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道:“盈儿姑娘,此次太夫人本想着叫世子爷亲自去通州接您的,只是世子爷刚好忙着,便只好作罢。”
裴源行眼眸微眯,以掩去眼底肆虐的寒意。
冯嬷嬷倒真是个忠心耿耿的狗奴才,若是不知她身份的人见了她今日此番模样,还真会将她认作是烟花之地的老鸨。
只是冯嬷嬷这手未免伸得太长了些。
云初一脸淡然地看着神色各异的众人,心里却不由诧异,盈儿姑娘怎地这时候来了侯府?
冯嬷嬷见裴源行不搭腔,忙对杜盈盈殷勤地道:“盈儿姑娘,太夫人这会儿怕是早就等得心急了,您且随老奴去颐至堂见见太夫人吧。”
杜盈盈眸中含笑道:“有劳冯嬷嬷了。”
冯嬷嬷扶着杜盈盈坐上了代步的小油车往颐至堂方向去了。
云初不想坐小油车,便故意落在了最后头。
玉竹不禁有些心急:“少夫人,再不赶快点,可就要晚到啦。”
云初淡淡地笑了笑,道:“好玉竹,我想走走,你陪我。”
有些事她得好好想想。走回去也不会比坐小油车慢多少,何况盈儿姑娘来了,只怕太夫人眼里只有那盈儿姑娘了,哪会注意到她是不是晚到。
玉竹应声扶着她,才走了两步,走在前面的裴源行却回头看了云初一眼。
他折了回来,道:“走得真慢!”
云初眨了眨眼睛,心想着她走得慢惹到他了吗,她又没让他等她。
裴源行却嘴角微翘,带了少许倨傲:“上来!”
云初的睫羽微颤着,呆愣了一瞬。
上来?!
他又在说什么?
裴源行不悦地皱了皱眉,背对着她蹲了下来,重复道:“上来!”
云初这才意识到他说的上来指的是什么。
她后退半步,道:“不劳烦世子爷,妾身自己能走。”
裴源行仍保持着蹲下的姿势不变,语气里带了点不耐烦:“不上来,我便抱你去颐至堂!”
云初踌躇不前,想着,裴源行偏偏是执拗的性子,她说不劳烦,他断不会改变主意的。被他抱着去太夫人的屋里,还不如由他背着去,省得多事。
她咬着下唇,上前两步趴在了他的背上。
裴源行忽而想起了前世。
那日,他带着杜盈盈回了侯府,云初蹒跚地赶来,丫鬟虽在一旁替她打着伞遮掩了几分,却依旧难掩她一身的狼狈。
见此,他心中顿生怒意。
他的妻子,就是这般的心机深重。
前脚得知他带了个女子回府,后脚便匆匆赶来,还在他面前做出一副腿脚疼痛难忍,却强硬忍下的样子。
如此惺惺作态。
她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纵使他不喜她,正室的位子总归是她的,他定不会让旁人夺了去。
她这番作态又是何必?
但后来,他自己的脚也瘸了后,他才知道,原来,每逢阴雨天气,瘸了的脚会疼得厉害。
他是习武之人,又曾在战场上杀过敌受过伤,可即便如此,他也能感到细细麻麻的疼。
他尚且如此,何况是她这样一个身子娇弱的女子。
杜盈盈进府那日,外面下着雨。
她一瘸一拐地,原是腿脚真的不适。
他莫名地心头一酸。
他真的该死。
裴源行收回思绪,微微偏过头去,哑着嗓子,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别扭:“脚疼不疼?”
云初轻轻地摇了摇头,即刻又回过神来,心想着,他哪瞧得见她是在摇头还是在点头。
“妾身不疼。”
某人已少了几分先前的别扭,执着道:“要下雨了,你的脚会不疼?”
云初一僵。
感觉到她身子僵硬,裴源行便有点后悔话说得不太中听。明明是想关心她,却总是用呛人的语气同她说话。
他垂眸看着脚下,漆黑的瞳孔里敛着情绪。
他又不是子瑜,哪说得来好听的话儿!
两人静默了片刻。
“你搂紧一点,这样背着,太重!”裴源行终是忍不住,压下心头的那点复杂,先打破了沉默。
云初淡声道:“世子爷还是放妾身下来吧,妾身可以自己走。”
他冷哼了一声,没好气地道:“你又走不快。”
“世子爷,容妾身直言,您背着妾身,走得也并不比妾身自己走得更快。”
她的声音依旧温和轻柔,可落在他耳中,却品出几分她耐着性子、跟个胡搅蛮缠的孩子分辩道理的味儿。
裴源行微微有些失落。
他拼命想要待她好些,偏生又不知从何做起。
总盼着她能跟他靠近些,却总又让她离他愈发的远。
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脚下的步子加快了些。
她嫌他走得慢,他走得再快些便是了。
直到进了颐至堂的院门,裴源行才放下了云初。
她还未站稳,裴源行已朝她面前凑近些许。
“世子爷……”云初朝后退了一步。
“别动!”他的声音里有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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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落寞。
他一面说,一面用修长的手指给她整理衣襟。
屋里,杜盈盈透过支起的窗子刚好看到了院子里的这一幕……
听雨居,云初坐在临窗的炕上盯着窗外的一株冬青树。
和前世一样,杜盈盈还是来了侯府。
只是她想不明白,今生盈儿姑娘怎地来的这般早。
前几日裴源行提过,说是要出门接一位女子回府。
那会儿她便知道他要去接的人就是盈儿姑娘。
前世,裴源行就是在十月底出的远门,十二月中旬的时候,他带着盈儿姑娘回了京城。
是以,前几日裴源行提起接人之事的时候,她并不觉着不对劲。可今日见着盈儿姑娘,她很是诧异,怎地盈儿姑娘脚程这般快。
不仅如此,与前世相比,今生发生的很多事,都变得跟前世不大一样了。
今世她仍是在灯会上受了伤,而后嫁进了侯府,可跟前世不同的是,今世裴源行去云宅给她送了药,还为她请来了倪大夫。
前世,她因盈儿姑娘吐泻之事被罚跪祠堂,之后来替她做针灸的亦是这位倪大夫。
是巧合还是偶然呢?
云初不自觉地摇了摇头。
她又想到了新婚当夜。
今世裴源行依然不喜她,这一点裴源行明明白白地说了,可新婚当夜他却留在了听雨居,而不是如前世那般去了书房过夜。
然后是回门那日,他陪她一道回了云家。
再后来,她生辰日,他送了她一块玉佩。
还有那日他问她梦见了什么,她回答,她梦见自己被烧死在一场大火里,裴源行却说,这事绝对绝对不会再发生。
他为何说“不会再”?
她总一心记挂着旁的事,却因此忽视了很多细节。
要不是方才裴源行背她的时候问了她一句“要下雨了,你的脚会不疼?”,她都不会对他起疑心。
今生她虽还是受了伤,但是比起前世,大夫只去了云宅两回便没再去了,因而留下了病根,今生却因着有倪大夫的细心照拂以及裴源行送的药粉,腿脚恢复得极好。尽管每逢下雨,她的右脚还是会隐隐作痛,却比前世那种苦不堪言的疼痛好了不知多少。
可裴源行又怎会知道,每逢雨天她的腿脚会疼。
她从未跟他提过半句。
既然如此,他又是从何得知的?
只有伤了腿的人,才深知腿疾之苦,旁人哪能体会半分?
云初叹了口气,换了个坐姿继续沉吟着。
是了,他自然是知道腿伤之人的苦楚的,如果裴源行也是重生之人的话。
她曾梦见他拄着拐杖在她墓碑前烧纸钱。
他的腿也瘸过,所以他才会知道腿疾会在阴雨天发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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