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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质问
“人都走了, 你快放开我!”
等这四周彻底没了动静,只余下夜色中的徐徐风声,寒凉的夜风从假山缝隙透了进来,吹拂起她今日着的绯色裙裾, 裙摆处的珍珠发出泠泠声响。
在这昏暗静谧的假山里格外的响亮。
弯月悬挂, 清冷的月光洒至假山旁的海棠树上, 斑驳的树影照入假山,姜沐璃的一双眼眸熠熠如星光,风扬起她身上淡淡的馨香。
这种昏暗逼仄的环境,仿佛世间只余他二人, 加之那令谢缚辞深入骨髓的气息, 蓦然让他心里浮升起一丝荒谬的念头。
他不自觉加重了手中的力道,攥紧她的手腕。
“你第一个男人是不是两年前在江州……”他语调带着自己都尚未察觉的艰涩。
因这句话, 姜沐璃的整颗心似被吊了起来,匆忙打断他:“殿下在胡说什么?他已经死了。”
月色照亮她红润的脸庞, 她认认真真看着他幽光浮动的黑眸,问道:“殿下就这样在意那个男人?”
谢缚辞微怔,遂松开了手,冷目轻扫她澄澈的眼神, 扯了扯唇角:“孤为何要在意,所幸他已经死了,若是活着, 孤有的是办法让他死的很难看。”
他话音一落, 姜沐璃脸色立即变得十分古怪,满眼莫名其妙看他。
疯了不成?
姜沐璃摇头叹了一口气, 用力推开他往假山外走去。
前方不远处有刺目的亮光在缓缓挪动, 像是宫人提着宫灯走来。
姜沐璃趁着谢缚辞正在整理弄乱的衣袍, 拔腿便一溜烟飞快地逃离了此地。
男人黑眸微眯,目视着她匆忙逃离的身影。
就在这时,崔继后的心腹宦官海成从夜色里走来,缓缓停至谢缚辞跟前,弯腰行礼,毕恭毕敬道:“太子殿下,皇后娘娘那厢有请。”
姜沐璃为了甩开谢缚辞,闷头在皇宫乱奔,直到跑了很远,感觉没人跟上来后,这才停下了脚步,双手轻抚自己的心口。
她茫无头绪地走了一圈,不知是走到了何处,但见东南面隐有幽幽灯光亮起,想必是有人正在放花灯。
今日是上元佳节。
往年的上元节,她都是在江州度过。
江州宝文县是民风淳朴的小地方,平日里老百姓的生活节奏都较为安逸悠闲,只有每到节日时,每一条街道都会围满了人。
江州虽不比长安繁华,但灯会却极具人情味。熙熙攘攘,川流不息,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欣悦的笑容,夜里好不热闹。
犹记得五岁那年,那会儿阿娘尚在,她心里总是记挂着阿娘不爱出门这事,担心阿娘这样下去会憋出病来,便想尽办法与爹爹一同撺掇阿娘出来逛灯会。
阿娘实在拗不过她父女二人,只能依了下来。
那时候她却不知,阿娘出一趟门是鼓足了多大的勇气说服自己。
而此时此刻的姜沐璃也在尝试说服自己,只因她别无选择。
皇帝封她为公主,她只能接纳,太子折辱她,她只能咽下苦果。
无他,全因她这层身份在,注定无法全身而退,既如此,她也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
她想通了这层后,脚步不由都轻快了许多。
行到灯光处,但见几人成群的贵女扎堆一团,似在河畔放着河灯。
姜沐璃转身正想离去,忽觉手腕一紧,便被拽入了一颗海棠树下。
“阿璃?”男人嗓音震惊。
姜沐璃将将站稳,看清面前的男人后,瞳仁渐渐睁大,也震惊道:“温大哥?”
面前的男人正是大理寺少卿温林松。
“你怎么会在这?”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不远处的贵女仿佛被声响引起了注意,温林松便只能拽着她藏匿在树后。
“阿璃你为何会在皇宫?”温林松问。
姜沐璃面露难色,还是道了出来:“一言难尽,我从江州来到长安,发生了很多事。”
她轻声细语娓娓道来。
温林松听完后神色怔怔,瞳仁收缩,好半晌才为难道:“阿璃,你终究还是跟你母亲一样被困进了皇宫里……”
听他这句话,姜沐璃这才意识到不对劲,警觉地问:“温大哥为何这样说?你认识我阿娘?”
她和温林松是两年前在江州初识。
那时候姜府只有她与弟弟二人相依为命,隔壁邻居忽然搬进新户,住进去的便是温林松。
作为街坊邻居,总是少不了要打照面,后来她才知道温林松是扬州人士,此次来江州只为了寻找旧友,因寻人不得,便暂时安顿下来。
那段时间温林松会时常来姜府照顾她和阿臻,也经常与她讲一些扬州的人土风情,短暂相处了半年后,温林松便凭空消失,自此再也没有出现。
未曾想,再次相遇竟是在皇宫。
温林松长久没回答,姜沐璃焦急追问:“温大哥回答我,你是否认识我阿娘?”
温林松叹气,语重心沉道:“阿璃,你先静下来,好好听我说。”
“认识你母亲的并非是我,而是我的母亲。”
姜沐璃柳眉紧紧蹙着,听他细说。
温林松道:“我不知道你知不知晓,你的母亲幼时曾流落过扬州。那时候她和我的母亲都被一个名叫韵娘子的女人收养。”
“韵娘子是扬州闻名的芙香楼的东家,表面做着酒楼的生意,实则私下在干些不入流的勾当。韵娘子钟爱四处收养一些容貌出众的女子,目的则是培育扬州瘦马,而你的母亲和我的母亲都是其中之一。”
“她们二人自小相依为命,便结拜了姐妹。直到苏嫣姨母在十四岁那年救了一个受了重伤昏迷不醒的男人。”
温林松说到此处,眼神警惕地扫向四周。
姜沐璃后退一步,紧张地问:“那个男人就是当今陛下?”
温林松确定四处无人后,才敢郑重地点头应答:“没错。正是当今的陛下。”
那这么说,殿下跟她说的都是真的?
温林松从他母亲那得知了很多事情,两年前找到江州,也是应了母亲的命令。
“苏嫣姨母救了陛下,又悉心照料了许久,可陛下却对她起了心思,便隐瞒了身份留在苏嫣姨母身边。”
“渐渐的,苏嫣姨母同样对陛下产生了感情,可那会苏嫣姨母并不知道自己是昌陵侯之女,只认为自己身份低微,配不上伪装成富商公子的陛下,便想要断开二人之间的关系。”
“陛下不愿放手,多番纠缠,还承诺了苏嫣姨母等他回了长安后处理好家中的事物,便会来扬州娶她。苏嫣姨母也是一时鬼迷了心窍,便真的相信陛下不会负她,可直到她及笄那年,被昌陵侯府找了回去,到了长安后她才得知陛下的真实身份。”
温林松的母亲白氏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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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苏嫣的帮助下脱离了贱籍,被一同带回了长安,也没有人比白氏更明白苏嫣与陛下之间的事。
苏嫣回了长安后,因曾经流落扬州,在那等风月场所长大,即使因年龄尚幼并未接.客,可昌陵侯仍然当她那段经历是他人生的一个污点,便刻意隐瞒了这个女儿存在,将苏嫣安置在府内养着。
更多情况,白氏对他这个儿子并没有多说,当初也只是意外找到了苏嫣的下落,便派他去江州打探打探。
他去到江州,却得知苏嫣已逝世几年。
温林松记着母亲交代的事,便留在江州一段时日照顾苏嫣的一双儿女。
姜沐璃听着母亲的过往,眼眶浮起泪意,雾气弥漫,哑着声道:“温大哥,我想见一见伯母。”
关于她阿娘的事,她想知道的更详细一些。
温林松自然答应,笑道:“我的母亲很早就想见见你了,但因为我们一家都住在扬州,一年前才举家搬到了长安,母亲还一直记挂着在江州的你们姐弟二人,没想到这次竟能遇上。”
可如今姜沐璃在后宫,被皇帝看得极其严,别说出皇宫了,怕是连清宁殿都很难出去,又如何能见白氏?
姜沐璃说出了心中的忧虑。
温林松眼珠子一转,道:“以我的身份应该是难以入后宫,今日我也是陪安国公世子一同进来的。阿璃,你我之间的通信只能暂且将安国公世子当做桥梁了。”
“安国公世子?温大哥很信任他吗?”
温林松道:“他性情温和,很好相处,我若说你我是旧友,只拜托他为我传信给你应当不成问题。”
他话音刚落,远处便有一个身形颀长的男子正在逐渐走近。
冯亦源风度翩翩走了过来,面色俊朗,笑容温润:“林松兄抛开在下,便是遇见熟人了?”
透过婆娑的树影,冯亦轩眯了眯眼,看清面前的人后,容色惊愕:“这不是陛下方才册封的柔安公主?”
还没有交谈几句,便听有宫女寻来的声音。
那些是在清宁殿伺候姜沐璃的宫婢,得了皇帝的命令要慎重照看她。
方才被吴毓支开后,便寻了姜沐璃许久。
姜沐璃记下了冯亦源的长相,对他福了福身,便转身离开了。
冯亦源撞了撞温林松的肩膀,“柔安公主,你是怎么与她相识的?”
温林松不愿多言,“曾经有过救命之恩罢了。”
冯亦源继续追问,温林松只能瞎编了个故事,这才堵住他的好奇心。
姜沐璃回了清宁殿,雅彤入殿伺候。
黄花梨梳妆台前,姜沐璃看着面前昏黄的铜镜,问:“雅彤姐姐,你今年有多大,在清宁殿当差多久了?”
看着年岁,雅彤应当也才二十出头,可她做事谨慎,为人稳重,想必入宫多年了。
雅彤取下姜沐璃发髻上的金簪,回道:“回公主的话,奴婢今年二十有三,在清宁殿当差有七年了。”
七年,那想必很了解清宁殿了。
姜沐璃对这个皇宫一无所知,身边正需要一个极其了解皇宫的人。
而雅彤便是最佳人选。
姜沐璃抿唇微笑:“雅彤姐姐想出宫吗?”
雅彤心思微动,面上却不显:“公主为何这样问?”
“没什么,我只随口一问罢了。”
她语调轻松,雅彤便也没多做他想,待拆卸好钗环后,见天色不早了,便出殿去吩咐宫女备热水给姜沐璃盥洗。
“参见陛下——”雅彤才跨出殿门,便撞见中年帝王往这边走来,连忙跪地行礼。
皇帝立在门槛外,眼神朝里扫了一眼,问道:“柔安公主如何了?”
雅彤回道:“公主宴后去放了河灯,适才回殿,身子略有疲惫,正要歇息。”
趁着夜色来干女儿的寝殿,传出去的确不像样,可皇帝实在想念姜沐璃,斟酌了几番还是想要亲自来看一眼。
这两日皇帝和姜沐璃实则并没有多少私下的接触,一是担忧她像她母亲那样抗拒他,二是他看着那张与苏嫣相像的面容,也十分愧疚。
皇帝心里沉了沉,才道:“罢了,你同公主说一声,朕来看过她了。”
姜沐璃站在屏风后,将这段话一字不漏地听了进去,按住屏风的指尖用力到指甲泛白。
这个曾欺负过她阿娘的男人,就在她面前,可她什么都做不了。
凤仪宫,烛火摇曳,熏香袅袅。
殿内的所有宫人都屏退了出去,崔继后面沉如水,死死盯着面前的人。
“瑾澜,你究竟还隐瞒了本宫多少?”
谢缚辞道:“姨母想知道什么?”
崔继后忍住胸腔的愤怒,沉声道:“那个女人是怎么回事?你还想将本宫蒙在鼓里?何嬷嬷已经告诉我了,今日陛下册封的柔安公主正是你东宫的那个侍妾,对不对?!”
“是她。”
崔继后怒站起身,颤抖着伸手,指着谢缚辞,恨恨道:“好啊,好啊你。你竟将那个害死你母后的凶手的女儿一直藏在身边?”
“你是疯了不成?!”
“瑾澜,你是疯了吗?!”崔继后眼睛瞪得极大,一字一句狠声地问,简直难以置信这是他会做出来的事。
今晚宫宴,她看到姜沐璃现身,又见皇帝那番态度,哪能不明白是为什么?况且那姑娘还长了一张与她母亲那样相似的面容。
宴后,何嬷嬷将这件事告知了她,她这才得知,今晚那柔安公主竟就是太子一直藏在东宫,当成宝贝疙瘩似的那个女人。
看着崔继后激动的神情,狠厉的指责,谢缚辞淡然无波的面容微怔了一瞬。
他是不是疯了?
这句话,这段时日谢缚辞曾在夜里无数次问过自己。
他想必是疯了。
否则又怎会对仇人的女儿起了怜惜。
他应当是疯了。
才会一次次放任仇人的女儿欺骗他。
他定然是疯了。
竟还想将她换了身份再留在他身边。
即使心中有再多暂时没想明白的,谢缚辞还是冷静盯着崔继后愤恨的面色,缓声道:“姨母,已经太迟了。”
崔继后黛眉倒竖,“你什么意思?”
谢缚辞道:“在她是苏嫣的女儿之前,她只是我的女人。”
崔继后怒拍桌案,颤抖着嗓音:“瑾澜啊,枉你克制自己感情多年,你怎能放任自己做出这等糊涂事?!”
“是长安城里家世清白的貌美贵女不够你挑?还是萱儿不够知书达理善解人意?这世上那么多女子,你为何偏偏就要她?”
为何偏偏是她!
崔继后眼眸含泪,扬起衣袖大步走到里间,片刻后,搬出了一个牌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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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将牌位放在谢缚辞的眼前。
“你看清楚这是谁!”她尖着嗓音喊。
牌位上刻的正是他生母的名字。
谢缚辞眸光微黯,垂下眼,须臾后薄唇轻启:“事到如今,姨母还说这个有何意义?打从一开始,我与她的相识,就与母后之死无关。”
崔继后冷声道:“那你现在知道了也不晚,趁早与她斩断关联,从今往后,不准再念着那个女人。”
谢缚辞面无表情,不疾不徐道:“从前没人能够阻止我的决心,现在也不会有人能阻止。”
他轻飘飘一句话,砸地崔继后心尖颤抖。
那句从前没人能够阻止,指得便是谢缚辞十岁不到离开了长安,抛下储君之位,舍弃所有荣华富贵,独身去西北从军一事。
犹记得当年,她作为姨母,心疼外甥年纪尚小就去战场受苦,便百般阻拦,想让他与其他皇子一般,意气风发无拘无束且健康安全地在长安城里长大。
那个时候,稚嫩的他是满脸的坚定,背着行囊正色拒绝了,且无须任何人的相送,独自去往西北。
他初入西北的军营,初时并没有表明自己的身份,因尚且年幼,一路到西北也不知吃了多少苦楚,一直靠着自己咬牙坚.挺了过来。
她心里十分清楚,她这个外甥是不愿靠崔氏坐稳这个太子之位。
崔继后心里抽疼,一时不知是心疼她的长姐,还是心疼这个自小揽下诸多恨意的外甥。
她含着泪看了他许久,最终苦笑几声,还是问了出来:“那你可对得起你母后?”
默了片刻。
谢缚辞嗓音低沉:“是我对不起母后,待我死后,九泉之下,必将……”
崔继后哑着声含泪打断。
“你先回去,本宫想静一静。”
转眼间,寝殿便只剩下崔继后一人。
殿内烛光轻悠,照得紫檀桌上的牌位忽明忽暗。
崔继后手脚无力坐下,半边身子伏在桌面上,纤细的指尖轻轻触着牌位上的“崔芝琴”三个字。
她泪流满面,不停呢喃:“阿姐……”
“你怎就那样狠心,舍得抛下四岁不到的瑾澜……你狠心当着他的面放火,让他看着你死去,你倒是走了一身轻松,但你可知,他这些年有多艰难吗?”
泪水一滴滴砸落,崔继后哽咽:“明明知道不应该,可我真的不忍心怪那孩子。”
“阿姐,别人不知道你的想法,我还能不清楚吗?你恨陛下,也恨苏嫣,更恨自己无法坐稳这皇后之位,你担心以陛下对苏嫣的感情,那日出宫若是找回了苏嫣,今后你和瑾澜也会因为苏嫣而失去本该拥有的一切。”
十七年前。
苏嫣从后宫逃走的两年后,那日皇帝得到了苏嫣行踪的消息,想也未想便连忙出宫,想要接回苏嫣。
先皇后得知了这个消息,内心惶惶不安。
未免苏嫣回来后抢走了她的一切,她下定决心彻底让这个可能性消失。
一场大火葬送了她的生命,同时也得到了皇帝唯一一次的怜惜。
那日出宫,皇帝没有找到苏嫣,回宫后得知皇后意外葬身火海,心有愧疚,又怜惜谢缚辞年幼丧母,便决定册封他为储君。
崔继后一直以为谢缚辞完全不懂。
可直到方才那番对话里,她才察觉到,他从始至终都知道,他的母后是故意当着他的面死去。
目的便是让他认清这个父皇的冷血。
可阿姐却忘了,那时候,他也还是个孩童,在所有孩童还在天真无邪承欢父母膝下时,他便要承受母亲死在面前的痛苦,还要被迫认清他父亲的冷漠无情。
他又如何承受得起。
夜色深沉,殿内逐渐响起低弱的哭声。
谢缚辞从凤仪宫出来后,便伫立在太液池畔,吹了许久的冷风。
冰凉的夜色使他这身紫袍显得更加孤寂如鬼魅。
昨晚姜沐璃想了一整晚温林松告知她的那些事,几乎彻夜难眠,只要一想起阿娘曾经在这皇宫里受了那么多委屈,她便心疼到喘不过气来。
一直到午时,清宁殿有贵客拜访。
殿门口把手了诸多侍卫,有人先去请示陛下,等了约莫一盏茶,待陛下同意了,才准那个贵人入殿。
来人正是安国公嫡女冯翎。
冯翎入殿,先向姜沐璃行礼:“臣女参见柔安公主。”
姜沐璃还很不习惯这层公主的身份,略微僵硬道:“冯姑娘请起。”
冯翎站直了身子,这才与姜沐璃对视。
落座后,离她更近,冯翎清晰嗅到一股馥郁的香气,楞了半晌,才觉得这股香气好似在哪儿闻过一般。
按下心中的好奇,冯翎没忘了自己来清宁殿的任务,笑道:“公主,明日安国公府邀请了诸多贵女去城郊踏青,臣女厚颜,便想要邀请公主殿下也一同参与。”
冯翎话说完,细细打量面前这位公主。
踏青是真的,但邀请柔安公主这事,则是受兄长所托。
昨夜兄长与她商量此事,她还很是不愿,更是不懂兄长为何对一个腾空冒出来的公主那般感兴趣。
在她看来,这个公主的称号也只是个虚衔罢了。柔安公主无父无母,况且还是平民百姓出生,除了得圣上的看重,柔安公主什么都没有。
姜沐璃自然知道是温大哥出的主意,没料到他行动能力这样快,第二日就想到办法让她出宫,只是,她必须得过了陛下那关才行。
姜沐璃笑了笑:“冯姑娘盛情相邀,我哪有拒绝之理?”
随后二人简单寒暄了几句,冯翎便起身告辞。
出了清宁殿,冯翎皱着眉看着殿门口那些把手的侍卫,实在费解,为何陛下要将这个公主看的那样严实。
殿内。
姜沐璃道:“雅彤姐姐,你去同陛下请示一下,我要见他。”
雅彤回:“陛下交代过,若是公主想要见他,直接去紫宸宫即可,无须通禀。”
姜沐璃面色古怪,心犯恶心。
难不成陛下真的将她当做阿娘的替身了不成?可真是个心思龌.龊的人,难怪能生出那样的儿子。
紫宸宫。
正卧在榻上的皇帝听闻姜沐璃来了,本身毫无气色的脸色也极快喜笑颜开。
一旁坐着的静嘉公主不由感叹,那个女人真是再多良药也换不了的有效。
姜沐璃一入殿,这才发现殿中除了皇帝还有一人,她来皇宫这些时日,除了东宫便只呆过清宁殿,自是不认识静嘉是谁。
“见过陛下。”姜沐璃福身行礼。
皇帝站起身,宠溺地笑道:“免礼免礼,今后看到朕就不必行礼了知道吗?”
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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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刚落丽嘉,殿外又响起了通传声:“太子殿下到——”
姜沐璃下意识瑟缩,浑身紧绷起来。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真相
谢缚辞身姿俊朗, 行动间衣袂飒飒踏入殿。
清俊的面容含着淡淡的笑意,待目光从姜沐璃身上轻轻扫过时,黑眸无波,像是丝毫不意外。
姜沐璃心里划过异样的情绪。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 怎么总觉得谢缚辞像是知道她会来紫宸宫, 便特意赶了过来。
“儿臣见过父皇。”谢缚辞撩袍行礼。
皇帝靠在榻沿, 淡淡颔首,又吩咐宫人为姜沐璃和谢缚辞二人赐座,这才转头对前者道:“璃儿来找朕可是有何要紧事?”
混乱的心绪被皇帝这句话拉了回来。
姜沐璃本想私下与皇帝说这件事,没料到会多围观了两个人, 顿时很是不自在, 道:“陛下,今日安国公之女冯姑娘来了清宁殿, 我与冯姑娘相谈甚欢,她也邀我明日出宫去城郊踏青……”
皇帝笑意吟吟地点头。
姜沐璃强忍住身旁男人那股难受的压迫感, 继续道:“因此我便想来问问陛下,明日我能否出宫?”
这段话落下后,除了姜沐璃之外,三个人神色各异。
静嘉公主探究的眼神在谢缚辞和姜沐璃身上扫了几个来回, 见二人完全与陌生人一般,不禁纳闷起来,难不成当初探查到的消息有误?
可转念一想又绝无可能。
姜沐璃的确有被皇兄藏在东宫过一段时日。
只是自己的女人忽然成了妹妹, 皇兄为何还能维持这般云淡风轻的模样?难不成从始至终, 他只把姜沐璃当做玩.物,是以才毫不在意?
她便这样想着, 蓦然感觉有道阴冷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顺着感觉看过去, 竟对上皇兄那双冷冽如霜的黑眸。
几乎瞬间,她顿觉得头皮发麻,一股凉意从头顶蹿入了四肢百骸,手脚冰凉,甚至恨不得将自己当做透明人。
皇帝却笑容更盛,不知想到什么,笑意忽然凝固,眼眶也红了起来:“你娘从前就说过,若有机会,她想与好友一同去郊外踏青游玩,可惜,她……”
可惜苏嫣一直没有等到可以光明正大,出现在众人视线中的那天。
心里想说的话卡在嗓子眼出不来,皇帝默了须臾,哽咽道:“也好,也好,那你就代替她,为她完成未了的心愿吧。”
姜沐璃没料到出宫这事竟会这般轻松。
这么简单就放她出宫,这种事在太子那边是绝无可能的!这皇帝竟然比太子还通情达理?
目的轻易达成,姜沐璃也不吝啬笑容,嫣然浅笑道:“多谢陛下恩典。”
皇帝看着她浅浅的笑容,面上染了痴迷。
这才是苏嫣的笑容。
盛美人比起来还是差了许多啊。
但很快回神,又道:“你开心就好。但宫外到底人多眼杂,加之昨日上元佳节,想必街上行人也极多,姑娘家外出还是较为危险,你放心,朕会派人一路保护你。”
姜沐璃懂了。
陛下话中的意思是会派人监视她。
方才还觉得陛下比太子通情达理,现在看来不愧是父子二人,一样控制欲那么强。
她按下心中的燥意,淡淡笑道:“好。”
姜沐璃的事处理好了后,皇帝才想起来谢缚辞还在,又淡声问:“太子可有要事?”
皇帝对待儿子的这番冷漠态度,还没有对她的半分亲和。这让姜沐璃觉得很是奇怪,但转而一想,毕竟是皇家,兴许与平常百姓之间的父子相处有所不同吧。
谢缚辞道:“儿臣收到了边境的捷报,崔将军领兵对抗北狄大获全胜,儿臣特来告知父皇这件好消息。”
闻言,皇帝眸色微沉,随后笑着说了几句夸奖边境将士的话,又对谢缚辞语重心长地道:“太子,你舅舅驻守边关多年,实乃劳心劳力。”
谢缚辞道:“将士应当保卫国家,崔将军乃行了分内之事。”
皇帝称崔将军为太子的舅舅,而太子仍然规矩地唤崔将军。
皇帝笑了几声,忽然想起从前,长叹一声:“老话说得好,都说外甥肖舅,果不其然啊。”
谢缚辞淡淡笑,并没有接话。
姜沐璃在旁听着这番对话,总觉得这父子之间的确如外界传的那般不太亲近。
可为何殿下先前还会为陛下挡箭?
难不成是父不慈,子仍孝?
紧接着皇帝又与太子谈起了政事,姜沐璃想着她还留在这很不合规矩,便提出离开。
皇帝含笑应了下来,派王永良护送她回清宁殿。
姜沐璃弯腰起身,路过谢缚辞身旁时,垂下的衣袖不慎与他墨紫色衣袍擦过。
她清晰感觉到,有一股力道将她拽了拽,可用的力气又恰到好处,没有使她摔倒。
甚至无须去确认,她可以肯定。
就是谢缚辞拽的!
衣袖被松开后,她便感觉有一根冰凉的手指勾住了她的小拇指,指腹之间厮.磨了一番,酥酥麻麻,激得她不禁颤抖。
未免让皇帝看出端倪,她只能紧咬着唇,强行忍住不表现出异样。
他竟敢当着陛下的面就那样调.戏她?!
想起方才她还有点同情他不得父亲疼爱,就觉得自己的善心真是多的没地方发了。
调整好心态,姜沐璃绷紧着身躯,故作自然地将垂下的手挪开,再目不斜视与他擦肩而过。
姜沐璃回了清宁殿,安安静静呆在殿里一整日没有外出,直到第二日,约定好的出宫之日。
皇帝像是为了告知所有人,他有多宠爱这个干女儿,大清早便弄了极大的阵仗护送她出宫。
皇宫外的朱雀大街,一辆辉煌的华盖马车向城西郊外缓缓驶去。
城西郊外较为僻静,视野辽阔,西北面还有一处偌大的马场。平日里是城中的郎君们会来此处策马奔腾,而今日是贵女组织的踏青,自是不用骑射。
远远瞧去,能瞧见多辆华贵马车停在一处。
姜沐璃掀起车窗帘,抬眸看了一眼,入目的是多名琼姿花貌的贵女们。
她起初还以为踏青只是个让她出宫的借口,没料到竟是真的。
马车停了下来。
驾车的侍卫跳下马车,毕恭毕敬地道:“公主,已经到了。”
雅彤掀起车帘,率先落地,而后扶着姜沐璃下车。
姜沐璃的目的根本不是踏青。
可皇帝的人手将她看得这样严,让她一时又无法分.身。
正踌躇着,面前便有一群人缓缓行来。
来的正是长安城的贵女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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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踏青则是安国公府组织,她们都没料到这个刚刚受封公主的贵人也会参与,姑娘家的聚会来了位公主这样的人物,众人心里一时不自在,一时又好奇云云。
毕竟上元节夜宴,柔安公主初现身,倾城容貌惊艳了满殿人这件事早已在勋贵圈里传开了。
有个别人并未参加宫宴,听到这类传闻还抱着不屑的态度。
此次见了真容,不得不感叹,谣言绝非虚言。
珠围翠绕的贵女们见着姜沐璃纷纷福身行礼:“臣女参加柔安公主。”
姜沐璃松开了雅彤的搀扶,道:“诸位免礼。”
贵女们不由疑惑,这个柔安公主行为举止落落大方,宫廷礼仪也做的恰到好处,倒一点也不像是平民出身。
然而她们不知的是,姜沐璃的礼仪是经过何嬷嬷的教导才能如此的规范。整个后宫,怕是都没有人比何嬷嬷还熟识大家世族和宫廷所有礼仪。
见过礼后,冯翎笑道:“能邀得公主与臣女一同踏青,真是臣女们的福分。”
一侧贵女跟着一同附和。
很快,冯翎组织起赏花作对,各式各样繁多复杂的游玩活动,场面霎时热闹非凡,一群贵女在说说笑笑,只有姜沐璃时刻要打起精神。
发现随着玩乐开始,监视她的那些侍卫都已经开始放松了警惕,随便找了一些地方休息。
只余下雅彤还守着她寸步不离。
贵女们在凉亭处歇息,吟诗作对交谈地好不快意,冯翎与姜沐璃坐在一处,正在这时,冯翎眼角余光瞥到凉亭的廊柱有道男子的身影。
她很快明白这是兄长在给她传达信息,让她想办法将柔安公主单独带出去。
想了想,冯翎挽着姜沐璃,面色为难道:“公主,我突然肚子闹得有点难受,大抵是小日子来了,您能陪我一道上马车一趟吗?”
这出是先前兄长就为她想好的招,为了能躲过柔安公主身边人的怀疑,还特地不让她的侍女贴身跟随。
姜沐璃很快明白是为何,笑道:“那好,我现在陪你回马车。”
二人随之起身。
见雅彤要跟上,姜沐璃道:“你先在这等我。”
雅彤皱了皱眉:“公主,奴婢是奉了陛下的命令,要寸步不离的照顾您。”
可惯是性子温和的姜沐璃却冷着一张脸看她,斥道:“究竟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
雅彤立即下跪:“奴婢不敢。”
姜沐璃脸色缓和了许多,让她起身,道:“我就是陪冯姑娘上马车换一身衣服,你不必担心,在此等我就好。”
雅彤思忖了一番,见是陪贵女办事,便也没有心生猜忌,应下:“那好,奴婢就在此等着公主。”
冯翎带着姜沐璃上了马车。
车厢内,坐着一名笑容温润的俊朗男子。
姜沐璃记得他的面容,先开口唤了一声:“冯世子。”
宫宴时惊鸿一瞥看的不够清楚,海棠树下昏暗并未睹清真容,现下真真切切又这样清晰地看到姜沐璃,才觉得众人说的绝非虚言。
这柔安公主,当真是顶顶好的容貌。
冯亦源征神了许久,才清了清嗓子,唤道:“公主……”
冯翎对兄长失态的模样很是不悦,难不成这柔安公主真的与兄长有私情?不然为何会私下与外男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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