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何能否通过观想化生灵气,毕竟照问尺所说,她这种修炼方式,也算是开天辟地头一遭了。
更甚至,她连小何有无灵根都没法确认,更别说引气入体之前的药浴了。总不能让小何像她那样,仗着根骨瞎胡来,随随便便就在棺材里引气入体吧?
于是这个念头只好打消。
五个月时间转瞬即逝,这期间,傅长宁除了闭关修炼,还修习了几门新的法术。
一般而言,修仙界的法术大多由前人自行摸索而来,保存在玉简或是其他能储存法术神念的容器里,机缘巧合下为后人所修习。
或者干脆就是由师长教导。
傅长宁是个野路子,没亲人,也没师长。
问尺一个器灵,一时之间也没法给她找到什么好法术,便只能将自己记得的基础法术都教给她。
到现在,除了那些杂七杂八的小法术,傅长宁已经学会了九个五行基础法术。
其中生木诀和火球术是她最常用的,其次是削铁如泥和滴水成冰。
水球术和雨如针相对而言攻击性较弱,化雾诀有点接近迷阵,土遁诀消耗灵气最多。
最后一个,也是最特殊的,名为万木生发。
有点像生木诀的进化版。
严格说来,万木生发已经不算是基础法术了,问尺也是在确定她木灵根至少有七成纯度之后,才教她这个的。
万木生发,顾名思义,施用时四周所有植物都会被带动,开始疯狂生长。
乍一听起来,除了操控的植物变多外,和生木诀似乎没有区别。但它的特殊之处就在于,万木生发下,植物生长时所抽用的灵气并非来自施用者,而是来自对手。
甚至,植物在吸收对手灵气时,还会将其中一部分反馈给施用人。
也就是说,这是一个专门损人利己的法术。
这也是傅长宁目前所学的法术里最具攻击性的一个,但同时灵气消耗也很大,轻易不会动用。
期间,傅长宁也度过了离开李家村后的第一个新年。
大概是天高皇帝远,没人来管,相比较内敛含蓄的内陆人,澐洲人民性格里很有几分阔达彪悍的气息,对于礼法也不怎么拘束。新年的时候,澐洲知府直接带头在码头放爆竹,拜仙鱼庙。
当晚无宵禁,大街小巷里挂满了红灯笼和爆竹,舞狮子舞龙的吹吹打打绕了澐洲城一圈,本地人也不管自己身边站的是谁,随便拉个人就能热情唱起来。
就连第四坊,赵书生说书的那个茶楼,都摆上了红绸,热热闹闹地请附近吃了一夜免费的流水宴。
傅长宁混在其中,那点短暂的乡愁很快就吹散了,有次兴起,甚至拉着小何去拜了趟仙鱼庙。
也就是这时候,傅长宁才想起,那本两年前启蒙了她修炼之途的游记上所记载的澐洲鱼。
不过她似乎和那老道人一样,也没什么碰见这鱼的缘分。
这五个月里,她出海了至少七八次,硬是一次也没遇见过那传说中身长两丈、通体雪白的澐洲鱼。
本地船夫对此倒是颇为信服,时常说,有时候船翻了、触礁了,又或是遇上了大风浪,澐洲鱼便会带着仙人的旨意降临,拯救他们于危难之中。
-
平和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二月,这天,发生了一件不太美妙的事。
——客栈小二问她们准备再续租多久,两人正准备掏银两,却发现,苏秉辰给的一共两千多两银票,居然用完了。
傅长宁呆了数秒,想起自己这些时日吃过的无数佳肴海鲜,收集的各类古书孤卷和残本,和包船出海的次数,默了。
小何则想起自己定制的兵器,和买的各类武功秘籍,同样默了。
两人相对无言。
傅长宁挠了挠头发:“要不,我下午去找找,澐洲应该也有镇南王府的产业。”
五个月时间相处,足够小何知道她和镇南王府的关系了,他也终于知道,当初在船上,她的消息从何而来。
闻得此言,他默默点头。
结果傅长宁还没出门,先有人找上门来了。
当看到苏秉辰穿着一身闪瞎人眼的金丝云纹袍,喜滋滋地问客栈掌柜,店里有没有两个分别叫做叫傅长宁和苏何的客人的时候,两人同时陷入了沉默。
苏二傻是怎么找过来的?!
而在得知傅长宁和小何确确实实在这家客栈,并且还没续租、即将被赶出客栈后,苏秉辰大手一挥,一银票拍上。
“没事,我帮他们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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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长宁瞬间露出笑:“欢迎欢迎。”
小何点头:“感谢付账。”
而就在澐洲闹得鸡飞狗跳的同时,远在数千里之外的李家村,也在发生着另一场变故。
这是对李文晴来说,人生最灰暗的一天。
在这之前,她从没想过,原来人心可以坏到这种程度。
明明是春暖花开的二月底,她的心却像是掉进了冰窟里,冻得发抖。
爹娘得知一切后惊怒的眼神,弟弟怒其不争的面孔,姑母那张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脸,还有村人指指点点的异样目光,难堪与耻辱如抹不去的阴影,在她脑海里不断回现。
她以为姑母视自己为亲女,疼爱有加,自瞒着她与表哥在一起后,便一直愧疚不已。
却从未想过,就她们那点拙劣伎怎么可能瞒得过姑母,姑母分明是有意纵容!甚至有意帮她们瞒过了爹娘。
她以为自己和表哥是海誓山盟非卿不娶,拼尽全力为她们的未来做打算,为此甚至向素来傲气的养妹低头,鼓起勇气去跟姑父姑母坦白自己的感情,接受周家人挑剔的审视。
却原来,打从一开始,他就没想过娶他为妻。
在他们眼里,十九岁的秀才老爷,前途无可限量,儿媳自然也要是最好的,要出身书香门第,要为人知书达礼,要大方知进退,这样才能教养好下一代。
但这样选出来的儿媳难免死板,要是儿子不喜欢怎么办?
简单,再给他挑一个温柔小意的貌美妾室就是。
于是,他们将目光瞄向了她。
那夜听到的话依然历历在目。
“文晴性子温柔腼腆,既识得字,又与我相知相许,红袖添香最适宜不过,可惜性子到底太过烈性了些。我与她暗示过几次,她也不愿体谅我的难处,为我退后一步,想来还需母亲好好磨磨。”
哈!体谅他的难处,凭什么?
要她体谅他的难处,就要她清清白白一个女孩儿去给他做妾?
他怎么不体谅体谅她的难处?
从前最是心动的温润嗓音,在那一刻,竟变得如此令她憎恶和恶心。
李文晴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
她素来是爱哭的,自幼时发现眼泪可以为她讨来更多好处后,她便总是忍不住这样去做。有时候甚至自己都控制不住,哪怕并没有那么难过,也总会下意识双眸微红,将自己放在弱势那方。
可这一次,却是真真正正的伤心。
她曾真心喜欢过的表哥,她曾诚挚期许过来的美好未来,似乎都随着这场大哭远去。
以至于事后,她甚至觉得,可能她真的没有那么喜欢周业辰。
她喜欢的是那个待她温和关心的翩翩少年郎,是那个与她花前月下的温柔恋人,是他为自己许下的秀才夫人的光明未来。
是他一手为自己编织的美好梦境。
唯独不是周业辰这个人。
所以在发现美梦破碎后,她如此轻易地便从爱过渡到了憎。
可她到底还是太天真了些。
她以为自己识破他们的真面目就好,以为自己不傻乎乎被周家人骗就好,却唯独没想过,眼见事情败露的姑母和表哥会彻底撕破脸皮,将一切摊开在人前。
她与表哥私相授受、私定终身的事瞬间传遍乡里。
聘为妻,奔为妾,无媒苟合,便连外室都不如,这是哪怕再目不识丁的老都懂得的道理。
村人震惊八卦的眼神,乡里疯传的流言蜚语,父母不敢置信的目光和那歇斯底里的两耳光,让她彻彻底底明白,她的名声毁了。
毁了啊……
她曾经所期盼的一切,通通都没有了。
她的姑母和表哥,她曾经最爱最敬的人,竟然如此狠心。
他们就是逼着她,要么死,要么嫁给表哥为妾。
李文晴好恨。
她真的好恨啊。
她将自己关在房间三天没出门,期间李三胜和吴氏心情一不痛快,便冲进来对她非打即骂,说自己在村里如何如何抬不起头,说她如何如何让他们丢尽了脸面,让老李家蒙羞。
她通通听不进去了。
这三天里,只有在一开始,弟弟李文汉进来给她送过饭。
到后来,李文汉也不进来了。
她看着铜镜里眼眶红肿、形容枯槁的自己,第一次如此真实地感受到,她的人生,彻彻底底被周家人毁了。
所以当初为什么不听弟弟的劝?
为什么看不懂养妹眼底的欲言又止?
傻傻地信着一个最不值得信任的人,到最后,将自己的全部人生都赔了进去。
她哭得撕心裂肺,却没注意到,随着她的情绪越发激烈,脖子上那颗玻璃珠,正散发着清浅的淡蓝色荧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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