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急如焚的时候,原处出现了亮光,遥遥传来呼喊。
“卫小郎君。”
“卫小女郎。”
卫姌抬起头,看向亮光处,十几个火把四散开,顺着河岸边走动。这些人走的很慢,卫姌知道,并不是这些人不用心寻找,而是时下大部分人夜间都无法视物。她喉咙肿胀,已经叫不出来,只能加快脚步朝火把处靠近。
来寻人的是附近的农户,当前一人举着火把,直到卫姌距离不到五步时他才看到人影。
“卫小郎君,”那人看见卫姌身上衣裳,激动地挥动火把,声音嘹亮传出,“找到卫小郎君了。”
卫姌问道:“我家人呢?”
她的声音实在太过嘶哑,根本分辨不出男女。
旁边有妇人道:“小郎君快去我家换身干爽衣裳,别冻坏了身子。”
农户知道她的顾虑,道:“小郎君莫急,我们继续寻找小女郎。”
经历过水火两重灾,又蓦然回到过去,火把刺目,卫姌闭了一下眼,再睁开的时候已经镇定许多,既然那么多不可思议的事都已经发生,她还有什么不能面对。
至少,现在还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看着农户们继续在河边寻找,她跟着农妇去了最近的一户人家。农妇手忙脚乱翻了一套粗布衣裳,浆洗的干净,布料却下乘。卫姌此时哪会讲究这些,她还有事急需要做,匆匆单独换上衣裳。
屋外忽然传来一道焦急的声音,“我家小郎君在这里?”
卫姌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鼻子又有些泛酸。
“小郎君,是我。”门外说了一声后,就有人推门进来。
三十来岁的妇人,宽额缓髻,面相慈蔼,只是眼角皱纹如许,已经现出老态。此时她眼眶通红,显然来的路上已经哭过。
卫姌嘴唇翕动,“惠姨。”
惠娘是她母亲陪嫁丫鬟,丈夫是卫家的管事,原本有个儿子,两岁时染病没了,此后也没有再生。卫家这些年遣散过两次仆役,家中人手渐少,她却一直跟着杨氏打理内外,私下更是把卫琮和卫姌当成自己的孩子,看得跟眼珠子似的。
卫姌想到她陪着母亲杨氏,一起死在那场流民动乱中,眼下却这样好生生站在眼前,一时间百感交集。
惠娘却脸色一变,“女郎。”
刚才听农户说找到卫琮,她急忙赶来。旁人分辨不出,她一眼就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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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这是卫姌,并非卫琮。
卫姌点头,忙问:“我娘亲呢?”
惠娘面露难色,“你娘刚才听到消息就晕了过去,已经请了郎中,现在还没有醒。”
卫姌心下黯然,江夏多水,河道繁多,每年都有溺毙的事故,获救者寥寥,像卫姌这样被水冲走还能活下来,是极少见的情况。杨氏早寡,把一对儿女看做余生全部希望,听到他们落水的消息承受不住打击,变得神思恍惚疯疯癫癫。
卫姌当年被救起时也是人事不省,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母亲落下病根,没想到发生在这么早的时候。
重新活了一遭,事情却已经发生,卫姌咬了咬牙,提醒自己还有至关重要的事要做。
“惠姨,拿家里的拜帖,现在马上去找县尉,还有黄家,沿河道加派人手,让他们帮着一起寻人。”
惠娘吃了一惊,怔怔看着她。
卫姌道:“伯父那里也应该要告知,越早越好。”
惠娘犹豫道:“血缘宗亲,自是应该,我刚才已经叫人去了,只是县尉和黄家……”
杨氏闻讯晕厥,家中没有主事的人,惠娘仓促间只能叫人先把河道附近的农户叫来帮忙,这些农户都是卫氏的佃户,理应出力。还有县内另一支卫氏,卫姌称呼伯父,那是她父亲的堂兄弟,论血缘都出自安邑卫氏,可以说是同根同源。
这些相帮都是应该,让惠娘迟疑的是后两者。
卫姌知道她的顾虑,黄家是本县豪族,先祖黄香,是“二十四孝”之一,扇枕温衾说的就是他,孝名传扬天下。百年前家中出过两任太尉,在卫氏搬来之前,县内黄氏一家独大,地位特殊。
卫姌道:“可惜他家在三年前评品时并未入品,不算士族。我以士族之礼待黄家,他们肯定愿意出力。”
本朝士族地位尊崇,黄家没能入品,再是家中如何富贵,在本地颇有势力,也只能称寒门,与士族有天然隔阂。卫氏如今衰弱,但安邑之后仍是在品的士族,地位清贵。卫姌愿意找黄氏帮忙,可以说是给黄氏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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