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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后悔
宫人连忙又呈上一支箭:“夏娘子, 您再试一次吧。”
夏莳锦接过箭来,又认真瞄准后射了出去,谁知这回还是落在了地上。可越是射不中, 夏莳锦就越觉得面上难堪,心说今日怎么也要把那只兔子搞到手!
其它夫人小娘子便都停了手里动作, 专心看着夏莳锦射, 一支支羽箭发出, 终于在第十箭时, 夏莳锦如愿射中了那只小兔子。
身边宫人高兴的拍掌:“夏娘子您真厉害!猎到了兔子, 奴婢这就把它捡回来!”
宫人上前将兔子解了绑,拿回来给夏莳锦看,雪白的兔屁股上有一圈儿红色的印痕, 那是浸了花汁的羽箭棉头击中时留下来的, 就像个章子一样,代表着这只猎物是被夏莳锦射中的。
夏莳锦摸了摸可爱的小兔子,问:“然后呢?要对她做什么?”
“单看夏娘子喜欢吃红烧还是清蒸?”宫人兴高采烈的请示。
“就、就不能放了它么?”夏莳锦有些不忍心的问。她刚刚选中它, 也是不想它被别人先射了去,从而成了一道盘中餐。
宫人面犯为难:“倒也没说不可能放生……只是放生后, 夏娘子就等于没有猎物了。”
“没关系,赶快去将它放生了吧。”夏莳锦万分笃定道。心说这么可爱的小兔子,得多狠心的人才舍得杀了它?
……
夏徜跟着段禛一路策马奔至西边林深处,这一路上段禛已收获不小, 夏徜便劝道:“殿下, 今日收获颇丰,不如回去吧?”
段禛勒停了马, 却未理会他的话,而是拨转马头纵目四望, 聆听哪处有可疑的声音。就在段禛听了一圈儿没什么发现时,他目光正好落在了夏徜握着缰的右手上。
“你的手……”
夏徜垂眼看了看自己裹着布条的手,淡笑一声,“是臣粗心,取书时带倒了花瓶,故而砸伤了手。不过小伤而已,并无大碍,让殿下见笑了。”
然而段禛在意的,倒不是夏徜手上的伤是怎么来的,而是那裹伤和打结的手法。
“是阿莳帮你敷的药?”段禛径直问道。
夏徜暗暗提了一口气,“回殿下,是舍妹。”
段禛转过头去,心情变得有些不好,其实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何如此小气,毕竟夏徜还是夏莳锦明面上的亲兄长,兄长受伤了,妹妹帮忙包个伤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可他就是不高兴。
沉了须臾,段禛才想起先前夏徜劝自己回行宫的话,开口道:“夏徜,你并不擅骑射,可以不必跟着孤的,先回行宫便是。”
段禛嘴里出来的每一个字都是硬梆梆,冷冰冰的。夏徜自是不难瞧出他的反常,心下却为此而暗喜,“臣自是不擅骑射,但帮殿下捡捡猎物还是擅长的。”
说着,夏徜你低头数了数马背上挂的一堆猎物:“殿下今日猎到了两只獐子,一只赤狐,还有三只野鸡,并两只野兔,已是不少了!”
夏徜说出来的这些猎物,却丝毫不能让段禛感到满意,他放眼远望,嘴里喃了句:“还差一只鹿。”
“鹿?”夏徜却是有些想不明白:“殿下为何非要猎到鹿不可?”
段禛敛回视线,目光重新落回夏徜的身上,其实原本他是不愿同夏徜说这些的,但看到夏徜手上被夏莳锦包过的伤,他突然就想说了。
“因为阿莳喜欢。”段禛的口吻里莫名带着一丝炫耀语气,笑着说道:“昨日孤见她就那碟鹿肉吃得最多,足可见有多喜欢这道菜,今日孤偏要亲自猎一头鹿来给她吃。”
这话是带着些许挑衅意味的,夏徜不自觉就攥紧了手中缰绳,不过很快他便松弛了下来,笑道:“殿下对舍妹倒真是有求必应,不过要说起喜欢,阿莳最喜欢的其实是红烧熊掌,只是可惜熊掌难得,她也仅在宫宴上尝过一回。”
段禛淡睨向夏徜,不太确定的问:“当真?”
“自然是真的,殿下大可下回问一问舍妹。自从在宫宴上吃过那一回熊掌,之后每回吃红烧蹄膀时都会引来她的一番对比,而后便要认真感慨一番那熊掌的腴润绝美,令臣也时常”
说到这儿,夏徜突然收了口,惭愧的笑笑:“殿下勿怪,臣不该将舍妹贪嘴的这些小事随意说出来。”
段禛虽看得出夏徜是在刻意引导自己,但夏徜说的事却应当为真,夏莳锦大概当真喜欢吃熊掌。
他昨晚便暗自拿了主意,今日定要拿出一份无比亮眼的战果给她看!既然如此……
段禛拨转马头,朝向西方,而后一边挥动手中马鞭,一边高喊了一声:“你不必跟过来了!”
声音落地时,段禛的马儿已跑出了数十步远!
夏徜看着那身影渐渐远去,嘴角现出个阴恻恻的笑意。
这厢段禛骑马渡了河,便将速度放缓下来,认真的在四处找寻。先前禁卫说过,过了西边这条泗河,便是黑熊出没的地方,他今日要猎一头黑熊回去!
泗河东岸,夏徜已在此等了多时,两个时辰前他亲眼看着段禛渡了河,到现在也没有传回任何动静来。人没有回来,也没有危急时刻释放的烟弹。
夏徜的内心几经变化,从最初的窃喜,到后来的摇摆不定,再到现在的后悔。
他是不愿太子殿下夺走他的阿莳,可太子是怎样的人,他这个太子伴读最清楚。太子不同于当今圣上的优柔寡断,他相信有朝一日太子登基,必将成为一位盛世安稳,四方来投的明君。
可这样一位大周未来的明君,就要毁在自己的儿女情长上么?
夏徜不断问自己,他这是怎么了?就因为昨晚看到的那一幕,他整个人都被熊熊的妒火烧着着!竟连为人臣子的本份都不顾了!
他从不是一个心狠手辣之人,此前的种种,他只是想让阿莳回到自己身边,从未想过伤及无辜。杞县那次劫了赈济粮,连累无辜百姓受罪,他也懊悔不已,是以后来做出了种种补偿。
若今日段禛因为他的一己之私而遇险,他良心可还能安好……
坐在马背上苦苦挣扎了许久,夏徜终是找到了答案,将心一横,也骑着马儿渡了河!
他要弥补自己所犯下的错误,他要找回太子。
对于丝毫不通拳脚的夏徜来说,这个地方太过危险,他独自一人骑马行进,风声在耳边“呼呼”刮过,头顶树叶“莎莎”作响,且此处密林枝叶繁茂,这个时辰便已看不到天光,一切景象都笼在一片片巨大的阴影里。
夏徜越往深处行,心神绷得越紧,同时他尽量听着各方动静,就在他果真在风声和树叶声之外听到了第三种声音时,他将马停了下来。
那声音闷沉沉的,夏徜感觉到有什么正在靠近自己。
突然有巨大的黑影从树后跃出,张牙舞爪朝着夏徜扑了过来!夏徜下意识的躲闪,然而半边身子还是被那巨大的家伙掌风扫到,将他从马背上拍了下来!
夏徜在地上滚了几圈儿,被一棵树给拦下,他双手撑在地上,艰难将头抬起,看向刚刚落地的那个大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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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形肥硕,体毛黝黑,站起时简直如个怪物一般,不是黑熊还能是什么?夏徜当即心下巨震!没找到段禛,竟先找到了黑熊!
那黑熊很是暴躁,但行动却明显有些不太随心,夏徜忍着恐惧仔细看了看,才发现那家伙的左眼竟然被伤了,此时只剩一只眼视物,难怪动作有些不太精准。
不过那熊毕竟没有彻底瞎,很快就又朝着夏徜这边奔来,夏徜自知硬拼是拼不过的,而他又不会爬树,唯一的办法便是躺在地上装死。他听人说起过,熊是不喜吃死物的。
于是夏徜闭眼躺在地上,尽管心跳得厉害,却屏住呼吸,尽量装成一个死物来迷惑那头熊。
若是寻常的熊,大抵真能被他蒙混过去,可眼前这只黑熊刚刚瞎了一只眼,正是暴躁无比的时候,攻击性极强。故而奔过来时见夏徜已自行倒地,它也根本没有就此放过的打算,抬起一只熊掌来便要拍下!
就在那熊掌抬起的时候,夏徜自己也有所觉,心知装死已不起效,睁眼正想再做最后的挣扎,然而眼看着熊掌就要落在自己身上,他却没有力气挪动自己的身体。
原来黑熊的另一只大掌,死死踩在了他的衣袍上!
第102章 熊掌
眼见着黑熊的厚掌就要拍下, 夏徜绝望无比,他下意识的闭上眼睛,准备承受这迎头的痛击, 然而就在那黑熊的熊掌即将落下时,夏徜的耳边传来“咻”的一声破风声, 紧接着便是头顶黑熊的一声怒号!并着几滴炙热而粘稠的东西滴在夏徜的脸上。
慌乱中夏徜睁开双眼, 就看见那黑熊仅剩的一只好眼上也插了一只羽箭, 箭头已经深深没入眼眶, 鲜血喷涌而出, 而刚才滴在夏徜脸上的炙热而粘稠的东西,正是黑熊的血。
这一切都只在瞬息之间,夏徜还来不及细想是谁伤了这只熊, 就已经被一股力量拉着脚踝往外拖去!
转瞬之间, 夏徜就被脱离了黑熊的熊掌之下,而夏徜看到的,竟是段禛。
段禛收了方才系在夏徜脚踝上的绳子, 厉声喝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夏徜原想说自己是来救殿下的,可这话他没脸说出口, 若不是段禛,刚刚他已经成了黑熊的点心,到底还是他被段禛救了。
“臣……”夏徜这厢正吞吞吐吐,黑熊却不给他仔细斟酌的时间, 眼下虽然两只眼都已受了伤, 但听声音便知敌人在哪个方位,四脚着地, 怒吼着朝段禛和夏徜二人狂奔而来!
段禛动作倒是敏捷,瞬间闪身避开, 可夏徜一个文人,哪里见过这种场面,一时间有些不知如何应对,段禛便再次挥出绳索,系到夏徜的身上,而后用力一甩,将夏徜拽离地面,及时躲开了那黑熊的袭击!
两只眼睛都被段禛刺瞎,黑熊正是暴怒非常的时候,一刻也停不下来的到处进攻,段禛知道夏徜再留下来也是碍事,手放在唇边吹了一声口哨,随即他的马儿飞奔过来,而段禛却未自己上马,而是一甩手中绳索,将夏徜再次拽离地面,等夏徜再落下时,人已趴在了段禛的马背上。
同时一句“回去”,从段禛的口中喊出。
夏徜错愕的看着段禛,他自己的马刚刚在他被黑熊一掌拍下马背时便受了惊,跑远了,如今只有殿下的这一匹马。若他骑走了,岂不是殿下难以离开这里?
且夏徜这才看到,段禛的衣袍早已破了几道口子,显然刚刚便已经同黑熊搏斗了一场,这会儿想来也精疲力尽了,他不能这时只顾自己逃!
于是夏徜赶紧在马背上坐稳,然后伸出一只手来,大喊道:“殿下,上马!”
夏徜用力夹了下马腹,往段禛那边奔去,然而段禛根本不肯配合他,在他和马儿接近自己时,段禛挥起绳子往马屁股上抽了一下,将马催往河边方向,暴喝一声:“孤叫你回去你就只管回去!还没猎到这头熊,孤是不会放弃的!”
说罢,段禛挽弓又是一箭!
这一箭原是冲着黑熊的脖颈而去,然而彻底瞎了的黑熊行动起来反而没了章法可寻,动来动去竟是运气极好的避开了要害之处,那箭只插在了它的前腿上,被它随便几下就蹭掉了。
而且因为这一箭,黑熊认准了方向,朝着段禛就冲了过来!
段禛腾挪几步,跃上树干,黑熊显然是听到了声音,也朝着那树干撞去!
然而这反倒正中了段禛的下怀,他从树上翻身而下,提着一把长剑刺向黑熊,只是取得并非是黑熊的要害之处,而是它的尾巴!
段禛这一箭可谓是卯足了力气,那长剑竟刺穿黑熊的尾巴,深深插入了树干里。
黑熊的尾巴被剑给插住了,扭动几下屁股不能挣脱,且动作越大便越疼,很快它就变得束手束脚起来,而段禛便是瞅准了这个时机,用另一把剑直接剁下了熊掌!
先前被段禛催跑的马儿,这会儿又被夏徜催了回来,甫一回来,夏徜便看到了段禛剁下熊掌的一幕。
内心震撼无法形容,他当真是小瞧了殿下。
他一时糊涂将殿下引来这里,原是想借黑熊,为自己扫除一个障碍,可哪里想到,这世上竟有人可以凭借一己之力,独自击败一头黑熊!
这场面任谁看了,也觉不敢置信。
那头被段禛钉在树上的黑熊,已经彻底失去了反抗的能力,段禛痛快给了它一剑,待其毙命后方才速速取了熊掌。
为了这几只熊掌,段禛已同这头黑熊苦战了几个时辰,此时的段禛也已经精疲力尽了,他顾不得管这片老林里还有多少危险在靠近,向后一仰便躺在了泥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两目望天,这时段禛才发现夏徜又骑着自己的马儿回来了,“殿下?您这是……”夏徜匆匆下马,上前探看段禛的情况。
刚刚见段禛猎杀了那头黑熊,夏徜正觉得震撼,下一刻就见段禛也突然倒在地上,心下大惊,疑心是刚才搏斗时段禛受了重伤。
段禛瞥他一眼,发出一声笑来,以让自己的话听起来更有说服力:“孤没事,只是累了。”
一听这话,夏徜才稍稍安了心,由着段禛就地歇了一会儿,便又催道:“殿下还是快些上马吧,这片老林也不知有多少头黑熊,万一又来一头,咱们可是对付不了了。”
段禛知他说的有理,击败一头黑熊已差不多是他的极限,再来一头还真有可能送了命。于是撑地起身。
夏徜赶紧将马儿给他牵过来,“殿下,您快些上马!”
“那你呢?”段禛骑到马背上睨了夏徜一眼。
夏徜便道:“臣给您牵马。”说着,倒也果真行动起来,手牵起马绳,拉着马儿往林外去。
段禛的确是累得不行,这会儿也不同夏徜客气,只是问他:“你过河来做什么,孤之前不是说了让你先回去。”
夏徜有些惭愧的垂下头,“是臣罪该万死,说出那些话来,令殿下来此处涉险。”
“这你倒无需自责,”段禛也不知是想宽慰夏徜,还是想再激他一把,竟道:“民间有句俗语叫富贵险中求,其实美人又何尝不是?若想打动美人的心,总少不了以身犯险。”
若在昨日听见这样的话,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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徜多半心里又要妒火如烧了,可此时经历了这样一番生死,先前命都是段禛救回来的,他的心思倒也变得豁达了许多。
他的阿莳,他自然不会让给任何人。但是眼下再听着段禛说这些,他倒也不恼了。
两人就这样一人骑在马背上,一人在前牵马,回到泗河岸边时,差不多用了大半个时辰。而之前被黑熊一掌惊飞的夏徜的那匹马儿,此时竟在河边饮水。
两匹马,自是会快许多,于是在太阳落山之时,段禛和夏徜二人踩着最后一丝天光,出了围场,回到了行宫外。
二人还未回行宫,就被在行宫门外来回踱步的陈英发现了。
今日一早众人便随官家去围场狩猎,中午时候差不多就都回来了,少数几人也在过午回来了,唯独他家殿下没回,这怎能不让陈中官担心?
眼看着太阳将要落山,一但天色暗下来,识路出林子可就要麻烦许多,是以官家先前便派了禁卫去围场里找寻。这会儿被派去找寻的禁卫还没回来,殿下却自己回来了,陈英自是急急迎了上来。
原本看到殿下能回来,陈英正觉松了一口气,结果行礼之时才瞧见殿下的手上有血痕,胳膊上的几处也被什么东西划破了,甚至露出带着血迹的皮肉,不由大惊,急忙问:“殿下,您这是怎么了?”
“殿下他——”夏徜正要如实交待一番,谁知却被段禛的声音盖了过去。
“孤在围场狩猎时遇到了一头黑熊,与其缠斗了一番,幸而有惊无险,还顺道取回了四只熊掌添菜。”说到这儿时,段禛还有意拍了拍马背上挂着的血淋淋的四样东西,带着某种炫耀。
段禛说的轻巧,夏徜却知殿下是想给自己一条活路。
当时他引诱段禛前去猎熊,只是一时鬼迷心窍,后来冷静下来便明白,段禛若回不来,他的脑袋八成也要搬家了。
而如今段禛只受了一点小伤,平安无事的回来了,他若说一句是自己引导他去的那处,自己的脑袋多半也要搬家的。然而段禛绝口不提此事,只道是自己在围场遇险,无疑是给自己解了围。
夏徜内心亦是复杂,他一时也分辨不出段禛如此做,是念在他是他太子伴读的份儿上,还是因为在意阿莳,而不想让阿莳因失去阿兄而难过?
夏徜思绪翻动间,那边陈中官已命人去传了太医,然而段禛根本不急着让太医来治伤,只骑着马径直入了行宫,往夏莳锦所在的院子行去。
到了院外,段禛翻身下马,提上那熊掌便要去送给夏莳锦。然而刚一进门,恰巧撞上出来倒水的阿露,阿露被那犹在嘀嗒着鲜血的熊掌给吓了一跳,捂着心口往回退,踉跄几步还险些给摔在地上。
水翠恰巧也出来,及时扶住了阿露,这才没让阿露摔倒。看清来人,水翠连忙朝段禛行礼:“殿下,可是来找我家小娘子的?奴婢这就进去通报。”
看着水翠转身要去叫夏莳锦,段禛却忽然唤住她:“不必了!”
是他鲁莽了,得了熊掌便急着来邀功炫耀,却忘记没哪个小娘子看得了这么血淋淋的东西。刚刚丫鬟都吓得险些摔倒,要叫夏莳锦见了,只怕要吓得再也对这熊掌提不起兴趣了。
人家小娘子只是爱吃色香味俱全的红烧熊掌,而不是想看这血腥的新鲜熊掌。
思及此,段禛改了主意,阻止了水翠去唤夏莳锦,自己转身又出了院子。
第103章 奇怪
太医刚刚得知太子殿下受了伤, 还骑马往夏娘子处去了,便一路小跑着来请脉,谁知刚跑到夏娘子门口, 就见太子殿下又翻身上了马,绝尘而去。
太医无奈的看着已行远的殿下, 一脸绝望。
这回段禛是往行宫的膳房去了, 因着食材得来得不易, 是以他亲自对御厨们叮嘱了一番, 务必要做出当初宫宴的口味来。
行宫里的晚膳不比在宫里时早, 此时太阳落山,离着晚膳却还有一小会儿时间,段禛便打算趁这功夫回寝殿稍微净下身, 换身干净衣裳, 以免被父皇和母后看到这副狼狈模样,又要小题大作。
然而当段禛回到寝殿时,刚进门就发现陈英的脸色不太对劲儿, 一直朝他使眼色。段禛旋即明白过来,但人已经到了门前, 也不可能再折返离开,遂只得步入。
“母后。”段禛朝着刘皇后行了个礼。
刘皇后一见段禛的这副模样,哪里还能在椅上坐得住,急急起身过来看他, 扶着他的胳膊上下扫量:“太子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何事?”
刘皇后还没听说段禛遇熊的事, 刚刚只是听人报了一句太子殿下终于回来了,便急急亲自过来看。
别人都早早就回来, 只太子和夏徜二人未归,刘皇后最担心的就是围场里野兽那么多, 万一伤了咬了可怎么是好?结果这一瞧,还真叫她担心对了。
“这到底是怎么弄的?!”刘皇后心疼的口吻里已是带着几分薄怒,可这份怒意又不是对着太子。
若是亲娘,这会多半是只顾着儿子的安危。若是完全不亲的养母,这会儿又多半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于她而言只要太子还活着未来能继承大统就够了,根本不会亲自过来看。
而像刘皇后这样,算是各占一半,既有些功利心在,又有些慈母心。
段禛赶紧扶着她坐回椅上,仔细解释:“母后无需太多担忧,都是小伤,不过是在林场里遇到了一头黑熊,有惊无险,黑熊已被儿臣猎杀了。”
“黑熊?”刘皇后的心猛得一颤,心说那东西,往常要十余个好手一同猎杀,方能拿下,太子竟能平安脱险,属实是神迹。
不过段禛说自己都是小伤,刘皇后不敢轻信,还是又命人去传来太医,为太子细细查验作势。
查验完毕后,太医便如实禀报:“皇后娘娘,太子殿下身上有伤口六七道,不过确实只是皮外伤,臣已为殿下清理伤口并上了药,稍待时日便可愈合。”
听太医如此保证了,刘皇后方觉提了许久的心终于放了回去。只不过被这一吓,她的头疾复又发作了起来,太医开了方子后,段禛便将刘皇后送回寝殿,且因此次犯疾是因自己而起,段禛心中难免有愧,便亲自留下来侍疾。
官家闻听后也连忙前去探望。
太子伤重,刘皇后又病倒,官家也未出席,今日的宫宴自是不会再如昨日那样盛大。于是不少骑马累了一日的大人,便纷纷也称身体不适,未去参加晚宴,只在自己的小院子里随便吃了点便早早歇下了。
而膳房那边听说官家皇后以及太子均未赴晚宴,刚刚做好的那道熊掌也犹豫着还要不要端过去。
幸好段禛心里有此事,让陈英过来膳房知会,这道红烧熊掌不必上了。陈英将用食盒打包好的熊掌带回。
此次秋狝,崇安帝特意将日子提前,原本就是为了刘皇后的身体,想着她出来透透气也能恢复得快些。然而人出来了,却还不如在宫里将养着时。
于是崇安帝当晚便作了决定,明日天亮便启程回京。将原本四日的围猎,缩短了两日。
其实除了少数几人外,其它人并不知此次圣上突然决定提前回京,是因为刘皇后头风复发和太子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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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莳锦自然也不清楚。
而夏徜出于种种原因也没有将事情原委说与妹妹听。
待夏家人回到侯府,东宫的赏赐近乎是同一时间送了过来,有整整四只熊掌,还有一些野鸡獐子和兔子。皆是段禛亲手所猎。
别的也就算了,夏莳锦只瞟了一眼,就发现那只兔子有些不太寻常。又忍着血腥上前确认了一番,这只小白兔子的屁股上还有一圈红印,正是她在小围场猎到又放生的那一只……
所以,小兔子被她放生后,又被段禛给一箭射死了……
夏莳锦一时有些无语,也没管那一提来之不易的红烧熊掌,便气咻咻的回了房。
接下来几日,夏莳锦都对荤菜没什么胃口,更别提熊掌了。
其实夏莳锦爱吃熊掌之事,本就是夏徜随便一说,夏莳锦从来没有觉得熊掌有什么特别。
而侯爷和侯夫人也对熊掌没什么喜欢的。
是以到了最后,段禛拼着性命击败的熊,这来之不易的熊掌,全都入了夏徜的口。
从春山围场回来后,没几日就到了七月十五的中元节。
安逸侯府阖家在花厅用午饭时,夏莳锦问父亲:“父亲,中元节不如一起去放河灯祈福吧?”
夏莳锦记得以前在洛阳时,父亲每年都会带着自己去放河灯祈福,而来到汴京后,却是再未带自己去过。
来汴京后唯一的一次放河灯,还是遭遇山贼的那一晚。再说那一晚夏莳锦也根本未来得及为自己许什么愿,当时还是在帮夏鸾容为被以为死了的崔小娘祈福。
其实今日夏莳锦突然想去,也是想到了崔小娘和夏鸾容,她们是死有余辜了,可到底一扇门里生活了近二十载,若不正式送一送,倒有些阴魂不散的感觉。
然而夏罡投了筷子,却道:“为父过午还得出京一趟,回来应该时辰不早了,就不陪你去了。”
夏莳锦微微一怔,追问道:“父亲出京去做什么?”
然而从来对自己有问必答的父亲,这会和却是没什么好脸色,只搪塞了句:“有公事。”便起身离开了。
孟氏看他一眼,也懒得叫他,由着他去了。
夏莳锦回了神儿,又问夏徜:“阿兄可要陪我去?”
夏徜却也投了筷子:“今日恐怕不行,我要陪父亲一起出京。”说完,夏徜竟也起身离开。
明明饭还没吃几口。
平日里对自己言听计从的父亲和阿兄,今日都心事重重的模样,这很难不让夏莳多想。于是她又匆匆吃了几口,便也对孟氏道:“母亲,我吃饱了,回去了。”笑笑便起身离开。
孟氏看着女儿俏皮的离开,自己脸上起初挂着笑,可等女儿走远,那笑意很快就散了开去,似乎也有些心事重重的样子。
夏莳锦直接去了车马门,原是想问问马夫一会和父亲和阿兄到底要出京去哪里,但却正好看到马夫正在往马车上搬一摞东西。
夏莳锦定睛一看,那不是厚厚的一摞纸线么?难道父亲今日是想去祭拜下崔小娘和夏鸾容?
她们母女皆葬身黑龙山,若父亲想要祭拜她们,的确是得出京才行。到底夫妇、父女一场,要说心里一点没挂念,也违背了人之常情。
可叫夏莳锦有些想不通的是,为何父亲要带着阿兄去,且阿兄的脸色也有些难看,这怎么看也不像是去送崔小娘和夏鸾容的。
思来想去,夏莳锦最终做了个决定,亲自跟去看一看,左右她在家也无事可做。
于是等夏罡和夏徜上了马车之后,夏莳锦便也悄悄跟出了门,登上了早早候在门外的一辆青帷马车。
这辆马车是她先前特意叫水翠雇来的,一来为免父亲和阿兄有所发觉,回头看时一眼认出自家的马车。二来毕竟侯府里的马夫,皆是以她父亲马首是瞻,难保不会前脚听她话跟着去了,后脚就去父亲那老实将她给卖了。
水翠虽照着夏莳锦的话雇好了马车来,但当下也是有些不理解:“娘子,大郎君跟您不是从来没有秘密的么,为何您不直接问他去哪儿,还要这么费事。”
夏莳锦叹了口气,“你说的那是小时候,现在的阿兄,瞒着我的秘密可多着呢!”
自己车后跟着的,因是不眼熟的马车,是以车里的夏罡和夏徜均未起疑,就这么一直让马夫将他们带到了京郊的一处荒凉地。
这处已经鲜少有车马人烟了,是以看到父亲和阿兄下车后,夏莳锦为了不引起他们怀疑,未将马车跟在他们后面停下,而是故意让马夫继续往前行,之后又绕了一大圈,重新将她放到了起先父亲和阿兄下车的地方。
第104章 尚氏
夏莳锦拉着水翠在一从竹子后面蹲下, 主仆二人皆屏气凝神,从竹叶缝隙间窥向不远处的夏罡和夏徜父子,并看清就立在他们身前的那个石碑上, 篆刻着“尚氏”二字。
“不是崔姨娘和四姑娘……”水翠不禁发出疑问。来的一路上,她和自家娘子皆以为侯爷和大郎君是悄悄去为崔姨娘母女烧纸。
夏莳锦赶紧坚了根手指在唇边:“嘘!”尽管她也万分疑惑, 这是“尚氏”是谁?跟父亲和阿兄有什么关系?
再说这个碑文如此简单, 除了一个简单的姓氏之外, 再无其它对此人的说明, 倒像是……身份有什么见不得光之处。
想到这里, 夏莳锦脑中恍然冒出那日在春山行宫时,西凉的大皇子问户部尚书的话,心说大皇子要找的那个故友也姓尚, 和这里埋着的这位尚氏, 不知有没有关系。毕竟尚个这姓氏,在大周并不常见。
墓前,夏罡蹲下身去点那些纸钱, 嘴里念念有词:“以前在洛阳时,离你远, 不便带徜儿来拜祭你。迁居汴京后倒是离你近了,往后年年我都会带着徜儿来看你的,你就安心吧。”
立在一旁的夏徜默默流下了两行清泪,随后也蹲下开始帮着父亲烧纸钱, 也开始说些什么。
“阿娘, 孩儿不孝,来看您了……”
这声音飘到藏在竹子后的夏莳锦和水翠的耳中, 主仆二人双双露出错愕表情:墓中这位尚氏,居然是夏徜的生母?!
夏莳锦虽从小和夏徜一起长大, 但毕竟小他五岁,她出生时,夏徜便已经在孟氏身边养了五年。是以幼时的夏莳锦,就觉得夏徜是她同父同母的亲兄长。
后来长大了,夏罡和孟氏知道有些事夏莳锦迟早会知道,也没必要特意瞒着她,故而孟氏寻了个时机,悄悄告诉女儿其实夏徜是父亲的外室生的。
同时孟氏也告诉她,既然不是一个娘生的,可他们仍然是亲兄妹,和过去并无任何不同。告诉她这些,也不过是怕日后她自己在外头听见什么,回来倒觉得像天塌一样。
可即便知道了阿兄是有一个生母的,但在安逸侯府,从没人给夏莳锦提起过她阿兄的这个生母是个什么样的人。
是以夏莳锦至今,也只知有这么一个人存在,却不知她在何处,姓谁名谁。
面对眼前看到的,夏莳锦才明白为何阿兄的生母毫无半点存在感,原来竟已不在了多年!
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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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夏徜犹在说着什么,夏莳锦也依稀从阿兄的话里听出些意思。原来阿兄打小就没有见过亲生母亲,尚氏在生下他的时候,便因难产而故,是以夏徜一出生直接被父亲抱回了侯府。
这时夏罡也说道:“徜儿,其实有件事为父一直没同你说,今日当着你生母的面,也应该同你说一下。”
夏徜转脸看向夏罡,等待父亲说下去。
夏罡叹了一声:“你的名字,便是你阿娘亲自给取的。”
“你阿娘生下你时已气若游丝,她知自己无法看着你长大,便将你托付给了我和你母亲孟氏,原本我提议给你取名‘夏尚’,也算是名字存有你阿娘的影子,可你阿娘却说‘尚’太孤单了,叫‘徜’吧,从此父母双全,就像其它小孩子一样快乐平安的长大。”
听完这话,夏徜心底完全被苦涩覆没。尽管他从未见过自己的生身母亲,可从父亲断续说给他的这些话里,他知道生母对他的爱,一点也不少于旁人。
夏莳锦隔着竹丛,尚能清晰感受到阿兄的悲伤,她决定不再偷听下去了。
夏莳锦给水翠打了个手势,示意离开,水翠便赶紧往后退,两人很快便消失在了竹林深处。
回到马车上,夏莳锦板板正正坐着,良久也不说一句话。后来水翠见她一直这样,便紧张起来:“小娘子,您是看着大郎君哭难受么?”
夏莳锦目光垂落在脚前,轻咬了咬下唇,才说道:“我只是终于明白为何从小到大,阿兄从来不办生辰宴了。”
从小到大,夏莳锦的每个生辰都会兴师动众,搞得热热闹闹,可每年夏徜的生辰却从无人提及。起先夏莳锦小,未在意这些,后来长大了,便开始好奇,甚至问孟氏,是不是母亲不喜欢哥哥?
再后来,夏莳锦得知了夏徜并非是自己母亲所出,便又想,莫不是母亲偏心,苛待外室生的儿子?可又一想,不会呀,平日里母亲待她和阿兄都是一样的好,母亲也根本不是那样的人。
夏莳锦便忍不住去问夏徜,夏徜只风清云淡的对她说,小姑娘家才对生辰看重,男儿家志向远大,不会看重这些。
今日夏莳锦总算解开了这个疑问。
自己的生辰,竟是生母亡故的日子,任谁还能过得下去呢?
傍晚,因着夏罡和夏徜一直没有回来,便只有孟氏和夏莳锦还在花厅用了晚饭。
饭后,夏莳锦又如常去了前院儿的秋千架下闲坐。她在想着心事,以至于大门打开时,她都未有所觉,直到背后有人推了她一把,她才恍然惊醒,忙扭头去看。
夏徜见她无心荡秋千,生怕她摔了,赶紧抓住绳子让她稳稳停住。
“阿兄,你何时回来的?”夏莳锦两脚点在地上,惊讶道。
夏徜却是皱眉,带着疑惑:“刚刚我随父亲进门那么大的动静,你都没有察觉,可是在想心事?”
“没有啊。”夏莳锦嘴硬道。可说完,也知夏徜根本不会信,便带着两分心虚,低下头去。
她刚刚在想的都是阿兄的生母尚氏,猜她会是个怎样的人,同西凉又有什么样的关系,那个西凉大皇子要找的故人,究竟是不是她?
可这些,夏莳锦自己不能同夏徜讲,不然她今日偷偷跟着他们去的事便要暴露了。
夏莳锦的目光垂落在自己的脚尖儿上,这时突然有什么闯入了她放低的视野,定神一看,竟是一盏莲灯!
夏莳锦蓦然抬头:“哪里来的?”
夏徜唇边浮出柔柔笑意:“今日晚饭时,你不是还在说想去放河灯么?我回来时便给你买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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