈地领他回家。

    “这里还有一样东西。”卢国强从纸箱里拿出一个日记本,“是你在里面写的日记,我们没看,你可以把它和照片一起带走。”

    “好。”

    周念泪眼朦胧:“你在里面里面还写日记。”

    鹤遂:“总得找点事情做。”

    说着,他站起来拉着周念的手:“走吧。”

    周念问:“可以走了吗。”

    卢国强:“可以。”

    拿上东西后,两人离开询问室。

    下楼时。

    在楼梯的平台处,周念突然从背后一把抱住鹤遂,抱得很紧很紧。

    她的眼泪蹭到他后背衣服上:“我能不能永远和你在一起。”

    “问的什么浑话。”

    男人转过半张俊脸,“怎么就不能?”

    周念边哭边说:“世界上再也找不到像你这样,第二个对我这么好的人了。”

    鹤遂转过身,高大身躯的阴影投下,将她完全罩住。

    寂静楼道里,他的声音显得特别沉郁。

    “只要你愿意,我就永远都在。”他说。

    周念抬起脸,抽抽搭搭地问:“你为我做过那么多,却为什么什么都不说。”

    “傻不傻。”

    男人手指攀至脸上,带来最温柔的抚摸,“爱不是用说的。”

    “鹤遂。”

    “嗯?”

    周念紧盯他的眼,加重语气:“你是全世界最好的你!”

    “啊?”他突然被她的模样可爱到。

    “字面意思。”

    周念捧着他的脸,一本正经地说:“就算你经历过那些事,你也是最好的。不堪的从来不是你,而是那些魔鬼,他们统统去坐牢,而你会坦荡地站在阳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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