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姑娘这些日子在给将军诵平安经,许是在忙这事还未抽身。”
唐霜有些惊异,觉出些许匪夷所思来,若是按照以往,她派人传话,长姐必是要亲自跑一趟的,从未被什么事情绊住过。
正要问春织时,马车忽然停下,外头传来夏添的声音:“少夫人,到了!”
春织忙掀开车帘道:“姑娘!到了!奴婢这就去寻姑爷!”
说着便窜下了马车,不留给唐霜问话的机会,唐霜蹙了蹙眉头,直觉有什么,可眼下也不是问的时候,恰此刻一声锣鼓声响起,里头有侍卫到工院门前高和春闱试毕,考生散场。
唐霜心下一急,就要下马车,却被夏添拦住道:“少夫人就在马车上等着,这人多,以防不长眼的错上伤了您。”
唐霜想了想也是,掀开车帘往外头看去,此刻考场外人头攒动,都是来接考生的,她眼见着身穿藕粉色衣裙的春织扎进了人堆里,便没了踪影。
一时间觉得有些许好笑,目光也不住四处去找孟鹤之的身影。
下一刻她眸光一顿,便对上了孟鹤之那黑黢黢的眼神,一个站在贡院门前,一个还坐在马车里,却是这样不约而同对上了目光。
唐霜这么些日子,心里的委屈似顷刻间散去。
也不知为何,只要对上他的目光,唐霜便觉得心安上了许多。
她瞧见春织那丫头窜到了他跟前,孟鹤之微微颔首,便跟着她往外头走。
这短短距离,好似是越尽千帆唐霜忽觉得鼻尖发酸,她不禁暗骂自己没出息,怎自打有孕后,便一直很爱哭哭啼啼。
孟鹤之走到马车下,眸光深又寂道:“我回来了。”
走的近些,唐霜才惊觉他清瘦了许多,眼角泛着乌青,下巴竟还生出了拉碴胡须,下一刻孟鹤之便攥紧了马车里,唐霜还诶反应过来,便被孟鹤之抱在了怀中。
他虽好几日未梳洗换衣,身上却不难闻,唐霜鼻息间扑满了墨香。
唐霜被他拥抱在怀,他下巴一直摩挲着她,一下又一下,霸道又贪婪,可又带着依恋,只听他在耳畔边问:“可想我了?”
唐霜这回未在躲他亲昵的接触,难得很是主动的回应他,应道:“想!”
只是这话刚一出口,她才惊觉自己嗓音沙哑,一听便知方才哭过了。
果不其然,男人察觉到了,身形一滞微微松开她,一双幽深的眸子里,盛满了她,手在她眼角抚了抚问:“哭过了?”
唐霜忙擦了下眼角摇头道:“风大,吹的!”
她抓住他的手关切问道:“可觉得哪里不舒服?”
她其实一直记挂着他的身子,刚清醒就又来这贡院受苦,很是担心他吃不消,尤其见她轻瘦了不少,更是担心得很。
也不等他答应,忙敲了敲外头车壁:“春织,快回府!”
孟鹤之见她抱在怀中,她两条腿被他紧紧并拢道:“我好得很,你莫要急!”
唐霜却是不信他了,自打上回后,便知晓他是个要强的性格。
“不成那你说的不算!得需张先生瞧过了我才能发下心来。”
她一双眼睛就娇娇的瞪着他,仿若在说,他不应她,她立时便能叫他好瞧。
此刻的她好似是只炸了毛的兔子,孟鹤之实在手痒,在她发间揉了揉道:“好!回府!”
唐霜闻声这才满意。
马车刚动,却忽又停下,两人不解对视一眼,掀开帘看去,竟是直存。
“孟公子,我家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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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事约您相商。”
孟鹤之撇撇嘴,心下暗骂陆绻怎这样没有眼色,也不待唐霜说话。便撂下车帘道:“今日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不见,我也不是铁打的,想让我死了不成,去回你家大人,明日我去见他。”
说着便对着外头的夏添道:“夏添!走!”
夏添欸了一声,有些抱歉的看了眼直存道:“我家公子大病初愈,确实累不得了,大夫此刻正在府上等着呢,耽误不得,还劳你回去与陆大人说说清楚。”
这话自夏添嘴里说出来就好听许多,直存从方才的呆愣中回神,点了点头道:“明白的,我回去回禀我家大人。”
夏添轻松了口气,而后扬鞭便离去。
直存看着离去的车马喃喃自语:“这大公子说话还当真是不中听啊。”
直存走到马车旁,回禀完话也未见陆绻答他,他有些奇怪,抬头却见自己大人若有所思的看着一处瞧。
神色竟有些些许在意,直存已久不在自家公子脸上瞧见这神色了,除了遇到那位的事,他后知后觉,心猛然一惊,顺着视线看去,果在人堆里瞧见了蕊素的身影。
只听陆绻喃喃问:“蕊素?”
直存忙打着马虎眼道:“大人定是瞧错了,小的没瞧见在哪呢,定是劳累这么些日子眼睛花了。”
说着便要车夫快走。
车夫会意,扬鞭便要离去,只是这鞭声竟吸引了蕊素。
她顺着声音看去,瞧见是陆绻的马车,眸光一亮,就要往这边赶来。
陆绻瞧的真真的,在看直存一副心虚的模样,抓住车门道:“停下!”
车夫还是头回听见自家大人如此戾呵,忙勒停了马车。
陆绻看向直存,眯了眯眼睛问道:“说清楚!”
直存抿了抿唇眼神里有些倔强,又带了些许心疼:“大人,大姑娘的事咱不管了成不成,她当真不配”
“直存!”陆绻满含怒意的呵斥他。
直存停下了话,撇了撇嘴,仍旧有些愤愤不平。
“到底出了什么事!”陆绻问道。
直存倒也不是凭那日一眼,就猜到是唐烟要寻自家大人,自打那日起,他心里就有些在意,而后便命人去邹家打听了一二,虽未打听出详事,但大约也猜到了一半。
再加今日二见蕊素,便更是确定了。
见自家公子当真生气了,直存无奈道;“应当是邹家出事了。”
邹家出事了!
陆绻眉眼一蹙,眼底都是在意,说话见蕊素已经走到了马车边。
瞧见陆绻忙躬身喊了一句:“陆大人。”
陆绻微微颔首算是应了,直接问道:“出了什么事!”
蕊素闻声一怔,显然没想到陆绻如此直白,便接话道:“我家姑娘在老地方等您,劳烦陆大人去一趟。”
陆绻之间微绻,撂下帘子后便没了动静,这突如其来的,谁也不知道怎么了,蕊素生怕他不应,忙又道:“大人!我家姑娘等了你好几日了,只求见大人一面!”
车厢里去仍旧无人应答。
蕊素咬了咬牙又道:“劳您看在往日的情面上去一趟。”
直存攥着拳头怒目而视道:“凭你们也好意思提往日的情面,蕊素,你家姑娘是怎么待我家大人的,你难道不清楚吗!怎还能恬不知耻的说出这些话来!当我家大人是什么!”
蕊素被羞的脸直臊,可是也是毫无办法,一双眼直直的看着车厢。
只听里头许久应了一声道:“带路吧。”
直存愣住了,喊了一声:“大人!”
陆绻却是没应话,只是重复道;“带路!”
直存听出自家大人这是真生气了,怨恼的等了一眼蕊素而后道:“你还愣着做什么,都求到了,还在这装什么傻!”
蕊素有些委屈看了眼直存,倒也不怪他对自己这般不客气,易地而处,若是自己姑娘被如此辜负,她也是不会有好眼色的。
总归是能交差了。
约莫半个时辰后,几人到了所谓的老地方。
是个不大的书阁。
如今春闱刚才结束,都忙着修生养息,这书阁人便格外少些。
这处是陆绻求学时呆的最长的地方,那时唐烟常来陪他,有时一陪就是一整日。
只是自打两人情断后,陆绻也就没再来过。
有时路过,也未从进过,只是停着马车子远远的瞧着,这一瞧许就是好几个时辰。
直存嗤笑一声:“真是会选地方。”
蕊素看向直存,直存又瞪了她一眼道:“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你家姑娘倒是最会那刀子往我家大人心窝子里扎!”
蕊素今日被气的够呛,只是想到屋子里的两人,她又只能把话咽下了,只是一门心思的记挂着屋内。
屋内陆绻坐在椅子上,眼皮微耷没看唐烟,唐烟则是坐在明窗前的杌子上,垂着头也不说话。
两人已久不再这蔽塞的屋子里呆过了。
陆绻余光里的人一动不动,他索性收回目光道:“我时间不多,有话直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应当知道后果。”
唐烟抿唇,也不敢看她,张了几次嘴才说出话来道:“他受伤了。”
这个他是谁,陆绻几乎不用想也知道。
他闻声侧目看向唐烟问:“所以呢?”
唐烟觉得有些难堪,可眉宇间的焦急又遮掩不住:“我想求你去宫中查探查探,他到底要不要紧!我虽收到信,但信上却无详细,我想着圣上那里定然清楚。所以想”
“所以想让我去替你问问?”陆绻嘴角掀起一抹讽刺又道:“唐烟!你也想得出!”
唐烟自也知道她此刻很不体面,可她已经毫无办法了,她直接道:“邹沢的事,向来瞒的很严,我只知道,圣上对他尤为关心,时常往来信件,有些事情,毕竟我这个做妻子的都要清楚,我也是没有办法……”
陆绻闻声神色有些微变,他忽像是想到了什么,嗓音里有些干哑道:“你此话当真!”
唐烟点了点头道:“自然!”
陆绻又问:“他当真受伤了!”
第104章
唐烟被吓了一跳,显然没想到陆绻反应会这么大,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只瞧见他站起身来,自顾自沉吟,走到了窗台便,脸色沉着,嘴上叨念着什么。
唐烟微微侧身,便听见他在叨念什么:“怎么会这样巧,太巧了!”
若是旁人,此刻定会直接问询,但唐烟只是乖觉的等在一旁。
陆绻最忌思绪叫人搅扰。
只是她此刻亦是心急如焚,帕子都叫攥的发皱。
陆绻忽然转身,也没说什么,转身就要往外头去,脚步匆匆,叫唐烟愣住。
她心蓦然一坠,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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唇瓣,这是不愿相帮。
她都已经舍下面子寻他了!
“陆绻!”唐烟猛然站起身来,喊住了正要离去的陆绻。
门外的直存蕊素听得皆都听得清清楚楚。
陆绻正要开门的手这才一顿,似这才想起来,屋子里还有个唐烟,他一贯如此,一旦想着什么,便是废寝忘食心无旁骛。
他面上闪过一丝抱歉,折返回来道:“我知道了,你等着我消息就是。”顿了顿又道:“时候不早了,早些回去!”
说罢便转身又匆匆转身离去。
唐烟闻声才轻松了口气,只是看着半开的门扉出神,又坐了回去。
蕊素推门而入时,忽产生些许错觉,这景象恰如多年之前,小姐在这书斋中一等就是好几个时辰。
她摇了摇头走上前去问:“姑娘,陆大人应了吗?”
唐烟微微颔首,须臾感叹一声:“这人倒是一点没变。”
这声又轻又缓,蕊素听不大清,又问了一句:“姑娘说什么?”
唐烟笑了笑,微微抬手,蕊素忙将她扶起。
“走吧,回府等消息。”
两人一回府,张茗已守在院中,张茗细细把脉,唐霜就一脸紧张的瞧着,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张茗看了眼孟鹤之后松了手道:“大好了,只是这么些日子下来,身子虚了些,又守春闱磋磨,人更外伤些,这接下来几日,切记清淡饮食,慢慢补起来,我再添几寄补身的药,保管好的快些。”
唐霜闻声忙轻松了口气,端起笑颜道:“是,多谢张先生!”
回身又对着春织吩咐:“可都记住了!”
春织忙点了点头。
唐霜正要请人出去,孟鹤之便将唐霜拉到了身侧坐下。
唐霜不解看向他:“怎么了?人都在呢!”
孟鹤之眼里闪过无奈,看向张茗道:“也好好替她诊脉瞧瞧。”
唐霜心下一惊,忙就要推脱,可却耐不住孟鹤之抓住自己手腕的力道:“我好的很”
张茗本就有此意,孟鹤之自有他也点了点头劝道:“少夫人伸手吧,您这身子老张我也记住着,索性一并瞧了。”
“可是,张先生”唐霜咬了咬唇,看向张茗的眼神里都是难言之隐,张茗怎就不知她的意思,她怕叫孟鹤之知晓着孩子是个或是不消停的,叫她又是出血又是虚弱不堪的,怕孟鹤之即刻便落胎的心思。
孟鹤之并未给她机会,再一旁道:“听话。”
可这话落在唐霜耳朵里就带了些许力度,好似在提醒她。
她脸色深沉的让张茗把脉,张茗蹙了蹙眉头,边摸脉象边道:“胎像还算稳当,只是少夫人身子略虚了,还有”他顿了顿意味深长道:“切记忧思虑过甚。”
越怕什么,越来什么,唐霜没敢回头去瞧孟鹤之的眼神,只是余光瞥见他微微下压的嘴角。
正要说话,却听孟鹤之道:“知道了,都下去吧。”
说话间,屋子里的丫鬟小厮都屏退下去。
春织关门时,略带几分忧心的看向了唐霜。
屋子里只他们两人了,烛火冉冉,人影细长,明窗上的阴影交叠在一处,倒是显出些许温存来。
唐霜攥紧了衣袖,垂首道:“我很好,孩子也很乖”
话还未说完,忽就被孟鹤之抱了个满怀,她瞪大了眼睛有些许不知所措。
孟鹤之的手覆上她的小腹,他下意识便用手隔档。
孟鹤之手微微一滞,自然也察觉到她浑身的抵抗,他晕黑的眸子深沉了几分,垂首只能瞧见唐烟乖巧的发顶。
他手并未挪开,只是覆在了唐霜的手上。
“想清楚了?”孟鹤之忽然问。
唐霜不明所以“嗯?”了一声。
孟鹤之低低叹息了一声,声音又沉又哑:“这次我没瞒着你,让你瞧的一清二楚,他或许回比我,比我母亲更严重,你可受得住。”
唐霜咬了咬唇,正要说话,又被孟鹤之打断。
“这病症,我曾想过一万个法子抑制,却是毫无根治的可能,每每发病,我自己也都痛不欲生也就罢了,我至今都忘不了,母亲见我初初病发时那崩溃无助的眼神,那时我才知道,原这病发,并非是我自己一人疼痛难忍。”
“阿唔,这孩子若是也如此,似我那般疯魔躺在榻上多日不醒,你当真受得住吗?”
他说话时,无时无刻不在主意唐霜的动静。
唐霜敏锐察觉到话里别的意味来,她忽松开了他抱着自己小腹的手。
孟鹤之起先还挣扎了下,而后便只能无力垂落,眼里闪过几分苦涩,到底还是被吓到了
下巴却忽被人捧起,小心翼翼如掌中至宝。
一抬眸,便对上了了唐霜那双清凌凌又盛满认真的眸子。
“孟鹤之。”唐霜喊了一声。
“我在。”
唐霜一字一句道:“我确实受不住。”
孟鹤之瞳孔中那零星的烛火光亮,爱此刻好似突然湮灭。
果然如此。
孟鹤之躲避开她看向自己的眸子,此刻只觉得心口似被针扎,刺痛的他困难。
他张了张唇苦涩道:“我知道,你若是厌恶,也是应当的,是我骗了你,你若是想要和”
“和什么!”唐霜忽然打断。
只是声音里带着隐忍的怒意,似还带着几分哭腔。
孟鹤之心口一晃,忙抬头看她,果不其然见她眼里已经氤氲一片。
他忙伸手要去替她擦泪,可刚抬起的手就被唐霜打掉。
孟鹤之面色一灰,如今是连碰都觉得他很恶心了吗?
第105章
“孟鹤之,你不是你父亲!我也不是你母亲!孩子也不会是下一个你。”
唐霜那含着哽咽的声音在孟鹤之的耳畔响起。
孟鹤之猛然抬头,看向唐霜,眼里带着不可思议,他小心翼翼道:“可是我怕你后悔!”
唐霜咬了咬唇,本柔柔弱弱的人此刻在烛火的笼罩下,那双烟雾柔软的眸子里此刻却都是坚毅:“我不后悔!”
她一字一句道:“我不后悔!孟鹤之,你听清楚了,我唐霜不后悔,不后悔嫁给你,也不后悔有这个孩子,即便这孩子往后真有什么我也不后悔!你可听明白了!”
孟鹤之眼里都是震撼,他本以为这些日子的困阻她许会却步,却未想到她竟毫无惧怕之意,孟鹤之此刻肺腑似有惊涛骇浪席卷而过,让他怔怔的不知所措。
唐霜又问了一声,孟鹤之这回才怔怔的点头。
唐霜眼眸里除却那暖暖烛火外,都是孟鹤之的脸,又听她道:“孟鹤之,你倾尽所有护我爱我宠我,为我不惜筹谋几年,只为我唐家翻案,你既为我如此,我亦能为你付出,难不成你觉得我唐霜是那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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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同甘不能共苦之辈?”
孟鹤之愣住了,他那黢黑的眸子里似乎有晶莹闪烁,他虔诚道:“你不必为我我不值当的!”
唐霜心头刺痛,她看清面前男人的眉眼,心疼他的卑微,她一直不敢想象这天生就有傲骨的人,到底是受如何境遇才会让他透着自卑。
“值当!”唐霜笃定道。
她窝在了他怀中,两人双手交叠,只听她温声道:“孟鹤之,这个孩子会慢慢长大,会叫你父亲,叫我母亲,会哭会笑会闹,我们瞧着她一起长大可好,一起护着她守着她好不好?”
说着她抬起那双莹润的眸子,看着孟鹤之。
孟鹤之心口那冰封多年的小心,在这顷刻间化开,他的手紧了紧,第一次认真又小心的看着掌心处的温热,这里有他跟阿唔的孩子。
他眼里那点脆弱湮灭,又成了一束渐亮的希冀。
他嗓音有些哽咽,道了一声:“好。”
何其有幸,他能娶到唐霜为妻,他又觉出一丝庆幸来,他成长的年岁里的磕绊与委屈,好似是在攒起所有的运气,只为遇到唐霜,如此一想,上天待他也很不薄。
他忽然道:“你不是问过我,当初为何非你不可?”
那点心事,他不预在藏了。
唐霜闻声一怔,她确实很是好奇,抬眸看上她。
孟鹤之抱着她幽幽道:“我十四岁那年,又发疯症,伤了人,高氏有意无意对外放出风声,说我是顽劣所致,恶意伤人形如疯狗。”
“京城上下,立时便是风言风语,让我那本就不大好的名声,”
说着他嘴角抿起一条直线,即便是时过境迁,孟鹤之对当年之事还是做不到淡然。
“为何会突发这病”唐霜诧异问道。
孟鹤之眼底闪过阴翳,眼底有些许凄凉道:“你也会如此想是不是,我身边下人无一不仔细小心,我又不愿再旁人面前发疯,怎会无缘无故发病。”
孟鹤之继续道:“可是当年无人在意到底是为什么,孟文轩笃定是我故意喝的酒发疯叫他难堪,只是在意他自己的名声如何,从未想过我是否要紧,我突发疯症,当时还有些许清醒,强忍着并未伤着谁,醒来后也险些九死一生,他因我惊吓了几位权势家的姑娘,将我从病榻上拽起,去磕头认错,我不认,便用长鞭抽打,这一来二去,外头便更传的沸沸扬扬,我声明具毁,除了栢楼沈舒安,只一人替我说过好话。”
说着他看向唐霜。
唐霜愣了下,有些愕然:“我?”
孟鹤之嘴角弯弯,也不生气她不记得,点了点头道:“是你。”
孟鹤之不禁又想起那日,酒楼隔间,他听几个姑娘闲话家常,本蹙眉厌很是厌恶,起身便要离去,就听其中一人又说起他的谈资。
“你,听没听说,孟家二公子是个混账出世的,目无王法竟调戏李家的姑娘,听说李家姑娘不从,他还意欲用强,将她吓得夜夜发梦,都病下好几日了。”
孟鹤之顿下脚步,他俨然已不大惊怪,这传闻会变至如此,这么些年来,比这更离谱的他也听过。
夏添吓了一跳,忙上前道:“公子,小的这便去让掌柜将人赶走!”
孟鹤之没言语,他抬步便要往外头去,他实在不想听余下的谩骂诋毁。
果不其然另一娇俏声音响起:“何止如此!那孟家二公子简直卑劣,听讲前些日子还抢了好几个姑娘进府,当着孟大人的面行苟且,为的就是羞辱孟夫人……”
夏添闻声都有些忍不住了,看了眼自家公子铁青的脸色,忙要去隔间敲门,这简直是毁人清白,怎能传的这样难听!
孟鹤之额头青筋直跳,这是他头一回切生听事关自己的谣言。
他浑身战栗,怒上心头,他本也不是个能隐忍的性子,他气的恨不能去隔间撕烂那几人的嘴。
“姚嘉姐姐!可有证据?”
一柔然声音忽响在耳畔,孟鹤之神色一怔转头又看向传声而来墙壁,好似能透视瞧见说话的人。
“霜妹妹,你年岁小,自然不知这些,这事都是孟家下人亲自说的,怎会有假,你往后碰到孟家那位可要离得远远的!”
夏添听出动静来上前小声道:“隔间说话的应当是姚远与唐伯温之女,唐家二姑娘名讳里有霜字。名唤唐霜。”
唐霜,这事孟鹤之第一回 听到这名字。
“姚嘉姐姐,三人成虎,五人成章,你我不知全貌,还是莫要随与置评为好。”小姑娘温温柔柔的声音听来很是掷地有声。
孟鹤之眼眸深沉,这是他第一次听见有人袒护他,还是个从未蒙面的小姑娘。
只是那叫姚嘉的,许是被驳了面子,有些气恼回怼道:“怎么!我说他,你有何好护的,莫不是你瞧上他了?唐霜你这年纪轻轻的,瞧上谁不好,怎瞧上这下三滥……”
“啪!”的一声,一道巴掌声传来,打断了姚家的话。
隔间主仆两人闻声都是一惊。
“唐烟!你怎么打人!”
“姚嘉!管好你的舌头!你说旁人我管不着!但你再敢胡言乱语造谣我家阿唔,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夏添闻声了然,开口解释道:“是唐大姑娘。”
孟鹤之了然,点了点头。
隔壁又传来一声声哭啼,脚步声又纷乱,孟鹤之蹙了蹙眉头,他本可以一走了之,只是他头一回心系那柔柔弱弱的声音。
直到那声音又传来,孟鹤之紧皱的眉头才松开。
“姚嘉姐姐,你非要将事情弄大?届时不好收场的还是你自己。”
果然那啜泣声渐止,控诉道:“唐霜,你再胡言乱语,分明是你唐家人出手伤人理亏在前,怎还说我不好收场?”
那小姑娘不急不慢道:“姚嘉姐姐,您近来是不是在议亲?是周家长公子是不是?”
姚嘉有些莫名其妙道:“是又如何!与今日事何干!”
小姑娘道:“你可知道,周家夫人常年礼佛垂拜喜清喜静,身边人都知道,她最厌挑拨是非乱嚼舌根之人,今日事起,还是姚嘉姐姐议论孟家公子一事,若是叫周家人知道这些,不知这亲还议不议的起来。”
姚嘉显然有些被吓住了,高声哭诉道:“唐霜!我就不明白了,你怎就这么偏袒那姓孟的,我到底是哪招惹你了!”
“我并不认识孟家二公子。”唐霜开口道。
“那你为何……”
唐霜很想听她说完再言语,可姚嘉只是捂着脸哭。
唐霜低低叹息了一声道:“只是觉得方才那话实在恶意了些,你我都是生在宅院,当知晓隔墙有耳祸从口出的道理,我劝阻你并未是为孟家二公子开脱,倒是为了你着想,你可想过,若是真传出去什么,要是让孟家人知道,你可是要与孟家人生这不快?可还值得?”
孟鹤之眼眸垂落,眼底有些阴翳,这唐霜声音听来应当年岁很小,却不想有这样沉的心思。
原只是怕惹祸上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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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禁攥了攥拳头,觉得有些许可笑,竟期冀到个陌生人身上。
他不再犹豫看向夏添吩咐道:“去将人赶走!”
夏添欸了一声,忙点头应是。
隔壁并未消停,姚嘉倒是止了哭声道,“那你不知好生与我说?为何要动手打我!”
唐霜无奈道:“我方才话还未说完,姚嘉姐姐便急不可耐编排我与孟家二公子,我长姐气急下会如此。”
话都是说到这个份上,姚嘉自觉理亏,娇蛮哼了一声便忿忿跑出了隔间。
身后还跟着不少人的脚步声。
孟鹤之蹙了蹙眉头,这是都走了?那倒是让夏添白跑了一趟。
他又坐到了凭栏处,正要开窗,却又听阁间传来声音。
“阿唔认识孟家二公子?”这回问话的是唐烟。
孟鹤之手微微一顿,为何又问认不认识?
果然,那小丫头轻声回道:“阿唔方才不是说了,不认识孟家二公子。”
唐烟有些困惑:“那你为何替他说话?”
唐霜开口便道:“是为了姚……”
“莫要拿那话来诓我,姚嘉会信,我可不信!说实话!”
唐霜好似被掐着脸颊,说话有些嘟嘟囔囔,只听她道:“我就是觉得孟二公子可怜。”
一墙之隔的孟鹤之心募得慢了一拍。
“可怜?他在外头为非作歹,可怜的该是旁人。怎还能是他!”
唐霜无奈一声道:“凭孟大人的本事,长姐觉得,能让那风言风语传的沸沸扬扬?”
唐烟有些不解,复又问道什么意思。
唐霜解释道:“若是兄长出了事,凭阿爹,是不是会帮兄长瞒的滴水不漏?亦或是,长姐可听闻京城哪家公子会似他那般声名狼藉的世家公子?”
“你的意思是……”
唐霜话说的漫不经心道:“若非故意放纵,就是当真不管不问,总归都是个可怜人,至于外头所传那些风言风语,未必是真,一来姚嘉姐姐惯来嘴巴坏,什么话到她嘴里必然添油加醋颠倒黑白,二来,李家姐姐我前些日子上香还曾见过,若是当真被轻薄,可还能有那闲心上香。”
第106章
姐妹两人在一旁窃窃私语,孟鹤之听的清清楚楚,那一次,孟鹤之看见了照亮自己阴霾的月亮。
自此以后,再放不下。
经孟鹤之这么一提,唐霜隐约有些许印象,她摸了摸下巴道:“是记着早些年与姚嘉姐姐生过不快,至于是甚,倒有些记不大清了。”
果然不记得了,孟鹤之也不是很意外。
“只是因为如此?”唐霜诧异道。
孟鹤之点了点头道:“这还不够吗?”
唐霜垂下眼眸,更为面前的男人感到心酸,只这细枝末节就能叫他记上这么久,可见当年是有多不容易。
孟鹤之交握着她的双手,一字一句道尽这些年的窥探,唐霜有些惊愕,原在她瞧不见的地方,还有人如此惦记着自己。
她忽生出些许好奇来:“若是我没发现陈时清的事,婚约如期举行,你会如何?”
孟鹤之愣住,忽然便堵上了唐霜的嘴,他没敢说,曾经的自己,卑微到看她一眼都觉得是玷污,他其实很庆幸,唐家出了事,他能摘到这月亮。
只是这话,他不敢说给唐霜听,只是用行动告诉她,他放不开她。
唐霜被吻的迷迷糊糊,人将要昏沉睡去时隐约听到耳畔低沉的声音:“只要你需要,我都会出现,只是不敢打搅你……”
他在过往的日子里,确实卑微到尘埃里。
陆绻刚出书院,还未上马车,却忽被直存拉住。
“大人!那边……”
陆绻愣了一瞬,顺着他视线看去,瞧见了长街一端站在廊檐下负手瞧着他的谢怀。
谢怀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瞧,明明距离不近,陆绻却竟觉察出些许心虚来。
陆绻摇了摇脑袋,将那莫名又怪异的心绪一扫而净,抬脚便要上前。
谢怀却是轻嗤一声,转而上了马车,并无要等他意思。
陆绻错愕,忙追赶喊了一声:“谢……”
话到嘴边又遏住,四周看来的目光,叫他有些警觉。
他看了一眼直存,直存会意,小跑着上前,拦住了将要离去的马车。
陆绻也加快脚步,踱步到了谢怀的马车旁,而后也不管其它,掀帘便上了马车。
待坐定,才察觉到谢怀那凉凉的眼神。
“你走甚?我有事要问你!”陆绻呼吸有些急促道。
谢怀也了他一眼,又看了眼那书院的方向:“你不是有事要忙?我怎好耽误你功夫?”
陆绻蹙了蹙眉头道:“好好说话!”
谢怀轻笑了一声,有些气不打一处来道:“陆绻,你是不是非要在她身上栽个大跟头才肯罢休!”
陆绻愣了一瞬方才知晓他这是误会了,却也并未解释,只是开口问道:“邹沢,你说的那人是不是邹沢!”
谢怀方才还有些气愤的神色募得就是一沉,认真了几分,眯了眯眼眸看向他:“猜到了?”
顿了顿又道:“陆绻,你太迟钝了!”
陆绻心猛然一坠,竟真是他!
他攥紧拳头很是不解:“怎么会是邹沢,我不明白!”
谢怀意味深长道:“也无需你明白,你只需知晓,圣上着重邹沢,且是天定即可,至于旁的,倒也无需你我费心,只待时机到就是了……只是。”
他顿了顿看向陆绻。
眼下天色渐暗,车厢里只一盏烛火,照的谢怀那双眼睛有些发亮,只一眼好似能瞧透人心。
陆绻在这一双眼睛下,略觉震慑,问:“什么?”
谢怀意味深长道:“天赐东风,你说我咱是接还是不接?”
陆绻不解问:“又出了何事?”
谢怀挑开车帘道:“若是二殿下本不能即位呢?”
陆绻闻声摇了摇头,只觉得他在异想天开道:“为何不能,
他虽非嫡出,但也是皇嗣,既为皇子,有何不能即位的,你是昏了头不成?”
谢怀不怒反笑道:“是皇嗣,但若非皇子呢?”
陆绻实在不解,这是什么话,既是皇嗣,为何不是皇子。
他撇了撇嘴角,只当他是在拿自己打趣,方才到现在实在口渴,漫不经心倒了杯茶接话道:“不是皇子?除非是皇女。”
说话间一抬眸恰对上了谢怀的眸子,只看他眸光一亮,一副兴味的模样看着他笑。
陆绻心下一顿,茶水撒了一桌,沾湿了他的衣角,攥紧茶杯。
不可能……怎么会!
谢怀挑了挑眉头道:“瞧,你这不是猜到了吗?是不是天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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