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哪用得了那么好的料子。”
“姐姐,这料子不就用来做衣裳的嘛,哪有小孩子用不得好料子的说法。”就算是小娃娃也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才是。
正说笑间,青竹听见外头有人敲了门,穿过院子去应门,不消片刻,便又匆匆忙忙折回屋里来了。
“大姑娘,那卢公子现下正在门外,说是找您来了。”
第八十四章
云婉的神情顿时冷了几分:“由着他去, 不用去理会他!”
青竹面露难色,踌躇了一下终是说出了口:“可奴婢瞧见卢公子直挺挺地跪在大门口,他还说, 您若是不见他, 他就待在门外不走了。”
云初的眉头蹙起一个弧度, 扭头看着云婉:“姐姐,这……”
姐姐好不容易才跟卢弘渊和离逃开了他的魔爪, 他怎地又找上门来了?
来了倒也罢了, 还闹起了长跪不起的把戏,是知道姐姐性子温婉便使出这招苦肉计,指望姐姐对他心软么?
云婉冷着一张脸, 连眼皮子都不屑抬一下:“这不是他第一次对我下跪了, 可是他每回都只知道跪, 却又屡次不改恶习, 跪不跪又有何用?我对他早就已经死心了。”
开头几次见他跪在她面前,抱着她的腿懊悔不已, 嘴里说着他下回一定改, 她还会对他心软, 信了他的话,不过数日, 他便又在一番醉态下对她动粗。
后来她怀了身孕,初为人父, 起初他也清醒过一段时间, 跟她保证说他会痛改前非。
她又选择了相信他。
不过短短几个月, 他又故态复萌, 不顾她还怀着身子,每回只要喝醉了酒, 依旧对她拳打脚踢。
那时候她才对他完完全全死了心,明白他这辈子怕是都不会改了。
青竹不放心,生怕卢弘渊生事,转身走出屋子,透过门缝观察外头的动静,这一瞧,便发现卢弘渊仍跪在门前一动不动。
光是这样倒也罢了,只是他如此一闹,霎时惊动了左邻右舍,住在胡同里的街坊邻居都放下自己的事,跑出来看热闹了。
青竹气得跺了跺脚,恨不得操起扫帚就冲出门去将卢弘渊赶走,又怕她这么做非但没法将他赶走,反倒平白让邻居看了笑话,让大姑娘和二姑娘住得不安生,那便不妙了。
正感到愤愤然,留在屋里的云婉和云初已隐约听见了大门外传来的一阵阵喧闹声,云婉将璇姐儿朝云初怀里一塞,起身走了出去。
对卢弘渊不理不睬任由他在门外跪地不起也不是个办法,若是因为她的缘故连累了二妹妹,那她定要愧疚死了。
她推开大门,目光冰冷。
青儿见看热闹的邻居更多了,忙将他们都赶回了自个的家里。
“卢弘渊,你我已和离,能别纠缠不清了么?”
卢弘渊刚抬起头,只来得及唤了一声‘云婉’,余下的话就被云婉的这席话给堵回去了。
他的眼眶瞬间红了红,死死地盯着云婉,倏然伸出右手紧紧扣住她的手腕。
他手上用了十足的力道,云婉挣脱几次都没能挣开。
云婉是知道他的蛮力有多大的,见自己挣脱不了,便扯着嗓子道:“卢弘渊,你不要再发疯了,你信不信我真去告御状?”
卢弘渊仍拉着云婉不肯放手:“我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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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说过我要和离,父母亲给你的那张放妻书不作数!”
拉扯间,云初已追了出来,挡在了云婉的面前。
“卢弘渊,你说放妻书不作数就不作数么?你可不要忘了,姐姐手里的那张放妻书可是画过押,在户部登记过的!”
卢弘渊闻言朝她看来,眼底闪过一丝恨意。
都是因为他这个小姨子夹在中间挑拨离间,让云婉起了跟他和离的念头。
云婉素来性子温柔,不是云初在她耳边说了什么,云婉会这般狠心待他么?
那日,戴嬷嬷说漏了嘴,让他知晓了云婉在向父母亲开口索要放妻书前,云初来卢家看过云婉。
来探望璇姐儿和璟哥儿倒也罢了,偏生那日云初还趁着仆妇们不在屋里伺候的时候,偷偷追问云婉这种日子还有必要继续过下去么。
没多久,云婉便拿到了放妻书,带着璇姐儿离开了卢家。
他怒斥戴嬷嬷为何明知此事却不早说,戴嬷嬷说那日她人在屋外,里头的说话声又压得低,她着实听不真切,故而她心里虽存有疑惑,却也没将一桩没影的事闹出来。
戴嬷嬷能说的并不多,但她说的那些足以让卢弘渊记恨上了云初。
他跟云婉是夫妻,他们之间便是真有什么矛盾,也不用云初在当中乱搅和一通。
这会儿又见云初挡在云婉的前面一脸戒备地看着他,憋了几日的戾气终是止不住地往上翻涌。
他攥紧了拳头就朝云初挥了过去。
云初眼皮一跳,云婉已将她拦在了她身后。
卢弘渊的拳头还未打到云婉,刚把邻居赶回去的青儿姑娘已一招将他揍倒在地上。
他被打得有点蒙,头晕眼花看不清袭击他的人,只听到胡同口有急促的马蹄声直奔他们而来。
裴源行从马上跳下来,将云家姐妹护在了身后。
卢弘渊暗暗叫苦,这会儿已经看清打他的人是位姑娘,那姑娘身手不凡,现在又来了个裴源行,他心里气不过,不由骂骂咧咧地道:“死八婆,有人护着你还不够,还叫来了你的姘头替你撑腰,以为我卢弘渊就会怕你了不成!”
裴源行握住了腰畔佩剑的剑柄,将它拔出了鞘,指向了卢弘渊。
云婉大约是受不住了,跑进了屋里。
卢弘渊抬起手背擦去了溢到嘴边的血迹:“原来是裴公子啊。前些日子不就是你将我送去了牢里么?我正纳闷着呢,我哪就得罪了你,惹得你这般针对我,原来你不过是为了讨好这个死八婆!
“你们自己和离了,便见不得旁人好,暗中撺掇了云婉跟我和离了才甘心么?我卢家的家事,岂容你们来瞎掺和!”
他嘴里兀自不干不净地骂着。
裴源行静静望着他,脸上分明无半点表情,眼神却阴鸷得吓人。
卢弘渊被他看得心尖发颤,翕动了一下嘴唇还要骂下去,裴源行已举剑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脖颈处的触感冰凉一片,裴源行眼底肃冷的神色更是让他感到一股寒气自脚底升腾而起,他不由缩了缩脖子,瑟缩地朝后退了一步。
“怎么不说下去了?”裴源行问道。
心想着他此刻的怂样若是被云婉瞧了去,或许愈发不愿回卢家了,卢弘渊脸色变了又变,故作镇定地抬手将搁在他脖颈上的剑轻轻地朝一边推开了些。
“裴公子,容我提醒你一句,现如今你已不是北定侯府的世子了,今日你若是动我一根汗毛,我们家若是追究起来,你定会吃不饱兜着走。我好心奉劝你,还是莫要再管闲事的好!”
裴源行连眼皮也不抬一下,一脸淡然地将剑再次抵在他的脖子上,似是浑不在意他的话。
卢弘渊咽下一口唾沫,声音因极其忍耐而发着颤:“我看你敢!”
裴源行眉峰微微一挑,一字一顿地道:“那你大可以试试,看我敢不敢!”
卢弘渊就算再傻也瞧出来了,裴源行绝非只是嘴巴上撂撂狠话而已。
他心下一沉,连话也说不利索了:“你……你不敢的……”
裴源行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这人爱记仇,也护短,今日你如此一闹,你倒是开心了,可我这心里头就不舒坦了,我总不能让自己平白无故地心里不痛快!”
话落,他提剑在卢弘渊的膝盖上刺了一剑。
这一下刺得又准又狠,卢弘渊霎时脚下一软,单膝跪在了地上。
裴源行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他,厉声警告道:“你若是胆大,大可再来年家胡同闹事,我这人心善,届时帮你在另一个膝盖上再补上一剑,如此,也好让你长长记性!”
卢弘渊只觉得有血从指缝中渗了出来,那边云婉已揣着根木棍跑了出来,朝卢弘渊挥了过去。
“我忍你那么久,想着和离了便以后再不相干,之前的忍也就算了,你竟然敢对我妹妹动手,还敢说那些不三不四的话,我跟你拼了!”
卢弘渊抬手护着头,但棍子还是一次次地挥了下来。
他怯懦委屈地道:“婉儿,你真的不要我了,真的不跟我回去了么?”
他心里真的只有她一人。
他还记得,当初他是如何执意要娶云婉为妻,任凭母亲苦劝都不愿打消这个念头。
他也只是喝醉了酒一时昏了头才会动手打她,云婉一向那么温柔体贴,就不能不记仇,再信他一回么?
若这次她愿跟他回家,往后他一定会痛改前非,再也不对她动粗了。就算不是看在他的面子上,好歹也该念及璇姐儿和璟哥儿,不要让他们缺了爹或是娘。
“婉儿,自从你离开卢家后,我们的璟哥儿终日不见你的身影,心里很是想念他的娘亲,他如今才多大,你就狠心到连他也舍得抛下么?他好歹也是你十月怀胎的亲骨肉啊。”
云婉打累了,气喘吁吁的,却还紧紧地揣着棍子不放。
“卢弘渊,你回去吧。”
她偏头看了一眼被玉竹抱在怀里的璇姐儿,又将目光投向了卢弘渊,“你也不用拿璟哥儿来威胁我,你但凡还是个男人,就好好待你儿子吧。”
她拉住云初,极轻地说了句:“我们回去吧。”
徒留卢弘渊一人,狼狈不堪地半跪在胡同里。
此事刚过去三日,宫里就来了人,说是圣上有命,将裴源行招进了皇宫。
第八十五章
圣上合上奏折, 抬眼看着立在面前的裴源行:“可知今日朕为何叫你过来么?”
裴源行垂首回道:“微臣不知。”
圣上将奏折丢在堆成一叠的文书上:“今日有御史在朕面前弹劾你,说你打断了卢敏他儿子的腿。朕问你,可有此事啊?”
裴源行面色分毫不改:“回陛下的话, 的确有过此事。”
竟是一副无半点想要替自己声辩的样子。
圣上的眉头蹙起一个弧度, 目光停留在他的身上:“朕记得你一向性子稳重, 凡事都很沉得住气,现如今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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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行事这般冲动?”
他听闻两日前裴源行在卢郎君的膝盖上刺了一剑, 卢郎君被人抬回了卢家, 卢家上上下下皆因此闹得鸡犬不宁。
卢敏家里虽有好些个妻妾,无奈丁家人丁单薄,卢敏一大把年纪了, 统共只养育了这么一个儿子, 自然是宝贝得不得了。
裴源行跟谁起冲突不好, 偏生伤了卢家独苗的腿, 还扬言说改日卢郎君若是再生事,定会弄残他的另一条腿。卢敏舐犊情深, 自己的宝贝儿子此番腿脚受了伤, 受了莫大的委屈, 又怎会轻易放过裴源行?
圣上屈指叩了叩奏折,声音不轻不重, 却让人听出一点警示的意味。
“你若是总这般惹是生非,朕也护不住你啊。”
裴源行是他最信任的爱将, 他心里亦知御史不过是拿着此事故意做文章罢了, 可他就算再有心想要护住裴源行, 眼下裴源行的的确确是行事鲁莽被人揪住了错处, 他作为一国之君,事事皆应公平处置, 又岂能让人认为他偏袒裴源行。
裴源行仍低垂着头:“让陛下操心,微臣心中有愧。”
圣上话里的好意他并非察觉不到。
可若是再给他重来一次的机会,他依然会在卢弘渊的膝盖上刺上一剑。
若是不让卢弘渊心生惧意,卢弘渊定会再去年家胡同纠缠云婉母女俩,而初儿,也会受到牵连。
他总得让卢弘渊吃些苦头得个教训,从此打消了去年家胡同的念头才行。
裴源行嘴上说着心中有愧,可圣上愣是没从他的脸上看到半分愧疚。
北定侯府和卢家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圣上并不傻,自然知道裴源行缘何这般对待卢弘渊。
他抬手揉了揉额角,语重心长地道:“你啊,想要护住自己的人,总也得让自己强大起来,方能成为她的依靠。哪日你强大了,旁人自然怕你,为着你的缘故,也不敢再动你和你身边的人分毫。”
闻言,裴源行眸光微动了一下。
圣上的话点醒了他。
现如今他虽还有官职在,可太平时期,他有的终究不过是一个闲职罢了。
他和侯府恩断义绝,他再也不是北定侯府的世子爷了。他虽无所谓自己是否没了爵位,初儿也从不曾因此嫌弃过他,但旁人却不是初儿。
今非昔比,如今他不再身无牵挂,心无羁绊。他有一个需要他全心全意护着的人了。
圣上说得在理,为了初儿,他也得闯出些名堂来。
人人畏惧他,才不会有那胆子欺负初儿,或是初儿想要保护的人。
圣上默默打量着他的神情变化,眉梢微动,知道裴源行这是把他的话给听进去了。
他幽幽叹了口气,道:“你啊你,可真会挑日子给朕惹麻烦!北边近来起了战事,朕眼下正头疼着呢。满朝文武,放眼望去竟都是些不堪重用的,边疆的黎明百姓怕是要吃一番苦头了。”
圣上这边正感叹着,忽见裴源行掀袍跪在了地上,朗声道:“陛下,微臣愿意为陛下分忧解难,领兵去宁城打仗,还百姓们一个安宁日子。”
此话正中他下怀,圣上只愣了一息,便眸中含笑地颔首道:“好好好,有你去那边打仗,朕自然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了。”
裴源行走出宫门,上了马车。
小厮风清上前请示道:“公子,咱这是回家,还是去年家胡同?”
他早就瞧出来了,公子隔三岔五地就往年家胡同那边跑,若不是顾忌着还没将少夫人重新娶回家来,去年家胡同的次数太多怕是要惹人非议,如若不然,只怕公子日日都会跑一趟年家胡同。
公子就算是回自己家里,都没这般勤快,是以风清每回都得先问过公子才行。
裴源行掀开车帘的一角,吩咐道:“去韩府!”
言罢,车帘落下,马车缓缓朝前行进。
韩子瑜的书房。
一进屋,韩子瑜就冲裴源行挑了挑眉梢,一脸的漫不经心:“你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
他还能不清楚裴源行这人么,近日,即便是得了空,裴源行也总是巴巴地去年家胡同找嫂子,何曾把他这好兄弟放在心上了。
裴源行的一双剑眉微拧着,越发衬得他眉目清冷。
他在椅子上坐下,回视着韩子瑜,开门见山道:“不日我便要去北边打仗了。”
韩子瑜唇边的笑意瞬间僵住,站起身来,脸色大变道:“你是疯了么?”
他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尽量冷静下来,走到裴源行跟前,“你要去北边打仗?!北边哪里?是去宁城么?你可知道眼下那边的情形有多糟糕么?”
裴源行语气淡淡地道:“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韩子瑜额角突突地跳。
他知道个屁!
去宁城打仗,裴源行这是活腻了么?
“我主意已定。今日我已请示过陛下,陛下已允了我领兵去北边打仗。”
韩子瑜的心里涌起一阵无力感来。
裴源行问也不问一句他的意思就已打定了主意,那还来找他做什么?
他狠狠地剜了一眼裴源行,似赌气般地回了句:“那敢情好啊,你这不都已经决定了么?又何必巴巴地跑来我这里?”
他面前的某人竟半点不气恼他话中的嘲讽意味,一脸凝重地道:“我今日过来,是想拜托你替我照顾初儿一二。”
韩子瑜愣愣地道:“替你照顾嫂子?”
裴源行起身走到窗前,负手而立,半眯着眼望着窗外。
“此次我去宁城,也不知哪日才能回来,还望你能在我离开期间好生照拂初儿。有你护着她,我也能走得安心些。”
他何尝放心得下将初儿留在京城。
可他此回若是放弃去北边打仗的机会,往后想要在仕途上混出些名堂来,只怕是难了。
韩子瑜声音闷闷地道:“你把我当作什么人了?!云初是沁儿的嫡亲姐姐,纵然不是你开口,我就算是为了沁儿,你不在,我也不会让别人欺负她的!
裴源行回头看向他,眉眼间终于透出一丝淡淡的笑意:“如此,我便更放心了。”
韩子瑜平日里虽总是唠唠叨叨、咋咋呼呼,可做起事比谁都靠得住,不枉与他深交一场。
有韩子瑜在,他没什么不放心的了。
韩子瑜没好气地撇了撇嘴,心里亦有些无奈。
既是不放心云初,那又何必去北边冒险?
是觉得自己有九条命不怕死么!
韩子瑜叹了口气:“你跟嫂子说起过此事了么?”
裴源行摇了摇头:“不必跟她提及此事。依着她的脾气,若是知晓了此事,兴许会担心地吃不好睡不好。还是不说为妙,免得她一个人在那儿胡思乱想。”
他还能不清楚云初的性子么。
她本就爱瞎操心,偏生还总是憋在心里头不跟旁人说,加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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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上的事她又不懂,到时候也没个人能好生开解她,叫他如何能不担心她?
要不是深知此战万分凶险,韩子瑜简直要被裴源行的这番话气得发笑了。
若是先前倒也罢了,近来裴源行总围着云初转,每日有事无事地总往年家胡同跑。这么大个人,忽然说不见人影就不见了,就算勉强瞒得过一时,终究也瞒不了太久。
裴源行真以为云初有那么好糊弄么?
“裴源行,你是领过兵打过仗的,战场上的事你自然比我更清楚。暂且不论此战是否凶险,退一万步来说,即便你一上来就打个漂亮的胜仗,没个一两年,你人也回不来啊。如今你日日都去找她,你却突然不辞而别,嫂子能不起一点疑心么?”
何况想要打赢北边一战,绝非易事。如此一来,裴源行哪日方能凯旋,愈发没人能说得清了。
裴源行扯了扯唇,沉默半晌才艰涩地开口道:“若是她问起我来,你就跟她说,圣上派我出一趟远门办公差。记住,千万别跟她提打仗一事。”
韩子瑜嘴里发苦得厉害:“我固然能厚着脸皮睁眼说瞎话,可你就不怕,此次一去……”
他急急吞下后半句话,憋得一张俊美的脸竟有几分扭曲。
裴源行对上他的目光,那双一向犀利冷漠的眸子竟透着些许柔情。
“就算是为了初儿,我也绝不会让自己有事。”
将裴源行送至门外,又细心叮嘱了一番,韩子瑜才折回他的书房。
裴源行启程在即,他断不会说出半句不吉利的事,可战场上的事谁又能说得准?
他紧皱着眉头,在书房里来来回回地踱着步子,只觉得烦躁不安。
徘徊了良久,他猛地拍了一下桌案:“不行,我绝不能让他去宁城!”
第八十六章
这晚, 云初做了个梦。
她又梦见了那块墓碑,只是这一回,那块 “吾妻云初”的墓碑旁又竖了块碑。
碑上刻了裴源行的名字。
一个身形高大、披着大氅的男人静静地站在墓碑前。
许是年纪差不多大, 身形相仿, 又是背对着她, 要不是墓碑上也刻了裴源行的名字,她差点将他误认作了裴源行。
她知道此人。
韩子瑜, 是和裴源行有过命交情在的兄弟。
墓碑前的韩子瑜幽幽叹了口气, 又抓了把纸钱丢入烧纸钱的火盆中,道:“你就是太傻,明知宁城一战是一场早已定局的败仗, 他们都找了诸多借口不愿去送死, 你腿伤着, 便是推说不去, 圣上也断不会责怪你半分,你又为何还要主动请缨去那边打仗!
“是, 我知卢家在朝上弹劾了你, 卢家这般公报私仇, 自然是为了卢弘渊,可那又怎样?
“卢弘渊本就活该, 圣上心里头也是清楚的,不过是为了堵住悠悠之口才罚了你。你年纪尚轻, 往后总会有将功抵罪的机会, 你又何必急在一时, 偏要去那边送死!”
云初心下一惊, 醒了过来。
她抚着胸口,心扑通扑通地乱跳个不停。
方才的梦境实在太过真实, 隔着距离,她也能深切地感受到韩子瑜的哀伤和不甘。
重活一世,她几番从噩梦中惊醒,后来她发现,她梦见的那些事皆是前世真真切切发生过的事。
她已好些日子不曾做过噩梦了,今夜也不知是怎么了,她竟又梦见了很不好的事。
倘若她在梦中见到的事当真是在前世发生过的,前世裴源行并没能寿终正寝,而是死于北境宁城的那场战争。
梦里,韩子瑜和他眼下的年纪相差无几,这是否意味着,前世她逝世没多久,裴源行便死在了战场上?
次日,云初心中的疑惑便有了答案。
云初放下捧在手中的香谱,抬眸看着青竹:“你说沁儿今日要过来?”
“回二姑娘的话,适才三姑奶奶身边的文竹遣人送了口信过来,说是今日三姑奶奶会过来一趟。”
云初的视线无意识地落在香谱上:“可有说是为了何事?”
“不曾,不过……”青竹迟疑了一瞬,又道,“那送口信过来的人瞧着一副仓皇的样子,依奴婢揣测,许是有什么要紧事也说不定。”
果然,午饭后云沁便来了。
姐妹俩进了内室,云沁望着云初半晌没说话,似是在踌躇该如何开口。
云初心中的不安更甚,终究忍不住先开了口:“沁儿,文竹遣人送了口信过来,说是你有要紧事跟我商谈,可是发生了什么事么?”
云沁咬了下唇,方才道:“昨日子……我是说,韩公子跟我说,裴公子昨日主动请缨说要去打仗。”
云初惊道:“他要去打仗?”
“二姐姐,许是怕吓着我,韩公子也没跟我多提此事,只说此战不好打,我瞧他脸色,他好似很忧心此事,估计没敢跟我完全说实话。
“我越思量越觉得不妥,今日一早便过来要跟二姐姐说,二姐姐赶紧想想可有法子劝劝裴公子,如今也就二姐姐的话,裴公子愿意听上一二了,若是能说服裴公子找个由头不去打仗那便更好了。”
她的提议也许在旁人看来只是无稽之谈,但她素来不懂那些朝堂之事,她只想要姐姐过得好好的。
二姐姐好不容易遇到一个知心之人,战场上的成败哪能说得准,若是裴公子有个三长两短,二姐姐定会伤心的。
云初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可知道去哪边打仗么?”
云沁忙道:“是北边起了战事,韩公子说,那些贼人很是嚣张,宁城的老百姓吃尽了苦头。”
闻言,云初只觉得脑海里轰的一声,脑子里像是有什么重物轰然倒塌。
难怪她会没来由地做那个噩梦。
梦里,韩子瑜站在裴源行的墓碑前自言自语了许久。
裴源行死在了北境宁城,死在了那场战场上。
许是侯府里的人没人在意他的死活,最后还是韩子瑜顾念着兄弟情分,亲自去了一趟宁城将他的尸身带了回来,与她合葬在了一起。
云初的眼里渐渐蒙上了一层雾气。
前世她在那场大火中丢了性命后,裴源行竟也没能活多久,就死在了战场上么?
听韩子瑜话里的意思,前世裴源行明知自己腿脚有伤,却还是领兵去了北边打仗,可梦里的韩子瑜也感叹过,那本就是一场早已成定局的败仗。
去了,也只是白白送死!
云初抬起头,一双潋滟的眸子里面满是决绝。
“沁儿,多谢你告知我此事。”
她会去劝劝裴源行,断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去做傻事。
青儿姑娘跟着云初一道进书房的时候,裴源行着实吃了一惊。
他从书桌前站起身,迎着云初走了过来:“初儿,你怎么来了?”
云初直截了当地道:“你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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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要去北边打仗了么?”
裴源行眼眸微动,视线若有若无地扫向站在略微后面一些的青儿姑娘。
青儿姑娘摇了摇头替自己辩白道:“公子,我一个字都没说。”
冤死她了,她真是啥都没敢跟云姑娘说,只知道云三姑娘来找云姑娘后,突然就命她带她来见公子。
云初有些被裴源行的态度气到了,眉头拧起一个弧度。
这时候是该去在意是谁捅的消息么?
“裴源行,你究竟是在做什么?你不知道眼下北边的状况有多危险么?”
前后两世,这是云初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唤他。
没了先前的疏远客气,也没了如今的亲昵。
他知道,她心里是恼他的。
看来打仗一事是瞒不住初儿了。
他递了个眼色给立在一旁的青儿姑娘,青儿姑娘明白主子有话要跟云初,识相地退下了。
他将视线移回云初的脸上:“初儿,有话我们坐下慢慢说,好么?”
云初落了座,抬眸看着他:“前世你受了伤,缘何还要带着伤去宁城打仗?”
她虽对战事一窍不通,但梦里的他分明腿脚伤得厉害,如此情形下,他前去打仗岂不是去白白送死么?
裴源行神色淡淡地看着桌案:“总归要有人去打仗的。”
“你说谎!”
他虽说得大义凛然,却丝毫骗不了云初。
“前世卢家的人弹劾了你,圣上为了堵住悠悠之口不得不罚了你,而你为了将功抵罪主动请缨领兵打仗。卢家向来和你没什么牵扯,他们却因着卢弘渊的缘故找了个由头弹劾了你。”
云初喉咙发涩,声音抑制不住地颤抖着,“是因为我姐姐的事,卢家才记恨上了你,是么?”
裴源行猛地抬起眸子朝她看了一眼,错愕了一瞬,便又无声地勾了勾唇:“你别瞎想,我领过兵,打过仗,圣上自然就想着要我去北边打仗。”
云初咬了咬唇:“先前你跟我说过,前世费了点工夫,姐姐才得以跟卢弘渊和离,是不是所谓的‘费了点工夫’,就是把你自己的性命搭进去?
“裴源行,我不要你白白做了牺牲,却还一味地瞒着我!”
裴源行无奈地和她对视了片刻,终是说出了口:“前世,和离一事远没有像今生这般顺利。那时候你已离我而去,我跟卢家已然是没了任何关系,我从亲信口中得知你姐姐失去了她的孩子,我心中虽恨卢弘渊是个畜生,可我也不得不承认,凭着我当时的身份,我的确没有任何立场跟卢家人做任何交易。
“可那时候你姐姐刚遭遇了流产之事,精神状态很糟糕,已然没有想要活下去的意念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我深知再等下去只怕真的会出事,无奈之下我只能出下策,我去了卢府,举剑抵在卢弘渊的颈脖上,硬逼着卢家当场签下了放妻书,卢家人对卢弘渊向来宝贝得很,怕我真会要了他的命,这才同意放你姐姐自由。”
云初顿时眼眶就红了。
她望着他,眼底含着点点泪光:“可你那时候还伤着腿啊。”
闻言,裴源行心里立时涌出点暖意,神色温柔地回视着他。
怕她担忧,他逞强道:“初儿,那时候我虽瘸了腿,但要对付卢家那帮废物,还是绰绰有余的。”
云初听了有点想笑,却又觉得心中酸涩得紧。
她想起此次前来的目的:“你别去北边打仗,好么?我不想你去。”
他怎么可以去呢?
前世他就是死在了那场战争中。
他将她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初儿,你知道的,我跟你一样,也是从前世过来的人。重活一世,我提前知晓了很多旁人不知道的事,我不会再让自己命丧战场。”
他让初儿避开了前世的劫难,不再死于陈大明的手下;他还让初儿的姐姐能顺利产下一子一女,还帮助初儿的姐姐顺利离开了卢家。
他自然也能在宁城打下一场漂亮漂亮的胜仗。
云初的心中涌出些说不出来的滋味。
纵然很多事情都比前世好了许多,可北边的情形万分凶险,叫她如何放心得下?
“即便你知道前世发生过什么,可战场上的事如何说得准,你缘何一定要去那边,不惜让自己的性命陷入危险呢?”
他深深地凝视着她,唇角微微扬起,一双狭长幽深的眸子里满是她的倒影。
“初儿,因为我想拿战功在圣上面前讨个赏赐。”
他一字一句,咬字清晰,透着掩饰不住的柔情蜜意,“我想求圣上赐婚,我要风风光光地把你娶回来!”
第八十七章
室内立时变得一片寂静。
云初欲言又止。
裴源行的心又沉了下去。
是啊, 他想娶她,可她呢?
在她眼里,他不过是个她一心想要跟他和离的前夫罢了。
“我知道你不想嫁我。”他轻笑了一声, 打破了静谧:“其实战场上的事根本说不准, 我未必能活着回来。若我死了, 初儿,你便找个值得托付终身的好郎君嫁了。我虽不喜顾郎君却也看得出来, 他待你是极好的。”
顾郎君好歹是个知根知底的人, 人品又好,凭他在仕途上的成就,也断没有人敢再欺负初儿了。
倘若初儿嫁给了他, 他也没有什么放不下的了。
“只是我还想厚着脸皮求你一件事。若我真的走了。看在我们夫妻一场的份上, 初儿, 你嫁给顾郎君之前, 能不能为我守孝半年?无须半年,为我守孝三个月便好。
“若是得空, 还望你能去我墓碑前看看我。”
他忐忑地看了她一眼, 只觉得自己还是有些贪心过头了。
他停顿了一息, 又急忙道,“不用烧纸钱给我, 我在下面也用不到这些,烧一个你亲手缝制的香囊便好。”
她的心一抽一抽地痛, 胸闷到难以呼吸, 勉强憋回去的眼泪瞬间又冲出了眼眶, 泪水顺着脸颊一滴一滴地落在她的手背上。
裴源行只觉得心底有种钻心的疼痛不住地往上翻涌, 却又带着一丝莫名的甜。
他并非想要惹她伤心,可今日一别, 焉知往后他们还能不能再相见?
他一点都不想把她让给顾礼桓,光是想到她和顾礼桓结为夫妻伉俪情深,他就难以忍受。
可他又能怎么办?
打仗的事谁又能有把握呢。
云初小声地哽咽着,纤弱瘦小的肩膀跟着一耸一耸的,瞧着甚是可怜。
裴源行呆呆地看着泣不成声的她,心底不可避免地升起些许希冀。
在他心底,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
在初儿的心里,是否也是有一点点在意他的?
他走到她的面前蹲下,抬起头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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