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愣愣的听着,有点意外谈栩然的全然知情。
“你五嫂托人查明,说那孤女的父兄原本也不必受那一遭,只是陈砚墨新官上任,杀鸡儆猴,大的不敢动,拣两个软柿子。”谈栩然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也不知是看上人家女儿在先,所以设计这事。又或是弄得人家下狱后,瞧见女儿求情,见色起意,故意又做出宽恕其兄长的做派。总之,男子的虚伪无耻,我在陈砚墨身上是领教够了。”
陈冬回不过神来,久久端着茶盏却没有喝一口,直到手腕有些发酸,这才轻轻搁下。
谈栩然觑了陈冬一眼,道:“怎么?这段时日在外头吃了不少苦?你从前不是这般多愁善感的。”
陈冬被她一语点破,有些不自在。
但看谈栩然目光平静,像是在询问这块糕点是甜还是咸,陈冬那点尴尬也就消解了。
谈栩然和陈舍微为人作风一点都不像,一个冰冷寒刺,一个温煦柔和。
但其实有一点又相同,他们都没有窥视别人私隐,以此取乐的心境。
“陈砚墨收容的女子有一日外逃,恰昏在我家外头,我瞧她境遇,与我从前有些相似。”陈冬简短的说。
谈栩然几不可见的一皱眉,又很快消融,眉心没有半点细纹。
“那个什么宝舟,强迫于你?你若想离开他,趁着我和你六哥还有五嫂都在这,方便行事。”
陈冬扯了扯嘴角,道:“那混账手脚重,但细想想,也不算强迫。我那时虽不喜他,但也做好了用身子换庇佑的准备。”
谈栩然看她的神色,确认她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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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离开宝舟,只是又问了一句,“确定?女子受的规训多,又被教导贞操至上,要我说贞操这东西没就没了,可别作茧自缚。”
这话像是一把剪子,陈冬垂眸看了看自己的脚,有形的裹脚布早就松掉了,无形的束缚也日渐松脱,终于以谈栩然这一番话为契机,尽数崩解。
陈冬默了良久,笑道:“我知道了,若是日后同他在一起不快活了,我也不会留在他身边。”
谈栩然没再说这件事,转而说起买卖来。
因为这一层就这一间大房,所以房间的门尽开着。
宜人的春风盘踞上回廊上,跃入房内,陈冬撩起袍袖给谈栩然磨墨,听她信手拈来关于漆器的一些讲究,眸中敬慕之色愈浓,不觉风从耳畔擦过,又从窗户徐徐飞散。
对面街上人走车动,早无一个装模作样的‘痴情种’了。
陈砚墨是盘算着要同陈舍微唇枪舌剑一番的,不曾想变成了平淡的一问一答。
没被陈舍微伺机折辱,也就没有反击的机会。
他憋着一肚子的怨气回到海澄家中,就见冉娘不在屋里,四下找了一圈,才发现她在一处偏远里,正倚着门洞同一个婆子说笑。
家中得几分脸面的婢女从不给冉娘什么好脸,伺候是一码事,但又从来不拿她当主子看。
就好比伺候一个笔洗花瓶,擦擦就行了,谁还捧着拱着呢。
只有这些做粗活的婆子,不太清楚底细,见冉娘好性子,肯同她们说话,自然也凑上来,说些笑话逗她开心,即便冉娘手里没银子,得两块糕点也是好的。
陈砚墨皱眉走过去,隐约听到‘马桶’什么的,当即给了那婆子心窝一脚,婆子仰面跌过去,一时间竟痛得断了气,吓得冉娘死命去掐她的人中,才叫她缓过了几分。
“爷,这是做什么呀!”冉娘哭喊道。
陈砚墨瞧见阶上还摆了几只马桶在晾晒,猛地想起这婆子就是拾掇马桶的,但又不肯定她是不是在说自己那日跌坐在马桶上拔不出的事情,板着脸道:“叫她说三道四!”
冉娘一边摇头一边痛哭,“奴不与人说话了,奴再不与人说话了!”
宝舟和陈冬其实没有特意宣扬过陈砚墨的笑话,可此事实在太过滑稽,不知怎么就传开了,原本只在他们这帮人里,后来又有点街知巷闻的意思了。
这笑话掐头去尾,没提在哪发生的,也没提是为甚卡住的。
人家光是知道县令大老爷一个滑溜,坐在马桶上拔不出了,撅着腚在屋里团团转,这事儿也够笑话一阵了。
陈砚墨都有听衙役暗地里窃窃私语过,叫他怎么不能误会冉娘呢?
温柔的捧起冉娘梨花带雨的面孔,陈砚墨用指腹拭去她面颊上的泪珠。
“莫要哭了,日后不要同那些腌臜人有沾染。”
冉娘闭了闭眼,像是要把眼睛里的泪水挤干净,再睁眼时,她已经不再哭了。
陈砚墨满意一笑,到底还是有一个人全然在他掌心里,受他排布拿捏的。
尽心尽力的伺候了陈砚墨一番后,冉娘蜷着身子,小心翼翼的开口,“明日是奴的生辰,可以让兄长来见我一面吗?”
陈砚墨素来不待见冉娘的兄长,觉得叫此等下三滥登堂入室,岂不污了他的门槛,下意识就要否决。
只是瞧着冉娘渴盼的目光,让他有种被信徒卑微乞求的愉悦。
“好,”陈砚墨怜爱的说:“我让人给你们置办点酒菜。”
冉娘露出一个真切的笑容,托着疲乏黏腻的身子去吹蜡烛。
烛火熄灭那一刻,冉娘立在黑暗中,面上笑容消失殆尽,只余下深重的悲伤和憎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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