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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9、字迹(第2页/共2页)

一个空洞,不大,但是什么东西扔进去,都听不见回声。

    于是秦王吩咐下属:“去找一找,有没有幸存的苏栖禾的笔墨。”

    手下们不明就里,但也都服从指令,四散开去寻找了。

    而王爷本人留在书房里,愣了愣神,半晌之后,自嘲地勾起一边唇角。

    他心想,自己这种行为无异于亲手把一根针扔进海里,然后又亲手去捞,既荒谬又毫无意义。

    而他明知如此,却依旧下了这样的命令,仿佛鬼使神差。

    其他人的寻找都一无所获,唯有管家翻来翻去,最后找到了那份《金缕曲》的原稿。

    因为苏栖禾写完之后就交给了他,由他拿去找人传抄再分发,所以原稿后面也一直留在老爷子这里,侥幸逃过一劫,没有被烧掉。

    这就是秦王府中仅存的、苏栖禾的笔迹。

    偏偏还是将她害得最惨的那一份。

    江寻澈将薄薄的纸张摊在桌前,眼瞳微垂,视线扫过《金缕曲》的一字一词。

    他知道这篇长短句文采飞扬,传唱极广,将自己战胜前太子的事传播得深入人心。

    但他也清楚,就是它让女孩背负上那些不该有的骂名,招致旁人的议论和仇恨,就连离开王府的时候都要因此而陡生波折。

    仔细回想一下,这还是他们的第一夜之后,她喝了避子汤,忍着苦涩和酸痛,提笔写完的。

    林林总总叠加起来,现在的苏栖禾最不想看见的,大概就是这首词。

    可偏偏江寻澈现在能摆在桌前、抓在手里的,也就只剩下这一首词。

    简直是来自命运的无情嘲弄。

    而他,自取其辱。

    秦王殿下垂下眼睫,瞳孔微沉,眼底染上一片浓黑,苍郁而孤凉。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移开目光,将《金缕曲》推到一旁,转而投入政务,将程誉从彬州送来的那一打文书挪到桌前,逐个翻阅。

    才读完两份之后,他看到了那篇关于科举舞弊的奏疏。

    然后,一眼认出末尾段落那几行字是谁写的。

    且不说熟悉的、流畅的行文方式,就论那一手漂亮潇洒的小楷,就完全是苏栖禾独有。

    他不久前刚刚逐字逐句地看过《金缕曲》的稿子,几乎将她的笔迹印在了脑海里,绝对不会认错。

    而刚好程誉现在就在彬州,还要帮他上门送药材。

    他肯定是见到了苏栖禾,然后不知用了什么方法,说服女孩帮他给文章写了几句收尾。

    江寻澈感觉自己的呼吸骤然收紧,心跳怦然复苏,在胸前一阵乱跳。

    手比脑子快,思绪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把苏栖禾写过的那张纸从一整个册子中抽了出来。

    因为家中只有劣质的笔墨,所以女孩写得并不容易,看得出笔尖分叉,蘸墨也很频繁,偶尔甩出一个墨点,总之没有过去在王府中那么从容而淋漓尽致。

    可秦王把这几行字捧在掌心,端详半天,视线灼灼。

    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自己伸出了手,指尖抚过每一道笔画,动作轻柔得难以理解。

    可是,这并不是写给他的。

    是程誉的呈文,小姑娘就算帮写几笔,也是给程誉的人情。

    江寻澈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这份东西写出来时的场景:

    他们两人相对而坐,女孩眉眼温柔,提笔写完之后双手递过来,说程先生,您看这样行不行。

    程誉也会友善地笑着,读完之后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

    于是苏栖禾的耳尖泛起红色,连连说着谦虚的推辞。

    两人你来我往,大概能聊很长时间,而且脸上都带着笑容。她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如月牙,非常好看。

    而她在自己面前,虽然乖顺,却很少有过这样的表情。

    江寻澈捏了捏眉头,强行掐断了自己的想象。

    心里泛出一阵酸涩,来势汹汹,刹那间席卷全身。

    可理智又跳出来,提醒他心中的不平是毫无理由,名不正言不顺,最后只能勾出更多的烦躁不安。

    这些天里,秦王强行逼着自己适应没有苏栖禾的生活,回到女孩进府前的状态。

    可偶尔来一次这样的情绪失控,就足以动摇他苦心积攒良久的淡定。

    就在此时,管家进来道:“殿下,长春宫里的太监来催您进宫了。”

    王爷侧眸一瞟桌上燃烧的线香。

    从翻开程誉送来的文书,到现在,过去了整整一炷香的时间,而他除了翻阅两本奏折,几乎什么都没干,只拿着那张纸愣神了。

    看来今晚又要熬夜。

    没关系,反正就算回到寝房,也经常失眠。

    江寻澈站起身来,应声说备车出门,同时小心地放下手中那张纸。

    然后,不知出于什么理由,他又随便拿起两本册子,盖在那篇文章上面。

    仿佛只要让别人看见他书桌正中央摆着苏栖禾清秀的字迹,他就会心虚。

    殊不知这是欲盖弥彰。

    时令寒凉,元熙帝最近偶感小疾,一直没有上朝,也婉言谢绝了所有人的探视。

    所以秦王最近一直留在王府中处理事务,很久不曾进宫。

    之前他说过要搬进皇城,就连宫殿都选好了,也亲自视察过了。

    可后来苏栖禾走后,搬迁的进度又被王爷一拖再拖,最后彻底搁置。

    而今天进宫,完全是因为李贵妃频繁地传话出来,要见他。

    刚走到长春宫的正门外,只听里面“啪嚓”一声,清脆刺耳,是一个华贵的青花瓷碗被摔碎在地上的声音。

    然后贵妃一字一顿地命令道:“都给我出去。”

    宫人们大气不敢出,鱼贯离开。

    而秦王和往常一样,面无表情地站定在离宝座最远的位置,隔着一整个遥远的大厅,直面贵妃那双丹凤眼中冷冰冰的怒气。

    江寻澈知道母妃这般生气的理由。

    也知道她把他叫进来,遣散众人,无非就是想听他自证。

    也就是说,李贵妃等着悉心培养的儿子解释他近日的行为。

    向她证明,他并非她深恶痛绝的那类“痴情种子”,没有对那个卑微的女孩动心,更没有因为她而影响自己的判断,耽误自己的事业。

    她在等着,等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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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秦王始终笔直地立在原地,一言不发,眼神蓄着一团浓墨,让人难以看清。

    母子二人都具备着一种无形却可怕的能力,能把沉默变成让人喘不过气的压抑感。

    双重的压迫作用在长春宫中,连空气都裹卷起冷冽的冰碴。

    终于,还是李贵妃先失去了耐性。

    她银牙紧咬,把话语一字一字从齿间逼出来,眼中带着毫不遮掩的厌恶和酷烈。

    “怎么,你动心了?”

    作者有话说:

    江寻澈:居然有苏栖禾亲笔新写的文章,快单独抽出来让我看看!

    强忍激动,看了半天,突然想起这不是写给自己的。

    江寻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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