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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75 章 终章(第2页/共2页)

sp;   “你确认自己没事?”

    “确认。”

    容与不信,抓过她的腕口,摆动两下确认手臂无碍,接着又叫她起身,坚持要她在原地蹦跳两下,他要从声音判断她是不是在说真话。

    周妩很是配合地麻利动作,容与哥哥伤处还在流血,她不愿因自己多耽误时间。

    “你检查过,可否能相信我了?”

    “嗯。”

    “那我扶你上榻,再帮你重新包扎,好不好?”

    “我自己……”

    容与推辞的话没有说完,周妩已经不容拒绝地主动搀扶上手,他见她施力费劲却依旧坚持不肯放开,先前刻意伪装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漠然模样,冲她再维系不住。

    最后,他到底什么都没说,主动起身顺着她的力气开始挪步,虽有半边身子靠她撑扶,但他配合着并没有叫周妩多费什么力气。

    靠坐在榻后,两人面面相觑。

    周妩不知从何下手,迟疑地蹲下身准备把染了血的布条先解下来,容与在这时突兀轻咳一声,引得她注意后提醒说:“先去拿药。就在外屋桌几上,一个白色瓷罐。”

    “好。”周妩起身过去。

    等她抱着药罐再回来时,就见容与已经把腿上的布条尽数除解完毕,之后又将贴肤敷着的过效药液慢慢擦抹,没了最上面的那层黑厚遮挡,伤口血淋淋的直接示人简直触目惊心。

    周妩只看一眼便立刻难受地瞥过目去,她强装如常地将那些沾血的纱布全部收走,而后接过药罐,坚持帮他擦拭。

    去了旧的敷药,便可换上新的。

    周妩手拿木匙细致涂抹,全程保持弯腰俯身的姿势,小心翼翼生怕会疼到他。

    容与自当能察她的用意,却没有领情,“你可以快些,这点疼不算什么。”

    “可我不想你疼。”周妩手上动作不断,头也没抬地说。

    容与抿紧唇,终于不再开口,任她如何。

    于是整个上药过程,几乎比他瞎眼手残时自己动手还要慢上许多,他心里的感觉更生奇妙,再面对她的贴近也不再如开始几次的紧张与绷持。

    他开始习惯身边有她。

    可是这个习惯,多么可怕。

    上完药,包扎好,周妩全程紧提的一颗心终于能放落,她拿着还有剩余的药罐和纱布正准备起身,却猝不及被容与抓住手腕。

    她始料未及被一力道扯拽,身形一下没稳住,于是不慎踉跄地扑倒在他怀里,然而她没顾得上问他要做什么,当下只一心着急注意有没有蹭到他的伤口。

    所幸没有,她松了口气。

    确认之后,周妩抬眼想先起身,却看容与径自朝自己伸过手,他眼睛不便,只好摸索着向前探过来。

    很快,她注意到对方的意图,是想要摸摸她的脸。

    她想到自己如今的窘迫,心生抗拒与怯意,于是下意识想躲开,可容与的手比她快,双手捧住的瞬间,周妩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被揪住,

    她难受得几乎无法呼吸。

    受了烧伤的脸,失了往日容光,从此变得暗淡,这是她咎由自取。

    即使她先前已经前后经历了不能接受,被迫接受,到再次崩溃,不认现实,再到最后疯狂过后的麻木,她好像终于学会了放下,可这些自我暗示的逞强,在面对容与时全部失效。

    他那样爱惜的姿势,双手捧住她的脸……周妩突然感觉到崩溃,眼泪更不受控地如珠掉下,她一时伤心到极致。

    容与眼睫颤了颤,察觉到她的微挣却没有松开,他只很轻很轻地喟叹一声,像是从心底发出的声音,“阿妩,你受苦了。”

    周妩眼泪更加汹涌难止,她再也忍不住内心压抑许久的委屈自责或是更复杂的情绪,伸手紧紧搂上容与的脖颈,靠在他肩上放肆又痛快地哭了许久许久。

    直至哭得累了,嗓子都发哑,她脆弱地靠着他肩身,终于将早该坦诚的一句话,轻诉出口。

    “容与哥哥,对不起……”千言万语,只汇总在这一句话中。

    容与回搂住她,搂得用力,很紧。

    ……

    周妩顺利留了下来。

    为了能将人照顾得更妥帖,她主动询问容与自己可不可以搬进来与他同住,见对方脸色闪动,她忙解释自己会睡在外屋的椅榻上,绝不扰他,如此只是为了方便能随时听他相唤。

    容与犹豫,但挨不过她请求,最终答应。

    于是之后的几日,两人共住同一屋檐下,同食同寝,算得

    相处和谐。

    当然,这里的同寝只是两人同一个时辰入寝休息的意思,他们一人住内室,一人住外间,分得清楚,不过虽是如此,两间房中间不过只隔着层山水挡屏,若明烛燃得盛些,估计左右都能透过影,更不必说两边完全的不隔音。

    第一夜互道晚安后,两人都不自在,但后来上药时,连衣服都是周妩亲自动手帮他脱,有过这样的接触,容与越来越习惯身边有她。

    还有,她有个习惯,每次贴肤敷上药,她都会记得俯下身低头吹一吹,是否真的有效并不明确,容与只知他每次都是咬牙在受,可他没法阻,呼吸灼灼间,他早陷意乱情迷中……

    两人由此开始慢慢产生更多的亲密。

    十多日后,容与腿上的伤口开始结痂,周妩在这时主动提议要帮他擦身净洗。

    容与忍着心跳问:“你确认?”

    周妩羞赧垂下眼,点点头,意识到他看不到自己的答复,她没有说话,而是凑上前忽的抬臂拥抱了他一下。

    热气突然贴近,容与僵住身,“你……”

    周妩鼓起勇气,问:“容与哥哥,你接我上山,到底是什么意思,是为上一辈的情义,还是……你舍不得我?”

    容与呼吸沉了些,他不答反问:“你说呢?”

    周妩贴靠着他胸膛,能清晰听到他的心跳鼓动声,无章的,震耳的,她想,那就是他的回答。

    但早在更久以前,他已经无声的,只以行动证

    明了多次——他从没有放下过她。

    周妩按捺不住,贴着他耳轻语:“容与哥哥,谢谢你给我爱你的机会……”

    容与眼神依旧聚落在虚无,但瞳孔却有光亮,不被人察的时刻,他偷偷热了眼眶。

    ……

    周妩对容与无微不至的尽心照顾,两月以来,宗门之人对此看在眼里,于是慢慢的,他们对周妩的怨恨变淡,不再敌视她,戒备她,甚至偶尔在外碰上面,也会简单打声招呼,即便没有宗主事先叮嘱,弟子们也不会刻意话语为难。

    甚至原本对周妩不情不愿进行救治的容贞师父,如今也破天荒地主动派去弟子姜琦,叫她把自己最新研制出来的怯疤药膏,送去后山交给周姑娘。

    姜琦年纪小,先前一直私下听闻婢子们对这位周小姐的议论,她们都猜测说,周小姐马上就要成为宗主夫人,于是姜琦便当听故事一样,心里早对这一人物产生好奇。

    翌日她起得很早,早饭只随意吃了两口,便抓紧拿上装着药膏的瓷瓶,赶忙去了后山。

    结果去了才发现,门主大人正在竹林舞剑练功,竟比她还要起得早。

    先前她便听说,门主腿伤恢复迅速,如今已经能够正常独立行走,却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开始重新执剑了。

    姜琦原地驻足了会儿,本想等门主练功完毕再上前打扰,结果对方收鞘停下后,她还没来得及第一个凑上前去,入眼,就看到一个身穿浅粉色丝绣曳地长裙的美丽女子,手拿着白色棉帕,步履款款地向门主大人走近。

    美人头上梳的发髻十分精巧漂亮,但姜琦却看不出来那到底是什么样式,尤其她前面多留出一缕发丝,几乎快挡住半边脸颊,相比她另外半张倾城的花容月貌,这里的留发实在显得多余奇怪了些。

    这样想着,姜琦垂眼,看了看自己手里攥握的药瓶,她这才恍然顿悟,美人大概是伤了右半边脸吧……这样的国色天香,实在可惜。

    美人在门主面前站定后,抬手为其温柔擦汗,明明是再寻常不过的动作,可她手拉衣袖,踮脚动作间,却显得那么风情万种。

    而门主大人一手拿剑,一手则自然搂上美人的纤腰,两人片刻的对视,门主竟直接倾身吻了上去。

    美人轻挣了下,很快软在他怀里,之后慢慢回应又配合着他唇齿缠绵……

    竹林裹雾色,翠叶窣窣的不远处,姜琦默默手拿起两瓶药膏挡住双眼,脸颊两侧也悄悄地红了个透。

    这样的轻车熟路,可想而知,门主不知道都避人做了多少次了。

    姜琦心头暗叹,她还小的,她不该看的……

    ……

    在青淮山的第五个月,一个寻常的竹林清晨,周妩没能像平日一样,看完容与流畅地完成一套剑招。

    她猝不及的感觉周身无力,旋即很快失了意识,倒地昏迷了过去。

    再醒来时,她发觉自己躺在榻上,身边除了容与哥哥,还有贞师父在。

    但其实不用贞师父开口,

    她也很清楚自己如今的身体状况。

    先前几次,没来由的感觉手脚冰凉无力,动不动的疲倦嗜睡,毫无食欲,这些都是预警,她明白自己身体在上山前就已经坏了根本,之后,在珍禾的调养下,她恢复了些气元,但那也只是短暂延缓了她的生命。

    她有预感,自己怕是要再次背约,她难过自己陪伴不了容与哥哥

    更久。

    容与:“需要珍禾……那我再去找!”

    贞师父:“上次去找便差点儿要了你半条命,你还要去折腾什么?更何况珍禾早已经对周丫头没用了!”

    容与的目光撕裂且破碎,“我不信。”

    贞师父只余叹声,“若是能救她,你以为贞师父不会努力尝试吗,可是她的命数已尽,我们做不到与天去争。”

    容与恨声:“可我偏要去争!”

    贞师父摇摇头,看向周妩,眼神也怀心疼,她涩哑道:“与儿,最后几日,好好陪陪周丫头。”

    贞师父离开了。

    但容与还僵在原地。

    相比她坦然接受死亡的淡然,容与哥哥的反应要激烈很多,第一次,她听他说话竟带着明显的颤音,他的恐惧全部写在脸上了,原本,这是他作为威慑武林的一方豪杰,面上绝不会显露的示弱表情。

    贞师父亲手为周妩准备了暖水汤汁,叫她最后几日喝着,可以短时增神,恢复气力。

    周妩心里万分感谢,如此,她幸运能在生命的最后时日里,活得像个正常人。

    可后面一连两天,她都没见到容易哥哥,她四处去打听,可所有人都对她三缄其口。

    直至第三日晚间,容与哥哥终于回来,他浑身伤痕,衣衫染着血色磨损严重,再看他手里,此刻竟死死攥着两株珍禾,整个人疲倦且泄力。

    周妩心惊起身,她知晓珍禾素来生长于悬崖峭壁间,极其不易采摘,于是自然猜出容与哥哥先前匿迹究竟是去了何处。

    他又为自己受了苦……周妩心里揪痛得难受至极。

    她向他靠近,想伸手抱他却不敢动作,生怕会牵扯到他的伤口,然而没等她纠结多久,容与抬臂,毫不犹豫地伸手将她搂紧在怀。

    他声音沙哑,蔓延无限的苦意,“我明明已经采来,可是贞师父不肯收,她不肯收……”

    贞师父早就说过,珍禾已经对她续命无用,是容与哥哥自己执念不肯听。

    周妩回抱住他,眼泪同时落了下来,“容与哥哥,能与你拥有这样一段幸福的时日,我已经很满足了,最后这几日,别再离开我身边,好好陪着我,好不好?”

    “我舍不得,舍不得……”

    他泄力松手,珍禾掉落在地,惨凄失了生机。

    ……

    容与推掉了宗门一切内务,交给宿师父还有向塬帮忙打理,而他自己则全心全意留在周妩身边,几乎寸步不离地陪守。

    这几日,两人都默契地刻意忽略了生死,他们相处中,就像是对平常的甜蜜夫妻。

    照常的,他林中舞剑,她托腮崇拜。

    在他停剑收鞘时,她一定面带微笑地靠近过来为他拭汗,好几次,他故意逗她,将腰刻挺直,叫她踮脚也够不到自己,最后身形不稳地扑倒在他怀里。

    他顺势会问一句:“夫人这是看我练功辛苦,特意过来献吻?”

    周妩气他调戏自己,哼了声,伸手掐他腰窝的敏感痒处,两人作闹在一起,有欢声,有笑语,等一切归于安静,一定是容与厚着脸皮亲吻住她。

    日子一天天过着,周妩变得越来越嗜睡,甚至有时在白日,她也会疲倦得睁不开眼。

    于是容与不再舞剑,只专心陪她一起躺在挨窗的薄毯上,周妩一身素衣,长发披在后,素面朝天未着钗环,两人贴挨□□,一同观着窗外开阔的天景,以及近处的蝶与花,远处飞鸟与山云。

    雾色渐渐朦胧了远处的山尖,周妩目光有些无神,但她的视线一直向外。

    良久,她开口:“容与哥哥,如今我父兄遭嫁祸贬谪远京,过得困厄艰难,望你能不计前嫌,得空时帮扶一二。”

    “说什么傻话?你是我的妻,我与周家婚联,从此便是一家人。”

    周妩感激说:“我知道的,在没接我上山前,你便一直在暗处出手相帮,你对周家的情义,我们这辈子都还不清。”

    “就是要你还不清,来世,你不能忘了我。”容与语调生硬着,像是在极力强忍着什么。

    周妩眨眨眼,她好像在他眸子里,也看到了层薄薄的雾气。

    她弯唇微笑,伸手摸了摸他的脸,语调温柔着,“好,我一定不会忘,若有来世,我一定更早的找到你,我保证。”

    容与掌心包裹住她的手,眼角有湿痕滑过,他终究没能忍住痛哀。

    周妩想帮他擦去眼泪,可她此刻连抬臂的力气都没有,“不要哭……最后的时光能和你共度,我很幸福。”

    容与肩抖着垂下脸,此刻他喉头发涩,就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会有来生吗……”他问。

    周妩肯定地回答:“会。过奈何桥时,我会同孟婆好声商量,求她少帮我盛些孟婆汤,这样的话,我就能快些找到你了。”

    容与抬起头,盲眼淌着泪,“说话算数。

    ”

    周妩看着他,留下在人间的最后一句话,“嗯,说话算数。”

    话音落,她在容与怀里彻底安心地闭上了眼。

    同时间,一道惊雷响,蘼芜花落,玉殒香消。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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