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谢宣年少扬名,洛阳也都有听闻,刘道坚这次带兵虽不及桓启,但其为将才能也展露无疑,席间众人自是争相讨好,一时气氛热闹。
忽然有人道:“那是桓将军吧,咦,那年少郎君是何人”
众人循声看过去。只见兵士护着两人前来,桓启身着紫棠色长袍袖口镶绣银纹,玄色长裤束在朝靴之中,相貌英俊,行走如风,一身威仪无人能及。他走得快,稍停了停,又回去几步,将身后的卫姌的手拉住,牵着她往前走。
席间有人曾见过桓启当日披甲纵马从铜驼大街直驱入宫的霸道凶狠的样子,却不想他还有这样温和迁就的时候,再往那少年看去。卫姌今日头发全梳起,戴漆纱笼冠,身着蜜合色锦缎袍子,腰间束着玉带,风姿娟秀,翩然若画。
有洛阳官员道:“这便是有玉郎之名的卫郎君吧,真是名不虚传。”
等桓启带着卫姌入席,众人各种奉承不断。
卫姌见这些人对桓启都是又敬又怕,还要行礼,她便想到旁边去。
桓启道:“去哪儿”将她一拉,按在居中为首的主位上。
谢宣正在主位左首席上,他看着卫姌,目光端凝,久久无语。
桓启不动声色朝下瞥了一眼,看见谢宣,却是笑了一声道:“玉度,谢家郎君前些日子还担忧你身子不适,今日你该敬他一杯。”
卫姌今天本没有来参加宴席的想法,但桓启早就命人为她裁剪新制了衣裳,非带她来,刚才不作避讳当着人前牵她,此刻又突然说这么一句,她微微撇了下嘴。
作者有话说:
第266章 二六五章 跟上
见她面露不情愿, 桓启背着人一瞪眼,语气却极温柔,“玉度莫非要二哥亲自喂你”
卫姌知他行事脾气, 若不顺着, 还不知会如何,她刚伸出手去拿酒。
谢宣已举起杯盏, 起身浅浅一笑道:“该我敬卫家郎君才是,以前纵有得罪之处,今日以酒赔罪,望玉度莫再怪罪我。”话音一落, 他不等回应,便仰头将酒饮尽。
旁人见他举止从容洒脱,纷纷叫好。
桓启听他说“得罪之处”,又“莫再怪罪”云云,眸色沉了一沉,余光打量卫姌。
别人不知谢宣话里的意思,卫姌心里却是清楚, 只是前尘往事太多, 难以分辨清算,她叹了口气,颔首回礼, 拿起酒放到唇边。桓启突然伸手将她手中杯盏抢下,道:“她身子才恢复,这酒我替了。”
桓启将酒饮尽, 放下时立刻就有侍女将酒斟满。
刘道坚刚才听谢宣几句, 觉得有些不对, 此时也举杯道:“子渊既敬了, 岂有我落下的道理。说起来我与卫郎君过去也有交情,这一杯同敬。”
他这样一说,众人都道南方这些士族之间往来甚密,连卫郎君这样的年轻子弟交友也广阔,并没有做他想。桓启让卫姌举杯做个样子,也没让饮酒。
很快酒宴开始,席间歌舞作伴,丝竹缭绕,杯来盏往好不热闹。
洛阳城中官员奉承全在桓启,谢宣及刘道坚身上,席间还奉上奇珍异宝,黄金绸缎几箱。桓启笑着收下,当即一摆手全赐给军中将士兵卒,众将都是聪明之辈,闻言当即谢恩。
刘道坚私下一肘谢宣,露出眼神“我之前说什么来着”,哪知谢宣并未察觉。刘道坚闻到他身上酒气浓烈,刚才不少人来敬酒,谢宣一杯未推脱全饮了下去,这叫人看了,倒像是他有意求醉似的。
刘道坚实在弄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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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平日看着极明白的一个人,怎么碰上卫家郎君就有点犯糊涂。他一抬头,看见桓启正目光扫来,眼中似探究又似带着几分冷意。刘道坚心中一凛,这时桓启目光早已移开。
“子渊,你喝多了,还是快出去散散,等会儿非露丑不可。”刘道坚笑着拍了谢宣两下,朝身后一示意,当即有仆从过来,要扶谢宣出去。
谢宣起身,摇晃了一下身体,也不推拒,被仆从扶着走了出去。
离开云龙门,等看不见宴席,谢宣忽然站定,推开仆从的手道:“你去吧,我一个人走着散散。”仆从不敢多说什么,指了一下如厕的方向,就走开了。
谢宣听见身后仍有乐声飘来,便有意顺着墙边往僻静处走了一段,直到听不见那些喧嚣。刘道坚怕他酒醉他心里全明白,可到了此时,他孑然独立,觉得若真是醉了才好。刚才桓启的态度已经展露分明,谢宣见他几次与众人谈笑,目光却并未离开卫姌,仆从送上一些寒凉吃食,也被他拿开。
谢宣心中苦闷。梦中前世他的妻子,如今咫尺距离,却远隔如天涯。他身上酒意涌上来,手紧握城拳,狠狠在墙上一捶。
站了许久,吹够了风,谢宣稍稍冷静下来,转身就要回去。刚才走得远了些,回去的时候,他走错一条岔路,等辨明方向,他绕道而行,忽然看见前面有灯火一晃而过,走过去的人身形纤细,腰肢削薄,正是卫姌。
谢宣怔了一下,还未细想,脚已加快要跟上。可没等他靠近,就见桓启行走如风地从后追赶上来,口中还喝道:“站住。”
谢宣听见他口气不善,眉头拢了起来,背后窥探非君子所为,但他想着桓启那样的性子,万一让卫姌吃什么亏,他实在放心不下,还是跟在了后面。
原来卫姌在酒宴上颇为无聊,旁人见桓启不让她饮酒,又处处在意,分明是爱护至极。大家都识得眼色,不再去给卫姌敬酒,也没人敢去谈笑。卫姌坐着如外人般,等吃了些东西,席间已是歌舞欢笑,肆意放浪起来。
又坐了片刻,卫姌说了一声便要走,桓启正听人说洛阳之事,微一点头,随口让侍女点灯送出去。可等卫姌离开,他转眼发现谢宣还没回来,脸色微微一凝,想到谢宣刚才闷头喝酒的样子,他心中不免有些畅意,又想了想,他向左右摆手示意,起身走了出去。
侍女在前提灯指路,卫姌正走着,忽然听见身后桓启的声音,“我送你回去。”
卫姌转过头,道:“不必了,酒宴少不得你。”
桓启走上来,“少了我他们就不吃不喝了送了你我再回去。”
卫姌斜乜他一眼,没说什么。
桓启却问她刚才可吃饱了没,又问她刚才见着那些人有什么想的。
卫姌轻飘飘道:“洛阳的官一个都不识得,能有什么想的。”
桓启道:“还有不是洛阳的官,口口声声说什么得罪,玉度,谢家郎君得罪你什么了,说给二哥听听。”
卫姌见他脸上绷着,眼眸中隐含不悦,她心里却不怎么怕,道:“说不定是他另定了婚事,这才觉得过意不去。”说完转身就加快步伐。
桓启哼了一声,听出她敷衍的意思,立刻道:“站住。”
几大步就追上去,桓启一把拉住她,“你道那小子能有什么出息,这次豁了出去,也没能先拿下洛阳,他和泰山羊氏的婚事推不了,便是再给他三年五载,也休想成事。”
卫姌见他目光灼灼望过来,神情平静,忽而一笑道:“既已出兵,本就打算要收复旧都,谁先入洛阳都是一样,本就与我关系不大,怎么说的全为了我一般。”
桓启皱眉,“你说的是谁呢”
卫姌依旧笑吟吟的,却不说话。
桓启拉着她,“给我说清楚。”
卫姌笑意骤然一敛,目光直直看向他,“我又不是个物件,也不是你攻城掠地后得的金银财帛,今日你非让我来吃酒,难道不是故意叫谢宣看见若是他早一些攻下洛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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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7章 二六六章 畅谈
桓启喝道:“住口。”
他太阳穴突突地跳, 酒席上的谈笑自若风度翩翩全消失不见,只面色青寒地看着她,“平日都好好的, 怎么见着谢宣就同我闹起来。”
桓启冷笑, “说什么他早一步入洛阳,莫非你还念着与谢家的婚约不成”
卫姌深深吐了一口气, 心潮起伏不定,她对谢宣早已没有夫妻情分与念想,但在酒宴上骤然相见,也觉得难堪, 别人只道她是郎君,可谢宣清楚她身份,尚无婚约名分,桓启当着众人面便如此亲热强势不加掩饰,卫姌便又多了一层难以言喻的耻意。
席间热闹,她有意躲避,没朝谢宣方向看去一眼, 直到谢宣离席之时, 她视线溜了过去,刘道坚先望过来,又冷又讽刺地朝她一笑。
卫姌只觉得脸上臊得慌, 再也坐不住,寻机离席。没想到桓启立刻便追了出来,态度强硬, 卫姌便有些忍不住。过去的这段日子, 事情桩桩件件也不随她所想所愿, 到了今日, 也不过是顺势而为,无从选择。
偏桓启此时提及洛阳之事,她便生起一阵烦意。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你也好,谢宣也好,先取洛阳不是为争战功军权难道将我看作战利,”卫姌道,“这样说是把我架在火上烤,他日叫人知道,还不骂我祸水灾殃”
桓启眉头竖起,绷着脸道:“胡说什么谁特娘的敢骂你”
提灯的侍女刚才见势不好,远远走开,此时也不知该不该过来。
桓启心里直窜火,但低头见卫姌紧紧抿着唇,眼眸却发亮似的,整个透着鲜活生气。他揉了下额角,道:“这说的什么话,何时将你视作战利。”
说完这句,桓启忽然福至心灵,有些明白卫姌发脾气的缘由。他猛地两步往前,一把将她抱起来。
卫姌惊呼一声。
侍女更是惊慌,提着灯不知该如何办。
桓启喝道:“领路,就去那里。”
过云龙门正有一处大殿,门前有开阔基台,殿室雄伟壮丽。桓启正想着要和卫姌好好说一说,并未在意此处,直到侍女推门而入,以笼中烛火点亮几盏灯,殿内宽阔华丽。桓启刚才全副心神都卫姌身上,这时才发觉是来到了太极殿的东堂。
他此时也不去想那么多,屏退侍女,将卫姌放下。
卫姌道:“这是哪里”
桓启没好气道:“太极殿,没人敢进来,正好说个清楚明白,什么战利祸水的,你这些古怪念头到底从哪来的”
卫姌身处这偌大殿中,只有几盏灯,余下的地方都黑漆漆的,心中不免有些慌,道:“你让我见谢宣,难道不是存着炫耀之意故意叫他难堪”
提到谢宣,桓启牙齿都恨得发痒,他当然是有意炫耀,好叫那小子尽早死了心,前几日谢宣说见过卫姌,他便心中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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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现在当着卫姌的面却不好承认。他板着脸,目光在卫姌脸上转个不停,好半晌才开口,冷冷道:“是又如何”
卫姌眉一挑。
桓启捏着她的下巴微微一抬,“谁让他不识眼色,我就让他看清楚,你如今已是我的人,他最好给我滚得远些,若不然……”
卫姌截断他的话,“若不然你要如何”
“自然有法子收拾他。”
他语气森冷,卫姌丝毫不怀疑他的手段,她撇开脸,重重呼吸两下,“我与谢宣有婚约在前,你如今为了在脸面上压他,把我看做什么”
桓启有些烦躁,道:“有的没的谈什么婚约,这些日子我对你怎么样,你应该清楚。”
卫姌低笑一声,“是待我不错,只是还不如你的脸面重要。”说着她扯开桓启的手,道,“我要回去歇息了。”
桓启怔了怔,重新又拉住她,见她甩手挣扎,他便揽住她,脸上神色复杂,见卫姌始终冷着脸,他犹豫半晌,才道:“行了,刚才让你与谢宣敬酒是我想岔了。”
卫姌听了这话,眼睛都睁大了一下,桓启此人性子霸道不过,倒是从没见他有认错的时候,她一时都觉得是听错了。
桓启低头在她脸上飞快亲了一下,“说什么待你不如我的脸面,说这些话你故意刺我呢”他现在已想明白,卫姌学儒学玄,对礼义廉耻那套还是很在乎的,刚才他逼着她与谢宣敬酒相对,却是让她难受了。
“这也全怪谢宣那小子,他把徐州领兵的差事抢到手,又和家里说什么延迟婚事,打的是什么主意,我也是没想仔细就叫你去了,”桓启道,“就这一回,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
他本来也没想着让卫姌与谢宣再见什么面。
卫姌听他又怪到谢宣身上,心里暗哼,但难得见他服软一回,倒也不好再说什么。
哪知桓启态度只软了片刻,很快又盯着她道:“这事先揭过不提,刚才你说的那些话,真是那么想的”
卫姌道:“什么……”
“天下熙熙,取洛阳与你没半点关系。”桓启看着她,瞳仁幽黑。
卫姌抬起眼,睫毛轻轻一颤,“有什么不对”
桓启咬牙道,“收复洛阳是战功不假,但我带着两万兵马这么急着打过来,没用更稳妥的方式,还不是为了用这份战功去换婚事能自己做主。”
卫姌不语。
桓启摸摸她的脸,“这原也不是我的主意,只是父亲咬死只得这样才肯同意,你刚才说对一半,是为战功,也是为你。”
卫姌眉头飞快蹙紧。
桓启突然又将她抱起来,往殿内深处走去,拾阶而上,将她放到书案后的坐席上。
卫姌发现此处居高临下,可以俯瞰殿内,太极殿是本朝皇帝所居殿室,她忽然明白过来,大吃一惊,“这……”
桓启在她肩上轻轻一按,道:“如今打下洛阳,日后朝廷情势如何还未可知,我领着兵,早已是有些人的眼中钉,只有爬得更高才能活得安稳,有些权必须去争,不能退。在外行事不易,家里我只想找个合心意的人,对外对内,我都不想错过,对我来说,这两个都一样重要,玉度,你明白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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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8章 冲突
卫姌抬起眼, 他正直直看着她,殿内只点了几盏灯,光线昏黄而幽暗, 他的一双眼如古井深潭般。
她嘴唇微不可见地抖动了一下, 却没有说话。
桓启伸手将她抱在怀里,在她背上轻轻拍了拍, 又道:“这次出兵,已收复不少失地,苻健未死,长安兵强马壮, 守得固若金汤,时间长了粮草难以为继,对我们不利,估摸再过一两个月就要收兵,等回去之后我就请父亲去江夏卫氏求亲。”他顿了一顿,低头去看她的脸色,声音又低了几分, “我知你心里有坎, 那一回让你受了天大的委屈……”
卫姌一听到这儿,恼意上来,就要背过身去。
桓启拉着她的手道:“以后定不会再屈着你, 桓家什么情况你也知道,里里外外都是等着算计的,家里有你我才安心, 别人都不成。”
卫姌心中微微一动, 莫名有些发软, 睫毛抖动, 她对上他的眼,又飞快避开,脸上的茫然无措却难以遮掩。
桓启也不催促,低头揉了揉她的手。
卫姌心怦怦直跳,呼吸有一瞬的紊乱,她都闹不清自己心里到底是什么想法,一股弱小的陌生的情愫横冲直撞,将她的思绪搅得零碎。
好一会儿,她才道:“云龙门那儿还等着你。”
桓启“嗯”的一声,低头在她发上亲了下,起身也将她拉了起来。卫姌心里有些慌,垂着眼不敢去瞧他。
忽然殿内一盏灯熄了,四周黑漆漆的,她不由朝桓启靠近些。
桓启拦腰将她抱起来,朗朗笑道:“天黑地滑,还是我抱你出去。”
等到了殿外,侍女提灯正候在廊下,卫姌不由脸红,用力拍桓启的肩膀。
桓启将她放下,眼角余光却瞥到不远处有人影飞快闪过,衣角翻飞。他目光陡然一沉。
卫姌随口问道:“怎么了”
桓启笑着说无事,招手让侍女过来送卫姌回去,看着人走远,他大步走到墙角,脸色阴沉,喝道:“何人藏头露尾,滚出来。”
太极殿内外皆寂静,这一声在黑暗中犹如惊雷。
桓启面露冷笑,手搭在腰侧,那里正藏着一把短刃匕首。
谢宣从墙角阴暗处缓缓走出,脸色略有些白,抬起双手似要作揖,但举了一半又放下。
桓启微一挑眉,上下扫了他一圈,嘴角弯起,笑道:“谢郎君怎走到此处莫非是走岔了,来,来,正好回去一同饮酒。”
谢宣面色僵硬了一瞬,反应没有他这样圆滑老道,他脚下才挪了一步,终究是忍不住,开口道:“方才我已经看见了。”
桓启斜睨他,依旧笑着,两眼却冰冷,“哦瞧见什么了”
谢宣道:“你将玉度视为禁脔。”
他语气艰涩,说出这一句,心口仿佛被捶了一拳似的疼痛,他一路尾随两人,见桓启抱了卫姌进入太极殿东堂,那一刻他几乎就要冲进去,可侍女守在殿外,他若硬闯恐要引其他人注意。他既痛苦又挣扎,满腹的酒全化成了苦汁,浸地五脏六腑都在泛苦,更有嫉妒在作祟,就在他酒劲上涌要不管不顾闯进去时,桓启又抱着卫姌出来了。
谢宣躲在角落看着,桓启对卫姌是少见的和煦体贴。在晚了一步才进洛阳之时,谢宣心中就已清楚,家中为他安排的婚事不能更改,他与卫姌再难续前缘。他梦中糊涂错待的妻,今生依旧还是错过。
他心中愤懑无处言表,眼下对着桓启,酒劲一阵高过一阵,已是有些压抑不住。
桓启嗤笑出声道:“与你何干”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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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还是男装示人,你不假掩饰,未曾想过他日她恢复女郎时如何面对流言蜚语。你姬妾成群,如今贪图她貌美便要非要将她留在身边,等日后喜新厌旧,再冷待她于心何忍。”
桓启心里本就对他与卫姌的婚约存着刺,刚才还想着面上敷衍过去,没想到谢宣说出这些话,顿时心头火起,直眉瞪眼道:“你管的倒宽,我与玉度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置喙,刚才的话酒当你醉酒,不和你计较,日后再有这样,我可就不看谢家的颜面了。”
谢宣见他身上一股森然戾气,固执站着不动,道:“桓启,你不过仗着武力强求一个女郎,玉度与你养在后院那些女子不同……”
话音卫落,桓启已是暴怒,他一把拎住谢宣前襟,牙齿咬的格格作响,“是不是要老子帮你醒醒酒”
谢宣文武双全,也练过身手,但与桓启却不能比,他笑了一下,不见喜意,却有些伤感,道:“你若只图她美色,还是趁早放了她去”
桓启用力一推,将他掼在地上,面色铁青,居高临下死死盯着他。
谢宣酒劲正浓,也不觉得疼,张嘴还要说话。
背后突然传来刘道坚的声音,“哎呦,子渊,你怎摔在地上。”他快步走来,对着桓启颔首笑道,“桓将军怎么也在这儿,酒宴上的人正等着你呢,你们两个都不在,全对着我灌酒,再喝我也要醉了。”
一边说着,他将谢宣扶起,道:“真该叫人来瞧瞧,芝兰玉树,都要回土里去了。你醉后最容易胡话,可别回去了,省得说错什么得罪人。”
桓启见他打圆场,脸上怒色一敛,又恢复从容自若,也不理会两人,冷笑一声转身走了。
刘道坚长出一口气,对谢宣道:“你去惹那个阎王做什么,刚才我远远看着,还以为你要死在他手里。”
谢宣刚才面对桓启,也绷着根筋,比他面对族中长辈时压力更大,他道:“我心中有话实在不吐不快。”
“刚才你们说些什么莫非是为了卫郎君子渊,你实在糊涂啊。”刘道坚问。
谢宣摇头。
刘道坚还要再劝,转头看去,只见谢宣眼睛泛红,已湿了眼眶。
“你……”
谢宣转过身,涩然道:“你不知,前世……梦里她是我的妻,若能让她好过些,我什么都愿意做。”
刘道坚目瞪口呆,他只当美色惑人,桓启也好,谢宣也好,都是一时所迷。但谢宣竟说出这样的话,他愣了愣,才道:“子渊,赶紧去醒酒,好好想想谢家,想想我们带来的兵马。”
谢宣擦了把脸,苦笑出声,想着家族多年倾力培养所用人力财帛不知多少,他渐渐冷静下来,拍了拍刘道坚道:“我失态了,刚才多亏了你。”
刘道坚道:“等会儿回去,还是去和桓启敬个酒,可别忘了,这趟出兵以桓家为主。”
谢宣缓缓点头。
作者有话说:
第269章 二六八章 无题
桓启大步走开, 脸上恢复平静,实则心中仍压着火。天色漆黑,他往前走了几步才发现错了, 折返回去, 在墙边听见谢宣与刘道坚正说话。
“你不知,前世……梦里她是我的妻”这一句飘进耳里, 桓启站着不动,等刘道坚与谢宣两人走远,他才缓步走出,盯着夜色里两人的背影看了许久, 面色深沉难测。
桓启回到宴席上,笑着与人饮酒,又过片刻,刘道坚与谢宣前后脚回来,席间有些精明眼尖之辈,觉得气氛有异,便又赶紧叫人来歌舞作伴, 凑趣谈笑。谢宣拿着杯盏晃了晃, 缓缓起身,举止优雅向桓启敬酒。
桓启含笑举酒饮了一口。
两人心照不宣,算是将太极殿前发生的事揭过。
这晚过去, 洛阳城中官员任事已算是安定下来,桓启又忙于军中安顿,重建防事。卫姌那夜听了桓启一番话, 心中如浪潮般起伏不定, 前世她被冷待, 心如死灰, 重活一世,她冒了兄长身份,对婚事也没抱多大希望。可没想到,遇上如此霸道不讲理的桓启。他几次相救,态度也变得越发温柔体贴。
她看着窗外垂柳,深深吸了口气,想着桓家,又想着他后院的姬妾,不禁又觉苦恼。
蒋蛰看出她有心思,也知宫中这些婢女仆从难以陪着说话排遣,这日带着几个侍卫,抬着几个木箱进来。卫姌让人打开,木箱里放着不少字帖卷轴,还有些笔墨珍品。她立刻来了兴致,张开卷轴一看,有不少是洛阳碑帖。
蒋蛰道:“这些东西都是洛阳那些高官豪族送来的,将军知道你喜欢,特地让人收拾出来。”他一面和卫姌说着,一面又让人将后面两个箱子打开,是极珍贵的一些皮料绸缎,还有珠宝首饰。
卫姌经历两世,也见识过不少好东西,可见到眼前满满几箱的各色珍品,也不由惊叹了一下。
桓启从外走了进来,才刚入初夏,天气温和,他来得匆忙,起了一层薄汗,进门之后先擦了把脸,他一屁股坐到卫姌身边,含笑指着箱子里的东西,问她喜欢哪样。
蒋蛰见两人说话,立刻就带走了。
桓启就近在箱子里拿出一串玛瑙珠子,在卫姌身上比了比,玛瑙赤红如血,缟纹华美,衬得卫姌肌肤如雪一般。桓启道:“你整日穿着男装太过素净,以后换了衣裙,这些便都能用上。”
卫姌瞧了瞧那些金珠簪子等物,却不由有些担忧,“这些东西是不是该上交朝廷”
桓启低笑,摸了摸她的头发,“傻瓜,明面上给朝廷的早就已经备好了,这些都是该拿的好处。水清无鱼,若是打仗连这些好处都没有,谁还肯卖命上沙场。洛阳到底是旧都,奇珍异宝藏着不少。也就是这些年苻健在长安,不肯来洛阳,不然应该更是繁华。”
卫姌自幼在家中也听说当年朝廷弃洛阳奔逃至南方的事,对洛阳依稀有个念头,这次随军来了,见着此城雄伟壮观,与想象相差无几,只是百姓出逃不少,显得有些冷清。
桓启又箱中几卷碑文拿出来给卫姌看,要说这些卷轴的珍奇程度,也不亚于珠宝,已有不少碑文在战乱中损毁,仅有为数不多的拓文存世。
卫姌从中挑选了几副字画,道:“这两副字画伯父大哥也常提起,可惜远在北秦难以得见,正好回去送给伯父,他定会喜欢。”
桓启见她笑盈盈的,心里也高兴,将她一把搂住亲了好几下,“听你的,回去就送去江夏。”他声音低下去,全含糊在唇舌间。
卫姌为护着字帖,用力将他推开,珍而重之放回箱里收好。
桓启见状好气又好笑,重新将人拉了回来,狠命揉了揉。卫姌脸上涨红,又察觉到他身上变化,神色微变,挣扎躲开。桓启捏着她的下巴亲吻,闻着她身上的香甜,心上身上都燥得慌,但想着前几日才说的话,还是强忍了下来。
他亲吻着她的唇和脖子,长长吐气,这才把人放开些,低头看着她的眼睛,“玉度。”
卫姌心猛地一蹦。
桓启道:“送去江夏刚才那些字画还不够,等再多理一些,和荆州府上备着的东西一起送去。”
卫姌此时倒宁愿与他说话分散些精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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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他这么说意外道:“送这么多”
桓启唇角勾起,“不多,都是聘礼。”
卫姌横他一眼,张了张嘴,这一句无论答应与否都觉得不妥。
桓启忍不住又凑过去亲她,“等了这么久,姨父他就是有气也该消了,等回去再好好求一求,他也该答应了。”
卫姌哼唧一声道:“未必,伯父为人最是刚正,最是瞧不上那些歪门邪道。”
桓启道:“再刚正也经不住磨,大不了我再挨顿藤条,小的时候为了习武我可是吃了几顿毒打,这回就是再翻一倍我也认了。”
卫姌原不想理他这话,可想着他话里的场景,忍不住又笑起来。
桓启看着她的笑脸,轻柔地抹了摸的脸,道:“记得在江夏的时候,你说过,不想嫁去谢家,是因为落水的时候梦见前世”
卫姌愣住,眼睛轻轻一眨。当时她为了说清女扮男装的事,只好将含糊提起前世,受天师道影响,士族之中对鬼神道术也没有避讳,当时卫申与乐氏也未深究此事,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桓启突然提起此事。以他行事作风,对这种玄乎奇异之事从不当真。
“生死之际,是见过些前世的景象。”过了好一会儿,卫姌才道。
“前世你曾嫁去谢家”
卫姌缓缓点头。
桓启面色未改,眸光微动,又问:“哦我就这样让你嫁了”
卫姌心想前世她深居简出,出嫁前连他的面都没见着,后来就断了消息,也没有让不让的事,她嗯的回应一声。
桓启半眯起眼,捏了捏她的手,语气淡淡道:“胡扯,有我在,哪能让你嫁去谢家,可见这些前世的梦都是假的,赶紧忘个干净。”
作者有话说:
第270章 二六九章 刷新
卫姌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个, 心下好笑,可抬眸看见他的眼睛,不由微怔, 道:“不过就是个梦。”
“是梦也不行, 统统忘了。”
桓启口气仍是强硬霸道,用力揽住卫姌, 低头去亲她的嘴唇,动作温柔坚定,又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玉度……”他一边吻她一边含糊地唤她名字。
卫姌身体微微战栗,手碰到他胸膛, 掌下坚实而温热。
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来到门前停止,被人拦住低声说了几句。桓启皱眉,本不想理会,卫姌将他肩膀推开。
桓启坐正身体,唤人进来。
侍卫扑通跪在堂下,满头大汗,脸色苍白, 将一封书信双手高举递上前, “急报。”
桓启接过书信,看了上面的内容,刹那间双目一沉, 脸色难看。
卫姌吓了一跳,心生不妙。
桓启站起身,战报紧紧捏在手里, 冷声对外吩咐, 将几位军中将领立刻叫来, 他抬脚就要走, 又蹲下身,拍了拍卫姌的肩膀,脸色缓和许多,道“长安那边出了事,我先去处置。”
听是长安,卫姌立刻便是心惊肉跳,匆忙点了两下头。
桓启说了一句“有我在”,带着侍卫匆匆忙忙地走了。
卫姌看着堂间摆放的木箱,此时也无心欣赏,叫人收拾起来,想着刚才送来的战报,事关长安,莫非是吃了败仗但这一路兵马足有十万数,是此次北伐的主力,由桓温带兵,苻健病重坚守不出,按理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
卫姌想了半晌也想不通这里头的关键,这日用过晚饭,等到天黑,桓启仍与幕僚众将议事未出来。她等得困倦,这才耐不住睡去。
天还未亮,卫姌被门外兵士走动的声音吵醒,她坐起来,对外唤人,门推开,走进来的却是桓启。他穿着玄色戎装,袖口紧束,一身锐利冷肃。
卫姌问:“出什么事了”
桓启坐在床榻边,道:“粮草受阻,苻健老奸巨猾,将关中黍麦提前收割,我父亲强攻灞上不成,兵败退至蓝田,折损三万兵马,途中被伏兵偷袭,撤退时他惊马摔下,伤重不起。”
卫姌瞪大眼睛,记忆里前世桓温多次出兵,从未听说受过这样的重伤。她心沉甸甸的,意识到前世今生已太多不同,就连北伐这样的大事都受到影响。
她看看桓启身上衣裳,“你要走”
桓启一直都知道她聪慧,颔首道:“军中无首,我父亲伤重的消息还瞒着,若让苻健察觉异常就糟了,我需尽快赶去。”
卫姌听了蹙起眉头,露出担忧的神色。
桓启突然伸手将她从床上拉起,“快起来收拾,随我一道走。”
卫姌吃了一惊。
桓启在她肩上轻轻拍了拍道:“每次留下你总要生出事来,我已叫人备车,路上要委屈些。”说着他起身到门前喊蒋蛰来,吩咐了几句就快步离去。
卫姌起来换了衣裳,重重梳洗。刚才桓启只简单说了几句,也足见情况危急,不能耽误。
蒋蛰还算细心,着人在马车里铺了厚厚一层褥垫,又放了些吃食与茶水。
桓启将兵马分成两路,他带着骑兵两千先行奔赴蓝田,余下人马携带辎重兵械等物则可以稍缓行军。而洛阳及周边城池,他将全交给徐州军。
谢宣与刘道坚清早被唤来,路上见兵马调动,都觉意外。桓启却笑着将洛阳全权托付。谢宣与刘道坚对望一眼,同时皱起眉头,待要细问,桓启却不再多言,转头料理军务。
两人从殿中出来,刘道坚道:“必是出了大事,前两日只让我们去修葺宗庙皇陵,今天突然就将城中军政要务全塞过来,我刚才远远看了一眼,大营中战马齐备,其余的都还暂时未动,莫非是要分兵而行”
谢宣沉思片刻,道:“洛阳也并非那么好守,三面皆敌,等北秦征招兵马再打来,就要换你我头疼了。”
刘道坚叹了口气道:“桓启已拿了攻城的功劳,此时抽身而出,将守城重任交给我们,未必不是存着磨耗徐州军的想法。”
谢宣忽而脸色微变,转头又朝着军马集结方向张望。
刘道坚猜出他是又想着卫家郎君了,赶紧将他拉走,道:“把心放回肚子,桓启将她看得跟眼珠子似的,你就不要多事了。”
谢宣神色微黯,许久无话。
桓启调齐兵马,打开城门很快出发。马车也跑得飞快,卫姌在车里受着颠簸,头晕脑胀,幸而车内褥垫厚实,她咬牙撑了下来。
连着几日白天赶路,夜里扎营,出洛阳,从鲁阳行军至武关。这日天色昏沉,不久前下了一场大雨,路上泥泞难行,又有兵士战马摔伤,桓启无奈,命人在林外扎营。因此次行军匆忙,所带行囊皆简,草草扎了遮雨的帐子,寻着稍干燥些的地方就地歇息。
卫姌连着几夜就睡在马车里,今晚也不例外,睡到半夜她醒来,悄悄从厢内爬出。蒋蛰正值夜,见状凑过来。卫姌朝他点了一下头,道:“我要走远一些。”
蒋蛰立刻明白她是要如厕,陪着她走到林间,远避营帐里的兵士。过了片刻,卫姌从树后出来,蒋蛰正要招呼,却见卫姌脸色一变,朝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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