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林景信见多了这种满嘴跑火车的男人,严厉地训斥道:“不管是什么原因,都不能欺负女人。如果再发现有第二次,我立马让人把你带走。”
裘胖子连声道:“是是是!”走到贺玲身边想要拉她起来,却不料贺玲一骨碌从地上爬起,小跑到林景信面前,眼泪汪汪地喊了一声:“景信哥,是我啊,我是贺玲。”
林景信这才认出眼前人,竟是年少时那个最美丽的梦。
往事历历在目,他却心如止水,向后退开半步,让开贺玲那双想要抓住自己衣角的手。
贺玲看林景信如此英武,一颗泡在苦水里的心仿佛找到安生之所,哀求道:“景信哥,请你救救我,我害怕……”
林景信正眼都没有看贺玲,只对林满慧说:“买好了吗?”
吴媛媛开心地接过营业员递过来的红丝绒盒子:“买好了!”
林景信点点头:“好,二哥请你们吃饭去。”说罢,带着林满慧与吴媛媛离开。
贺玲怎么也没想到旧情人相见,竟然会如此冷漠,她呆呆地看着林景信远去的背影,一颗心飘飘荡荡不知身在何处。
往事如烟,曾经那些让她不屑一顾的人与事,现在却已成为她再也高攀不上的奢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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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安!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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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44 章
◎好不好?好。◎
贺玲未来会怎样, 林满慧一点也不关心。一切都是她自己选择的路,怨不得别人。
请林满慧与吴媛媛在省城最有特色的饭店吃饭,看两个姑娘吃得兴致勃勃, 林景信的嘴角一直带着笑。
“你嫂子今天有任务, 没办法过来。你侄儿清琚放在外公外婆那里带, 晚上你们要不要住在省城?你也见见清琚嘛。”
林满慧道:“等过年再见吧,我这回就不打扰邵伯伯了。”
三个人吃完饭,林景信不知道被触动心事,感叹了一句:“其实78年高考就放松了条件, 贺玲如果坚持再考, 就不会是这样的命运。”
林满慧抬眼看着眼前早已脱胎换骨的二哥,道:“贺玲在知青点的时候就不爱劳动, 拈轻怕重的。高考压力那么大,她哪里会有再考一次的勇气与毅力?”
林景信点点头:“是啊,一步错、步步错, 从她与林正刚勾搭成奸开始, 她的人生就成了一堆烂泥。”
林满慧瞟了他一眼:“你别理她啊,贺玲是块狗皮膏药,粘上就甩不掉的。”
林景信哑然失笑:“小妹你想哪里去了。我就是感叹两句,没打算理睬她。”
林满慧这才点点头:“那就好。”贺玲深谙男人心理,好不容易才让二哥摆脱她的影响,可不能让他再陷进去。
林景信当了几年刑警,锻炼出钢铁般意志,与妻子邵小珊相知相爱,事业蒸蒸日上, 哪里还会被贺玲乱了心神?
林满慧这幅认真的模样让他想起往事, 不由得心中温暖, 抬手轻轻拍了拍她脑袋:“小妹你这脑子啊,整天不知道想些什么。怎么到现在还是不放心你二哥?”
吴媛媛笑眯眯地说:“林满慧,你和你二哥感情真好。”
林满慧与林景信视线相对,同时笑了起来。两人以前都是老实、内向的个性,软弱可欺,相互安慰,可不是感情好?
林景信回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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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真不敢相信自己当年那么懦弱,笑道:“我俩以前胆子都小,后来慢慢见过世面,这才好了许多。”
吴媛媛在一旁点头:“是的,刚上初中的时候林满慧胆小如鼠,被林嘉明欺负得像只小鹌鹑,偏偏她还总拿林嘉明当朋友,傻得很。幸亏后来聪明,晓得反抗。”
林满慧笑了笑,没有吭声。
如果不是十二岁那一年灵魂穿越到末世,有了异能,恐怕自己这一生真会如书中所写那样郁郁而终吧。
林景信知道,他的改变、一家人的改变都源自小妹的变化。至于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变化,重要吗?已经不重要了。
吃过饭,林景信回去值班,林满慧与吴媛媛则继续逛街。
省城虽比不上京城,但也道路宽阔、车水马龙、人流涌动,比起军山农场那是热闹多了。
买好金饰的吴媛媛拉着林满慧又买了一套喜气的床上用品、一双红色皮鞋、一件红色呢子大衣,脸上的笑容怎么都压抑不住,喜气洋洋。
吴媛媛在林满慧耳边悄悄说:“我一想到要和他过一辈子,这颗心呀,开心得不得了。你说我和大志从小一起长大,读初中的时候我还揍过他呢,现在怎么就要结婚了呢?”
林满慧抿着嘴笑:“我是你俩的红娘。”
吴媛媛重重点头:“对!如果不是你拉我们参加萌芽计划,我和大志肯定都上不了大学,也不会互相喜欢。”
林满慧打趣她:“羞不羞?成天地把喜欢挂在嘴上。”
吴媛媛脸一红,挽着她的胳膊撒娇:“不许取笑我。我是喜欢他呀,大志高大威风身体好、性格温和有义气、机械修理技术强,嫁给这样的男人,你不晓得我心里有多欢喜。”
快乐是能够感染人的,林满慧听着她倾诉小女儿心事,被这份单纯的爱所感染,嘴角渐渐上扬,心情不由自主地快乐起来,一直到晚上回到农场,脸上都带着浅浅的笑容。
冯英看她如此开心,一边帮她拿来拖鞋、宽松棉衣换上,一边问:“什么事这么开心?”
林满慧脱下大衣,换上轻薄松软的手工棉袄,笑着回答冯英的话:“媛媛要结婚,买了一堆东西,替她开心呢。”
棉袄是孙文姣帮林满慧做的,扯一块白底红花的老棉布,絮上三两棉花,做两件斜襟的小棉袄,平时就在家穿穿。
林满慧底子好,原本是土得掉渣的花棉袄,穿在她身上却多了一份娇俏之感。她穿着棉拖鞋在客厅里走动,捧着杯热茶喝了两口,这才歪在沙发上喟叹一声:“还是家里舒服。”
看到她懒洋洋的模样,冯英心疼地问:“吃过晚饭了没?饿不饿?”
林满慧扑哧一笑:“一点也不饿!媛媛带着我把省城的小吃一条街转了个遍,什么炸臭豆腐、糖油粑粑、椒盐馓子、结麻花、红烧猪脚……哪里还会饿。”
冯英一听便放下心来:“不饿就好,省城的那些小吃听名字就是油重、味重,赶紧喝口茶清清肠胃。”
虽然有异能在手,身体百毒不侵,但林满慧知道冯英是关心自己,便点头道:“好,我这不正喝着吗?”
两人拉着家常,电话铃响起。
林满慧顺手接过:“喂?”她的脸色越变越凝重,直到挂上电话,依然一脸阴云。
冯英与她朝夕相处,情如母女,忙问:“是谁?怎么了?”
林满慧靠在沙发椅背,声音里有一抹褪不去的怅然:“我二哥的电话,贺玲杀了人。”
裘胖子将贺玲带回家,贺玲见过林景信之后神魂不定,他看在眼中嫉恨不已,上去就是几拳头。贺玲这一回不愿忍受,与他扭打在一起,无意间将他推倒撞在铁器上,就此呜呼殒命。
贺玲这回倒是光棍,主动到公安机关自首,指名要见林景信。如愿见到他后,贺玲只说了一句话:“景信哥,我错了。”
曾经非常憎恶贺玲,恨不得这个害得林景信终生未娶的坏女人去死,但此刻知道她未来将面临牢狱之灾,林满慧心里五味杂陈。
这个世界,有人欢喜有人愁。
吴媛媛脸上挂着幸福的笑容采购结婚用品,贺玲为哄点钱低声下气忍受着男人的暴脾气。
林满慧努力帮助他人,获得亲情、友情、爱情。贺玲算计林景信、抛弃林正刚、杀死裘胖子,不得善终。
一份耕耘一份收获,真是半点投机取巧的余地都没有。
冯英了解过原委之后,啐了一口:“活该!这个贺玲不是以前骗你二哥的钱,还哄他帮她劳动吗?她总以为自己聪明,可以算计、利用男人,结果呢?毁于男人之手,真是恶人自有天收。你别为她难过,不值当。”
林满慧的脸上有了笑容:“冯姨你说得对,贺玲有这样的结果都是她活该。”
想想自己十二岁刚穿越回来,那个时候仿佛全世界都在与自己为敌。林嘉明欺负她、贺玲欺负二哥、大嫂娘家人盘剥大嫂、三哥被车间主任欺压、四哥被人嘲笑是没用的结巴子、五哥差点因为投机倒把抓进监狱……
咬咬牙,努力活着,日子果然越过越精彩。
电话再次响起,这回是易和裕。
“开心吗?”
“开心。”
“买了什么?”
“吴媛媛买了金耳环、红呢大衣、红绸面的被套……”
“你呢,你买了什么?”
林满慧轻轻一笑,她在湘绣店悄悄买了一对鸳鸯枕巾,这个可不能告诉易和裕。
对面传来易和裕温柔的低语:“过年我和爷爷一起登门,向你们家求亲,可好?”
好不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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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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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45 章
◎泥哄国的“兰花外交”◎
1986年1月1日, 吴媛媛与胡大志结婚。
新事新办,军山农场有十二对年青人在这一天举行集体婚礼。吴媛媛的红色呢子大衣与金耳环十分亮眼,引来无数女孩羡慕。
林满慧送她一条金手镯, 三条细细的圆环用一根金链子系在一起, 既新潮又漂亮, 吴媛媛抬起手腕看着这个别致的金镯,想到小时候的情谊,忽然泪盈于睫,一把抱住林满慧, 语带哽咽:“满慧, 你也要幸福啊。”
虽然这一天,易和裕没有陪伴在自己身边, 林满慧却内心温暖而柔软,她回抱住这个与自己一起爬军山采野生兰花的伙伴,声音坚定:“我们都会幸福。”
1986年2月2日, 南方小年。
易秉松亲自登门, 为易和裕提亲。
虽然知道抬头嫁女的道理,但林家兄弟在接待易秉松的时候难免会紧张——这位可是经常能在电视、报纸新闻中看到名字的大佬!
可是大家都没有料到,易秉松和蔼可亲、有求必应,谈笑风生,将自己的位置放得很低,很大程度上缓解了大家心中的惶恐。
林景智道:“没想到易家家主如此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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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
易秉松却颇有深意地笑了笑:“林满慧这孩子才是真低调。”易和裕能够迎娶林满慧这位低调的修真晚辈,简直是祖坟冒青烟,福气!
林景智听着一头雾水,不知道为什么易家如此评价小妹, 但他依然欠身表示:“您客气了。”
易秉松依照礼节, 送上时下流行的收音机、自行车、缝纫机、手表这“三转一响”, 再加一套金首饰、一套翡翠首饰、彩礼钱十万元。
礼太重,吓得孙文姣花容失色,半天说不出话来。
易秉松还有点不好意思:“京都别院已经转到林满慧名下,但考虑到她要留在农场,就让他俩先住农科所那栋房子。我已经让朝东划块地出来另建住所,等正式办婚礼的时候应该就能盖好。总之一句话,请放心将林满慧嫁到我家来,我保证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
林景智倒抽一口凉气:大户人家娶亲就是不一样,一出手就是两套房子。想想自己与孙文姣结婚时什么也没有,真是委屈了她。
两家人在一起商议了半天,易秉松代孙子完成订亲仪式,易和裕正式荣升为林满慧的未婚夫,三年后再择吉日结婚。
这一天,军山农场兰花、茉莉花齐吐芬芳,香飘万里。
1986年3月,全国兰花博览会,军山农场一枝独艳,订单似雪。京都厉浩、滇省欧阳雪松、军山农场林满慧培育的兰花入选金奖,作品推荐参加同年四月举行的世界兰花博览会。
办好所有过关手续之后,易朝东大手一挥:“扬我国威的时候到了,咱们可不能在外型上输给小鬼子。”裁缝上门给男人做深灰色中山装,女人则做了米色套裙。
统一服装之后,易朝东带队,林满慧当技术顾问、季问松负责细节琐事、吴媛媛拍照写宣传稿,一行四人带着一盆建兰前往泥哄国。
展览会在银光举行,这里是泥哄国最为热闹繁华的都市,也是最大的汽车产业城。来来往往的小汽车令人目不暇接。
华国三支代表队入住银光酒店,身穿异国服装的服务生恭敬而礼貌,笑容可掬,对每一位参赛的选手说着:“欢迎光临。”
1986年正是泥哄国“贸易立国”政策见成效的时期,M国与泥国的贸易逆差不断加大,M国为了遏制这种逆差,采取汇率手段强行让M元贬值、泥币增值,这样花同样的货币M国就能省钱,
泥哄国政府也在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希望通过泥币升值,增加货币的流动性,帮助拓展海外市场。恰逢华国改革开放,泥哄国于是在华国建厂、大搞贸易、建设友好城市。
这一次的兰花博览会正是时下世界局势的一个小小缩影——泥哄国国力渐盛,想要刺激国内经济继续发展,M国则想打压这个不听话的小老弟。泥哄国发现M国靠不住,就想把华国、T国等东南亚国家拉过来一起对抗这股压力。
接近这些国家最有效的手段,便是兰花。
东南亚国家大多爱兰,兰花清、雅、秀、香,谓为花中君子。泥哄国摆出东道主的姿态,让爱兰之人齐聚一堂,趁机结盟,这就是“兰花外交”。
M国派了农业部专家、科研院所参加,其中最有名气的便是曾经在京都农业大学讲学、无土栽培西红柿的蓓蒂教授。
这么多人凑在一起,戏未上演已是暗潮涌动。
厉浩教授带来参赛的兰花是野生变异春兰,他这几年一直在研究这类兰花的变异基因保留,已经小有成果。不仅在国际顶尖期刊发表重要论文,还培育出完美复刻母株基因的春兰,名为“中华红”。
叶片为中透缟艺,油绿中透着一道金边。豆瓣复色花,外瓣竹叶瓣,一字肩,瓣端鲜红、唇瓣黄色,上有深红色斑纹。花姿端庄、色彩协调、绚丽多彩,远看似火焰燃烧,美得耀人眼。
欧阳雪松教授栽培的莲瓣兰名为“舞凤”,蝶化奇花,外瓣狭长带复色,内瓣蝶化如唇瓣,向外卷曲,红、绿、黄三色混杂,如彩凤翩翩起舞。
而林满慧带来的兰花,是她养了几年的建兰,这世间少有的高阶灵植。在吸纳了无数纯净木系异能之后,去年终于开花。
这一开,便宝光四射,令人无法移开目光。
多瓣奇花,外瓣竹叶瓣,深绿色,蕊柱周围增生卷曲的小花瓣,似重重叠叠的海岸线,越往里颜色越浅,到最后洁白无暇,花瓣中夹杂着亮眼的金丝。
如多彩水中莲盛开,又似泼墨山水画,画卷之中绿的是树、黄的是土、白的是水。
这盆花,名为“江山多娇”。
“中华红”、“凤舞”、“江山多娇”,华国参赛的三盆兰花,都有一个美丽的名字,寄予了无数华人的心愿。
松永秀第一时间拜访林满慧。
作为皇室弟子、泥哄国插花第一人,当松永秀来到银光酒店,服务员个个噤若寒蝉,毕恭毕敬。接下来对军山农场四个人的态度提升了两个级别,鞠躬恨不得鞠成一百八十度,将脑袋栽在泥地里去。
松永秀在华国论道失败,回国后被禁足了一段时间,不过现在举国上下因为受到M国的打压,开始重视与华国的贸易关系,又把他放了出来。
林满慧一袭米色套裙,更显腰肢纤细、风姿秀美,松永秀自知无望,只得压住内心爱念,热情邀请:“师父,我的道馆就在银光,请您与朋友一起过来喝茶、赏花。”
比赛还有两天,林满慧这一行人刚刚睡过午觉,琢磨着如何消磨时光呢,听到松永秀的邀请,林满慧与易朝东交换了一个眼色,点了点头。
厉浩、欧阳雪松与林满慧都是熟人,哪里肯错过这个晃悠的机会?便留下学生看着兰花,一行六人与松永秀一起走出酒店。
季问松悄悄问林满慧:“我们的兰花不需要留人看守吗?”
林满慧笑道:“没事,关着门就行。”宝兰成了精,它不欺负人就是万幸,哪里还怕被人偷了或者损毁?
厉浩瞪了她一眼:“怎么能不派人看着?你忘记当初你第一次到滇省参赛,吴胜男把花给砸了?”
林满慧好久没见老师,看他吹胡子瞪眼睛倍感亲切,笑嘻嘻挽着老师的胳膊说:“行行行,那就把兰花放到您房间里,拜托那位师弟帮忙看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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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46 章
◎狭路相逢◎
松永秀的花之道馆名为“松韵”, 位于银光最繁华地段,闹市背街,一条两旁栽种着松柏、桂花的小径延伸而去, 尽头处便是一家占地极广的道馆。
仿唐代建筑, 严整开朗、飞檐斗拱、华美舒展, 庭院里绿草如茵,木栈道在浅水之上铺阵开来,走上去欸乃作响,极有趣致。
松永秀的两名弟子身穿道服, 在前面恭谨引路, 松永秀边行边用华语介绍着道馆来来历与特点。见到平时不苟言笑、端庄威严的师父对来宾如此热情,两名弟子不敢抬头, 连大气也不敢喘。
林满慧笑道:“松永秀,你的弟子很怕你啊。”
松永秀瞪了两名弟子一眼,看着已经来到厅堂, 便沉声道:“你们退下!换两个胆子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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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过来, 莫扰了贵客。”
那两名弟子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板上,连声告饶。
这阵势把易朝东六人看得目瞪口呆,泥哄国老师与学生之间的关系如此严苛么?虽然说尊师重教是件好事,但这也太过了吧?动不动就下跪,啧啧啧……小鬼子不仅腰软,连膝盖也很软。
不过,大家都没有说话,装没看见。客随主便嘛,他想训斥徒弟那是他的事, 我们只管看看风景, 感受一下异国风俗。
推开木格板门, 一百多平方米的厅堂开敞而干净。纤尘不染的木地板飘散着松木清香,墙上挂着水墨古字画,沿墙一个个独立的古朴花架之上摆着插花作品。
中央除了一张长形供桌外,只有几个蒲团供人跪坐。
空旷,寂寥,干净,清雅。
厉浩觉得太过冷清,很不习惯,在欧阳雪松耳边悄声道:“啥也没有,连椅子都没有,怎么坐?难道让我们坐地上?”
松永秀拍拍手,几个美丽的少女抱着几个纯色长羊毛坐垫进来,先跪坐在各位面前,莺声燕语说了句问候语,将这浅黄色圆形坐垫放在每个人脚下。
林满慧摇摇头,解释道:“跪坐,是泥哄国人的一种礼仪。我国春秋战国时代也流行跪坐,显得庄严肃穆。”
厉浩道:“跪坐?不行不行,我不习惯。”
华人讲究“男人膝下有黄金”,没人肯跪坐。
林满慧对松永秀说:“我们就站着参观,可以吧?”她今天穿的是长裤,但是吴媛媛却穿着一字裙,高跟鞋,不方便。
松永秀这才意识到问题,连忙鞠躬:“是我考虑不周,抱歉!”
他转身吩咐了几句,不一会有道馆学员鱼贯而入,先是在地板上铺一大块波斯织花地毯,接着抬着茶几、木椅放下,不一会儿就布置出一块独立的会客区。
松永秀解释道:“这里是道馆的花道交流中心,近期完成的优秀作品集中在这里展示,所以没办法换地方,只得委屈各位稍坐片刻。等参观完花道作品之后,再到会客室就坐。”
众人见他客气有礼,也就没有异议,在屋门口脱了鞋子,穿着袜子踩上榻榻米地板。
松永秀安排人弹琴、焚香、依次介绍着泥哄国花道要义及每一幅作品的内涵。插花、立花、盛花,手法各异。
小原流习惯在浅水器皿之中以石、花、青苔呈现自然山水,营造出“集自然与艺术于一体,缩崇山峻岭于咫尺之间”的境界。这些作品与墙上的水墨山水画相得益彰,颇为精妙。
厉浩与欧阳雪松一辈子都在与花打交道,见到这些堪称美丽的插花作品心情愉快,两人热烈讨论着。
“你别说,用花卉营造出这样的自然景观,挺好看。”
“雪松,改天我们也让课题组研究一下如何摆盆,将兰花之美发扬光大。”
“好啊,有机会让松永先生来华国访问,现场表演一下花道。”
松永秀见大家感兴趣,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他听说这一行人中有季问松、欧阳雪松,名字里都带有“松”字,很是惊喜,连声道:“有缘、有缘,两位的名字深合松韵道馆的风雅。松下问童子、大雪压青松,都能从古诗中寻找到出处,真是好名字!”
他又兴奋地对林满慧说道:“林先生虽然不肯收我为徒,但在我内心却尊您为师。自从得您教诲,回国之后我潜心修习,终于悟到自然、和谐四个字,小野老师说我已有大师风范。”
看着眼前这个兴奋得滔滔不绝的松永秀,林满慧觉得他像一个极欲得到长辈夸赞的孩子,便点了点头:“挺好。”
松永秀双眼放光,正要说话,门外却传来一阵略带讥讽的笑容:“我这堂弟啊,一心求花道极致,以前还算谦逊,现在却大言不惭自称大师,让密斯蓓蒂、密斯特布朗、密斯特温森见笑了。来来来,他这个道馆还算雅致,各位远道而来的客人过来参观一下。”
推拉门被拉开,一个身穿玄色和服的泥哄国男子出现在众人面前。他的身后,站着三个白皮肤、蓝眼睛的M国人,还有两个黄皮肤、黑眼睛的男人。
松永秀沉下脸:“松永昆,来道馆怎么也不打个招呼?”
松永昆嘿嘿一笑,挑眉挑衅:“你这道馆本来就是皇室产业,我想来就来,怎么样?”
有外客在场,松永秀不想与他争执,便道:“堂兄请便吧,我有贵客在此,就不陪你了。”
松永昆上下打量一眼厉浩等人,嗤笑道:“几个华国人,也配称为贵客?我这几位可是从M国来的,比他们尊贵多了!”
他俩用泥哄国语交流,以为旁人听不懂,林满慧与季问松却听得分明,对视一眼,心头火起。林满慧率先站起身,冷声道:“既然这里有狗眼看人低的蠢东西,那我们就不留了。”
她一起身,六个人都从椅中站起,拱手告辞。
松永秀急得头上冒汗,连连鞠躬道歉,阻止他们离开:“不不不,你们不要走,这里我说了算,你们不急在意我堂兄的态度,我这就让他们离开。”
松永昆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看到松永秀那里外不是人的狼狈模样,开心地哈哈大笑:“走得好、走得妙,这些华人早走早好,免得惊扰了M国贵人。”
林满慧一起身,松永昆带来的贵客忽然惊喜地叫道:“林、满、慧?”
林满慧抬头迎上那双碧绿的眼睛,微笑道:“蓓蒂女士您好。”
蓓蒂已经年过六十,却依然精神矍铄,穿着深红色套装,描眉画口红,脖子上挂着珍珠项链。她对林满慧印象深刻,一见便认了出来,热情地打着招呼:“哈喽我们又见面了。”
松永昆身后有两个身穿西装的男子一直背对着众人。林汇合慧目光一扫,眸光一沉: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厉浩显然也认出来了,大吼一声:“封登舟、岗村次野!你们还有脸出来见人?”
封登舟被厉浩认出,只得转过身来,努力压住心头慌乱,低下头没敢吭声。
自从在兰花展览会上被厉浩训责,一盆漂亮兰花化为灰烬,与岗村次野合作办厂生产旭升牌有机肥液一事也随之作罢,封登舟日子很是难过。
校企合作办厂亏死,系部、学院都不待见他,背后同事嘀嘀咕咕。正好遇上M国花卉科研院所伸来橄榄枝,封登舟一咬牙便举家前往,入了M国国籍。
至于岗村郊野,他在华国被拘禁一段时间后灰溜溜回国,打听到M国农业部的首席科学家蓓蒂女士的联系方式,将晚霞奉上。蓓蒂研究“试管西红柿”遇上瓶颈,晚霞促生长效果惊人,顿时如获至宝,将他拉进自己的研究团队。
正遇上M国要选派兰花作品参加世界兰花展览会,岗村次野向蓓蒂推荐兰花研究专家封登舟,于是这几人凑在一起,这才有了今天众人的相见。
岗村次野目光游离,根本不敢看林满慧。上一次华国兰花展览会所发生的一切让他心有余悸,对这位神秘的东方少女,他不敢惹,也惹不起。
蓓蒂教授皱起眉毛,看向林永昆:“不介绍一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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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方交流完各自信息,松永秀属于亲华派、松永昆是亲M派,阵营清晰。
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大发战争财的M国一跃成为世界强国,隐有霸主之位。泥哄国弹丸之地,资源匮乏,又惯于欺软怕硬,自然成为M国的舔狗。
松永昆得意洋洋地对堂弟说:“不是我说你,你看你现在交往的都是些什么人,全是些穷国家的泥腿子。也难怪家族要禁你的足,真是自甘堕落。”
季问松年青气盛,听到这样的话脸上便带出丝愤闷,对易朝东说:“场长,我们走吧。”
林满慧哼了一声,斜了松永秀一眼:“你既然控不住场子,那就不必再邀请我们过来。”说罢,她挽住厉浩的胳膊走出厅堂,穿上鞋子准备离开。
有句老话,打狗还需看主人呢。松永昆敢如此嚣张,不就是因为松永秀太过软弱,任他欺负么?
松永秀脸色一变,追到门口,哀求道:“林先生,你不要生气。我这就让他们走,你们是我的贵客,他们是不速之客。”
一名M国农业部的官员趾高气昂地说:“原来这就是华国的参赛选手啊?当年被泥哄国侵犯的时候,如果不是我们M国送钱送军火,恐怕早就亡国了。怎么见到我们就要走?不留下来好好感谢一下我们这些代表吗?”
厉浩听到这话,哪里还能忍得住,当下便用英文回敬:“珍珠港事件、原子弹轰炸犹在眼前,如果不是我们华国战斗在一线,拖住凶残的泥哄国军队,恐怕你们M国也难以借战争发财。如果要谈感谢,也该是你们M国人感谢我们华人,为那些殉难的将士们鞠躬道谢吧!”
旧事重谈,双方顿时剑拔弩张起来。
那两名官员见华国人懂他们的语言,态度如此强硬,不知道是什么路数,一时之间不敢继续语言攻击。
蓓蒂打了个圆场:“国家之争,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大家都是来参加兰花展览会的客人,一起赏花、讨论兰花种植问题,不好吗?何必管这些战争、政治。”
松永家族族规森严,松永昆为兄长,松永秀不敢直面对抗。他走出屋,向着犹带怒容的厉浩深深一鞠躬。
“厉教授,我为鄙国曾经在你们国土犯下的罪行道歉,非常对不起!现在两国友好建交,你们都是尊贵的客人,请不要生气,也不要离开。我带你们到茶室休息,好吗?”
作者有话说:
集自然与艺术于一体,缩崇山峻岭于咫尺之间——出自百度文库:日本插花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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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47 章
◎我在M国好得不得了◎
松永秀态度礼貌、道歉诚恳, 这让厉浩生不起气来。他转头看一眼林满慧,询问她的意见。
林满慧对松永秀微微颔首,轻声道:“我们接受你的道歉, 不过现在再留下实在是别扭, 不如改日再来吧。”
松永秀见实在留不住, 无奈鞠躬,再次道歉:“先生,真的非常对不起,您千里迢迢来到泥哄国, 我竟然没能好好招待。”
身在异国, 不想卷入纷争,林满慧选择退避三舍。
吴媛媛第一次出国, 脖子上还挂着相机准备多拍几张美景照呢,结果遇到松永昆不友好、M国大胡子挑衅,语言不通的她有点心慌, 攀着林满慧的胳膊不肯撒手, 亦步亦趋。
一行人就此离开,蓓蒂女士却叫住了林满慧:“我记得你在拒绝我的提议时说过一段话,你不肯到M国求学,不愿成为我的学生,就是为了扎根泥土,种植出更多、更好、更新的农产品,对不对?”
林满慧站定,看着蓓蒂,眼神清明:“对。”
蓓蒂笑眯眯地说:“可是, 我现在已经找到不需要泥土的植物栽培方式, 更省钱、更高效、更快速呢。你要不要留下来, 看我给你展示一下?”
不等林满慧拒绝,她又继续说:“当初你因为才大一,专业基础不牢所以不愿来M国求学,现在你应该大学毕业了吧?不如加入我的科研团队,我们一起创新更多的兰花品种如何?”
即使没有乔婉兮拜托,蓓蒂也非常欣赏林满慧。在这个美丽的东方少女身上,她能感受到一股坚韧之气。同为女性,她愿意帮助林满慧走上更高的平台。
林满慧微微欠身:“多谢厚爱,我暂时没有出国的打算。”
蓓蒂是M国农业部的科学家,名气很大,走到哪里都被尊敬、追捧。在林满慧面前两次被拒,有些下不来台,她的语气变得生硬了一些:“那你就打算继续在华国种花吗?听说你们国家老百姓连饭都吃不饱,种兰花能够有什么前途?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引荐你加入M国花卉研究中心,待遇、环境难道不比在华国强?”
厉浩在一旁非常客气地对蓓蒂说:“蓓蒂教授您好,我是林满慧的老师厉浩。华国人爱兰,历史典籍中多有记载。就算是在以前穷的时候,民间也有不少人种兰花。现在国家在发展,老百姓安居乐业,兰花展览会一年比一年人气旺。林满慧才二十二岁,她种的兰花就能够代表国家参加世界级大赛,是国内难得的人才。”
厉浩顿了顿,恳切地说:“这样的人才,国家也不舍得让她外流呢。”
蓓蒂听说林满慧刚刚大学毕业,种出来的兰花就能参赛,与她一起同台竞技,不由得认真看了她一眼:这个姑娘总是能够给她惊喜。
她有些遗憾地点点头:“国家不希望人才外流,我能够理解。不过……”她话风一转,“如果林满慧你个人意愿强烈,我也是能够帮忙斡旋的。什么国家命运、政治倾向,这些我都不感兴趣。同为女人,我希望你能够有更好的平台、更好的发展。”
林满慧听得出来蓓蒂的真心实意,她微微一笑:“真的非常感谢。与泥土打交道、种花种菜是我的兴趣、也是我的使命,我更希望留在国内,服务自己的国家与人民。”
林满慧扫了封登舟一眼,加重了最后一句话的语气,眼中满满都是鄙视与嘲讽。
封登舟被成功激怒,跳出来叫嚷道:“你什么意思?有道是: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人各有志懂不懂!”
旁人还没说什么呢,封登舟却越说越激动:“我在M国好得不得了,工资收入是国内的十倍,住的是独门独院,开的是小汽车,孩子们过得是上等人的生活。你别给我讲什么大道理,我只知道,M国给了我尊重与发展!”
封登舟讲的是华语,蓓蒂等人听不懂,但看他情绪激动,都有些警惕,死死地盯着林满慧等人。
易朝东一直没有说话,此刻却闲闲地来了一句:“在M国既然这么愉快,怎么旁人说一句你就像踩了尾巴的猫一样?”
封登舟脸色一白。
易朝东向来毒舌,踩上一脚还不忘碾两下:“我猜你在异国过得并不好,脆弱的自尊心被戳破了吧?”
封登舟有苦难言。先前以为去了M国一切都会好转,却不料日子越过越糟心。华人在M国地位不高,他在科研院所只能当个打杂的。收入水平看着好像比国内高了十倍,但这里什么都要钱,尤其是小孩上学、看病,简直要了他的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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