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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营救 她意识到自己的死期许是到了……
入暮之际, 空气异常的湿润,和着不远处海水中的咸湿气化作一层薄薄雾气,使得扒着窗木的手从掌心下渗入一股冰寒。
既然一时看不清后面的人, 孟婉便将窗帘落下,转身坐好。抬头间,她发现李元祯一直盯着她,不由又紧张起来。
想到上回在船上时, 李元祯已对她与李珩的关系起了疑心, 她便笑着避嫌,极力掩饰自己的担忧:“王爷,属下只是想看看他们会不会派人追来。”
“那追来了么?”李元祯心平气和的问她。
“太暗了,属下没看清……”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难免有些虚, 是以说完这句, 孟婉便将头微微低下,目光有些无措的放低在脚下的地毡上。
暮冬的郊外, 地上枯草成片, 车辋碾压而过, 发出沙沙的声响。听着这些杂音,孟婉只觉得时间过得极慢。
后来陆统领打马追上来,隔着窗请示是否直接回王宫,李元祯与他交待的时候,孟婉趁此机会又撩开帘子悄悄往后看了眼。
不知不觉他们已行了很远的一段路, 驰道两旁的景象已由先前的郊野, 变为现在的村郭。灯火从一户一户的窗子透出来,连成不小的一片,甚至将他们所行的道路也映亮了不少, 可是孟婉依旧没看到车后面暗卫的马儿。
正打算放下帘子时,忽而就有一匹马从马车的另一侧绕了过来,一下出现在孟婉这侧的窗外。而马上,正是驮着二人,除一名暗卫外,便是那个被他们“劫持”来的头上蒙着毯子的男子。
意外之下,孟婉轻咬了一下嘴唇,借着灯火,她竟将那人的侧脸看清了一些。
虽有些陌生,可那轮廓与眉眼,的确是与之前那张小像上画的有七八分像。
果然是太子表哥。
确认这一点时,孟婉觉得自己的心漏跳了一拍,仿佛连呼吸都有些不会了,目光紧紧追随着那个身影,竟是看痴了。
“怎么,你认得他?”
倏忽在耳畔响起的低沉声音,将孟婉唤醒回来,她惊诧的望着凑在自己身边也透过同一扇窗子往外看的李元祯。他的脸便是如此之近的贴着自己,那双黑眸瞥过来时,仿佛一瞬就看到了她的心底最深处!
她紧张的眨巴了两下眼睛,睫毛轻颤,声线也微微发颤:“属下不认得他,只是有些好奇。”
她曾对李元祯说过,她与钟贵妃母子只是沾着远亲,不曾走动过,故而她的确不应当认得太子表哥。
李元祯依旧看着她,淡笑不言,越是这样,越是让她心里惶惶发怵。灯火将他的脸庞映亮,却始终映不亮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眸,在那深处,她不知他藏着怎样的情绪,是猜忌?是生气?
“王爷,属下真的只是有些好奇,这位大周的废太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她不再刻意的将声线压沉,而是语气软软的,丝毫不掩饰内心的胆怯。
在她看来,李元祯是吃这套的,虽然不知为何,但之前几回经历让她觉得他似乎很是享受被她敬畏着的感觉。
果然李元祯唇边淡淡的浅笑晕染至眉梢,然后他坐了回去。
坐直了身子后,他才缓缓的道:“一个将死之人罢了,你也不必好奇了。”
这话不禁引得孟婉心猛烈跳了几下,心道李元祯不肯动用兵力来搜搜查李珩,显然是有私心的,难不成他真要李珩私自处决了?
“王、王爷,您还会带他回京交给圣上吗?”孟婉怯生生的求证。
沉默片晌后,李元祯道:“这不是你该问的。”之后便随意抽出一册书来,不再给她说话的机会。
孟婉只觉心凉到了底,果然她不该对李元祯这种人报有侥幸心思,看来要想救太子表哥,她是不得不冒险另想他法了。而且要快,必须得赶在李元祯动手处决之前!
可李元祯会什么时候处决他呢?
孟婉想了想,王宫内人多眼杂,李元祯既然打算将人带回王宫藏着,那就应该不会藏太久,以免夜长梦多。按理说,他在路上就将他处决才是最稳妥的,之所以不这样做,显然是还有什么想审的。
李元祯的手段,她是见识过的,他想问的东西,没人能咬紧了牙不说。
太子表哥在王宫多留一日,便要多受一日的皮肉之苦。那么最好是在今晚,今晚回了王宫后,就得想法子营救太子表哥……
暗暗拿了这个主意,孟婉只觉自己的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整个人被一种紧迫感包围着。
回到王宫时,已是中夜时分,宫门早已关闭。吴将军出示令牌后,马车径直行入后宫。
“你先回去。”李元祯吩咐道。
孟婉道是,然后麻溜下了马车,之后目送着那几名暗卫带着李珩往东去。
她皱了皱眉,回来的路上她曾想过,李元祯有可能会将李珩重新关回禁院的山洞里,那样只需命人守住禁院便可确保此事不被泄漏。
可他如今将人带去东边方向,显然不是要将他关入禁苑。
“这可怎么办……”
夜风里搓手小声念叨着,孟婉内心焦急起来。若是不能确定太子表哥被关在何处,她今晚如何潜入营救呢?
眼见马车消失在前方的拐角处,孟婉不敢再犹豫,快步跟了过去。
马车停在一处巨石垒砌的四方建筑前,与宫内奇伟富丽的华美建筑比起来,此建筑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素砖灰坯,没有任何雕型,甚至连一点裱饰都没有,突兀的立在那儿。
“会是什么地方呢?”孟婉这厢正思索着,就见李元祯从车上下来。
他径直走到驮着李珩的那匹马儿前,抬眸看着他。
与李珩同骑一匹马的那个暗卫早已下马,这会儿许是觉得留李珩在马上居高临下,是对王爷的不敬,于是伸手将李珩从马背上也给拉了下来。
不知是这动作令人猝不及防,还是身子已经太过虚弱,被他拉下来时李珩落地不稳,趔趄两步险些摔了!最后还是李元祯抬臂将他扶住,这才免了人前出丑。
“不可无礼。”李元祯的目光虽停在李珩身上,可这声斥责显然是对那个暗卫说的。
那暗卫连忙拱手躬身认错。
然而李珩却是一副不肯领情的样子,站稳脚跟后竟一甩袖子将李元祯的手毫不客气的甩开!之后不知说了句什么,只因声量太小,孟婉没能听清,却也知定不是什么能让李元祯高兴的话。
孟婉的双手情不自禁就揪紧了自己的衣角,秀眉拧作一团,心中焦灼万分!她生怕李元祯一个不高兴,当场就下令处决了她的太子表哥。
不过还好,李元祯未再说什么,只命人将他带进去,自己却留在门外,未进去也未离开。
既然看明白李珩被关押的地点了,孟婉不打算再继续留在此处,调头回了自己的住所。
洗漱完毕后她重新换回男装,开始仔细斟酌今晚的行动步骤,以及准备一些可能会用到的东西。
待这些都准备完毕,她又将自己的私房钱汇总了一下,放在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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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袋子里。打算今晚若是能顺利将太子表哥救出的化,这些钱便可供他在路上用。
是啊,即便行动顺利,她也不可能陪他一起出宫。不然,便会连累仍在西乡的爹娘和兄长。
想到这里,她心下不禁掀起一丝失落情绪。
这么多年了,好容易见了面,立马便要送他离开,只怕整个过程中连与他道明真相的时间都没有。
如钩的新月高悬中天,整个王宫静寂一片。因着天寒,除了屋角滴滴答答的钟漏和火盆内燎着的动静,屋外连一声虫鸣鸟叫都没有。
孟婉悄悄下床点上一盏小灯,一手提着包袱一手提着灯,轻手轻脚的出了屋子,转过廊,身影很快融进一片夜色里。
她来到今晚跟至的那个突兀建筑前,先是警惕的四下看了看,见并无夜巡的侍卫,这才快步闪进里头。
好在此处夜里并没守门的人,天冷,值夜的侍卫缩在屋里。但若想进到里面去,这间屋子便是必经之地。孟婉借着烛光看见里头有两个人,知道若想穿过这间屋子定是绕不开二人的视线,于是悄声上前,将迷香从缝隙处吹入,很快两人便双双晕倒在案上,不省人事。
虽时间紧迫,可做这种事难免心虚,孟婉不敢立马推门进入,而是趴在门旁观察了会儿。见二人果真睡得死了,这才蹑手蹑脚的摸进了屋。
她将步子放得极轻,脚尖儿着地快速穿过此间,待从对面的门出去后,才惊觉这竟是一处牢房!
头一回进来这种地方,她并不熟悉地型,看着纵横交错的井字型甬道,她有些迷惑,不知应该从哪里找起。后来听见一个方向有窸窸窣窣的动静,便朝着那个方向寻去。
只是当她寻到那些动静的发声地后,才发现里面关着的不是太子表哥,而是俣国的和朔王子。
她倒是知道打从李元祯得知自己中计后,便把这位王子以及当初配合和他撒谎的官员全抓了起来,只是想不到竟是关在了这种地方。
带着一丝失望,她转身再去其它地方寻找。只是这里绝大多数的牢房都是空的。
迷迷糊糊的转了几条路后,孟婉终于发现一间牢房里关着人,定睛细看了看,那人盖在身上的毛毡正是今日太子表哥身上披的那一条!
找到了!
她内心狂喜,快步跑上前去,边跑还边将包袱扣解开,准备让他快些换上自己带来的侍卫衣裳,然后好拿着令牌出宫去。
孟婉满脸喜悦的跑到那间牢房外,一手抓着拇指粗的铁棂子晃了晃,“喂!快醒醒,我来救你来了!”
“喂!”
“喂——”
……
连着唤了几声,却不见背对着自己的男子有任何的反应,孟婉先是奇怪,之后立马紧张起来。心想难不成今晚李元祯已对他用了刑,昏死过去了?
“表哥?”
“表哥,你怎么了?”
她焦切的询问,没能等来李珩的一点儿反应,却是等来了另一个隐没在黑影里的声音:“他不过是多饮了两杯,醉了。”
这突然响起的人声,令孟婉的心猛跳两下!她惊恐的瞪大双眼,循着声音发出的地方。只是那处刚好被牢房的石壁投落出一块三角暗地,依稀能看到有团黑景缓缓动作,却看不清黑影是谁。
“谁?谁在那儿!”
那黑影渐渐从阴影中走出,脸一点一点被灯火映出轮廓。
很快,孟婉便意识到自己的死期许是到了——走出来的不是旁人,正是李元祯。
第62章 鬼啊 你……你……你是人是鬼?……
与那个人影对视着, 孟婉许久都开不了口。
随着李元祯步步逼近过来,她本能的往后退了几步,低下头去, 口中低喃着:“王爷……属下……属下……”
纵是她平日里颇善狡辩,可此刻人赃俱获,也是百口莫辩了。
退着退着,冷不丁后背就抵在了什么东西上, 接着一股冰凉之意从脊背传来。孟婉战战兢兢的回头, 发现自己已退无可退,被李元祯逼至了两个铁牢的夹角之地。
她全身定住,回过头来时,李元祯已欺至眼前。他微微俯身过来,她吓得极力将头向后仰去……
“本王有话要问你。”李元祯淡淡的开口, 声音虽低, 却就在她的耳边萦回。
只是他没有急着问,而是转身向外走去。
迟疑了一下, 孟婉只得乖乖跟上。
出牢房时, 需得穿过先前那间屋子, 看到趴在案上不醒人世的两个守卫时,李元祯的目光在孟婉的脸上停留了片刻。孟婉紧张的垂下头去不敢与他对视,他也没说什么,继续出了牢房。
孟婉一路默不作声的跟着,直跟到了李元祯的寝殿。
殿中灯树只燃了两盏, 对于如此轩敞的殿室而言, 两盏灯树映出来的光芒昏昏淡淡,并不能将整间屋子照亮,反倒营造出朦朦胧胧的特别氛围。
李元祯一掠袍摆, 坐到宝座上,“说吧,你和李珩到底有何关系。”
过来的一路上,凉风驱散了不少忐忑,此时的孟婉早已冷静下来,也想好了对策。
她突然就在李元祯面前跪了下来,面上极是悔过之态:“王爷,属下知罪,属下不应该胆大妄为私自去牢中放人。”说到这儿,她话锋突然一转,无比笃定的纠正:“可是属下想放的并不是废太子李珩。”
李元祯笑了,明知她又要玩儿花样,可他偏偏不想打断她,反倒带着两分打趣的语气问她:“难不成你想放的是和朔王子?”
“当然不是!”孟婉急忙摇头否认,之后道:“其实……其实此事说来话长,要从属下上回遭人追杀时说起。”
“那时王爷带人攻入俣国,而属下被您留在林中等援军,后来遇到刺客被逼入海中,险些丢命,当时幸好被打夜渔的渔民救下了。”提及此事,孟婉心下有些五味杂陈。命是被渔民救的不假,可后来也是被渔民下了哑药代替他家姑娘被送入王宫里的。
不过那些自然不能说,是以她只道:“翌日属下属来,得知自己被渔民夫妇所救,感激万分,原想好好酬谢,可谁知还未来及报恩,就亲眼见他们唯一的女儿被强逼入宫,说是要孝敬给王爷您!”
“那些人,表面打着王爷的旗号强抢民女,可实际被他们抢入宫中的姑娘们,都被关在了外苑某间废弃的宫殿内,时不时他们便要去羞辱一番,稍有不从非打即骂!”
“属下原想趁哪日王爷心情好,为她们求个恩典,可当时王爷一心系在废太子之事上,属下不敢开口,事情就拖到了回益州后。原本属下想这次再随王爷来俣国王宫时,去看看她们情况如何了,可谁知她们已被转移了地方,不在那间宫殿内了。后来属下辗转打听到王宫内有个牢房,心想八成是将她们转入了牢房,这才趁着今晚过来找……”
这话其实算是真假掺半,这次回到俣城王宫后,孟婉也的确又去看过她们,然而人去殿空,已是找不见了。
“这样啊?”李元祯轻飘飘的问,似信又似不信。他倒想问难不成她觉得他耳力不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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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听见她唤的那两声“表哥”?
不过这台他没拆她的,反而点了点头,“你能懂有恩必报是好事,不过那些人你倒也不必担心了。”
今日祭出她们,虽是情急下的托辞,可听到这话孟婉还是心中一跳:“王爷,您……您知道他们的去向?”
“已遣散出宫了。”
闻言孟婉双眼倏然一亮,“王爷此言当真?”
李元祯瞥她一眼,略显不屑。孟婉也意识到自己反复求证的失礼之处,连忙赔罪,心下却是亦感欣慰。
今日虽未能救出太子表哥,但得知那些被逼迫入宫的姑娘们都被送出宫去,能重新回到家人的身边,也算是一件美满之事。且李元祯似乎信了自己的说辞,并未再追究李珩之事。
这样的化,接下来她或者还能再有机会营救李珩。只是再行事不可如今日这般急切了,需得从长计议。
翌日晨时,孟婉依例去伺候李元祯起寝之事。打从肩上的伤好一些后,胳膊能动了,她便将这活重新接了回来。
伺候完盥洗,正端着铜盆准备退下时,李元祯忽然开口:“明日便要启程回益州,想是短时间内不会再来俣城。若是你在这里还有什么未尽之事,今日便准你一日休沐。”
“未尽之事?”孟婉有些懵懵的望着李元祯,一时间没琢磨过来他指的是何事。
“昨夜你不是说曾被渔家夫妇救过性命?他们女儿虽放回去了,你若想额外表达下感激之情,可去陆铭那里先支取半年的月钱。”
“呃……”长音儿拖了半晌,孟婉才不得不领了这份恩情,五体投地的叩谢:“属下谢过王爷恩典。”
退出寝殿后,孟婉的眉头便立时皱了起来!一路上气得嘟起嘴来,脚下踢踢踏踏的盆里的水溅出几回。
虽说那对渔家夫妇救过自己不假,可后来做的事也确实有够令人齿寒,原本打算恩怨两相抵便算了,可是如今李元祯又让她去答谢。这个谢字,她可说不出来。
不过既然王爷有命,她若不去走一趟便显得有些忘恩负义。权衡之下,孟婉还是依命去陆统领那里先支了半年的月银,然后装模作样的备了几样礼品,乘着马车往那渔家去了。
渔村的屋舍稀稀落落,四通八达,并没有什么村头村尾之分。孟婉乘马车由一条小路行入,撩开帘子辨别那个渔家屋舍的方位,却发现每间屋舍都差不多破旧,坐在马车里很难分清有何区别。
“就在这儿停下吧!”她朝马夫喊话,之后下了马车,步行继续往里去。
走了一小段路后,孟婉正愁自己好似迷了路,就发现前方的一片空旷地面上,有两个身影像极了那一对夫妇!一个矮胖敦厚,一个瘦削佝偻。
带着几分不确定,她悄声接近,打算再仔细确认一下。
然而待孟婉走近了,才惊觉这片空地上并非是单纯的空地,还有着一个个的小土包,旁竖碑文,地上纸钱散落……
这是村子里的坟地!
意识到这一点,孟婉登时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涌上来,身子不由自主的打了个颤。好在现下正值当午日明,邪祟退散,才使得她两脚没有向后退去。
定了定心神儿,孟婉更加的好奇起来。今日并非任何祭奠之期,这对夫妇断不会突然来此祭奠祖上,那么难不成是家中刚逢白事?
可据她所知,这对夫妇除了一女之外,家中并无其它亲人。
想到这儿,孟婉的心又是一紧,脑中浮现出了那个姑娘的面容。虽说自己算是那姑娘的替死鬼,代她被抓紧宫去,可若是人家年纪轻轻就出了意外,也是令人有些心疼的。
孟婉缓步上前,面带凄色的出现在在那对夫妇眼前,正想开口劝慰几句。谁知那对夫妇见了她好似见了鬼一样,双双惊呼出声,然后紧紧相拥在一起向后退去,满眼惊惧的望着她!
“怎么是你?”
“你……你……你是人是鬼?”那大叔伸手指着她,可明显很怕她,以至于伸出来的那只手蜷曲着,不敢伸直,生怕碰上。
孟婉不由蹙眉。
这老两口虽一直知道她是姑娘家,可当初救她之时老两口亦是见过她着男装的,故而能一眼将现在的她认出来并不稀奇。可她不解的是他们这奇怪的反应。
“大叔大娘,你们这是怎么了?我当然是人啊!”
“可你……不是撞柱死了吗?”
孟婉一怔,随即急着否认:“我何时撞过柱?我一直活得好好的呀!你们这是听信了哪里的传言?”
“你当真没死?”那老妇人半信半疑的将孟婉上下扫量一番,最后目光落在她的脚上,看着那稳稳踩在地上的双脚,还有一旁被日头拉开的影子,眉头渐渐舒展开来。转而拍拍自己的老伴,笑道:“她真没死!你看她有影子呐!”
那老伯也看了眼孟婉投落在地上的影子,这才笑出来:“是啊,果真是人,不是鬼!”
老两口确认了孟婉是活生生的人后,顿时态度大变。老妇人上前扶住她的双臂,看着她的目光带着无比的热络,“闺女,你真是命大的!”
说完这句,老妇人突然又眼角湿润起来,极是惭愧的低了低头:“当初……当初都是我们对不住你啊。”
许是这边闹的动静大了些,一旁有路过的街坊纷纷驻足观望起来,老伯发现后便缓了缓情绪,小声劝老伴儿道:“先回家吧,回家再慢慢说。”
于是孟婉随着二老回了家,看着不算陌生的院子,和比上回来这时更显简陋的陈设,她心中不禁生出一些疑惑。但她没急着问,倒是先听老妇人忏悔似的,将当初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原来他们的那个女儿,打小便有先天上的不足,大夫交待过不可大悲大喜,此生更是不可嫁人生子,不然恐有性命之忧。
宫里下命要适龄未婚女子进宫之时,老两口日愁夜愁,深知女儿这一去便要送了性命,于是护崽心切做了糊涂事。将孟婉毒哑送进宫后,老两口却是内心倍受煎熬,终日不得安宁。
后来他们拿着家中仅有的一点钱打点关系,辗转奔走,终于打听到了一点内幕:滇南王不受这些“孝敬”,命人将这些姑娘放出宫来。
老两口直呼苍天有眼,以为自己终于可以赎罪了。可谁知等了多日,这些姑娘并未被送回家中,而是被人卖去了花满楼!
老两口和其它有姑娘也被卖来此地的街坊们一同找上门去,却被告知想救人只能拿银子来赎!他们先后找了大小官府,甚至当街拦贵人的轿,可一听是牵涉王宫和金甲军之事,便无人肯管。
状诉无门之下,众人只得回家凑银子。老两口也变卖了家中尚值点钱的所有物什,又找了放印子钱的借了几十两高利,这才将赎人的款项筹足。
然而再去花满楼讨人时,却发现孟婉根本不在那些姑娘之中!
第63章 追杀 撞破了见不得人的事
花满楼的管事便道, 听说这批姑娘送来的途中,有两个不甘屈辱的撞柱而亡了!既然这里没有老两口要找之人,想来那姑娘定是已经撞柱自戕了。
带着遗憾回来后, 老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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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只得在村里为孟婉立了个衣冠冢。里面埋着的,正是当初救她时她身上所穿的那身男装。
“这么说,刚刚你们站在那儿……”孟婉简单不敢置信的反手指向自己,“是在祭奠我?”
老两口点点头。
“那你们的女儿呢?”孟婉四下瞧了瞧, 发现那姑娘也不似在家里的样子。
“哎, 打从你被抓入宫后,我们哪里还敢留她在家?已送去外地的亲戚家中了。”老妇人道。
一时间孟婉还是有些缓不过劲儿来,抬手挠了挠头,先不管老两口给自己立衣冠冢的事,“既然如此, 看来是有人为了谋私利, 将那些姑娘暗中给卖了。滇南王不会来民间走动,自然不会知晓, 而俣城的地方官也不敢插手金甲军的事。”
老两口跟着叹气, 只道打从城池被攻破的那日起, 俣国人的命便不值钱了。
一片哀戚气氛里,孟婉的手情不自禁就摸上了系在自己腰间的钱袋子上。陆统领支给了她五十两白银,加上这几月来跟在李元祯身边攒下的一点打赏,拢共有六十余两。
花满楼的开价是四十两赎一人,她即便倾尽所有, 也只够救一人出火炕。可照老两口所言, 起码还有二十多位姑娘的家里没攒够银子赎人,自己的力量于她们而言,不过杯水车薪。
所以唯一的法子, 还是得回宫将此事禀明李元祯。
不过若想揭露此事,她也不能只凭老两口的片面之辞,还得自己亲自去走一趟,才可更有说服力!想到此,孟婉不敢再作耽搁,起身便告辞。
她带去的那些礼物,老两口受之有愧,万不敢留。孟婉只得丢下一句话:“权当是你们提早为我立碑的酬谢吧!”
出来后她越发觉得这话不对味儿,不过也没功夫再去多想,快步回了车上。
“咱们可是直接回宫?”马夫请示。
“不,去花满楼一趟!”
马夫微怔,随后笑了笑,笑着低声道了一句“男人——”便扬鞭启程上路了。
之前孟婉只知花满楼是青楼,并不知位处如此偏僻,几乎快到了郊外。起先她想不通烟花之地开在这种地方的好处,进门以寻常客官的身份与老鸨交谈几句后,便明白了。
用老鸨的话说,来此快活的,多是家有悍妻之人。不敢堂而皇之的在城中有名的伎馆逍遥,就愿意来这种僻壤之地,随便编个由头便可在温柔乡内过上两夜,快乐似神仙,丝毫不用担心悍妻追上门来!
听着这些,孟婉心中不耻,却也想通了为何那些人胆敢将人私卖来此地。
老鸨说完,孟婉便清了清嗓子,刻意将嗓门压粗:“对了,有没有什么新鲜的?”
老鸨盯着他看了两眼,又视线暗中扫量,最后落在了她腰间那个饱满的银袋上,当即露出个满意的笑脸儿来:“有有有!想来客官是不喜那些风月场的老手,既然如此,我便给客官唤几个新来的瞧瞧!”
说罢,转身朝着一侧拍拍手,吩咐一句,立马便有龟公带着位姑娘过来。与先前那些逢人就笑的姑娘不同,这几位皆拘谨含胸,垂头低面,看上去一点儿也不想取悦客人。
老远见她们走过来,老鸨心里一股无名火便腾然而起,眉头紧皱着迎上去:“哭哭哭,一天到晚就知道哭!哭也得给老娘接客!”
边骂着,老鸨伸手在最前面那姑娘的胳膊上狠扭了一下!那姑娘痛嘶一声,手捂在胳膊上哭得更加伤心了。
老鸨没办法,转身又赔着笑脸儿回来,以赔罪的口吻道:“让客官见笑了这新来的姑娘就这样儿,没见过什么世面,脸薄得很客官若是不喜欢,我这就去给您换几个!”
说着,老鸨便挥手打算赶她们下去,却被孟婉打断:“不必了,就这位姑娘吧。”
她指着的,正是先前被扭了一把的那位姑娘。
老鸨笑笑,心说果然有人就吃哭哭啼啼这套,之后高兴的去拉那位姑娘,还装模作样的在刚刚被她扭过的地方揉了两下:“行了,快跟客官去吧。”
那姑娘简直不敢相信,抬头看向“客官”。起初只觉莫名的眼熟,随着孟婉弯唇对她笑,她才无比诧异的将人给认出来!
孟婉并不多言,转身随老鸨上楼,去往二楼的厢房,那姑娘也乖巧的跟在后面。
其实刚刚这姑娘被老鸨欺负时,无意抬头间,孟婉便将她认出来了。正是当初一起被关在宫城外苑的殿中,偷偷扔给她陶瓷片,助她解开绳索的那位好心姑娘。
入了包厢,老鸨退下,姑娘急急将门关好后便转身看着孟婉,眼中诧异依旧:“你……你怎会来这里?”
不等孟婉说话,她的注意力又转移到她的衣装打扮上,不禁疑惑:“你到底是男是女?”
孟婉正想启口,恍然见西侧糊着明纸的雕花窗上有黑影闪动。遂将食指竖在唇边,指了指那边,示意隔墙有耳。那姑娘方才意识到自己的莽撞,捂口禁声。
“哎,这屋内的炭火委实太热!不如开窗通通风吧。”边说着,孟婉朝西窗走去。
她有意给那听墙根儿的人逃跑机会,顿了一下才将窗子推开,彼时人已逃开,窗外只余对面勾栏上的舞姬身影。
既然已将人吓跑了,孟婉重又将窗子关好,同时口中说着掩饰的话:“罢了罢了,姑娘既然单薄畏寒,那还是不开了。”
两人盯着那窗等了一会儿,不见黑影再回来,知是彻底走了,这才安下心来。
“我是来设法救你们的。”孟婉笃定道,“快,你把当初如何被卖到这里来的经过,给我详细说一遍!”
那姑娘捣蒜似的点着头,眼中顿时蓄起了泪,一五一十仔仔细细的将经过全部说了出来。
“居然又是那个不要脸的!”听闻此次将她们卖来烟花之地的主使者,竟是上回意欲欺负自己的那个百夫长,也就是把西乡夏家害得家破人亡的那货,孟婉不禁气的要跺脚!
姑娘先前便是一边复述一边流泪,此时更是哭得不可收拾,孟婉拍拍她宽慰道:“你且先在此委屈一下,我这就回去将此事禀报滇南王,请他为你们做主。”
听到她能做此保证,那姑娘抽泣着止了泪,两眼满含期冀之色。然而正在此时,廊上一阵脚步声纷踏而至,孟婉心中警铃大作,瞥眼看,果然见一道道黑影掠过窗前,接着便听到“哐”一声!
门被人从外头一脚给踹开了。
屋里两人立时倒吸一口凉气,打头进来的男子不是旁人,正是刚刚她们说到的那个百夫长。这张脸孟婉虽只见过一回,却始终如个噩梦一般挥之不去,此时再见,仍是记忆犹新。
百夫长觑眼盯着孟婉,有些意外:“是你?”
她常在滇南王身边走动,军中无人不识得这张脸。只是在此处见到,不由得令这位百夫长心中大骇:难不成王爷已知道了他所行的勾当,派此人潜入来查?
一个龟公从门后挤进来,指着孟婉嚷嚷:“就是他!刚刚一进门小的就觉得这人不太对劲儿,在窗外果然听出他们彼此认得!”他又指了指那姑娘,道:“小的还听她问他是男是女……”
听了这话,那百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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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就紧锁着的眉头顿时锁得更深了,将孟婉上下细细扫量一遍,最后停在那张脸上,盯了好一会儿,霍的瞪大双眼,恍然顿悟!
“原来……你竟是个娘们儿!”
这种姿容但凡见过一回,便不可谓印象不深。当初在外苑殿中瞧见被绑在柱上的她时,他便淫心大起!当晚未能得手,回去后他辗转反侧,第二日又想好了名目打算将她弄到自己身边去,孰料她竟不见了!
这事让他耿耿于怀至今。
难怪此前几回在王爷身边见到这厮,他都觉得莫名熟悉,只是他从未想过竟真有人敢女扮男装,还天天在王爷眼皮子底下晃悠!
竟是他小瞧这女子了。
一听此言,众人惊骇的看着孟婉,就连旁边包厢里听见动静出来看热闹的客人也给给挤到门外,将孟婉从头到脚来回扫量。
“这,这真是个女的?”
“女的来花满楼干什么?”
“别说,这小模样要是换身衣裳……”
……
身后噪杂声不断,百夫长回头狠瞪他们一眼,大骂一声:“滚回去!”
围观众人顿作鸟兽散。
待他再回过脸来时,眼中之前的诧异之色已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狠厉之色。他缓步向前,逼得孟婉连连后退,“你,你想做什么?”
“哼!”
随着对方重重的一声不屑,吓得孟婉浑身一抖,她已被他逼至墙边,再也无路可退。
“你女扮男装混入军营,接近王爷,图谋不轨……”边发狠的说着这些话,百夫长的手已握在了腰间配刀的刀柄上。
孟婉知他口中说的这些,并不是他此时最想杀自己的真正理由,她最该死的,是撞破了他们暗中做的见不得人之事。
紧接着,耳边响起刺耳骇人的大刀出鞘声,伴着一道寒光,那把大刀明晃晃闪过孟婉眼前!
也不知那一瞬自己是忽然哪里来的勇气和力量,孟婉转身便是一跃,动作竟敏捷如受惊的脱兔,“嗖”的一下从身后一扇开着的窗子里,跳了出去!
此窗面街,孟婉自二楼跳下时,并不知下面有什么,已双手抱头做好要摔在硬石地面上的准备。然而幸得天助,下面竟是一个大碗茶摊,她落在茶摊支起的油布雨棚上,身子经油布一弹,复再落至地面时,虽痛,却是没有受什么太重的伤。
孟婉下意识的仰头看上面,见窗口处探出来三颗脑袋,如虎狼一般恶狠狠的盯着她。她顿觉周身恶寒,一时也顾不得腿上肘上的疼,打了个滚儿从地上爬起来,朝着前面撒腿就跑!
见她逃了,那百夫长哪肯罢休,当即也朝着那个雨棚跳了下去!旁边两个小兵见百夫长都跳了,他们又岂能不追随?于是也双双紧随其后,跳了下去。
然而那雨棚本就没有多结实,先前被孟婉压过一回,已是在将塌不塌的边缘反复颤动,此时一下落下来三个大汉,它便没有一丝犹豫的塌了!
三人一心追人,未料到会是这幅局面,未有设防,身子重重的摔到了石板地上!
且那雨棚上的油布纷落,带着骨架一起砸到了他们的身上,将他们轰然压在了下头。
第64章 藏身 待他们跑远,她才从树后出来
三人被油布缠裹住身体正挣扎之际, 孟婉这厢已解了拴在街边的一匹枣红色的马儿,踩着脚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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