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吞没,成为他的人。
“我克制过的。”他喉结重重滚了下,摁住她的脖颈,喑哑低语:“但我只对你有感觉。”
辛子悦这些年荤话没少听,在风月场混得如鱼得水,像秋后老辣的蚊子。
但她从来没见过,有哪个那人,说情话像他神清气正,却又透着滚烫的性感。
话轻飘飘的,像雨,浅浅溅在她皮肤上,却打得她双腿发软,心跳像伞,发出窸窣叮咚的声响。
她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
魏明知没逼问,转移了话题:“上回给你过生日,你成年了吧?”
辛子悦一瞬没反应过来,“嗯?”
魏明知抬手,低笑勾着她长长的卷发,袖角下滑,露出一截麦色手腕,薄薄皮肤下是淡青色的血管,骨骼和肌肉的线条利落。
“那试试我吧?”他呼吸咬着她的耳垂,很懂毛遂自荐,“包君满意。”
辛子悦呼吸不稳,皱眉:“什么意思?”
“有什么需求尽管找我。”魏明知喉咙逸出一声低笑,胸膛起伏,空气也震动,他亲了下她的唇角,“包括床上,嗯?”
他在想什么???
辛子悦震惊:“你疯了吗?”
魏明知懒散一笑,神情竟然显得无辜,“怎么了?”
辛子悦瞪大眼睛,不可置信,提醒他:“我还没分手!”
“那就分。”
“我才刚谈的,我不想分!”
他的眼神冷下来,下颚绷得很紧,猛地扣住她的手腕,“谁说有男朋友,不能有吃野食的?”
辛子悦完全被他的三观震住了。
她虽然玩得开,但每段都是有头有尾,干干净净的,和正常恋爱相比,时间短了些而已。
比起常人,她只是新鲜感退散得更快。
辛子悦发现他居然是认真的,眼神冷了下来,“我有原则,就算分手了,也不会兔子吃窝边草的。”
魏明知冷笑起来,他连笑起来都是温柔的,眼底却阴鸷危险至极。
“以为你很会玩,就这点本事。”他弯唇,湿热的气息扑在她脸上,哑声讽她:“少装了,你不过是怕在我身上翻车,真怂。”
“在你身上翻车?就你这点本钱?”辛子悦冷冷瞥他一眼,好胜劲儿上来了,嘲讽道:“你做梦!”
“我不想做梦。”魏明知温柔地笑,膝骨狠狠□□一下她的膝窝,眸光沉沉,“你别把我惹急了。”
妈的。
真不乖。
但就是。
让人欲罢不能。
……
陆京燃挂断电话,手上叮铃桄榔,赶着回家。
身边游人如织,有不少店铺的员工都出来招揽顾客,有个年轻男孩在前面发传单,唇边挂着讨喜的微笑。
陆京燃没在意,下一秒,一张传单截住他的步伐,“先生,您好,纹身了解一下?”
“没兴趣。”他没兴趣,抛下这句,抬脚往外走。
年轻男孩胆大,又拦住他,“您看一下,我们工作室刚开,可以打7折,这是我们的案例,都很漂亮的。”
陆京燃有些不耐烦,但还是礼貌说:“不用了。”
“您看看嘛!真的很划算的。”
“多难的图案我们老板都能纹的!”
“拉多一个朋友来,还能打五折!”
陆京燃没搭理,将男孩抛在了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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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不死心,又补充了一句:“还可以带女朋友来,纹情侣刺青喔!”
男孩本来没抱希望的,谁知道陆京燃停下脚步,又折返回来。
他说:“传单给我。”
男孩愣了下:“啊?”
“不想做生意了?”
男孩回过神来:“哦哦哦,给您,随时欢迎您来。”
“谢谢。”
陆京抬脚离开,低头看着手中的传单,案例确实都漂亮,线条感十足,有几分艺术感。
他自己对纹身这事是没兴致的,但想到雪烟似乎嫌自己手腕的疤丑,他腹部下面也留了一大块疤,长年累月的,也看腻了。
晚些时候问问她吧,愿意就一起去了。
情侣纹身,怪浪漫的。
想到一些画面,陆京燃忽然有些心猿意马的,毕业,毕业,啧,小姑娘毕业还要多久啊。
等待真是件让人受不了的事。
第74章 去见你
隔几日, 陆京燃已经返校了。
高三几乎都是复习知识点,要么就是自习,他倒是没落下太多进度。
上学的日子, 几乎都是周喜梅陪着雪烟的。
这天, 她在厨房煮糖水,天气有点闷, 喝点甜的冰的, 能心情好点。
陆京燃出门了,说做卷子太闷, 烟瘾又犯了, 想吃点雪糕哄哄自己。
雪烟也在书房做卷子, 这两天情绪好了许多, 精神不焦虑,过敏褪得很快。
她请假半个多月了,怕落下太多进度, 又开始惯性开卷了。
半张还没做完,就听见周喜梅喊她:“小雪,你朋友来看你了。”
“诶,来了。”她放下笔, 出了客厅。
是陈念薇和辛子悦。
正好周末, 俩人都想雪烟了, 干脆越好一起来看她。
陈念薇提前给雪烟发了微信,约莫下午三点才到。
辛子悦读女校, 离这近一些, 又有车, 就干脆让家里司机开去陈念薇家接她了。
她们不算太熟,辛子悦找雪烟玩过, 陈念薇和她只有一面之缘,就是那时候顺手加的微信。
但俩人性格都好,很快就聊开了,又跑了几个地方,给雪烟买了礼物。
两人也累,冲她打了个招呼,就把身子往沙发一抛,“天啊,总算解脱了。”
陈念薇摆了摆手:“还好你开车来的,不然更累。”
雪烟赶紧给她们拿了两瓶饮料:“你们干吗去了?”
“给你买礼物去啦。”
说到这,辛子悦扯过两个礼品袋,推到她面前,“这个是我的,粉色袋子是薇薇的。”
雪烟微愣,朝她们笑笑,一一拆开。
辛子悦送的是一本书,和心理学相关,名叫《遇见未知的自己》。陈念薇了解雪烟,竟然给她买了几大本高考真题。
辛子悦当时都被震住了:“你好狠,居然送人这种礼物。”
陈念薇伸出食指,在空中左右晃了下,“你放心,她肯定爱死我了。”
顺便她还给辛子悦指了条明路:“你也别买那些贵重的东西了,买本心理学的书吧,她用得上。”
就这样,三两下她就把所有都安排妥当了。
事实证明,雪烟确实很开心,摸着这些书爱不释手,“谢谢,你们费心了!”
陈念薇骄傲抬头,朝辛子悦扬了扬下巴,“你看,我没说错吧。”
“……”辛子悦双手抱拳,以示敬佩,小声嘀咕:“我靠,阿燃没说错,雪烟真是卷王啊。”
雪烟将礼物收好,放回了主卧。
陆京燃家很多游戏,三人边玩swtich,边闲聊:“最近学校怎么样了?”
雪烟主动问起了情况。
陈念薇微顿,隐去了些不太好的信息,捡了些有趣事和她说。
比如任茵茵最近认识了个文科班的男生,会写诗,弹吉他,两人正打得火热。
岑文逸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现在也不装了,胳膊上有纹身的事,在私下也不胫而走。
他和周然在玩闹时,袖子一撸,那张牙舞爪的老虎纹身把周然吓够呛,倒也不是怕,主要是没想到他这个三好学生,居然反差这么大。
叶宁老师好像也谈恋爱了,听说是她高中时期的初恋。
当年对方出国了,两人常年聚少离多 ,叶宁就提出分手了。前阵子,男方终于读完研究生,回国第一件事就是回来寻她,没多久,就重燃爱火了。
辛子悦不时插几句,插科打诨。
雪烟倒是听得津津有味,笑容很浅,却也轻松。
默默观察她好久,陈念薇这才松了口气:“阿羞,看来你状态好多了。”
“对。”辛子悦搂着她,捏了下她的脸,“笑得可甜咧,看着比之前精神多了!”
雪烟唇角弯了弯:“还可以。”
辛子悦一直想不明白,又问:“对了,雪烟,为什么你小名叫阿羞啊?”
陈念薇说:“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小时候性格挺开朗的,但超容易害羞,生得又白,被长辈一逗能红脖子去,特别明显,她就是那种经不起夸的人啦。”
辛子悦:“哇!怪可爱的。”
雪烟有点不好意思,连忙转移话题:“我明天去复查完,就能返校了。”
“先看看医生怎么说。”辛子悦鼓励她,“如果可以,早点返校是好事。”
雪烟抿了下唇,有些犹豫:“我怕陆京燃不同意。”
辛子悦嗤之以鼻:“切,他算个屁?咱女人要自己拿主意,听见没?”
“就是啊。”陈念薇拍了拍她的肩膀,怒其不争,“你咋这么好拿捏?再说了,你和他八字没一撇,他凭什么管你?”
辛子悦点点头,眼底全是兴味,胳膊肘直往外拐,“少管他的想法,你自己高兴就好。”
雪烟正想说话,手机震动,是陆京燃发来一条微信:【想吃栗子么?】
她轻轻敲字:【要!】
想了两秒,又补充了一句:【不要蒸的,要糖炒的!】
torch:【ohh。】
雪烟歪了下头,有些疑惑,好像从很久之前,他就总爱回这个词。
她没多想,又发了一条:【你等等,我问问她们要什么。】
torch:【谁?】
火因:【薇薇和悦悦。】
torch:【她们来了?】
火因:【嗯。】
雪烟抬头看她们:“你们有想吃的么?陆京燃在外面,可以让他买。”
陈念薇:“巧克力吧。”
辛子悦为了保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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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材,口腹之欲控制得很好,想了两秒,最后摇了下头。
雪烟回复,陆京燃又回了个ohh,表示知道了。
她想不明白,喃喃自语:“怎么就这么爱发这一句?”
辛子悦瞥见,不动声色问:“怎么了?”
雪烟把手机拿给她看,指了下屏幕,“这是陆京燃口癖吗?是哦的意思吗?”
辛子悦随意扫了眼,了然笑了,“怂包。”
这年纪的男生,怎么都爱玩这个把戏?
“什么什么?”陈念薇也好奇地凑过来。
辛子悦拿过手机,将屏幕挂她们眼前,长按ohh转翻译:【留在我身边。】
陈念薇:“?”
雪烟有点愣住了,不太能理解,“这是什么俚语么?”
她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还是……最近新出的热梗词么?
雪烟确实不怎么看八卦,很多流行风向都不太清楚。
辛子悦狡黠一笑,解释道:“这是微信的bug,本来是哦的意思,bug之后就引申出这意思了。雪烟,你可以啊,我可从没看过他给别的女生发过这个词喔。”
“……”
“别说ohh,别的女生,他连哦都懒得回。但他却一直用这句话,暗暗向你表白。”
她继续调侃:“啧,真是备受宠爱的小公主。”
雪烟一时没反应过来,两秒后,脸色开始爆红。
她满脑空白,只觉得心跳快能跳出喉咙,思绪开始飞速抽长,一幕幕画面跑马灯般飞速划过。
她仔细回忆着,他第一次发ohh是什么时候?
应该是刚加上微信,她要给他转账时,他借机回了个ohh,她当时还觉得,他的回复有些阴阳怪气。
陈念薇很快反应过来:“你咋知道的?”
辛子悦勾唇,眼底有不知名的情绪,“有人发过呗,最近很流行,无聊的小把戏。”
陈念薇顺嘴问:“谁啊?”
辛子悦忽然反应过来,也不知道想到什么,脸皮微红,语气有点恼:“你问那么多干什么?”
陈念薇微愣,嘟了下嘴:“阿悦,你好凶喔,我明明也没说什么嘛。”
“好啦,我的错。”辛子悦揉了把她脸颊,把话题转移到雪烟身上,“你呢?你和阿燃之间,怎么打算的?”
雪烟没具体解释,只简单交代:“毕业再说,他学习更重要,事关未来,要谨慎些。”
“……”
“他成绩下降就不好了。”
“噢哟,看来我们阿燃很快能在你心上插旗了?”辛子悦秒懂,肩膀撞了下她,打趣道:“还没在一起,你就这么在意他的未来啊?”
雪烟脸红,躲开她的目光,“阿悦,你不要乱说啦。”
“你还挺自信啊。”辛子悦笑意更深,故意“啧啧”两声:“你就这么笃定,和我们阿燃谈恋爱,你学习成绩就不会下降啦?”
雪烟抿唇,摇了摇头:“当然不是啊。”
她也会怕呀。
他这么好,笑一下就天亮,阳光这么炙热,她也会心怦怦直跳,不想学习,满脑子都是他的笑。
所以,才更要小心呀。
他们都要努力,把路走得更谨慎,这样,彼此才会有更好的未来。
不急的。
雪烟很清楚,爱情是不能找的,也不能急,拔苗助长并不是好事。
这俗世脚步总是飞快,生活节奏急如风火,有些人却是“落伍的”,她很慢,不懂老谋深算,一辈子都钝感笨拙,改不过来,却足够心虔志诚。
其实是世人不懂。
很多的事,慢慢来,比较快。
她的少年这么耀眼,不该为爱受制于人,而变得沉默黯淡。
他该自在如风,无拘无束,只向上走,身边要人声鼎沸,要被簇拥,要花团锦簇,纵然斗转星移,也有一身清辉。
……
等陆京燃回来,并没有看见陈念薇和辛子悦,“她俩人呢?”
雪烟坐在茶几上,正在看辛子悦送的书,闻言,抬起眼来,“她俩回去了,说还有事。”
陆京燃关上门,在她身旁的沙发坐下,将手上的东西都放桌上,“周姨呢?”
“在楼上打扫。”雪烟合上书,站起身来,“她煮了绿豆海带糖水,我去盛给你。”
陆京燃按下她,“不用管我,我自己去。”
雪烟坐回原位:“好。”
她也就没抢活,看了下他桌上放的袋子,基本都是吃的,五花八门,什么都有。糖炒栗子腾腾地冒着热气,她的目光移不开眼了,“你桌上的东西,我能吃吗?”
她的态度还是礼貌生疏。
陆京燃不太高兴,冷嗤了声:“明知故问,本来就是买给你的。”
雪烟心里有点甜,弯唇笑了下,虽然她心里都清楚,可听见他亲口说这些话,似乎有安全感多了。不然,她永远都觉得,好像在做梦,总是不真实。
等陆京燃出来时,见她将栗子剥得磕磕巴巴,放下手里的碗,拍了下她的手,“谁让你剥的?”
雪烟莫名其妙:“不剥怎么吃?”
他斜瞥她一眼:“不会喊我啊?”
雪烟偷偷弯了下唇,很快收敛,小声说:“谁敢使唤你呀?”
“少得了便宜还卖乖。”陆京燃手上动作迅速,很快,一颗栗子剥得圆润饱满,“这阵子,我伺候你,和伺候公主有什么区别?”
雪烟猛地想到辛子悦刚才的话,脸红了几分,“哪有这么夸张,我也帮忙。”
“不用,指甲会疼的。”
雪烟是真想帮忙,伸出手去,袋子直接被他拎过去了。
她没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剥,渐渐地,桌面上栗子壳堆成小山,旁边的碟子里颗颗栗子都完整漂亮。
雪烟思绪浮游,不知怎地在北枝考试那时,有个摊主送了袋栗子给她,也是剥得这样漂亮。
但她有防备心,并没有吃,放在酒店桌上直到变凉,在冬令营结束时,被她扔进了垃圾桶里。
像有了某种预感。
雪烟猛地抬起眼来,目光定在他身上,分毫不移。
陆京燃注意到了:“看我干什么?”
雪烟坐立不安,又怕自作多情,憋了半晌,还是忍不住问:“你上次来北枝,那袋栗子……你买给我的?”
“随便买的。”这就是承认了。
雪烟抿了下唇:“怎么不和我说?”
“你那时不是不愿意看到我?”陆京燃面色不改,语气也是惯常的懒散,“说了你会生气的,那袋栗子你还愿意吃?”
“……”
“也不想影响你考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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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烟沉默下来。
陆京燃微顿:“那袋栗子你没吃?”
“没有……”雪烟低头,心里直发虚,声如蚊吟:“我扔垃圾桶了。”
到底没敢撒谎,现在还是老实多了。
虽说预料到了这种情况,但陆京燃难免不爽利,冷嗤一声:“真够狠心啊你。”
雪烟倒是有正当理由,轻声说:“陌生人给的东西我不敢吃。”
那倒是,陆京燃神色缓下来,“还算聪明。”
“……”
“以后有陌生的人送你东西,也别乱吃,懂不?”
雪烟倒是没想到他竟然不生气。
陆京燃加强语气:“听见没?”
“嗯。”雪烟想起以前许多事,备感愧疚,“对不起。”
陆京燃剥光了,将碟子推到她面前,“大小姐,愧疚的话,就把这些都吃完。”
“我去洗手。”大少爷有洁癖,嫌手上不干净,皱了皱眉,起身,“一手糖,黏死了。”
他很高,起身时带起一股暴烈的风,像卷进她的心里,一张俊脸曝在金色的阳光中,目光不经意和她撞在一起,朝她勾了下唇角,野性耀眼。
是最炙热的阳光。
雪烟背脊一僵,被他轻狂的眼神挠了下,于是口干舌燥,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她僵硬地抬手,将一颗栗子放进嘴里,是甜的,粉糯。
胸口也像漾着杯甜茶,一触及到他的目光,像被勺子搅开,甜得在心头化了开来。
他转身往厨房走,肩宽腿长,透过薄T恤,骨骼撑出立体的棱角,似乎能看见流畅结实的肌肉,浑身难训的桀骜劲。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愿意给她剥栗子,买内衣裤,洗带血的床单,,做力所能及的各种事。
雪烟放下手来,低头弯唇笑了下,心里很暖。
可她突然又觉得悲伤,唇角的弧度微敛,长睫颤抖着,眼里渐渐生出泪珠来。
……
“我觉得我配不上他,我感觉我过不好这一生了。”
诊疗室中,雪烟怔怔地说。
古元青眼神微顿,放下笔,忽然问:“你是对他没安全感,还是对自己没安全感?”
雪烟微微抬眼,不理解:“什么意思?”
在她眼里,这两件事是不冲突的。
他是阳光,而她生于黑暗。
她不是没骄傲过,可她那根傲骨早已被打碎,她再年少无知,也不会认为两个轮廓完全相反的人,能凭借一腔爱意和热忱,就能打倒世俗的偏见。
那是童话。
可她经历的,永远是黑暗的现实。
她和他不一样。
她颠沛流离地长大,在一种冷漠与烂泥般的家庭长大,软弱和沉默成了她骨骼里肆意生长的癌,在四肢百骸寄居抽长,久治难愈。
而他永远强大,即使身处深渊,也能仰望星光,一个人就活成大千世界。
雪烟猛地起身,恐惧到了极点,掐着自己的手臂,焦躁地来回踱步。
她和他不一样,没有满腔的勇气,不是一个能在绝望中开出万千星辉的人。
她爱陆京燃,却恨透了自己。
她很脏。
她是配不上他的。
她的存在就像烂泥。
她会害了他的。
就像那一年,她害死外婆一样。
第75章 去见你
所有人都让她要坚强, 要往前走。
他们都说,时间能治愈一切,没有人会永远沉溺在过去。
没有人知道, 她真的尽力了。
就像暴雨如注, 大家都被淋湿了,可有些人有伞撑, 自己或他人;有些人被淋湿了, 心却是烘烘然的,这样的人, 已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明明是同一件事, 有些人能从痛苦中走出来。
但有些人竭尽全力, 拼命挣扎着, 最后死在了人来人往的路上。
没被任何人看见。
她逼着自己往前走,她以为她真的走出黑洞了,可外婆离开那年, 她怔怔地回身一看,猛然发现自己还在原地,她的心在十岁那年就死了,一直停留在那段岁月里。
她永远都在童年重复。
那些晾在脑海里的回忆, 永远都是潮湿的, 泛着霉味, 用尽一生都未必能晒干。
“不是这样的,雪烟, 你听我说。”
古元青耐心地倾听完她混乱无序的话, 才缓缓开口:“认真听我说, 你不脏,你很珍贵, 你的爱是重要的存在,是星星,是月亮,是太阳,是某人的可望不可即,也许,你不经意的一句话,就能温暖一个人很久很久。”
雪烟怔怔地抬头,通红的眼,对上他的目光。
古元青静静地看着她,语气和缓而温柔:“陆京燃爱你,并不是恩赐,是因为你很好,你值得,值得被人爱,被人保护,你真的很好,但你看不见你自己,你的眼里可以装进万物,唯独装不进你自己,你觉得呢?”
心理医生从来不负责判断对错,而是学会聆听,建立共情,让病人放松下来,全身心地信任自己。
这是宣泄感情和欲望非常重要的一步。
也许在别人眼里,雪烟这种情绪很矫情。
事实上,社会上确实有很多人难以理解这种情绪,尤其是上一辈的家长,并非是他们共情能力差,而是经历的岁月和年代不同,代沟实在太大了。
这群人是在战火纷飞的年代长大的,由于价值观不一样,他们单纯认为穷有穷的活法,这年头能有一口饱饭吃,已然是很幸福的事了。
这并没有错。
但在这个快节奏的时代,血肉苦弱,每个人都成为资本廉价的生产资料,阶级矛盾渐大,年轻人的精神问题越来越多。
雪烟并非单独一例,而是许多挣扎在原生家庭和残酷社会的一个缩影。
他不审判社会乱象,只是会毫无保留地站在雪烟的立场。
身为她的心理医生,古元青只希望她尽快好起来,学会自尊自爱,从内心自发地找到活下去的支柱。
陆京燃的爱没办法真正救她。
她需要找到内在能量,而不是只会向外索取。
情绪价值谁都能给,可只有自己内心丰盈,自发产生内在能量,才能治标又治本。
她才能真正地得到拯救。
人生恶浪多,唯有自渡,方为真渡。
只有雪烟打从心底爱自己,即使驾的是一艘破船,天气恶劣,她也能乘风破浪,就算单打独斗,也不会死于逆风恶浪之中。
这也是陆京燃通过别人介绍几近辗转,见到他时,和他促膝长谈几个小时,对他提出的第一个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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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
那时的陆京燃靠着沙发,一张俊脸在艳艳西沉的落日耀着金光,神色凝肃,可说起雪烟时,眼神却是无限温柔的,“我很爱她,我将违背我的天性,忤逆我的本能,永远爱她。”
“我很坚定,可人生总有意外,我无法保证,哪天我人就没了,我不能再让她经历一次她外婆走时的感受了。”
古元青微怔。
陆京燃抬眼,目光晃悠悠和他一碰,轻声说:“我不能太自私,用我的爱绑住她,那会毁了她的。她需要成长,需要足够勇敢,要成为高飞的鹰,即使没有我,单枪匹马,也能在人生的荒野里,凛然地高飞。”
他的女孩,值得更广阔的天地。
“所以,我请求你,和我一起,帮她找到真正的自己。”
古元青半晌都回不过神来。
那是他人生里,第一次见到这样意气风发的少年。
他还这么年轻,风华正茂,就如此成熟耀眼。
年岁再长些,等气贯长虹时,又该多跌宕风流,夺人心弦。
古元青从思绪里挣脱开来,顿了顿,继续说:“雪烟,你没错,那些来自他人的伤害,并不代表你有问题,你不脏,你很好,不要过于反省自己。你的第一步是要倾听自己,你内心那个小孩,永远停在十岁了。”
“她正在等你,等你真正看见她,你要鼓励,夸奖她,她这十几年,走得很辛苦,你要抱抱她,和她说你辛苦了,谢谢你一直这么照顾我,保护我,你觉得呢?”
雪烟抬眼,眼神情绪翻涌:“古医生,我真的不是个破破烂烂的人吗?”
“当然。”
她神情呆然,话也说得极其缓慢:“我真的……很好吗?”
“当然。”
“我还能好起来吗?”
“当然,如果你想好起来。”古元青朝她笑,很温柔,又慢慢引导着她:“下面的话,跟我重复一遍,可以吗?”
雪烟怔怔地点头:“……好。”
他定定地看着她,眼神有力量,语气也放得很慢:“你很珍贵。”
雪烟:“我很珍贵。”
“你已经很努力了,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雪烟肩膀微抖,喉咙干涩,话说得万分艰难,“我已经很努力了,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你是很重要的存在,是某人的可望不可即。”
雪烟猛然顿住,脑海忽然浮现出陆京燃的身影,眼眶渐红,声音颤抖:“我……我是很重要的存在,是……某人的可望不可即。”
重复结束。
“雪烟,你外婆那件事是个意外,并不是你的错。她爱你,所以才把生的机会给了你,你曾被你的外婆高举过头顶,所以到哪都不低人一等。”
“……”
他安静地看着她,语气缓和,一字一句地说:“你要爱自己,如你父亲,如你外婆一样爱自己,所以,你要原谅你自己。”
雪烟红着眼,泪水在黑眸里打转,轻声重复着:“我……要原谅我自己。”
房间突然静止很久,渐渐有崩溃的抽泣声传出来。
……
次日,雪烟返校了。
她昨天在诊室里哭得天昏地暗,好像要把这一生的冤屈都发泄出来,哭得眼睛都肿了。
雪烟很不好意思,但古元青并没有介意,还拿了冰袋给她敷眼睛,这稀疏平常的态度反倒让她好受很多。
雪烟眼睛肿得太厉害,敷了半天才勉强好一些。
她不敢立刻回家,怕被发现,又在外面转了好久,等眼睛没那么红了,才回家。
出乎意料的,昨晚她睡得很好,一觉到天亮。
早餐照常是陆京燃做的,两人吃完,陆京燃拎着她的书包,一起坐公车去学校。
陆京燃没坐过公车,人挤得很,一路没说话,只是长手一探,护着她的脑袋。下一站到了,人下了一大半,腾出几个位置,陆京燃眼疾手快,占到一个,将她按在座位上。
雪烟说:“你坐吧。”
陆京燃提了下肩上的包,“快到了,你坐。”
“……”雪烟犹豫两秒,知道他不习惯,轻声说:“明早我们打车吧。”
陆京燃笑了,揉了下她的脑袋,“挺好的,很有意思的体验。”
他没有嫌弃的意思,雪烟也弯唇:“嗯。”
返校后,学校一切如常,满园尽是年轻蓬勃的朝气。
学校似乎没多少流言蜚语,就像那件事已经时过境迁,班里的同学们都很平静,态度并无异样,甚至比原来更和善。
尤其是女生,常常上厕所也要拉着她,成群结队地上厕所。
各科老师也很关心她,尤其是叶宁,除了平时常给她电话,更是把她叫进办公室,温声细语,好好地开导了她一番。
这态度让雪烟心里烘烘然的。
事情似乎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雪烟情绪平稳了许多,开始正常上课,恢复了IMO的备战。
还剩三个月就高考,陆京燃早已进入高强度的复习了,下课时,他宁愿舍近求远,也要陪她去高二教学楼附近的食堂用餐。
有时是他们两个人,有时和陈念薇尹星宇一群人,总归,她落单的时间少。
雪烟生得漂亮,陆京燃也引人注目,身边那群人个个也不是省油的灯。
高一的新生很容易注意到她,尤其道听途说多了,绯闻版本更是不少,难免喜欢私下议论她。
雪烟甚至当面碰见过几次意味深长的目光,没做太多过激的事,她都懒得理,渐渐学会了屏蔽外界的恶意。
不少男生喜欢她,但陆京燃常伴左右,有意无意间就掐断了。
只敢装偶遇,或是醉翁之意地来找朋友,在走廊外闲晃,只为了多看她一眼。
……
一周很快过完,教室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同学敲她桌子,说门口有人找她时,雪烟正在给陆京燃整理错题集,优化他下一轮的复习计划。
她放下笔,顺势望了过去,“谁啊?”
是林静怡。
她更瘦了些,眼神沉寂,神情没有了往日的神采飞扬。
窗外有风涌来,穿堂地吹过,她的衣角朝后纷飞,愈发显得浑身单薄。
雪烟朝同学笑了下:“我知道了,谢谢。”
说完,她并没有起身,反倒拾起笔,继续写,没有搭理继妹的意思。
她心知,林静怡是为了谁来的。
林静怡也不急,就立在门口,静静地等她。
其他同学很快也觉出些奇怪,多少清楚她们之间的龃龉,目光在她们之间来回打量。
教室也渐渐地安静下来。
雪烟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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