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飘的沉:“我是个没有以后的人。”
“……”
周念的心豁然收紧,听他这么说,只觉得好心疼。
他说自己是个没有以后的人,这是得对生活多绝望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周念掩过眼里的悲凉,故作轻松地笑道:“会有的,鹤遂。”
鹤遂懒懒应:“也许吧。”
谁都没想到,后来的鹤遂不仅有以后,还是璀璨无比的以后。
只是可惜这样的以后,里面没有周念。
在周念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的时候,她注意到鹤遂到楼上去换了套衣服和鞋子,变问:“你要出门吗。”
鹤遂淡淡嗯一声:“去喂猫。”
长狭弄的那只小黑猫。
之前鹤遂还在住院的时候,都是周念负责投喂,她当时感冒得很严重,都还是会强撑着身体去喂猫。
“我和你一起吧。”周念说,“正好回家也顺路。”
“出门别和我走在一起。”他淡淡道。
周念知道他这是在保护她,若是让镇上人看见她和他走在一起,不知道背后会有多少风言风语。
说到底,还是她内心懦弱。
她想开口说点什么,可到最后却低低地嗯了一声。
出门后,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小巷子。
鹤遂走在周念的后方,始终和周念保持着十来米的距离,他穿着件黑色帽衫,帽子戴着,挡住额头部分,只露出锋锐的下颌线。
他目光凝在周念的身影上,脚步沉稳。
人来人往的南水街,鼎沸闹腾。
谁都没有发现,他踩过她的脚步,和她走的是同一条路。
越靠近长狭弄,周围的人就越少,周念注意到四周没有一个人的时候,便立马转过身,就看见十米开外的鹤遂。
他见周念转身,也顺势停下脚步,站在原地。
周念小跑着向他靠近:“现在没有人了,我们快走吧。“
鹤遂轻笑了下:“你怎么像个贼。”
周念温吞道:“我们这样子偷摸摸地来往,可不就是像贼吗。”
在这一刻,周念在心里暗暗下决心,她总有一天会变得彻底的勇敢,会让所有人知道她和鹤遂是朋友。
两人来到长狭弄,在鹤遂从口袋里掏猫粮出来的时候,周念问:“那只小黑猫叫什么名字呀?我之前忘记问你了,我都是叫它咪咪。”
鹤遂慢条斯理地拆开猫粮的封口:“它叫厌厌。”
“哪个yan?”
“厌世的厌。”
不用多说,周念都知道这名字是鹤遂给猫起的,这么颓丧的名字,也只有他能取得出来。
“厌厌。”鹤遂淡淡叫了一声。
“喵——”
瓦檐上立马传来回应。
周念循声望去,已经长大不少的小黑猫灵活地奔跑在瓦檐上,飞快地冲向鹤遂。
鹤遂单膝蹲下,把猫粮倒了一点在地上。小黑猫跳到他的身前,开始狼吞虎咽。
周念在他的旁边蹲下,好奇地问:“你既然这么喜欢它,怎么不带回家养。”
鹤遂:“带回去过,但老往外跑,它更喜欢自由。”
周念:“哦。”
两人就这么肩并肩地蹲着,挤在小小的巷弄里,眼睛看着同一只小黑猫。
时不时说说话,气氛很和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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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一位背着登山包的旅客经过长狭弄。
旅客注意到巷子里的一幕,便停下脚步,拿起了挂在脖子上的相机,随着咔嚓一声轻响,画面就此定格。
被拍下时,周念正好在和鹤遂说话,于是就有了照片上的巷弄,侧着脸浅笑的少女,背对镜头穿着黑色帽衫的少年,两人中间的小黑猫。
“抱歉,打扰了。”旅客来到两人身后。
鹤遂神色冷淡,没有任何反应,继续喂猫,倒是周念回头:“怎么了?”
旅客把刚刚那张照片拿给周念看:“不好意思没经过你们的同意,我就拍下了这张照片,因为我觉得实在是太唯美了。请问你们介意我回头发在微博上吗?”
周念看着那张她和鹤遂蹲在一起的照片,嘴角忍不住翘了翘:“我不介意,你呢,鹤遂。”
她用手肘碰了碰他。
鹤遂头也没回,淡声敷衍:“随便。”
旅客很开心地离开了。
这时候的周念压根不会想到,就这么一张被旅客随手拍下的照片,在多年以后,会掀起一张怎样的舆论风暴。
如一场蝴蝶效应,伏笔在此时就已经埋下-
周念回家以后,把画有鹤遂素描像的那个速写本带回房间,藏在衣柜里的最下方,和他的那件黑色卫衣放在一起。
这些物件,伙同她内心深处的某种悸动,都成为了周念青春里最深处的秘密。
这天晚上,周念前所未有地睡了个好觉。
她觉得很轻松。
鹤遂发现了她的秘密,但却没有拿异样的目光看她,对待她的态度也没有发生丝毫改变,他让她吃了颗最酸的杏子,以此来开导她。
想到那颗酸杏。
周念牙齿痒痒的,心里也是。
第34章 病症
==============
2013年,是全国各地成立快递驿站的一年。
大大小小的驿站分布在城市四处,学校旁边,小区里面, 其中一个就开在宋敏桃的按摩店旁边。
驿站老板是个四十出头的男人,叫刘悍。刘悍留满嘴浓密的络腮胡, 头顶却一根毛都没有,站在太阳底下像颗发光的鸵鸟蛋, 中等个子,五短身材,因为常年爱喝酒吃海鲜的缘故,落下痛风的毛病,经常见他走路都是一跛一跛的。
刘悍经常光顾宋敏桃的按摩店,要么洗脚要么按摩, 但都指名要宋敏桃服务,有时候宋敏桃忙得抽不开身, 刘悍宁肯回自家店多等一会儿, 也要等宋敏桃。
对此, 刘悍的老婆多有微词。
刘悍老婆也姓刘,叫刘春花,名字倒是秀气, 人却泼辣得很,一条街找不出敢和她吵的人。
倒不是说刘春花吵架有多厉害, 逻辑有多在线, 她主要是浑。
咋说呢, 打个比方,
你要是和她讲城门楼子,她就和你扯胯骨肘子。你说牛, 她说羊。你说人话,她骂你妈。你让她讲道理,她就咒你全家。
所以撒泼耍混这一块,南水街可没人是刘春花的下饭菜。
为刘悍找宋敏桃这件事,刘春花不止一次在门口拐弯抹角地骂,还专挑宋敏桃打扫门口卫生的时候,措辞不堪,多是□□羞辱类的词语。
宋敏桃不是个爱闹架的性子,听着只当在骂别人,匆匆扫完地就转身回店子里了。
中午的饭点时间,刘悍跛着脚走到按摩店门口,笑眯眯地叫宋敏桃:“敏桃,我那儿有你的一个快递,你来拿呢?还是我给你拿过来呢?”
宋敏桃用寻常语气回答:“我不网购,怎么会有我的快递?”
刘悍:“有的,地址写的是你店子。”
宋敏桃沉默了下,说:“那我看一眼。”
宋敏桃跟着刘悍到旁边的驿站店里,宋敏桃就站在门口等着,也没进去。她刚站定,后面就传来刘春花敞亮的嗓门:“咋?这是要把生意做到我家店子里?”
货架前翻找的刘悍回头,看见自家老婆,皱着眉头嗐呀一声:“人家拿个快递!”
“哟。”刘春花单手叉着腰经过宋敏桃,把手里的饭桶重重往旁边桌子上一放,“勾引我家男的三天两头往你店子里跑,给你送钱,还不满意是吧?现在又开始在网上买东西啦,是不是这样就能借着机会多和我家男的接触?”
一番话弯酸到不能再弯酸,阴阳怪气到不能再阴阳怪气。
之所以宋敏桃会招至如此强烈的恶意,原因还是因为她长得太过美艳,身材惹火,如果是不知情的人,完全想不到宋敏桃已经有了一个17岁的儿子。
宋敏桃面不改色地站在原地,像是没听到刘春花的话。刘悍找到包裹,匆匆走上前,有些恼火地说:“你干啥扯这些有的没的,人家拿个快递而已。”
一听这话,刘春花更不乐意了:“你还敢当着老娘的面帮她说话?”
刘悍把包裹递给宋敏桃,心虚地说:“你快走吧,你快走吧。”
这会儿不敢喊敏桃了。
宋敏桃只是觉得可笑,她从没有过勾引刘悍的心思,倒是刘悍三番几次暗暗向她示好,她明确拒绝,并且表示不希望做他的这份生意。但刘悍脸皮太厚,没过两天又来找宋敏桃按摩,借着有其他店员在,宋敏桃不好与他撕破脸。
她刚想伸手接过快递,却被刘春花粗鲁地抢走:“走什么走?今天我倒要问个清楚,宋敏桃,你到底是做的哪门子生意啊?开个按摩店,里面还要扯一张红帘子,帘子后面是个啥?早有人说里面摆着一张床啦!什么生意需要用到让帘子挡着的床啊?你说啊——你说啊——!”
“……”
刘春花的嗓音大得像个喇叭,再加上南水街本就热闹,一瞬间吸引来不少视线,各家店铺里都有人走出来张望,路过的人也停下来看热闹。
宋敏桃表情变得不太好看,但始终没有开口的打算,只呆呆地站在那里,像条任人宰割的鱼。
“说不出话,你是不是心虚啊?”刘春花鼻子里哼出两声,很是得意,“我就知道是这样,早知道你是什么货色啦!开不正规的按摩店,做不正规的生意,赚的全是脏钱,你——”
话还没说完,刘春花手里的快递突然被人抢走。
众人一惊。
谁都没有反应过来,鹤遂是什么时候出现在宋敏桃身后的,他手里拿着那个黑色包装的快递。
四周突然安静下来,变得阒静无比。
鹤遂穿着普通的白t灰裤,戴一顶纯黑鸭舌帽,帽沿压得很低,完全遮住眼睛和两边太阳穴,旁人完全看不清他此时是什么表情。
鹤遂长腿往前迈了两步,站在刘春花的面前后才缓缓抬头。
一双凌冽的眼从帽檐下显出,有着极为寒锐的眼锋,眸子黑不见底,微微咬牙的表情令他太阳穴爆出一根青筋。
此时他的脸,只有刘春花一人能看见。
威胁也是给到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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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花的独一份。
“我,警,告,你。”鹤遂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嗓音低沉得骇人,“你要是再给我妈造黄谣,我就让你没办法再开口说话。”
“……”
以泼妇出名的刘春花,瞬间怂了。
眼前这个打架能把人半张脸都咬下来的疯狗,在南水街没人敢惹,乃至整个花楹镇都没人敢惹,她是没料到这小子会突然出现,否则她不会挑这个时间找宋敏桃麻烦。
鹤遂伸手推了一把宋敏桃肩膀:“回店里。”
宋敏桃转脚朝店里走去。
在离开驿站门口前,鹤遂扫过刘春花的脸,冷冷说:“你也是个女人,积点口德。”
刘春花彻底哑了火。
……
回到按摩店里,宋敏桃就站在吧台旁边,鹤遂进店后直接坐在靠门的第一张洗脚椅上面。
这时候店里没客人,只有两个女店员,正坐在里面玩手机。
鹤遂将两只手肘分别支在两只膝盖上,上半身微微朝前俯着,手上在拆快递的黑色包装。
宋敏桃看着他,问:“真是你买的吗?我记得你从没在网上买过东西。”
鹤遂淡淡嗯一声。
黑色包装被撕开。
宋敏桃看清楚,里面是三本书。
那一瞬间,宋敏桃眼里有了希望,赶紧开口:“阿遂,既然你还愿意看书,怎么不愿意回去念书?你回去念书吧,我能照顾好自己。”
“是么。”
黑色帽檐遮挡住鹤遂的眼,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像刚才那样傻站着由人羞辱,就是你口中的照顾?”
宋敏桃瞬间哑口,也不知道天底下的父母有多少是像她这样的?在子女面前完全没有话语权。
并且很多时候她都觉得自己不占理,鹤遂总是能一针见血地将她反驳。
饶是这样,宋敏桃还是没放弃,继续劝道:“妈妈真的没关系,阿遂,你回去念书吧。你看你,从来不网购,第一次买的东西就是书,说明你还是渴望读书的。”
“你想错了。”
鹤遂随意抽出三本中的一本给宋敏桃看,淡淡道:“不是和学习相关的书,杂书而已。”
宋敏桃定睛一看。
的确是和高中学习没什么关系的书。
“你看这种书做什么?”宋敏桃担忧地问,“阿遂,你最近胃口不好吗?还是觉得我做的菜不好吃了?”
鹤遂没回答,用手抓起包装,扔进旁边垃圾桶里,利落地起身:“走了。”
他没给宋敏桃再开口的机会,抬脚离开。
……
宋敏桃被刘春花羞辱一事越传越开。
从刘春花给宋敏桃造黄谣称其勾引自己老公——到宋敏桃勾引刘春花男人被发现,被刘春花上门找麻烦——再到宋敏桃上门勾引刘春花男人,带着儿子一起欺负原配刘春花。
传到最后,真相早就面目全非。
流言就像是瘟疫,传播得飞快,蔓延到周念的耳朵里时,就已经是最后一个版本。
也是在饭桌上听冉银随口说起的。
对于这件事,冉银的批判情绪很重,甚至忘记给周念夹菜,只顾着说:“真是世风日下,自己那个吸/毒鬼男人还没离掉,就忙着给自己找下家。破坏别人家庭的女人真是该死,什么东西,呵——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谁还没有老的那天,等老了才知道自己年轻时干的那些事有多荒唐!”
“……”
在吃饭的时候,周念向来很少接嘴,今天却是个例外,她忍不住轻声说:“万一鹤遂妈妈是被诬陷的。”
冉银感慨地摇头:“七斤,你才多大,你压根不懂这些。”
“哦。”
冉银又说:“刘春花说得也没错,宋敏桃真做正经生意,扯张红帘子挡着做什么呢?”
周念沉默了。
她路过按摩店的时候,的确注意过店里有一张深红色的绒面帘子,很宽,和墙一样宽,也很长,长到坠到地面。
她不知道帘子后面是什么。
但是现在镇上都在传,帘子后面是一张床,还说床上经常躺着不同的男人。
回到房间,周念到洗手间把胃里东西吐空后,刷了牙出来。
她坐到书桌前,心不在焉地拨弄着桌上摆着的一个不倒翁摆件,满脑子都在想鹤遂。
他会不会因为妈妈的事情很困扰?
心情会不会很糟糕。
思索良久,周念还是没忍住,拿着小灵通躲到厕所给鹤遂发了短信:你还好吗?
鹤遂没有第一时间回复。
周念也不敢冒然离开洗手间,怕小灵通的声音太大会被冉银听到。
大概五分钟后。
鹤遂回了条短信:?
只有一个问号。
周念咬着嘴唇,绞尽脑汁地想该怎么回复,既能起到安慰他的作用,又不会让他不舒服。
与此同时。
另一边的鹤遂,也坐在书桌前,面前摊开着一本厚厚的书籍,他一手拿着黄色荧光笔,一边勾画着书上的重点内容,写着备注,一边留意着手边的手机有没有短信进来。
等了好一会儿,手机传来震动声。
鹤遂立马放下笔,拿起手机解锁屏幕,点进短信里。
【我相信你,也相信你妈妈。】
十个字。
周念用了十分钟编辑,让鹤遂记了一辈子。
他盯着那条短信看了很久很久,修长的手指好几次落在返回键上,都没有按下去,看了又看,像是怎么都看不够。
这一刻,鹤遂感受到一种奇妙的感受,他在这之前也有过这种感受,只不过在这一刹那,这种感受在加剧——像阴暗的内心被揭开潮湿苔藓,逐渐被晾干,经年来滋养的细菌也在那一缕光线的照耀下,逐个死去。
死去的是他的一部分,活过来也是他的一部分。
第35章 病症
==============
鹤遂打零工的地方总不固定, 在周念上下学的路上,她时不时能在各种地方看见他。
有时候他在旧货市场的家具店,他在那里帮忙扛运东西。和其他成年男子一样, 他的肩上会搭着一张灰不溜秋的布巾, 周念亲眼见过他独自背起一整个大冰箱, 不消片刻就看见他汗如雨下,硕大的冰箱将他的肩膀压得微弯, 但他眼里那份冷韧却不减半分,脚步依旧很稳。
有时候他在某家正在搞装修的店面里,要么坐在木梯上刷墙,要么提着个油漆桶,身上总是覆着层白灰,这时候的他脸色也比平时更为沉闷, 看上去比同龄人更加成熟寡言。也是,同龄人现在是坐在教室里的, 书卷墨香, 前程似锦, 和他完全不一样。
有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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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坐在一家手机店的维修小桌里面,低着脸,手里拿着周念不认识的工具, 正在戳弄一块小小的芯片。
……
每次看见他,周念总会停下前行的脚步, 默默看他。
也许是一种特殊默契, 鹤遂总能发现不远处的她, 但他每次都只轻描淡写扫一眼就收回视线, 眼里全是漠然和冷淡,像是完全不认识周念一样。
只有周念知道, 他是担心自己和她再有多一秒的视线交错,就会惹来旁人的非议,而他不想给她惹麻烦。
一想到这里,周念便会忍不住抿唇,站在原地笑得像个傻子,觉得他是在意她这个朋友才会这样。
即便他的目光不会弄再看向她,周念也还是会继续站在原地看上一会儿,直到时间真的要来不及,才肯磨磨蹭蹭地离开。
周围人来人往,也没人想到,她站在那里看的,是和她有着截然不同人生的鹤遂。
……
又是有体育课的一天下午。
五月末的太阳已经十分毒辣,把蝉烤得只能上气不接下气地叫,操场上的每一粒沙土都热得快要跳起来。
周念被莫奈挽着手,一起走向操场。
两人正要走出教学楼,却见身旁飞快地窜过好几波女生,有自己班的,也有别人班的。
那些女生一边跑还一边说:“快快快,等下看不到了。”
周念和莫奈都很疑惑,看什么需要跑这么快。
看那些女生没有犹豫地冲向热烈的太阳底下,周念好奇地问:“她们在干嘛。”
莫奈:“我也不知道。”
又一波从身边跑过的女生给出答案。
“没想到他居然真的回学校了啊。”
“就在操场!”
“啊啊啊啊快去看!”
“……”
能让女生们如此兴奋关注的人,周念实在想不到第二个,再根据说的内容推断,这个人只能鹤遂。
鹤遂到学校里来了?
就在操场?
周念也忍不住加快步伐,挽着她的莫奈也被迫加快了脚步。
莫奈和她一样虚,她是因为营养不良,走两步就喘,而莫奈是虚胖,走两步也喘。
两人走着走着就喘得不行。
莫奈叉着腰停住,喘着说:“等,等会……”
周念停下脚步,胸口曲线起伏明显。
莫奈:“你不是认识他吗?我上次还见你在他家店门口和他说话来着。”
周念把手指放到嘴唇上:“小点声儿。”
莫奈:“哦哦,好。”
周念放轻声音:“我就想看看是不是他。”
莫奈深吸一大口气:“那我们走吧!”
一路快走到操场。
两人累得气息不匀,周念略弯着腰等缓和,开始探着脸四处张望。
往人多的地方看准没错。
周念往女生麇集的地方投去视线,果然找到了鹤遂的身影。
那是在操场的外墙。
外墙两米半高,就是一堵简单的水泥墙,连层白灰都没上。外墙上搭着一条横面木梯,鹤遂就踩在木梯上,人比墙高出半个身子。
他站在所有人都能看见的高度。
听说前段时间,学校晚上进了贼,大门是锁着的,贼就从没有防盗措施的外墙翻了进来,把校长办公室的新电脑给偷走了。
校长为此勃然大怒,立马让人联系了镇上搞防盗的师傅。
另外一堵墙上忙活着的就是防盗师傅,也是带鹤遂的师傅。
今天来学校的是两个人。
然而师傅所在的墙面无人问津,倒是鹤遂在的那堵墙下方被女生们围得水泄不通,她们挤在木梯底下,一个二个把脖子仰到最后,朝向阳光的一张张脸上,是同一种笑容——就是见到帅哥的那种笑容,一双双眼睛都亮得像是有星星。
鹤遂站在木梯上,身前的横面木梯上放着两个桶,一个桶里装着和好的水泥,一个桶里装着碎玻璃。
防盗措施很简单,不过是在墙上糊一层水泥,把玻璃插进去,等水泥干掉就行了。
可能知道这活脏,鹤遂没穿常穿的白t,而是穿着一件纯黑背心,周念上次见他在小吃店就穿的这件。
他暴露在日头底下的脸,肩膀,手臂,手指,没有哪一处不是白到发光的。
并且他是那种看着很瘦,但脱衣服觉得能让人吓一跳的身材,此刻不就是,流畅的胳膊肌肉线条,已经让有些脸皮薄的女生看得红了脸。
有些胆大的女生,不惧疯狗恶名在外,趁乱嚷一句:“这么热还不脱吗???”
随后就是一片尖叫起哄声,要么在啊啊啊,要么就在附和喊脱掉。
或许会有人觉得这样的场景是否有些夸张,但如果当一个男生长了一副绝顶(脸+身材)身材又很顶时,女生们还是愿意赏赐一些尖叫和目光的。
即便那个人是臭名远扬的疯狗也一样。
周念站在百米之外,远远看着,心里觉得好感慨,她知道鹤遂可能会很受女生欢迎,但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程度。
也说不上是难受,但看他被女生围着,感觉就像是吃下了一粒酸杏。
虽然他不为所动,只专心做着自己的事情,糊水泥,插玻璃。
但她还是觉得那颗酸杏在心口融化了。
“他好像个明星啊。”莫奈突然在身边说。
“啊。“周念突然回过神,“我不怎么关注明星,不知道明星什么样。”
莫奈绞尽脑汁想了想,然后说:“怎么说呢,就是他身上很有那种当受万人瞩目的耀眼感。”
周念安静听完,没出声,细品着这话。
当受万人瞩目的耀眼感。
这什么意思?
现在的周念的确还不太懂这句话什么意思,但她以后会懂。
当她真的懂得时,她连站在百米之外看他的资格都不再有。
……
体育课开始,班上女生们都有些心不在焉的,都忍不住往后方的外墙上看。
包括周念也是,借着转体的准备运动时,眼睛老往鹤遂身上瞟。
他马上就要收工了。
这节课八百米体测,绕着四百米的操场跑两圈。
先测男生,再测女生。
等轮到女生的时候,太阳似乎变得更加热辣。
対于八百米这种长跑,周念的体能是真跟不上,一开跑就遥遥落在最后,且没有厚积而勃发之势,很稳定地在一直垫底。
在经过外墙处时,周念余光注意到,横面木梯上的鹤遂好像侧过身子,正在看向她的方向。
她的小脸热得通红,满面的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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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喘吁吁地抬头。
不经意地就和鹤遂対上视线。
目光相接。
虚空里,有一痕隐秘的火花闪过。
前面还有不少女生回头张望鹤遂,周念竟莫名觉得有点心虚,她匆匆低下头,胸口却有一瞬的岔气,猝然一痛。
她抬手捂住胸口,被迫停下慢跑的脚步,改为用走的。
余光里,鹤遂瘦高的身影纵身跳下,稳稳踩在地面上。
今日的他穿着一双黑色板鞋,鞋尖的方向正対着周念的方向。
他该不会是要走过来了吧?
莫奈跑在前面,回头看见周念捂着胸口,便没犹豫地倒回来,跑到周念身边停下:“周念,你没事吧?”
周念喘着气:“好像岔气了。”
被莫奈扶住的时候,周念注意到,黑色板鞋掉转了方向,他重新爬上了横面木梯。
“你别跑了,等会给体育老师说一声。”莫奈说。
“好。”周念推莫奈一下,“你快去,别管我。”
“那我去了啊。”
“好。”
莫奈继续朝前跑了,周念退出跑道,朝体育老师走去。
周念脸色有点苍白地停在老师面前:“老师,我有点不舒服。”
体育老师见过不少扯谎请假的学生,一眼就能看出是真是假,只看了周念一眼,就温和地说:“去树荫底下歇着,喝点水哈。”
“好,谢谢老师。”
周念慢吞吞地走到操场上唯一一颗老榕树下面。
站在浓荫底下休息。
没一会儿,莫奈气喘吁吁地叉着腰走过来,说:“我去,差点没及格,就差一秒。”
周念微微一叹:“那真是万幸,不及格就惨了,会影响期末评优。”
“少假惺惺了。”突然插过来一道声音,“人家周念玩无辜小白花引人注目的小把戏,也只有你莫奈才会当真,还倒回去找她,蠢不蠢啊?”
韩青说完,笑得很讥讽,身后跟着两个经常和她一起玩的女生,李莉莉和曾小雨。
周念还没来及开口,倒是莫奈忍不住:“你什么意思啊韩青?”
韩青笑笑,抱着手臂说:“蠢人是听不懂人话。那我不介意给你解释一下,你没看见周念在经过鹤遂的时候就故意停下来吗,用手捂着胸口——”夹着嗓子升了调子,“啊,好痛哦跑不动了哦哈哈哈哈哈哈哈!”
李莉莉爆笑出声:“就是啊。”
曾小雨也笑着说対。
三人成虎,已经足以积毁销骨。
周念抿着唇,垂在身侧的手指缓缓蜷起来。她刚想开口,莫奈再一次抢先:“少血口喷人,你自己眼黑,看谁都脏。”
韩青冷冷一笑,嘲讽道:“周念就算不要体测分也能评优,你行吗?周念有画画加成呢,你有吗?”
“……”
忍无可忍。
周念上前一步,瘦弱的身体站在莫奈面前,声音清软又坚定:“我如果真的想吸引鹤遂的注意力,我会自己过去和他说话,而不是用你口中的把戏。”
韩青也逼近一步,好不想让:“是吗?周念,那我问你,你敢不敢现在就过去——”她指着远处的鹤遂,“如你所说,过去找他说话。”
现在?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周念噎住,如鲠在喉。
韩青捕捉到周念脸上的犹豫,笑嘻嘻地说:“怕啦?我就知道你不敢,你只会玩无辜小白花的把戏,被我说中……”
“我去。”
周念用最平静的声线打断韩青,眸子十分明亮,“如果我去的话,你以后是不是可以停止这种无聊的行为。”
韩青没想到周念会答应,愣了下,就算是撑面子,也立马应下:“可以啊,你去啊。”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周念决定豁出去。
刚抬脚,又被韩青叫住。
“你等等。”
“?”
“说话可不算什么。”韩青说,“你得要到他的手机号,否则不算。”
手机号。
周念脑海中自动浮现出一串熟悉的11位数字。
“去就去。”
紧跟着,周念就在一众纷杂的目光中,朝着鹤遂所在的方向走去了。
第36章 病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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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红火的天, 蓝得没有一丝云,像面被擦干净的镜子。
镜子底下,周念从榕树的浓荫底下走出,被太阳拉出一条窄长的影子。
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 周念不紧不慢地斜沿着被跑道圈起来的足球场边沿, 朝外墙走去。
那一年,学校的足球场还没有钱铺草坪, 是最原始的黄土地,男生踢球时一跑起来漫天尘土飞扬,风沙迷眼。
周念抬手挡在眼睛上方,微微眯着眼睛,离站在木梯上的鹤遂越来越近。
此时,其他上体育课的班级还没有解散。
外墙处就只有鹤遂一个人。
周念脚步很轻, 当她站在木梯下方的时候,并没有引起鹤遂的注意。
他正拿着一个刮板, 从面前胶桶中勾了一坨湿水泥, 抹在墙顶上, 又慢条斯理地将那坨水泥抹得平整。
周念静静等他把那坨水泥抹完,才轻声开口叫了他一声:“鹤遂。”
声线清软得像一缕过境春风。
鹤遂拿着刮板的右手明显闪顿住,他有些不可置信回头, 低眼就看见站在下方的周念——她穿着镇高中的蓝白色夏季校服,高马尾束在脑后, 额前和两只耳朵上有些许碎碎绒发, 站在阳光底下被晒得皮肤形近透明, 两只小鹿般的眼睛正无比明亮地看着他。
鹤遂随意地把刮板搭在桶沿上, 侧过身体,正对着周念, 右手的手肘支在背后的木梯上,右侧肩膀也随之微微耸着。
紧跟着,他索性懒懒往其中一级木梯上坐着,一条长腿悬在虚空,一条长腿随意踩在下方木梯上,看上去特别吊儿郎当,没个正经的样子。
他垂着眼睫,清冷目光随着烈阳的光线一并落在周念脸上。
好整以暇地等待着下文。
知道背后有不少人盯着,周念如芒在背,心里紧张得不行,开口时嗓音都有点抖:“你、你好。”
装作两人从不认识的样子,她先打了个招呼。
鹤遂:“……”
他没有任何反应,表情一丝也无,眼里更是无波无痕,就那么静静看着周念。
周念看着这样的鹤遂,心里产生一种奇妙的感受,像是回到她第一次和他搭讪时的场景一样。
好像他下一秒就会冷冰冰地叫她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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