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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那话,她愿意同他吃苦,但不喜欢,含义便完全不一样了。

    如同富家千金为了情郎,甘愿放弃美好优渥的日子,同他这个穷小子一道吃苦,心头的气儿瞬间泄了大半。

    他有什么好气的呢,小娘子说的不无道理,银钱是温家的,就算也有小娘子的份儿,那与他也没有关系。

    若算上今日的这顿海错,他依旧身无分文。

    见他面色慢慢地平静了下来,温殊色暗自缓了一口气,手指头悄悄地勾住了他的衣袖,“天色不早了,郎君咱们回家吧。”

    由着小娘子把他牵了出去,到了酒楼前的马车旁,谢劭转身回头又打量了一番跟前的三层高楼,滂沱繁灯迷人眼,一片人声鼎沸,瞧见的全是纸迷金醉……

    小娘子适才那句话说错了,应该是他感叹,家有一位腰缠万贯的天仙娘子,他怎可能不努力。

    一餐饭吃出了个富商小娘子,先前的那份豪迈在小娘子面前便成了班门弄斧,再也没了底气。小娘子话都已经放了出来,她不姓温,她是谢少夫人,总不能让她的日子还不如温家。

    今儿早上还想安于现状,和小娘子过两日清闲日子,如今再也没了心情,坐在马车上时心头便开始筹谋,一回到宅子,立马同闵章吩咐:“准备一下,明日进宫。”

    —

    一番耽搁,沐浴完已经过了亥时,见谢劭时不时走一会儿神,知道他在努力消化,温殊色尽量不去打扰。

    适才郎君没有冲她蹬鼻子上脸,甚至上马车时还一如既往地扶着她上去,坐在马车上,也没有松开她的手,一路握着回到了宅子,能做到此份上,已是千载难逢,万里挑一的好郎君了。

    躺在床上见郎君还睁着眼睛,主动侧身抱住了他,轻声问道:“郎君,你生气吗?”

    她可能还有事瞒着他。

    但谢家的事情不该她来说,谢老夫人过两日便到东都了,到时候定会告诉郎君。

    他们两家谁都没有破产,郎君不仅有权还有钱,人又长得好看,还才华横溢,文武双全,天底下就没这般完美的郎君。

    哪个小娘子见了,不动心。

    但他却是自己的,心头生出一股得意来,庆幸在新婚夜遇到的是郎君,又有一丝后怕,若她嫁的人当真是大公子,而非眼前的郎君,她该怎么办。

    她错了,她冤枉了菩萨,不该刮了菩萨的金身。

    待他日回去凤城,定要去庄子上,让祥云重新再去给那菩萨塑上一层金身,再点上几炷香,向菩萨赔罪。

    谢劭看着小娘子一副做错事求原谅的脸,心底余下的一丝别扭彻底化为乌有,伸手过去揽住她的肩头,柔声道:“没有,为夫娶了一位富商娘子,为夫应该高兴。”

    话音一落,怀里的娘子突然抬起头来,在他的下颚上一吻,一双眸子含情脉脉地看着他,“郎君真好,我以为郎君知道了,非得扒我一层皮呢。”

    她倒是有自知之明。

    谢劭一笑,手掌轻轻地在她的肩头摩挲,低声道:“娘子宁愿放弃好日子,也要跟着我吃苦,待我如此真心,我怎能辜负?”低头看着她仰起来的朱唇,隐隐的轮廓,幽幽的香气,在朦胧的夜色下无不勾人无限遐想,气不气的,都无关紧要了,心思已经偏了方向,“旁的为夫暂且还在努力,唯独一样能办到。”

    小娘子全然不知道危险,呆呆地问出一句,“办到什么?”

    郎君没应,唇压下去含住她的唇瓣,一番描绘,舌尖把小娘子搅得七荤八素,又才移向她的耳垂,轻轻一咬,哑声道:“让娘子快活。”

    唇瓣在她颈项之间游走,温殊色哪里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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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力气反抗,惊愕于他这是哪门子的歪理,“郎君你要不要脸……”

    话没说完,郎君伸手拨了一下昨夜刚采摘的一枚药勺花蕾,小娘子惊呼一声,声儿全被郎君堵进了喉咙里,细细碎碎……

    —

    翌日起来,小娘子旧伤添新伤,夜里被郎君拿他治疗肩伤的金疮药替她抹了一层,一阵凉飕盖过了火辣,待药效一过,又是昨儿那番感觉,又酸又涨。

    郎君早早进了宫,去领命上职,走之前狠狠在她后颈子上留了个唇印,“娘子在家好生歇息,为夫去努力。”

    晴姑姑昨儿还同她说,“姑爷这个年岁,正是身强力壮的时候,一旦破了戒,娘子便要受苦了。”

    她还不明白是何意,今儿总算知道了,他哪里是身强力壮,他就是头驴。

    他是没生气也没扒自己皮,只是把心头的那口气都使在了她身子里头,看着铜镜中自己颈子和肩头上的伤痕,咬牙骂了一声,“狗东西。”她还怎么出去。

    她不能出去,文叔便找上门来,见到温殊色一脸神色奕奕,“老奴照着二娘子所说,昨夜把那合约拿给了姜尚书,姜尚书今儿一早便派人送了过来。”说着从袖筒内把合约拿了出来,递向温殊色。

    温殊色接过,一展开,便看到了合约上已经按上了姜尚书的手指印。

    这便是成了。

    温殊色松了一口气,把合约还给了文叔,“当官的人脑袋里面有十八道弯,这里头的名堂,谁猜对了谁便是赢家,文叔回去备好银钱便是。”

    两日后,其他三家的人还在相互试探所出的价格,觅仙楼突然退出了竞价,不买姜家的传家之宝。

    因事前已经与姜尚书签定了购买合约,文叔算是违约,照着条款上的赔付价格,一分不少地赔偿给了姜尚书。

    姜尚书叹了一声,说是败了心情,既是天意,便继续留着家传之宝,不打算卖了。

    其他三家还没闹明白是怎么回事,两日后向太子宴席上献菜的酒楼,便定在了觅仙楼。

    文叔忙得脚不沾地,温殊色也去酒楼帮忙,同文叔确定完要献的酒菜,刚出门口便见到了立在门外的温家大夫人。

    几日不见,大夫人憔悴了许多。

    自从上回温家大公子和三娘子去了一趟谢家回去后,大夫人便睡不着觉,后悔也无用,怨何自己把路堵死了。

    说好了不相干,如今人家过得再好,她也没脸上门,一直到今日,伯爵夫人找上门来。

    一进屋,便含笑怨她,“我是当真拿大夫人当姐妹,大夫人却还是信不过我,藏着捏着,把我瞒着好苦。”

    大夫人听得一头雾水,心头知直犯咯噔,“自从我温家来了东都后,承蒙伯爵夫人看得起,拿我当姐妹,我感激还来不及呢,哪里还敢有所欺瞒,不知夫人所说的为哪桩?”

    伯爵夫人一笑,“大夫人还同我装呢,要不是前几日杨家六娘子及笄,二公主替她在觅仙楼办了一场酒宴,我还不知道那觅仙楼的东家,竟然是温家二爷。这回太子庆贺宴席,选中了觅仙楼献菜,这么好的事儿,之前倒也没听大夫人提起过,这不是欺瞒是什么呢。”

    大夫人脑袋一阵“嗡——”直响,表情惊愕又痴呆,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伯爵夫人这才看出来了名堂,疑惑地问道:“大夫人莫非还不知道?”

    她要是知道,她能做出那般蠢事儿吗。

    温二爷,温殊色……那死丫头,竟然瞒着她这么大的事儿,她到底是何居心。

    大夫人脸色发白,前些日子自己还当着伯爵夫人的面,埋汰二房的没有出息,不求上进,全靠着大房拉扯,这才过了几日……

    都是一家人,二房竟然没有破产,还在东都买了这么大一座酒楼,把大房蒙在鼓里,旁人还比她先知道。

    伯爵夫人那疑惑的目光,像是一道刺一道刑,脸都要臊尽了,张了张嘴,勉强扯出了一个笑脸,“伯爵夫人哪里话,我这也是前几日才知道这事儿,夫人不知我温家那位二娘子自小被她祖母宠坏了,花起钱来大手大脚,二爷为了保住家财,也是煞费苦心,连着咱们也被瞒着……”

    “这话我倒是信了,二娘子出手确实大方,听说还给杨家六娘子送了烟花助兴。”

    大夫人也不知道是怎么把伯爵夫人送走的,等马车一离开巷子,回头便是一句,“老天爷啊,这杀千刀的败家子,瞒得我好苦啊。”

    觅仙楼,连大爷都只去过一两回。

    自己平常吃上那里的一盘菜,都觉得倍有面子,如今却告诉她,那酒楼是温家二爷开的。

    什么脸面不脸面,哪里还顾得上,立马让人备上马车,匆匆忙忙地赶到了酒楼,到了门口驻足仰头看着跟前的气派大楼,心里血都要滴出来了。

    第94章

    当初温殊色败光了温家家底,二房的人连带着老祖宗穷得连一顿饭都吃不起,那温三公子回来身无分文不说,还找上了自己张口就要银钱,让她给老祖宗置办好生活,也没同她说二爷在外发了财。

    怨自己目光短浅,被温殊色一气,便把二房看轻了去。

    眼前这座酒楼,得要多少银钱,每天进账的数目怕是都要赶上大爷半年的薪资了。

    不知道二爷到底是何时买下来的……

    温殊色竟然在她和大娘子面前装穷,这是要故意防着他们吗。

    心头涌出一股酸涩与懊恼,又夹杂着无尽的愤恨,烧得她心窝子如同沸腾的开水,疾步上前到了门口不待小厮问,劈头便道一句,“我是温家大夫人,你们掌柜的呢。”

    温殊色虽没有刻意隐瞒自己少东家的身份,也并没有特意往外传,守门的小厮新进酒楼不久,并不知道这酒楼的东家是谁。

    听她报了温家大夫人的名头,也没放人进去,遂问道:“夫人预定了位置?”

    大夫人脸色一变,克制地笑了笑,“我定什么位置,这酒楼不就是我温家二爷的吗。”

    小厮愣了愣,正欲去请示堂内管事,回头便见温殊色和文叔走了出来,“掌柜的……”

    文叔和温殊色也看到了大夫人。

    往年二爷回凤城,每回身边都是带着文叔,温家上下也都认识,忙上前打了一声招呼,“大夫人今儿怎么来了。”

    大夫人心头存着气,言语揶揄道:“我要不来,我都还不知道咱们温家还有这么大一座酒楼呢。”

    文叔笑笑,没有说话,退到了一边。

    温殊色面色平静,含笑道:“伯母来了。”

    大夫人能对一个奴才撒气,却也不敢再同温殊色使脸子,面上立马挂上了笑容,亲热地上前,想去挽温殊色胳膊,温殊色正好抬手扶了一下头上的高鬓,大夫人手落了个空,倒也没在意,“你这丫头,怎也不告诉咱们,二爷何时在东都置办了这么大的家产?都是一家人,我们也好过来搭把手帮帮忙。”

    “倒也不忙,不麻烦伯母。”

    大夫人往楼内楼外一张望,“这么多人,哪能不忙呢,二爷又不在,你一个姑娘家顾不上这些,人心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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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测,用外人哪里能放心,谁知道背后有没有耍心思,明儿我把你二兄长叫……”

    “谁是外人?”温殊色疑惑地问道:“文叔吗?”回头看向文叔。

    文叔低着头,没吭声。

    “伯母说错了,他不是外人,他是我温家二房的恩人,父亲的生意一半都是文叔经营而来。”笑了笑道,“别说旁人了,就算大兄长温淮今儿在这儿,父亲也不一定就信得过。”

    大夫人本是和她说悄悄话,却不成想被她这一声挑出来,脸色一阵尴尬,“瞧这丫头,我哪里怀疑文叔了,我的意思是让你二兄……”

    “二兄长的志向在官途,将来是位极人臣之人,这等子低贱的活儿,怎能让他来做,伯母可问过大伯和二兄长了?”

    自个儿今日来大爷都不知道的,要是知道她是什么心思,八成又要急眼了,“那你大姐姐也……”

    “大姐姐还未许亲呢,总不能过来抛头露面。”温殊色不急不慢,笑着打断道:“伯母用过饭了?”

    从伯爵夫人那一听到消息,温大夫人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哪里用饭,此时正是饭点,人都来了,自是要在酒楼里用一餐。

    温殊色让文叔把人带到了二楼小阁,“伯母先用饭吧。”

    大夫人倒也不急,酒楼在这儿,只要是他温家的便跑不了。

    进了小阁,东瞅瞅西瞧瞧,每一样摆件儿都比自己屋里的值钱,心头早就惊愕万分,天杀的,这二爷到底瞒着他们赚了多少银钱。

    金壶茶水一上,连小菜碟子都是银子制成的,来了东都也有几个月了,却不知原来还有这样的奢华,她这辈子都没见过。

    温殊色没跟着进去,谢家老祖宗到了港口,二夫人已去接应了,她还得赶回去,吩咐文叔,“她要吃什么都给。”

    文叔神色迟疑,这凭这位大夫人的个性,照着她的要求来,恐怕这一顿损失不小。

    温殊色没多说,只道了一句,“人怕出名猪怕壮。”

    文叔明白了,“行,二娘子放心去忙。”

    如文叔所料,大夫人坐在这般处处都是银钱堆积的屋子内,一想到这些都是他温家的东西,心气也高了,把酒楼内的名菜都点了一遍,“好不容易来一趟,总不能只顾着我一张嘴,待会儿再装些盒,给大爷和哥儿姐儿们带回去。”

    文叔说成,照着她的吩咐来。

    觅仙楼主打吃食,每一样都是精心制作,味道顶尖,大夫人一样尝了一口,那味道蔓延在舌尖上,让人忍不住流津,强撑镇定,心头把温二爷和温殊色骂了无数回,往日她大房照顾了老夫人这么多年,二房竟然背着他们吃起了独食。

    这么多好的东西,她手到擒来啊……

    一面妒忌一面又心怀不甘,盘里的东西即便是山珍海味,也突然没了味道。

    不成,她要去看看,这酒楼到底奢华到了什么地步,她心里得有个底,从小阁出来,让文叔带着她去了后厨。

    有温殊色先前的吩咐,文叔也没拒绝,将其领到了后厨。

    适才温殊色和文叔把太子宫宴上献的菜色已定了下来,定的菜色以觅仙楼的特色海错居多。

    后日便是太子的宫宴,所有的海错都得提前搬出来,一一检查,保证新鲜,再往宫里送。

    大夫人一进去,便见到了那水池子里放着两只像极了虾子的东西。

    长三尺余,前有二钳二寸余长,红须长有尺余,有双目十二足,身绘纹路如虎豹,五彩皆具,其状魁梧尤异。

    大夫人眼睛一亮,问道:“哟,这是什么东西。”

    文叔回道:“神虾。”

    大夫人从前只听说过,从未见过,当下叹了一声,“我的天爷,竟然还真有这东西……”也不知道吃起来是何滋味。

    “这东西当真能吃吗。”

    文叔点头,“深海里的神虾,极为难得,这么一只千两也难求,其味道鲜美,旁的任何东西都比不上。”

    千两难求。

    这池子里共有三只呢,有这么大个酒楼在,钱倒是其次了。

    上回听伯爵夫人说起,她早年进宫吃过一回,小小的一团肉,入口似神仙,多年都没忘,如今自己家的酒楼何止一口,几大只呢,若能尝到这东西,够她有面儿的了,大夫人回头看向文叔,笑了笑,“那你帮我做一只吧,我和大爷都还没尝过呢……”

    文叔一愣,“大夫人,这个恐怕不行,这等送进……”

    “怎么着就不行了?我温家自己的东西,我吃一只怎么了?”

    “大夫人旁的什么都可以,唯独这个……”

    “我今儿还偏就要这个了。”大夫人不耐烦一声打断,“他二爷能闷声发大财,是因为什么?他身后无后顾之忧,有我大房看顾老夫人,怎么着,如今我大房想要吃一只虾子都不成了?”不容文叔再说,“谁是住谁是奴得分清楚了,你只管做,有什么事儿我担着……”

    —

    温家大爷刚下值回来,便被大夫人叫到了屋内。

    看到满桌子的菜肴,温大爷一愣,很快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那日杨家六娘子及笄礼之后,宫中都传开了,知道觅仙楼的东家乃温家二爷,不少同僚纷纷来问他,都说他深藏不露,他心头虽也震撼,但想起那日温殊色上门来说的那几句话,做官做了这么久,怎不知道她的意思,二房一家怕是早就看出来了他大房的势利,借此来试探,结果自己那位夫人让人失望透顶。

    从今往后大房如何富贵,二房都不会前来沾光,同样的道理,二房再发达,他大房都不该前去讨要好处。

    遂同僚解释两家早已经分了家。

    前儿才同大夫人打过招呼,不再让她上门,今日瞧这阵势,八成又把他的话当成了耳边风。

    温大爷脸色一黑,嘴里的话还没来得及斥责,大夫人先惊愕地道:“大爷可知,东都的觅仙楼竟然二爷的开的。”

    见温大爷脸色平静,没有半点意外,便也知道他多半已经听说了,怕又触了他的逆鳞,低声解释道:“我今儿是碰巧遇到了二娘子,二娘子把我叫进了酒楼,放了话喜欢吃什么便点什么……”

    大夫人让丫鬟把其余的食盒打开,自个儿提了那只蒸好的龙虾,当着大爷的面,神神秘秘地揭开,“大爷可见过这样的神虾……”

    大爷一愣,这东西极为难得,脸色再次沉了下来,斥道:“你是不是又干了什么丢人之事。”

    “天地良心,我好心让觅仙楼的大厨做好,带回来给大爷吃,大爷何须发这般脾气。”大夫人心头还憋屈呢,“二爷瞒着咱们开了这么一家大酒楼,每天不知道要赚多少银钱,今日咱们就吃他一顿饭,也过分了?”

    不顾大爷脸色,把家里一众小辈都叫了过来,一只神虾一人分一块儿,都尝了味道。

    —

    今日谢老夫人到了东都,谢家一家团聚,温殊色一直陪在身旁,抽不开身。

    收到消息时,已是傍晚。

    文叔急得背心都生了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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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虾一共就三只,陛下、太子、贵妃一人一只,原本刚刚好,菜谱老奴都送到光禄卿手上,那大夫人到了后厨,死活要吃,老奴拦也拦不住,只能给她宰了。”

    大夫人是什么人,温殊色心里自然清楚,她怕是恨不得把酒楼收入自己囊肿,事到如今能有什么法子,“两只就两只吧,你去报给光禄卿,怎么分配,他们自个儿心里有数。”

    文叔按照她说的报上去,光禄卿也难办,“不是三只吗。”

    文叔不好说是进了温家大房的嘴,只道:“死了一只。”

    死了倒是没有办法,光禄卿把单子上贵妃的名字划去,一只给圣上,一只给太子。

    原本这事儿也就过去了,可文叔瞒了下来,架不住温家大夫人自己说了出去,隔日约了伯爵夫人去看料子,便与她讨论起了神虾的味道。

    伯爵夫人往外再传时,手上的动作又比大夫人当初多划了几寸,“温家大夫人说,那神虾有四尺长,你们可见过?”

    这一传很快便传到了杨家人耳里,杨家六娘子上回在温殊色身上吃了大亏,伯爵府二奶奶虽也有错,可归根到底算起来都是那位温家大夫人故意散出了假消息。

    “前儿还说人家吃穿都成问题,今日又说去酒楼吃了一只神虾,她那嘴里吐出来的话到底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

    神虾岂是一般人吃得起。

    她从未见过,只听父亲说过,圣上登基时,曾得了五只,自己一只,其余四只都分给了有功勋的世家。

    杨家便分了一只,父亲还以此为骄傲。

    杨家六娘子起初还以为是她为了面子吹牛皮,直到第二日去了宫中参加太子的庆宫宴,看到了陛下和太子跟前摆着的两只神虾,这才知道大夫人所说并非为虚。

    可接着便察觉出了不对。

    陛下和太子有,贵妃娘娘却没有。

    不仅是她,其余人也都瞧了出来,高门贵妇圈子说小不小,说大不大,昨儿一日,不少人都听说大夫人去觅仙楼吃了一只神虾。

    本是值得在所有人面前炫耀的一件事,但如今这个局面,便不是什么好事儿了。

    贵妃都没有,她温家大夫人却吃了。

    坐席上当场便有人议论了起来,光禄卿很快听到了消息,赶紧让人把文叔叫过去,“你不是说那神虾死了吗,怎么那温家大夫人却说她前儿吃了一只?”

    文叔哪里料到大夫人会把此事拿出去炫耀,只能流汗解释道:“确实是死了,才做给了大夫人。”

    光禄卿一声冷笑,也没同他拐弯抹角,“我可是听说,那大夫人逢人便说神虾四尺长,一捞起来活蹦乱跳,今日宫宴,大伙儿是见到了,贵妃娘娘没有神虾,温家大夫人却吃了,这事儿的后果,与我可没有多大的影响,今后为难的谁,你们应当清楚。”

    文叔怎么不清楚。

    自己已劝过了,也替她找了个由头,可耐不住温家大夫人自己找死。

    从光禄卿那出来后,便派人去知会了温殊色。

    今日设宫宴为太子庆祝,朝中但凡有点脸面的官员,都被邀请在列,温殊色身为指挥使夫人,也来了。

    宫宴时她就坐在谢劭旁边,离主位并不远,都看见了贵妃跟前没有神虾。

    一共两只,想也知道光禄卿会如何安排。

    今日是太子主场,陛下更不能少,只能把贵妃的那只抹去,目光往后面温家大爷的位置探去,温家大爷的脸色已经没了半点血色。

    大夫人更是,呆呆地坐在那儿,人如同痴傻了一般。

    她哪里知道那神虾是今儿的压轴菜,是呈给皇室的,那日她亲眼所见,池子里一共就三只,自己吃了一只,剩了两只。

    她竟然把贵妃的那份吃了。

    菜也一上来,温家大爷面上便是一阵惊愕,后来见到贵妃面前迟迟没有摆上神虾,心头便有了不好的预感,转头紧紧地看着大夫人,压低了声音质问:“那神虾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夫人已没心思理会大爷了,比这更坏的是她已经把自己食用神虾的事儿说了出去,今儿在座的恐怕都知道了。

    完了。

    她全完了。

    大夫人不敢告诉温大爷,吓得摊在了那儿,喃喃地道:“那死丫头居心叵测,她是想害死我啊……”

    温殊色一脸平静,收回视线安静地用膳。

    一场宴席瞧着热闹非凡,实则沉闷无比,郎君作为今年朝堂的新贵备受关注点,顾着应付官场,不仅臣子们忙着与其搭话,陛下和太子也轮番问话。

    “谢爱卿不愧是朕的功臣,自己老了,竟还养了这么个优秀的儿子,继续为我大酆百姓造福,要□□,今日你当居头功。”

    谢仆射忙起身弓腰拱手,“能为陛下分忧是臣子的福分,何来的功劳,犬子刚入朝,性子难免有些野,不足之处还请陛下,太子殿下尽管训斥。”

    ……

    妇凭夫贵,大伙儿的目光难免会关注到温殊色身上。

    陛下虽没见过温家的这位少夫人,但太子见过。

    且很了解。

    当着百官的面,不吝夸赞道:“谢少夫人的聪慧和果断本王曾亲眼见过,我大酆鲜少有这般才貌双全的小娘子,巾帼不让须眉,谢少夫人担得起。”

    温殊色起身谢了礼。

    都是一些场面话,听着鼓噪,可有时候却不能少。

    当今陛下一句话,新太子的一个眼神,都能左右一个人的命运。

    宴席一散,郎君被太子叫去继续叙话,温殊色这头无需她找地儿,自有一堆贵妇带着她去了御花园。

    温殊色不是个认生的人,见了谁都能大方淡笑,魏家的大夫人看在了眼里,见她跟前的人都说得差不多了,才走过去打招呼。

    魏家大夫人乃魏允魏公子的母亲。

    听儿子提起这位谢家的三奶奶,赞不绝口。

    那日杨家六娘子的场子一散,魏家大夫人便拉过魏二公子,同他道:“杨家你这位六表妹,这些年心气被养高了,你招惹不起。”

    魏允点头,知道魏夫人在替她相看人家,红着脸道:“若是可以,母亲就帮我找一位像谢家三奶奶那样的小娘子。”

    要找这样的姑娘,可不容易。

    温家二娘子不成,这不还有大娘子和三娘子,早听说大娘子的贤名,这不前日托了媒人上温家,可也不知道怎么了,温家大夫人一直没回信儿。

    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

    想等宫宴一过,亲自上门一趟,问问大夫人的意思,却从伯爵夫人那里听说了神虾一事。

    温家大房刚入京不到一年,她鲜少与那位温家大夫人接触,听伯爵夫人对其评价极差,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她一向不太相信别人的谗言。

    可那神虾一上来后,便也明白了,不用自己再跑一趟温家。

    温家大夫人这一遭,后果可想而知,怕是温家大爷都会被连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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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己并非是那等趋炎附势的人,但也不能知道是个火坑,还往里面跳,这门亲事算了便算了。

    第95章

    魏家大夫人过去同温殊色问了谢家老夫人安,“听说老夫人到了,身子骨可还好?”

    温殊色点头,“多谢魏夫人挂记,老夫人都好。”

    这也不过是场面话,谢家大房遭了一劫,谢大爷虽是被自个儿害死的,于老夫人而言,乃白发人送黑发人,经历了人生一大悲事,人比之前憔悴了许多。

    谢家大房一家在凤城,也是谢老夫人的一块心病。

    谢大夫人犯了疯癫,所有的事儿都压在了二公子头上,那二公子往日便是个靠不住的人,只知道花天酒地,如今家里出了事手不能提肩不能挑,不仅不担事,脾气还差,见二奶奶和娃哭闹得厉害了,屁股一拍几日都不回家,二奶奶抱着个奶娃,起初也是一哭二闹三上吊,可又有什么用,人已经嫁过来了,孩子也有了,自己倒是想跳河一了百了,又舍不得娃,勉强打起精神撑起了家。

    屋里还有两个待嫁的小姑子,以前是她们挑着别人,谢大爷一死,轮到别人挑她们了,大娘子好在之前定了一门亲事,就等着出嫁,二娘子这个也不满意那个也不满意,闹到现在,彻底无人问津。

    谢家二爷和二夫人带着老夫人离开凤城前,也曾想过带二娘子到东都说一门亲,可二娘子一把木栓把门关得死死的,尖着声儿嚷道:“我这辈子就算嫁不出去,也不要你们这样忘恩负义的亲人来假情假意。”

    二娘子自小被谢大夫人宠惯了,脾气又臭又硬,谢大爷的死,二娘子心头一直记恨二房袖手旁观,见她如此,二爷和二夫人也没再勉强,只带着老夫人离开了凤城。

    朝中大乱,二爷和二夫人急着赶路,骑马走了官道,老夫人身子骨经不起折腾,二爷和二夫人便让曹姑姑和几个丫鬟陪着,走了水路。

    温殊色前儿从酒楼出去,二夫人已经把人接到了新置的宅子,见到谢老夫人的头一眼,自己差点不敢认,不仅面色憔悴了许多,人也瘦了,见到温殊色和谢劭,脸上才有了点神采。

    许是路途劳顿,这两日精神都不太好,二夫人伺候在跟前,寸步不离。

    魏大夫人并不知道实情,便道:“等过两日,我再上门去拜访她老人家。”

    “大夫人有心了。”

    魏大夫人一笑,“少夫人还同我客气什么。”

    上回谢劭受伤,魏大夫人带着魏允上门来探望过,两人已经相熟。

    自己的儿子在凤城受了这位谢家少夫人的恩惠,最后几人又一道从南城逃命过来,这份情谊也让两家人走得更近。

    魏大夫人有事也没瞒着她,找了个四下无人的地方,同她道:“东都天子脚下虽繁荣热闹,但人多嘴杂,各人都有一颗玲珑心,你真心待旁人,旁人不一定领情。”温家大房再如何那也姓温,是谢少夫人的娘家,亲事成不了,但得给他们提个醒。

    “我前儿派了人去温家说亲,本打算要了大娘子来配给允哥儿,大夫人却没给我答复,婚姻之事讲求你情我愿,我倒是能理解,想必是大夫人有了旁的打算。可昨日伯爵府朱夫人却突然派了人上门来我魏家说媒,这事我也不知道猜得对不对,但听媒人说,前日去温家时那位伯爵府夫人也在。”

    温殊色一愣。

    惊愕魏大夫人看上了大娘子,又惊愕温家大夫人居然拒了。

    魏家的家主乃户部侍郎,魏家家风严谨,夫人杨氏乃杨将军的亲生女儿,颇受杨将军喜欢,跟前的魏公子无论是家世还是人品本事,在东都已算好门户。

    魏允她都看不上,她到底要嫁给谁?

    天王老子吗。

    “若是我猜错了,少夫人权当没听见。”魏夫人算是明白了为何自己的儿子想要找这样的小娘子,那脸上的笑意瞧久了,自己的心情都跟着明朗了起来,“少夫人放心,我魏家并非大富大贵的门户,可跟前也就这么一个儿子,不图权贵,只想谋个品行端正的姑娘,伯爵府的亲事我已回绝,大娘子那边,算是我魏家与温家无缘了吧。”

    温殊色听明白了,谢过了魏大夫人,“承蒙夫人看得起,是我温家没有这个福分。”

    同魏夫人说着话,见时辰差不多了一道从御花园出来,刚下长廊,便到了一脸灰白的温家大爷。

    席上见到那只神虾后,温家大爷便没一刻轻松,温大夫人没告诉他实情,下了宴席,平时同他要好的一位同僚把他拉到一边,一时着急,也顾不得那么多,直接指责道:“温侍郎行事一向谨慎,这回怎就如此糊涂……”

    温家大爷听完,脑袋一昏,脚步当场几个趔趄,被友人扶住才缓过来,一步一步地走出来,正在找着温大夫人,人没找到,先见到了温殊色。

    魏大夫人见此没再打扰,与温大爷打了一声招呼,与温殊色辞家别,折回了宴席。

    适才在宴席上温大爷也看到了她和谢劭,只远远点头打了一声招呼,并没有交谈。

    上回温殊色上门,被大夫人一通嫌弃送出了门,至今温大爷都没脸,勉强挤出个笑脸招呼道:“缟仙。”

    温殊色蹲了礼,“大伯。”

    “上回谢公子受伤,大伯也没能前去探望,替我向谢公子赔个不是,改日我再登门拜访。”实在没心思同她说下去,“你先慢慢逛,我去找你大伯母。”

    温殊色瞧见了他脸色,知道他这会儿什么都清楚了,以往她从未同这位大伯说过家中正事,今儿忍不住,唤住了温大爷,直言道:“大伯要是再如此纵容下去,将来不仅是仕途,家中几个小辈也会受到牵连,大伯是读过圣贤书的人,有些道理比我更明白,妻贤夫祸少,子孝父心宽,无论是官场还是家庭,都忌讳贪图小利之人,这些话我作为晚辈原本不该说,可我同大伯一样也姓温,都是温家人,不愿看到温家走到穷途末路。”

    看着温大爷愈发惨白,甚至带着羞愧的脸色,温殊色又道:“适才魏家大夫人同我说,前儿她派了人上温家提亲,想要讨娶大姐姐,大伯母却迟迟不肯给答复,不知道大伯清不清楚这事。”

    温大爷脸色一变,目中露出了诧异,很明显,是不知情了。

    “魏家派人去温家说亲之时,伯爵府朱夫人也在,我不知道大伯母和伯爵府夫人说了些什么,但伯爵夫人昨日却去魏家说了媒,魏大夫人今儿来同我解释,魏家不是那等怀有报复之心之人,并没有同意伯爵府的亲事,大姐姐这头,魏家也不会再考虑。”

    烈日当头,气血涌上来,温大爷又有了晕厥感。

    知道他在找谁,温殊色替他指了路:“大伯母已经出了宫。”

    温大爷强撑着理智,深一脚浅一脚地上了殿门前的马车,匆匆赶回家,果然大夫人已经回来了。

    宴席一散,温大夫人便身在了漩涡之中,四面八方的目光都朝着她望来。

    那杨家的六娘子更是个难缠之人,堵到了她跟前,开口便道:“今儿觅仙楼的菜色当真让人眼前一亮,尤其是那两只神虾,个头多神武,连贵妃娘娘都没吃上。”盯着温大夫人问:“不过听说咱们温大夫人前儿才吃过,不知道是何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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