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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30-40(第1页/共2页)

    提供的《世子火葬场纪事》30-40

    第三十一章

    颐至堂。

    众人回去后, 太夫人又拉着杜盈盈聊了好些体己话,拨了两个自己的丫鬟去她屋里伺候,细细叮嘱了两个丫鬟好些话, 想着舟车劳顿的, 这才放杜盈盈回屋歇息去了。

    丫鬟琥珀替杜盈盈摘了钗环卸了妆, 又吩咐人打了热水服侍姑娘沐浴。

    沐浴出来,杜盈盈靠在大迎枕上, 一旁, 琥珀拿着一块干帕子,仔细地替杜盈盈绞着湿发。

    窗外树影摇曳,杜盈盈出神地望着窗外, 忽而想起院子里的那两道身影——

    男人身姿高大挺拔, 动作却温柔细致, 替他面前的女人整理着衣襟。

    男才女貌, 分明是顶赏心悦目的一幕,可落在她眼里, 却觉得那画面莫名的刺眼。

    她咬了下唇, 眼神晦涩:“琥珀, 你可瞧见源行哥哥的那位夫人了?”

    外祖母已经私底下跟她提过了,在外祖母的眼里她仍是杜家的二姑娘杜盈盈, 是外祖母放在心尖尖上的外孙女,可若是去了别处, 在旁人眼里, 她便是外祖母因觉着投缘刚认下的义孙女裴盈儿。

    既然如此, 她见了裴源行自然能唤他一声‘源行哥哥’。

    琥珀绞发的动作一顿, 愣愣道:“姑娘说的,可是那位跟着裴世子一道进屋的女子?”

    “我说的便是她。”

    琥珀以为杜盈盈只是随口问问, 便笑了笑,感叹道:“奴婢瞧着,那位少夫人长得倒是颇有几分姿色。”

    听太夫人说,少夫人不过是一个寻常商户的女儿罢了,就凭她的出身,哪就配得上侯府的世子爷了?

    若不是她那过人的容貌,便是有着天大的恩情,世子爷怕是也不肯娶她进门的吧。

    杜盈盈有点不屑地冷哼一声,面上却带着笑:“哦,琥珀你也觉得她长得貌美?那你瞧着,是少夫人长得更好看些,还是你家小姐更好看些?”

    琥珀这才察觉到自己说话不防头,一时惹得主子心里不痛快了,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忙陪着笑,道:“那自然是姑娘漂亮了。容奴婢说一句实心话,那少夫人至多也只能算是长得比寻常丫头好看些,跟姑娘的花容月貌比起来,那可是差得远了。”

    杜盈盈的心里头分明是愉悦的,却故意板着张脸,撩起眼皮白了琥珀一眼:“是吗?你这小蹄子嘴里没几句实话,惯爱拿话哄我!”

    琥珀忙反驳道:“姑娘您可错怪奴婢了。奴婢嘴笨,但奴婢说的可都是真心话,哪敢骗姑娘您哪?奴婢长这么大,就没见过比姑娘长得更容貌端丽的女子!”

    “你紧张什么,我也不过随口问你一句罢了。”杜盈盈捏着帕子掩唇轻咳了两声,“不过我瞧她那模样,倒也算得上是容貌不凡。”

    “姑娘,女子的容貌固然重要,可奴婢觉着,那少夫人虽长得有几分姿色,但奴婢听闻她只是商户之女,今日一见,少夫人的打扮和气质果然很是一般,一瞧便知是普通人家里出来的。”

    她偷偷瞄了眼杜盈盈的脸色,笑吟吟道,“比不得姑娘您半分呢。”

    杜盈盈扯了扯帕子,看着琥珀似笑非笑。

    她幽幽长叹了一声,道:“她虽家世一般,倒是个有福气的,竟能嫁给源行哥哥,还成了他的正妻。”

    琥珀满脸不屑道:“话虽如此,但那又如何?恕奴婢直言,光瞧太子殿下便知道了。”

    “太子哥哥?!”杜盈盈面上带了点疑惑,“这跟太子哥哥又有何干系?”

    “姑娘您忘了?咱家大姑奶奶跟太子殿下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嘛。太子殿下虽娶了太子妃,但他平日里最最放在心上的却是大姑奶奶,奴婢倒觉着,若非有祖制约束着,太子妃想要见太子殿下一面呀,只怕也难!”

    杜盈盈眉眼含笑地看了她一眼,继而又丢下一句:“你这小蹄子胆子倒是大,竟连太子哥哥的事也敢随便拿来编排!”

    琥珀吓得脖子一缩,赶忙伸手捂住了嘴。

    杜盈盈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罢了罢了,横竖眼下屋里只有你我二人,不用太拘着,你想说什么便说吧。只是一件,这可不是咱杜家,你出了这屋门可莫要多嘴,若是惹下什么大祸,连我也护不了你!”

    琥珀忙不迭地点头道:“姑娘放心,奴婢省得。”

    两人一时无话。

    须臾,杜盈盈忽而问道:“你方才说……”

    琥珀忙回道:“奴婢想着,太子妃虽不得太子殿下欢心,却又不是少夫人能相比的。太子妃终究是高门名媛,纵使在太子殿下面前不得宠,因她身份的缘故,太子殿下也定会敬重她几分。倒是今日这位少夫人,她又算是什么出身,世子爷又怎会把她放在眼里?”

    杜盈盈歪着头,看着琥珀:“是吗?”

    姚嬷嬷跟着风清进了居仁斋。

    待风清退出了书房,裴源行抬眸看着姚嬷嬷,目光沉沉:“知道我为何叫你过来吗?”

    姚嬷嬷来之前虽已猜到了几分,但心里还是不免一惊,已是脸色惨白,忙跪了下去:“老奴有罪。”

    裴源行缓缓颔首,冷哼了声:“你倒是识时务,我尚未问你什么,你便承认了。”

    “老奴不敢欺瞒世子爷。”

    “不敢欺瞒我?!不敢欺瞒我,那你给初儿灌的又是什么好东西!”

    姚嬷嬷两颊微颤,攥紧的手指用力到几近泛白:“老奴自知有罪,不敢奢求世子爷的宽恕。”

    裴源行眼中多了几份冷意:“姚嬷嬷,你是我娘亲留给我的人,你明知在这个侯府里,你是我为数不多还愿信上几分的人。我把听雨居交到你手里,由你来全权打理。我以为有你在,我便能放心地在外面博一番天下。可你却做了什么?你跟太夫人联手,给初儿灌避子汤,你到底是何居心?”

    明面上他虽会唤太夫人一声‘祖母’,可他心里头从来是不认她的。

    多年来他一直提防着府里的所有人,却没料到他最信任的姚嬷嬷也会背叛他,也会有胆子联手太夫人对付他。

    “我若是不问你,你是不是还想继续瞒着我?你是想看着初儿再无生养的可能,你便高兴了,觉得自己立下大功,能去太夫人那边领赏了?”

    姚嬷嬷眉眼低垂,轻声道:“那日太夫人遣了春兰将汤药送来听雨居,春兰虽说那是太夫人赏给少夫人调养身子的补药,可老奴一闻便知那是避子汤。”

    她抬眼望着裴源行,“世子爷,您可知老奴为何看穿而不说穿吗?当年阮姨娘临死前将您托付给老奴,老奴便答应过她,此生便是拼上这条老命,也要将您照顾得妥妥帖帖。”

    裴源行的眼眶难得地红了红:“你既是答应过我娘亲,为何还要背着我害我妻子?”

    “世子爷,容老奴直言,难得太夫人跟老奴利益相同,老奴又怎肯错失这个机会不帮太夫人一把?

    “当初云家使计攀上了您,侯爷也不知道心疼您,害您白白成了两家人的牺牲品,不得不娶了少夫人进门。云家做事卑鄙无耻,且出身低微,少夫人不配为您生下孩子,成为您嫡子的生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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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她仰起头,大义凛然道,“世子爷,您前途无量,往后是要做大事的人,您真正需要的,是一位名副其实的高门贵女,能在背后默默扶持您,有着势力强大的娘家给您当靠山,而不是少夫人这样的商户之女!

    “当年阮姨娘病逝,您才不过五岁,便被侯爷带去了侯夫人的屋里抚养。侯爷见侯夫人没了自己的亲骨肉,怕侯夫人伤心才将您送去侯夫人的身边,却从未去想过,侯夫人是否真心待您,您在兰雪堂是否过得好。”

    世子爷长得像阮姨娘,侯爷的几房妾室皆跟侯夫人长得有几分相似,阮姨娘的眼睛更是和侯夫人的像极了。

    世子爷长得肖似夭折的大少爷,侯爷便将世子爷送去兰雪堂寄养在侯夫人的名下,这不是将世子爷当作大少爷的替身又是什么?

    府里人人都道世子爷是个有福气的,旁的庶子哪有像他这般养在嫡母房里来得尊贵,可又有谁能体会世子爷做替身的苦楚。

    “老奴何尝不知您这些年来的隐忍和蛰伏,您为的不就是有朝一日能出人头地,为自己争口气,不用再受他人的摆布,阮姨娘若泉下有知,能为您感到骄傲吗?老奴不知太夫人为何要给少夫人送来避子汤,老奴只知道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少夫人诞下孩子,毁了您的前程!”

    若非跟太夫人抱有相同的意图,她便是冒着得罪太夫人、被太夫人发卖赶出侯府的风险,也断不会听凭太夫人把手伸到听雨居。

    裴源行看着姚嬷嬷,冷峻的面容一片阴翳:“我娘亲并非出身名门,我也只是个妾室生的庶子,可你该明白,我若是有能耐,即便在任何人眼里我只是个身份低贱的庶子,我也能替我自己挣个好前程!

    “你说我该娶个高门贵女,靠着妻子娘家的势力一步登天,可你有没有想过,我若是个中庸无能的,莫说有没有妻子娘家这座靠山了,即便我贵为嫡子,我也只能守着份家产坐吃山空!”

    姚嬷嬷一时无言。

    她是亲眼看着裴源行长大成人的——

    他跟阮姨娘相依为命时受的苦;

    阮姨娘逝世后他在侯夫人房里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人眼色过日子;

    府里另外几个姨娘因嫉恨他,在背后对他使的绊子;

    他在沙场上浴血奋战打了场胜仗归来,才开始在圣上露脸,侯爷才待他另眼相看些。

    没人比她更清楚这些年来他过得有多不易。

    他应娶个品行高洁、温柔敦厚的妻子相伴相随,帮他管理后院,扶持他登上高位,而不是娶一个攀高结贵的商户女。

    “我当初的确是不情不愿地娶了初儿,可她既然已是我的妻子,我便尽力护她周全。我若是连自己的妻子也护不了,尽想着依靠岳丈家的势力一步登天,那我又算什么男人,又有何颜面谈什么前程!”

    裴源行眉宇间透着沉稳和坚定。

    姚嬷嬷突然觉得眼前变得明亮起来。

    是她老了,脑子糊涂了,她该相信行哥儿的,不该帮着太夫人对少夫人下手。

    姚嬷嬷的神情变化尽数落入裴源行的眼中。

    她觉着懊悔,可那又如何,听雨居已经容不下她这样的人了。

    今日是看着太夫人给云初端来避子汤却佯装不知,那么明日呢,她是否又会为了旁的缘故加害云初?

    她是下人,她违抗不了太夫人,这些他并非不明白,可她却不该瞒着他此事!

    前世,姚嬷嬷是否也任由那一碗碗避子汤被人送进了听雨居,而他自己,竟也是个眼瞎的。

    姚嬷嬷低眉顺眼地垂手跪在案桌前,忽而瞧见一双云纹皂角靴缓步走到了她的面前。

    “姚嬷嬷,你服侍我这么多年,你该清楚我的脾气,我最恨的便是算计我、在我背后捅我刀的人!”

    “求世子爷责罚。”

    裴源行向她投去凌厉的一瞥,果决道,“念在你曾经救过我娘亲,又尽心服侍我多年的情分上,我不会发卖你,你知道该怎么做。另,我给你三日时间,你将你的东西收拾干净,三日后,我不想再在侯府看到你!”

    姚嬷嬷瞳孔紧缩,手指微微颤抖着,静默片刻才低声回道:“谢世子爷责罚。”

    行哥儿是她亲手带大的,他的性子她比谁都清楚。他睚眦必报,害过他的人,从来都没什么好下场。

    依照他的脾气,他已然对她手下留情了。

    前脚杜盈盈进了侯府,后脚太夫人就遣人喊侯爷过来说话。

    落座之后,太夫人便开门见山道:“你平日公事繁忙,我也不白费时间跟你绕圈子了。昨日盈儿来了府里,谅必你也已经知道了此事。”

    侯爷神情一僵。

    母亲真是人老昏愦了,竟将杜家那丫头带来了侯府。

    他不动声色地压下杂乱的思绪,道:“母亲想念外孙女,儿子明白。”

    太夫人却瞧不得他跟她打马虎眼,冷着声音道:“盈儿是我外孙女,我自是想念的。”

    她睨了他一眼,等他发话,但侯爷只是低垂着头一声不吭。

    看似恭敬,却分明是一句话不多说,一步路不多走的路子。

    太夫人暗暗冷笑。

    行哥儿倒是跟他一个模子里出来的,一个赛一个地心机深重!

    “云家那丫头嫁进我们侯府也有些日子了”太夫人突然换了话题,“我看着她真是哪哪哪都当不得我们侯府的少夫人,家世,门第一样都没有,依着我的意思,倒是叫行哥儿休了云家那丫头,也免得我们整个侯府被人耻笑只能娶个腿脚不好的!”

    侯爷拧着眉头:“母亲说笑了。云初虽说没有家世门第,但品行端正,自嫁入府里,一直尽心侍奉公婆、晨昏定省,待行哥儿也很是细心,没一丝过错,母亲怎好叫行哥儿休了她,说出去别人也只会觉得我们侯府待人刻薄!”

    太夫人闻言,只觉得胸口发闷,想要反驳几句,却又找不到反驳的话来。

    半晌,才咬牙点头道:“好,不休便不休,但我们侯府的世子夫人总得是家世显赫、温柔敦厚之人。”

    “母亲这话是何意思?”

    “什么意思?!”太夫人直问到他脸上,“意思就是让行哥儿娶了盈儿当平妻。盈儿是什么身份、云家那丫头又是何出身?让她跟盈儿平起平坐,已然是委屈盈儿了。”

    侯爷忍着心里的烦躁抿了口茶。

    还委屈盈儿了呢,只要他在一日,就绝不会让杜盈盈嫁进这个侯府。

    也不想想杜家现如今处于何种境地,跟杜家扯上关系,后患无穷。

    至于云家那丫头,当初那姓云的逼婚,他堂堂北定侯,却被逼得遂了对方的愿,折了自己一个儿子,娶个商户之女进门,让外头人表面夸北定侯府知恩图报,背后笑话北定侯府的世子娶了个出身门第都不相配的商户之女。

    可纵使外面人再笑话侯府,他也绝不会叫行哥儿休了云初。

    第三十二章

    在云初救下行哥儿之前, 杜家又旧话重提,话里话外都透着想要两家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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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亲的意思,只是那时他已隐隐察觉出圣上有了动东宫的念头。

    圣上会不会就此废了太子暂时还不好说, 但太子想要坐稳他的太子之位, 怕是难。

    杜家的大女儿是太子身边的良娣, 跟杜家的二姑娘结亲就意味着站队太子。

    旁人尚且会如此猜测,何况是疑心颇重的圣上。

    虽不愿跟杜家联姻, 可妹妹柔儿主动提议让两家结亲时, 他没敢把话说得太绝,只含糊了几句便应付过去了。

    他倒不是怕得罪了杜家,而是怕惹恼了杜家背后的太子, 怕太子看出他的小心思。

    圣上除了太子, 膝下还三个已及冠的皇子, 若当真废了太子, 另立别的皇子为太子便也罢了,可倘若圣上不废太子, 而太子坚信北定侯府不愿跟杜家结亲, 只是因为认定他坐不稳太子之位, 或甚而疑心北定侯府想要站队支持其他皇子,那可就不妙了。

    可太子怎么想, 再重要,都不如坐在龙椅上那位的意思重要。

    圣上态度隐晦, 暂时没有做出更多的举动, 至今为止只是差了人去调查修坝贪污一事, 由此举可推断出圣上是想要借此折了太子的左右臂, 抑或是圣上是在为之后的废太子一事早早做准备。

    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杜家最后都只会成为一颗弃子, 向来哪边都不站的北定侯府绝不能再跟杜家扯上半点关系。

    云家逼婚,侯府明面上虽看着像是吃了大亏,实则不然,让他反倒有了由头名正言顺地回绝了杜家的亲事。

    云家出身低微,实属高攀了侯府,不过人活在世上,小不忍则乱大谋,他只是牺牲了行哥儿的婚事,却能一劳永逸地消除圣上对侯府的疑心,京城谁不夸他们北定侯府是知恩图报的。

    侯爷的眼底闪过一丝嘲弄。

    堂堂北定侯府,难不成还真对付不了一个商贾之家,任凭那姓云的说什么便是什么吗?

    说到底,不过是那姓云的的逼婚时间刚刚好,娶云家姑娘可谓是一举多得。

    母亲要行哥儿休了云初是她脑子糊涂,但他可不糊涂。

    若真遂了母亲的愿,遭罪的可不仅仅是云初,到时候侯府定会被人戳脊梁骨。

    母亲到底只是个内宅妇人,不知朝堂上的那趟浑水有多深,光想着给自己的外孙女寻个好归宿,很多事却考虑得不够周全。

    不过母亲素来是个不听劝的,光凭他嘴上劝她几句,母亲定然是不会改变主意的。

    等了许久都没等来侯爷的回应,太夫人眉眼间多了点不耐:“盈儿跟行哥儿的事,你到底是如何打算的?”

    侯爷俯首做恭敬状:“母亲说得是,只是兹事体大,还望母亲能体谅儿子,容儿子考虑考虑再作定夺。”

    太夫人本就没指望马上了结了此事,见这会儿侯爷已有些松口的意思,心里舒坦了些,面上便露出了几分笑:“罢了,知道你做事向来不爽快,我也不为难你,容你考虑几天便是。”

    “多谢母亲体恤。”

    太夫人摆了摆手:“你跟行哥儿想怎么处置云家那丫头我不管,只是一点我可得提醒你,盈儿可是柔儿的心肝宝贝,是我的外孙女,你断不能委屈了盈儿,让盈儿给行哥儿当妾室!”

    领了十仗的姚嬷嬷只休息了一天,便勉强起床收拾好了箱笼。

    隔日一大早,姚嬷嬷便告知众人,她年纪一大把了,便斗胆求了世子爷允她辞了府里的活,跟着儿子一家一道去外地过日子。

    她一心护主,素来总防备着各房里的主子和丫鬟婆子们,是以虽在府里当差多年,却几乎没有一个可以交心的人,何况侯府多的是当差的下人,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故而姚嬷嬷编出这番说辞,也没人太过在意,不过随口向她道了声‘有福气’,便丢开手不管了。

    这日午后,云初正埋首研读着香谱,便听见紫荆进屋说道:“少夫人,姚嬷嬷这会儿正在屋外候着,说是她明日便要离府,今日过来是想跟少夫人您辞行呢。”

    白皙的指尖划过书页,云初沉吟了一瞬,合上手中的香谱,抬首道:“让她进屋说吧。”

    紫荆应声退下了。

    玉竹见屋里只有云初和青竹,便弯腰附耳提醒云初:“少夫人,那姚嬷嬷此番过来,会不会……?”

    姚嬷嬷和太夫人屋里的春兰里应外合,偷偷给少夫人灌下一碗碗避子汤,这笔账她还记着呢。

    说什么想要跟少夫人辞行,那姚嬷嬷不会是想趁着最后的机会,再害少夫人吧?

    云初连连摇头道:“我既是已对她生了疑,便不怕她再动什么歪心思,何况她就要离开侯府了,且听听她要说什么再作打算。”

    玉竹见云初心里已有了计较,便放心了些,待姚嬷嬷跟在紫荆的后头进屋时,玉竹面上已恢复了镇静。

    姚嬷嬷上前行了个礼,脚步却有些蹒跚:“老奴见过少夫人。”

    云初淡声道:“姚嬷嬷坐吧。”

    姚嬷嬷正襟危坐地看着云初,眼中比之平日多了几分敬重:“今日老奴过来叨扰少夫人,是有一桩要紧事想要跟少夫人说。”

    云初脸上仍淡淡的:“姚嬷嬷但说无妨。”

    姚嬷嬷打量了眼立在云初身后的玉竹和青竹,欲言又止。

    云初会意,薄唇勾出一个弧度,对两个丫鬟吩咐道:“你们先下去吧。”

    玉竹和青竹交换了个眼神,便默默退下了,疑心姚嬷嬷要谈的定是什么隐秘之事,忙守在屋门外,免得被旁人偷听了去。

    见两个丫鬟离开了屋子,姚嬷嬷起身,俯身对着云初跪下了。

    云初纹丝不动,缓声问道:“姚嬷嬷这是做什么?”

    姚嬷嬷低垂着头望着地面:“老奴愧对少夫人,一时糊涂伙同旁人害了少夫人。”

    云初心下明白,姚嬷嬷说的理当就是避子汤一事了。

    “老奴鬼迷心窍,明知旁人在少夫人喝的汤药里放了凉物,意欲绝了少夫人的子嗣,却未曾出言提醒过少夫人半句,甚而老奴还总劝着少夫人喝下那避子汤,老奴实在愧对少夫人。”

    云初微微敛眸:“姚嬷嬷今日为何又愿跟我坦言相告?”

    “当日少夫人您嫁入侯府,老奴心里只替世子爷觉着抱屈。老奴以为,您只是商户之女,在仕途上帮不了世子爷半分。世子爷东南竹箭,锦绣前程,哪个名门闺秀娶不得?”

    世子爷是个有志气的,原是她昏聩了,竟想着世子爷能依靠他妻子娘家的势力步步高升。

    “此是一层缘故,此外便是您和您的娘家人。当日云老爷来侯府,真是让人见识了什么叫蛮横无理,胡搅蛮缠。老奴想着,若是哪日您诞下子嗣,世子爷的孩儿便得叫您父亲一声外祖父,这样挟恩图报,居心不纯的人却成了孩子的外祖父,叫世子爷情何以堪?

    “是以老奴虽瞧出那一碗碗汤药皆是放了避子之物,却未曾点醒过您。老奴罪无可辩,老奴没脸求得少夫人的原谅,今日过来,只是想在离府之前跟少夫人说些真心话,不愿再由着旁人害了少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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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嬷嬷起来说话吧。”

    姚嬷嬷仍跪地不起:“世子爷心存善念,得知老奴犯下的罪过后,并未将老奴发卖,而是命老奴近日便离开侯府,老奴无颜在听雨居继续伺候世子爷和少夫人,明日便会回老家。

    “老奴知道少夫人身边的青竹姑娘和玉竹姑娘待少夫人一片忠心,且做事很是稳妥细心,听雨居有她们在,老奴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了。”

    少夫人是个聪慧的,应该能领会她话里的意思。整个侯府,除了世子爷,以及少夫人身边的青竹姑娘和玉竹姑娘,少夫人谁都不该轻信半句。

    云初默默打量着跪在她面前的姚嬷嬷。

    她不满姚嬷嬷不曾阻拦过太夫人差人送来的避子汤,即便姚嬷嬷不敢为了她得罪了太夫人,既是瞧出来那汤药透着蹊跷,好歹也该提醒她一二或是将那汤药偷偷倒了,又怎能任凭太夫人一次次地暗中对她下毒手。

    可她心中再怨姚嬷嬷,却也清楚避子汤一事,太夫人和姚嬷嬷谁更罪恶深重。

    “姚嬷嬷还是起来说话吧。”

    姚嬷嬷应了声“是”,扶着绣墩颤颤巍巍地站起了身。

    云初睃了她一眼,只见姚嬷嬷的右手上赫然少了一根小指。

    姚嬷嬷依旧低垂着头,将右手藏匿于身后,轻声说道:“老奴犯了大错,原是该罚的。”

    云初有些了然地收回目光。

    姚嬷嬷是府里的老人了,倘若她会犯下什么大过错,想必就是避子汤一事了。

    想要让她喝下避子汤的是老夫人,若说责罚姚嬷嬷的是老夫人,自然是说不通的。责令姚嬷嬷断根手指的人,定是裴源行无疑了。

    只是,裴源行怎会因避子汤的事去罚姚嬷嬷?

    她自然不会以为裴源行是为了她而罚姚嬷嬷。

    他应该是容不下擅自做主的下人吧。

    沉默间,姚嬷嬷又恭恭敬敬道:“老奴今日来,是觍着老脸想求少夫人答应老奴一件事。”

    云初压下心绪,温声道:“姚嬷嬷但说无妨。”

    “少夫人刚嫁进府里没多久,有些事少夫人可能并不晓得,侯夫人并非世子爷的生母,世子爷是阮姨娘所出。如今世子爷虽在圣上面前很是得脸,外人瞧着总觉着世子爷风光无限,前途无量,但世子爷是老奴看着长大的,老奴比谁都清楚,世子爷在侯府过得甚是艰难。

    “老奴说句大不敬的话,世子爷虽是侯爷的儿子,可若非世子爷自己争气,在战场上立过大功,又养在侯夫人名下多年,侯爷也未必会向圣上递上折子请封他为世子。”

    府里姨娘众多,且各有各的本事,阮姨娘又素来是个老实胆小的,在侯爷面前从不如旁的姨娘得宠,连带着侯爷也从未将世子爷放在心上。若非侯夫人刚好没了自己的儿子,且之后阮姨娘也跟着去世,侯爷怕是这辈子都记不起来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儿子。

    “老奴冷眼瞧着这些年,侯夫人虽不曾刻薄过世子爷,但面上一直淡淡的,侯夫人的心里头一刻不曾把世子爷当过自己的儿子。老奴不敢怨侯夫人,老奴知道,早在律哥儿走后,侯夫人的心便也跟着他去了。”

    姚嬷嬷的眼眶逐渐转红,“道理虽是这个道理,可世子爷那会儿才几岁哪,他哪懂侯夫人是怎么想的,侯爷又是何种心思,可年纪再小他也瞧出来了,兰雪堂只是他住的地方,在侯夫人跟前,他跟律哥儿终究是不同的。

    “府里的那些姨娘既羡慕世子爷能被侯爷挑中养在侯夫人的房里,却又觉得世子爷不过是运气好些罢了,再怎么寄养在侯夫人的名下,骨子里不还是个身份低贱的最不受宠的妾室生下的庶子。”

    姚嬷嬷捻着帕子擦了擦眼泪,“姨娘们仗着侯爷宠爱,明着暗着几番对付世子爷,世子爷明知她们不怀好意却又能如何,知道便是闹到了侯爷跟前也讨不到半点便宜。

    “老奴是亲眼瞧着世子爷如何隐忍着一路走过来的,是以老奴总盼着世子爷能娶个有能力扶持他的妻子,让世子爷能在府里过得轻松些,这才一时犯了糊涂伙同旁人害了少夫人。”

    她抬起头,一脸恳切地看着云初,“少夫人,世子爷是老奴奶大的,老奴虽愚笨却也看得出来,世子爷嘴上虽不说,可心里却是在乎少夫人的。”

    她复而又在云初面前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响头,“老奴深知自己罪孽深重,无颜开口求少夫人什么,但老奴还是斗胆恳请少夫人能念在世子爷他一生孤苦伶仃,莫要让世子爷再如先前那般过得如此悲苦。

    “老奴余生都会吃斋念佛,乞求佛祖保佑世子爷跟少夫人能过得和和美美,老奴今生别无他求!”

    云初起身扶起姚嬷嬷,淡淡道:“姚嬷嬷的话我已明白,姚嬷嬷回了老家后,便好好过日子吧,府里的一切就莫要再去理会了。”

    只怕姚嬷嬷是没法如愿了。

    她终归是要离开裴源行、离开侯府的。

    姚嬷嬷不疑有他,又细心叮嘱了几句,便打算退下了。

    还未走到门前,姚嬷嬷忽又折回到云初面前,低声道:“除了太夫人,还请少夫人多多提防侯夫人。”

    云初听得云里雾里,晃神间,姚嬷嬷的身影已消失在屋门外。

    一早,刚在饭桌前坐下,紫荆便进屋来禀:“少夫人,适才侯夫人屋里的香堇过来传了话,说是今日侯夫人身子不适要卧床静养,已免了众人的请安。”

    云初拿筷子的手一顿,心里不免觉着有些意外。

    昨日去兰雪堂请安的时候,侯夫人看着还是身体安康的样子,怎地一日不见便病倒了?

    既是婆母病了,她合该去侍疾的。

    况且前世福佑寺的沙弥为何临时调换厢房,此事又当真是否跟侯夫人有关,她也想趁便打探打探。

    云初简单用过了早膳,换了件衣裳,便带着青竹一道去了兰雪堂。

    丫鬟撩了帘子,云初进了屋,便看见侯夫人屋里的一等丫鬟香堇面色凝重地从她身旁经过,见是少夫人来了,向来待她恭而有礼的香堇只朝她胡乱行了个礼便匆匆忙忙地走开了。

    许是侯夫人教导有方,这侯府上上下下一大群人里,也就兰雪堂的丫鬟婆子们待她还算恭敬。

    看来侯夫人当真病得不轻。

    云初一壁沉吟着,一壁掀帘进了内室。

    侯夫人身边的何嬷嬷看到云初来了,忙招呼道:“少夫人,您怎么过来了?”

    “听下人说母亲今日身子不适,我过来看看,兴许能帮着做些什么。”

    何嬷嬷眸中带了点真诚的笑:“少夫人有心了。”

    何嬷嬷在床榻前摆了张绣墩让云初坐下,自己垂手侍立在一旁。

    云初看着阖眼躺在床榻上的侯夫人,低声问道:“可有找大夫瞧过了?”

    何嬷嬷目光躲闪了一下,语气莫名透着点虚:“夫人这是……这是老毛病了,倒也无甚大碍,喝过药睡一觉便好了。”

    云初只作瞧不见她的异常,又轻声问了句:“可喝过药了?”

    这回何嬷嬷回话明显爽快了些:“回少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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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话,方才香堇已差人抓药去了。”

    云初颔首道:“那便好。”

    何嬷嬷见屋里有云初看着,又想着侯夫人一时半会儿也醒不过来,心里惦记着还有好些事情没做,便蹑手蹑脚地离开了屋子。

    云初坐在床榻前,静静地打量着侯夫人。

    屋里一时安静得可怕,只听得见侯夫人清浅的呼吸声。

    侯夫人睡得并不安稳,挺秀的细眉始终皱着,面色苍白如纸,无一丝血色。

    心中终是有些感激侯夫人平日里待她多番照顾,云初心下不忍,拿起帕子轻轻拭去侯夫人额上冒出的冷汗。

    侯夫人两眼紧闭,嘴唇微微翕动了两下,低声哽咽着。

    云初心念微动,朝侯夫人面前凑近了些。

    声音极轻,但她还是隐约听见侯夫人嘴里低声呢喃着:“律哥儿,律哥儿……”

    云初知道,律哥儿就是侯爷的嫡长子,侯夫人的亲生儿子裴源律。

    裴源律是侯府的禁忌,裴源行还只有五岁的时候,六岁的嫡长子裴源律就已因病夭折了。

    侯夫人神色悲戚,一滴滴泪水从眼角处滚落下来,将枕在下面的锦枕也打湿一大半。

    云初心里也不免觉得有些悲痛。

    她的亲娘孟氏在三妹沁儿两岁的时候便逝世了,时隔多年,她仍想念着她,时不时会梦见她,梦见自己孩提时黏在亲娘身边的种种,每每醒来时,总觉得心里抽痛得厉害。

    侯夫人待自己的亲生骨肉,大抵也是如此。

    她不忍再看下去,起身走出了内室,寻思着该去看看汤药熬得如何了。

    到了外间,却见何嬷嬷迎面走了过来。

    见云初面色凝重,何嬷嬷心头一紧,不由问道:“少夫人,可是发生了何事?”

    “无事,我只是想去外头看看药熬得怎么样了。”

    何嬷嬷吁了一口气,道:“少夫人,夫人可是醒了?”

    “母亲眼下还睡着。”云初踌躇了一下,才道,“母亲许是梦见了什么,嘴里一直喊着‘律哥儿’。”

    闻言,何嬷嬷的眼中划过一丝了然,悲悯地喟叹一声,喃喃自语道:“命啊。”

    何嬷嬷回过神来,抿了抿唇刚要说什么,便听见内室传来了侯夫人咳嗽声,何嬷嬷顿时没了旁的心思,步履匆忙地走了进去。

    云初想着主仆二人定是不喜有旁人在,索性去了屋外,看着丫鬟蹲在廊下煎药。

    丫鬟转头朝她望来,笑着道:“少夫人,这里烟大味儿重,仔细熏着您了,莫如您去外间坐坐吧,这里有奴婢看着就成。”

    云初笑着摆了摆手:“你放心煎药便是,无须在意我。”

    丫鬟这才不同她客气了,扭头继续煎药。

    云初站在原地半晌未动。

    方才何嬷嬷感叹说——

    命啊。

    何嬷嬷指的是什么?

    夭折的律哥儿?抑或是痛失亲生儿子的侯夫人?

    “少夫人,汤药煎好了。”

    丫鬟的声音打断了云初的思绪。

    云初端着汤碗朝内室走。

    刚要撩帘子,隔着帘子便听见侯夫人和何嬷嬷压低了嗓门在谈话。

    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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