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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赶了十来日的路,归心似箭,没料到一进城门口,便看到了自己家的两个孩子,真乃意外之喜,温二爷匆匆下了马车。
个头本就高,人一黑显得人更瘦了。
又黑又瘦,温殊色确定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上前迎接,“兄长说父亲近几日便到凤城,今早我想着来碰碰运气,果然接到了人。”
温淮讶然,这是人精吧,怪不得自己和父亲这些年,不论走到哪儿都惦记着她。
温二爷看得出很高兴,把人打探了一圈,颇为满意:“看来还是凤城的水土养人,咱们家就数你最白净。”
“那是父亲和兄长都太黑了。”温殊色一点都没领情:“父亲回去,祖母八成认不出来了。”
温二爷呵呵笑了两声,不以为然,“儿郎黑点没关系。”逐问她:“你祖母身子怎么样,可精神?”
温殊色点头道:“挺好的,就是整日挂记着父亲。”
说起这事,温二爷面露愧疚,父母在不远游,自己常年不在老祖宗身边尽孝,还让其牵肠挂肚,实在算不上孝顺,叹一声道:“幸亏有你大伯一家看顾。”想了起来:“你大姐姐的婚宴如何,热闹吗?”
旁边温淮一眼扫向温殊色,永远都忘不了自己回来当日所经历的一切,如今熬过来了,倒有了闲心看她如何应付。
前头已经有了经验,应付起来得心应手,温殊色面色不改:“父亲刚到,先回去再说吧。”
家长里短,叨也叨不完,回家再说也不迟,温二爷转过身,这才看到温淮,目露惊讶:“你怎么弄了这么一身穿着,倒是比你平日的青衫体面。”
温淮不嫌事大,拱火道:“父亲认不出来吗,这是官服。”
温二爷一愣。
温淮继续道:“父亲喜欢吗?要是喜欢,缟仙那里还有一身。”
就他快嘴!原本是想回温家慢慢说,好了,父亲已经满脸疑惑地注视着她,温殊色只好先道:“父亲走了快半年,家里发生了不少事,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咱们先上马车,我慢慢同您说。”
说罢,先往温二爷的马车走去。
温二爷拉住她:“知道你喜欢吃蛤蜊,回来拉了一马车,都装满了,没位置可坐,还是上你的马车。”
又是蛤蜊。
好熟悉的一幕,从父亲身上仿佛看到了当初的自己,想起曾经额惨不忍睹,温淮偏过头不忍心看。
温殊色却迟迟不动,回头扫了一眼停在道路边的马车,提议:“要不咱们走回去吧。”
温二爷一笑,“离家还有一段路呢,走要走到何时。”迫不及待想知道:“温淮怎么穿上官服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想来是等不到回到家了,城门口人来人往,总不能在这儿说,行吧,早晚都得相见:“父亲,我先同你引荐个人。”
没等温二爷回过神,温殊色便转身走向了停在一旁的马车,立在直棂窗扇旁,轻轻敲了两下:“郎君……”
今日天还没亮,小娘子便来叫门,硬把他从被窝里拉了出来,匆匆穿上衣服坐上马车,去了府衙蹲点。
又一路追着温三到了城门,余家四娘子走了,却把温家二爷接回来了。
马车就停在不远处,外面的说话声谢劭早就听到了,碍于自己的身份,突然相见太尴尬,想等小娘子回去解释清楚了,下回再见面也不迟,没想到三两句后,小娘子居然先来敲窗。
“咚咚”的声音响在耳边,脊背都僵了起来,很不想搭理,可小娘子不死心,继续敲:“郎君醒了吗,父亲回来了,你下来见一面吧。”
谢劭:……
话都说出来了,还能怎样。
片刻后,马车的帘子从里被掀开,下来了一位瞌睡还没睡醒的清隽郎君。
温二爷听见温殊色那声‘郎君’时,便已目瞪口呆,如今再见到从马车内下来的郎君真容,两眼愕然,完全不知所云。
温殊色却又当着他的面,拉了一把郎君的衣袖,把他拽到身边两人挨在了一起,笑着道:“父亲,这是谢家三公子,您的女婿。”
谢劭微微额首,礼貌地行礼:“岳丈。”
温二爷立在那,一会儿瞧瞧这个,一会儿瞧瞧那个,半天都没反应。
就算温殊色不用替他报名,自己也认得出来,这不就是谢仆射那独苗,谢家三公子谢劭吗。
可为何会成为他的女婿?
温淮作为过来人,尤其理解这种感受,知道他难以接受,这还只是个开端,后面还有呢,便道:“父亲上车再说。”
温殊色和温二爷先后进了马车,温淮和谢劭没上去,立在外面等。
半柱香过去,里面的温二爷同当初温淮一样,吼出一声:“荒唐!”
谢劭负手瞟了一眼温淮,温淮脖子扭向一旁,望着天边,自己那日好歹入城把凤城逛了一圈,父亲这回才进城门。
打击不小,里面迟迟没有动静。
耽搁了一番,此时日头已经升起,时辰也不早了,谢劭看向温淮:“今日约了几个幕僚,能否借参军的马匹一用,改日我再登门造访。”
他这是要逃吗。
不好意思,温淮拒绝:“家门破产,马匹这几日没喂草料,怕伤着了妹夫,妹夫还是坐马车稳妥。”
一句妹夫压死人,谢劭脚步动不了,只得干等着,又是半柱香过来,温二爷终于掀起帘子,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也不知道温殊色怎么同他说的,再见到谢劭,态度竟然客客气气,问他:“谢仆射还没回来?”
谢二爷尽管早已辞官,凤城还是有不少人如此称呼他,也不奇怪,谢劭点头:“扬州阮家外祖母身子抱恙,家父和母亲前去探望,怕是还要耽搁些日子。”
“早前便想去拜会了,等他回来,我再登门叨扰。”这话表明了自己的态度,算是默认了这门亲事。
比自己想象中要轻松,谢劭拱手行礼:“恭候岳丈。”
温二爷又暗暗打探了一眼,人确实长得标志,吞下心头苦楚,无心多谈:“先回吧。”转身往回去,坐回了自己的那辆蛤蜊马车。
温淮翻身上马走在前,马蹄子一仰,矫健得很。
这厢正望着,娘子推开窗扇又在唤他:“郎君不是要当值吗,快上来,待会儿我送你到路口,我先回一趟温家,你自己走过去好吗。”
温二爷今日归来,小娘子必然要跟去温家。
从城门口回温家,会路过王府,不过就几步路,倒也不成问题。
钻进马车,小娘子一副无事人模样,似乎刚才那一番热情只为了应付,人一走,自己没了利用之处,立马把他晾在了一边。
心头不是很痛快,好奇地问道:“令尊没意见?”
温殊色知道他问的是什么,摇头:“郎君长得这么好看,又做了官,父亲喜欢都来不及呢。”
这话也太违心,记性还没差到忘了这桩亲事是如何来的,抬目探究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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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小娘子,突然明白了什么,问道:“你是不是说你心悦于我。”
果然是同道中人,一猜就准。
温殊色没什么好遮掩的:“还能怎么办,为了让大家放心,我只能牺牲自己,编出这样的理由。”
结果对面的郎君一声讽刺:“小娘子还真是与众不同,心胸宽广,喜欢竟来得如此随便。”
温殊色一愣,请教道:“那郎君会如何同令尊令堂交代。”
这有何难:“实话实说。”
实话实说,那不就是要分道扬镳了。
不知道二爷二夫人何时回来,但应该也快了,好不容易安抚好府上的三个人,这么快就穿帮,不太合算。
温殊色好声好气地同他商议:“郎君要不再等一段日子?我瞧着这些时日,咱们相处得挺不错,先凑合着过,将来等郎君或是等我有了喜欢的人,咱们再好聚好散,你觉得呢。”
何意,要合离吗?
她喜欢的人,明家二公子?
也是,本就是错误的开始,总得有个了断,她一个小娘子都不怕名声,他怕什么,“行,什么时候方便了说一声。”转头吩咐马夫:“停车。”
没等温殊色反应过来,起身推开车门,掀帘跳了下去。
还没到地儿呢,温殊色头探出窗外,想提醒他,却见郎君一头扎进了街市,头也不回,背影走出了一别两宽的气势,一时愕然,闹不明白自己哪里得罪了他。
—
马车驶向温府,温二爷并非表面上那般轻松,坐在马车内,还没缓过来。
不成想老祖宗英明了一辈子,居然办了这么一件糊涂事,要论起过错,谢温两家都脱不了干系。
错都错了,嫁过去已经一月有余,还能完整地还回来不成,既然无法挽回,只能接受。
唯一安慰的,大概是缟仙她自己喜欢。
自己的女儿自己知道,自小见到长得好看的,便要多瞧两眼,那谢三的长相,不就合了她意。
再往好处想,谢仆射就算辞官好歹曾经也为一国之相,教出来的孩子,品行能差到哪儿去。
要论懒散败家,自己女儿是什么性格,他也有自知之明,没有谁配不上谁,反倒庆幸谢家没当场将人退回来。
看适才谢三的态度,两人似乎相处得不错。
虽说没能亲眼看着她出嫁,但为人父母,想看到的不过是儿女能过上安稳日子,只要今后二人能和睦相处,他也没什么可挑剔的。
心头的冲击勉强平复,突然才想了起,最初本是问温淮的官是如何而来,结果被她一道惊雷打乱了思绪。
到了温家,一下马车温二爷便又问温殊色:“博文的官是怎么回事。”
温殊色还没答,房门已经瞧见了人,热情地迎上来,“二爷回来了。”
这一声后冷清的院子总算有了一点活力,前院正清扫落叶的仆妇扔了手里的扫帚,便往里传,“快去禀报老祖宗,二爷回来了。”
半年没回府了,温二爷先把话撂在一边,举目打探了一圈府邸,沿路遇到的仆人不过三五人,转头又问:“人怎么这么少。”
时机差不多了,待会儿见到祖母,怕露馅儿,温殊色把人拦了下来:“父亲先去前厅,我有话同你说。”
刚才自己一进城门,便被她吓得不轻,好多事情还没好好过问,等下大房的人在,确实有些话不太方便:“正好,我也有几件事,同你兄妹二人说。”
也不用去什么前厅了,就在后院荷花池的凉亭内坐下。
温殊色主动礼让:“父亲您先说吧。”
他的事是喜事,不急,想弄清楚温淮的官职:“你先说,把府上半年来发生的事,一五一十,事无巨细,全都告诉我。”
温殊色也没再隐瞒,告诉了他:“大半月前,我替兄长买了一份官职。”
果然是买的。
一路上他早就有了猜测,她嫁的是谢家二房,并非谢副使跟前的大公子,不说谢仆射如今不在凤城,就算在凤城,也没那个本事和必要,给舅家置办一份官职。
买官就买官吧,博文的年岁,总不能一直跟着他出海,买了官是好事,逐问:“多少银钱?”
温殊色却模棱两可,答非所问:“父亲不知,兄长如今不仅是温员外,还是司录参军,前几日办了一桩案子,有模有样。”
温二爷意外地看向温淮,目光欣慰,忍不住揶揄道:“是吗,我还道他只会抓螃蟹呢。”
见父亲果然被她带偏,温淮已经上过当,一扫袖:“父亲让她接着说。”
温二爷回头,目光依旧和善:“你说。”
温殊色冲他一笑:“我给父亲也买了一份。”
温二爷面色慢慢地僵硬,给他也买了一份,那就是两份……
一份的银钱,她把手头上的现银挪挪,尚且还能勉强凑出来,两份,不太可能,他没给她那么多银钱。
除非官职降价了。
结果却听她道:“我把铺子都卖了,再加上祖母的压箱底,拿来买了粮食,说来也凑巧,洛安突然就打起了仗,正好就缺粮食,父亲和兄长这辈子合着就该做官,不然换做平日,以靖王治下的严厉,这官还真买不到。”
温二爷的反应和温淮当初如出一辙,呆愣半天,侥幸地问道:“铺子还剩多少间。”
“还能剩什么,没了啊。”温殊色反倒意外温二爷的问题:“咱们的那些铺子,能买来两份官,已经很划算了,谢家二房全部的家产也就换了一份官职……”
等会儿,什么谢家……
温二爷脑袋跟不上来。
温淮实在忍不住,一旁插嘴,直截了当:“不止是咱们家,谢仆射的家产也被她败光了。”
简单明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惊天大雷终于轮到了温二爷头上,温家的铺子没了,连谢家的家产也……
感天谢地,她倒能完全无损。
温二爷呆呆地看着前一刻还让自己引以为豪的姑娘,突然变成了讨债的债主,落差太大,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忍不住骂道:“你,你这个……”
温殊色及时道:“伯父和伯母已经去了东都,不回来了,让父亲和兄长在祖母跟前尽孝。”
温二爷再度惊愕。
温殊色继续轰炸:“人都已经走了,如今府上就只剩下了老祖宗,跟前冷冷清清,整日问我,父亲什么时候回来,祖母真可怜。”
温二爷:……
一提起老祖宗,温二爷瞬间焉了气,一股屁坐在石凳上,不知道是该先骂跟前这败家子,还是先自省。
半晌过去,见他神色似乎缓和了一些,温殊色才小心翼翼地道:“父亲也是九品员外郎,兼的是观察推官,我问过周夫人了,主要负责监管乐市来往的人群和秩序,父亲常年在外,见得人多,做起来必然得心应手。”
温二爷头脑昏胀,抬手捂住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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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殊色又劝说道:“银钱留在身上迟早就会花光,官职不同,能一辈子保身。别说父亲和兄长,若我是儿郎,都想买一份官职来做。”微微凑过去,拉了一下温二爷的袖口,轻声道:“上回我听兄长说,父亲今年水产赚了不少,咱们不是还可以东山再起吗。”
温二爷心下一跳,满脸防备。
温殊色被他一眼瞪了回来,坐直了身子,这才问道:“父亲适才要同我说什么?”
说什么,他温家还有谢家,那么大两座金山都没了,还有什么是她败不光的,温二爷心绪急速翻转,突然摆手道:“别指望了,我也破产了,这次回来身无分文。”
温殊色愣住。
旁边的温淮也是一怔,转头问道:“怎么回事?”
温二爷长叹一声,满脸愁容:“回来的途中遇上了风浪,船只全翻了,手里的钱都拿去赔了命……”
屋漏偏逢连夜雨,简直是雪上加霜。
一家子指望着温二爷回来,能解除温家的困境,结果传言却不假,温二爷这趟,还真是血本无回。
全部的家当,只剩下了一马车的蛤蜊。
—
听到消息时,谢劭还有些不相信,想起温二爷在城门口的神色,不太像破了产。
直到黄昏时见到小娘子无精打采地回到府上,提了一筐蛤蜊给他,“父亲让我分给郎君,郎君省着点吃吧,下顿就没有了。”翌日又在靖王府遇到了一脸颓败的温二爷,这才相信。
破产破得还真彻底,三份官职,一个萝卜一个坑,这回都派上了用场。
花了几日终于应付完王府的一堆幕僚,今日谢劭跟着裴卿继续到乐市巡逻,这头从海产的摊位上刚出来,有人唤了一声:“谢员外。”接着又听到了身后一声:“温员外。”
两位员外齐齐转身,同样一身九品官服,一老一少,内心皆是一团复杂,对望了一眼后,谢劭先上前招呼,当值之时,不能攀亲,略顿了顿,随众人唤道:“温员外。”
那日匆匆一面,也没说上话,乐市与桥市不同,闲杂人多,温二爷往前面一颗大榕树下的茶肆一指:“坐坐吧。”
翁婿两人相遇,自然有话要说,裴卿没再跟上,同两人辞别,先回了衙门。
此时已是午食的点,喝茶喝不饱,正好路过摊位,谢劭掏钱买了几块烧饼。
温二爷看着他手里那只扁扁的荷包,心头顿时五味杂陈。
之前谢家三公子在凤城过的是什么日子,他也见识过。
天壤之别也不为过。
想起是自家那位败家子把人家的家产败光的,人家没把她休了,已经是谢天谢地了,内心愧疚难当,让谢劭先去酒肆等着,自己折身去了一趟对面的酒馆。
再回来,手里便提了一只食盒,里头是一只烧鸡,笑着推给了谢劭:“回来时身上偷偷藏了几两银子,贤婿吃吧,吃完了回去,千万别告诉她。”
先前在城门口能接受他,是迫不得已,还有些勉强,如今是真心满意,遇上那么个败家的,换个人恐怕早已鸡飞狗跳。
第42章
结果对面的贤婿却道:“我不贪口食之欲,温家如今也正值困难,温员外给老夫人带回去吧。”
温二爷一听,愈发对他高看。儿郎有没有担当,一落难便能瞧出来,这哪里是什么败家子弟,分明是他家姑娘捡到了宝。
先前两家长辈都不在,如今他回来了,便得拿出长辈的样,得让今后两个孩子相处和睦,先谦虚地问道:“缟仙在府上,可有不守规矩之处?”
“挺好。”谢劭答:“岳丈教导有方,小娘子贤惠孝顺。”
家都被败光了,哪里来得贤惠,难得他还给了自己这份体面,没把那罪魁祸首揭穿,可人家不好说,自己心里得清楚。
正是饭点,多数人都进了酒馆或是酒楼,路边的茶肆里没什么人,温二爷对这位开始贤婿推心置腹:“缟仙娘亲走得早,家里只剩我和他兄长,又常年不在她身边,遇上什么事都得靠她自己拿主意,日子一久,难免主见大。在温家时,上头尚且有她祖母替她权衡,到了贵府,没个约束,她要兴出个什么主意,贤婿还得多考量。”
谢劭大抵猜到了他想说什么,没让他再绕弯子,和声道:“上回囤粮再捐之事,殊色事先问过我的意愿,实属也没料到后来洛安打仗,求粮求到了凤城,小娘子心底善良,心怀家国,并无过错,事后能替温谢两家换来一份荣誉,三份官职,仔细论起来也不亏。银钱有价,前途无量,岳丈也不必过多伤怀。”
这还反过来劝起自己来了。
不过听他说是征求过他的同意,温二爷顿时轻松了不少。
这样的贤婿,哪儿去找,万不能有任何闪失,想起两人这桩鸡飞狗跳的亲事,不由打起了圆场:“俗话说有缘之人千里来相会,缘分到了,无论是什么样的形式,两个人总会走到一起,先前我还一直想着将来的女婿到底是哪家公子,不成想竟是三公子。”不吝心中欢喜之情,夸赞道:“能找到三公子这样的贤婿,是殊色那丫头的造化。”
先前小娘子还在谋划着要去寻喜欢之人,如今听小娘子父亲的语气,这是认定自己了。
突然有些同情起小娘子来,这场戏,真不知道她该如何收场。
同情归同情,却不妨碍他继续使绊子,听温二爷唤自己三公子,谢劭谦卑地道:“岳丈唤我闲頠便是。”
连小字都告诉他了,是真把他当自家人了,温二爷甚是满意,当下拿起酒壶,与他碰酒:“闲頠这名字好,来,咱爷俩喝两杯。”
几杯下肚,翁婿两人的关系往前跨了一大步,言语之间没了客套,亲近了许多,温二爷叹了一声,又道:“闲頠,实不相瞒,缟仙是被我宠坏了,脾气倔,在家时我便也没少被她所气,但这人吧,胜在不记仇,不愉快的事也忘得快,虽说有时候自己说过的话都不记得,但换个方式向想,这样的人不也好满足吗?还有一点,她精力好,整日乐呵呵的,一看到她那张脸,自己都忍不住来了精神气,家中有个这样的人,将来能不兴旺?”
谢劭听出来了,是想让他多看看小娘子的好。
这点温二爷倒也没夸大其词,小娘子确实如他所说,精力旺盛得很,当日下值回到府上,便见其抱着一只比她还高的莲花灯笼,匆匆往外走。
谢劭刚下长廊,险些被她怀里的灯笼戳到,伸手拨开一片荷叶,问道:“娘子这是要去哪儿。”
小娘子瞬间从灯笼后伸出个头来,两只眼睛如星光璀璨:“郎君回来了,我去一趟明家送灯笼,晚些时候再回来。”
谢劭抬头看了一眼天边的火烧云,晚些时候,还能有多晚。
不由提想她,“小娘子是不是忘记自己已经嫁人了,成日这般不打招呼地往外跑,可有顾及过夫家的感受。”
温殊色一愣,成亲以后,不一直都是这样吗。
虽说约好了互不相干,到底也要顾忌他的颜面,客气地请示道:“我向郎君禀报,出去一趟,给明家娘子送个灯笼,很快就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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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对面的郎君不罢休:“既要向我禀报,便该有个禀报的样子,而不是你这样只图走个形式,我看你压根儿就不在意我同不同意,分明是想先斩后奏,要我没及时赶回去,你当如何?”怕是早就跑出去了。
不明白他今儿怎么如此反常,深吸一口气,温殊色耐着性子问他:“那郎君同意吗。”
对面的郎君却转过头,仰头看向天边,一副欠揍的模样:“天气太晚了,外面不安全,娘子还是吩咐底下的人送过来。”
这怎么成。
她亲手做出来的莲花灯,送给阿园做新婚贺礼,自然得亲自送过去,见他执意相拦,不满呼道:“郎君之前都没管过我。”
“以后得管管了,再不管不成体统。”不顾小娘子惊愕的目光,转身把闵章叫过来:“替三奶奶跑一趟。”
闵章过去便要接,温殊色反应过来,转身躲开,咬牙道:“不必了,明日我再送。”
“明日恐怕也不行,小娘子以后就好好呆在府上吧。”说完从她让开的一侧穿了过去。
等人下了穿堂,温殊色才反应过来,把手里的灯笼交给祥云,紧追上去:“郎君是何意?是要禁我的足吗?”
“不至于。”郎君负手往前,头也不回:“不过明家外男众多,小娘子一人前去,不太方便,怕多嘴之人乱传,于小娘子的名声不好。”
温殊色‘啧’一声:“分明就是郎君小气,还说得如此冠冕堂皇。”她去的是明婉柔的院子,一路都有仆妇领着,谁会传。
她这般说,前面的郎君也没反驳,就是不松口。
到了西厢房,见到梨树下的一堆竹篾纱布,回头再看一眼气得胸膛起伏的小娘子,问她:“你做的?”
温殊色没好气:“不然呢。”
为了给阿园一个惊喜,她花了大半日才做出来,好不容易在黄昏前赶了出来,迫不及待地想要拿给她,却没想到出不了门。
郎君目光探究地她身上扫了一圈,颇有些意外:“看不出来你手还挺巧。”
本不想搭理他,可又见他一脸看不起人的模样,不回应不快:“这有何难,郎君难道不会吗。”
“不会。”转头瞅了瞅院子里挂着的纱灯,“马上就到端阳,院子里的灯也该换了,为夫正愁府上开支吃紧,没有银钱买新的,娘子既然会做灯,又在家闲着,正好可以省一笔。”抬头冲小娘子抿唇一笑:“有劳娘子了。”
温殊色瞪大眼睛盯着他,不敢相信他说的话,让她做灯笼,这么大个院子,得要多少盏。
太欺负人了,她不得不撕破脸:“谢三,你不要太……”
“今日我在乐市遇上了令尊,问我小娘子在寒舍过得如何,我同令尊说,一切都好,虽说小娘子把我家产败光,但胜在如今知道了如何勤俭持家。”
温殊色:……
一句话,如同掐在她的七寸上,刚冒上头的火焰当头一瓢冷水浇下,瞬间熄了气儿。
他遇上父亲了?
他都说什么了。
没去看小娘子呆愣的目光,谢劭转身上了踏道,推开了西厢房的门,当着小娘子的面平静地关上门扇。
温殊色好半晌才回过神,没地儿发泄,只能回头同祥云道:“瞧见没,他气不气人。前几日我还觉得和他相处融洽,原来是我看走了眼,他这样的态度,分明就是不打算和我好好过日子了。”
祥云赶紧安慰:“娘子先冷静,事出反常必有妖,咱们回屋好好想想对策……”
—
外面终于安静了,闵章才转过头。
只见自己的主子立在门扇后,耳朵偏向一边,都快竖起来了,摸着衣襟半天都没解开一颗纽扣。
闵章心道,梁子宜解不宜结,这些日子相处下来,觉得这位三奶奶可不是那么好惹的,出声提醒道:“院子里的纱灯,主子成亲前才换过……”
却没领他的情:“我做事要你管?”
脱下身上的圆衫,搭在屏风上,这会子倒又气定山河了,让闵章备水,沐浴更衣。
晚食今日在王府用过,通知了方嬷嬷不必再送饭,沐浴完坐在蒲团上,翻出今日周夫人给他的一叠府上幕僚对王府未来的预判来看。
纸上谈兵的较多,没什么看头,翻完大半,正打算熄灯歇息,突然传来了敲门声,“郎君……”
谢劭:……
她不是该生气吗?
闵章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三奶奶适才气得不轻,这就消气了?怕不是有诈,看向自己的主子,不知道该不该开门。
门外小娘子的声音再次传了进来:“郎君睡了吗?”
谢劭起身,亲自去开门。
门扇一开,先瞧见一盏圆形纱灯,上面的一只白兔被灯火一照,红色的眼睛光泽透亮,栩栩如生,不由一愣,小娘子的脸又从纱灯旁冒了出来,眉眼之间一团讨好的笑意,笑得比天上的明月还好看,问道:“郎君喜欢吗?”
好看的小娘子没人不喜欢,目光顿了片刻,回过神来,忙别开头,“小娘子的手果然巧,这么快就做好了一盏灯笼,想必很快便能把院子里的纱灯换完。”
温殊色脸上的笑容险些就没绷住,好在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其他的再说吧,我只想先给郎君做一盏,等明儿郎君回来就可以用上了。”
听她如此说,侧目重新打探起了她手里的兔子纱灯,突如其来的示好,免不得让人心头生出几分得意。
好看是好看,可为何是兔子。
小娘子看出了他心头疑惑,解释道:“我生肖为兔,便给郎君画了上去,往后郎君提着灯盏,便当是我陪伴在郎君左右,为郎君照亮前路。”说着把灯笼递了过来,“郎君要瞧瞧吗。”
比起刚才怒目瞪他的模样,这会子的态度,着实讨喜许多。
见他面色有了动容,小娘子揭开灯罩,贴心地为他吹灭了里面的烛火,双手把灯笼递到他跟前,自夸道:“小时候我便跟着娘亲学做灯笼,大抵天赋也能遗传,祖母说我做的灯笼,比花市上卖的还好看……”
有那么好吗。
伸手接过来,还没来得及细看,手指突然被什么东西刺到,且刺得不轻,十指连心,疼得他咬牙,却也没有往地上扔,眼冒金星不得不怀疑她的目的,“温二你这是存心报复,要谋杀亲夫吗。”
温殊色一愣,完全没反应过来,但见对面的郎君露出痛苦之色,手里的灯笼犹如烫手的救命汤药,丢了不是,拿也不是。
定睛一瞧,不得了,手指头出血了。
当真是冤枉,她是听了祥云的劝,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想着把他哄好了一切都好说。
眼见指头不断冒出血珠子,把那只兔子都快染红了,顿时吓到了,赶紧一把接过灯笼,放在一边,连连道歉,“郎君对不住,可能是我没有处理干净竹刺,并非故意要刺你,我不是那么小肚鸡肠的人。”
她是不是故意,他没心思计较了,先处理伤口吧。
闵章也吓到了,赶紧取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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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箱。
许是疼糊涂了,谢劭一把夺住纱布,便要缠上去,身旁的小娘子及时拦住,“不能裹,里面怕还有刺,先清洗干净,我帮郎君把刺挑出来。”
怕郎君再乱动,一双手紧紧握住他的手掌,转头吩咐闵章去备盐水。
闵章动作很快,盐水备好了,小娘子抓住郎君的手,亲自替他清洗,“我尽量轻些,郎君忍一忍,之前我也被刺过,知道很疼,但刺取出来就好了。”
这么晚了,且这么点伤,断然不能去请府医,手掌被小娘子捏在手里,人自然也靠了过去,两人肩膀挨着肩膀,他一低头便看到了她满头青丝,也不知道平时是用什么东西清洗的,味道像极了院子里的白玉兰,身子不觉又往下凑去,结果指尖突然被盐水一浸,伤着的那一块跳着疼,什么念想也没了,闭眼咬紧牙关。
血迹冲洗干净,果然看到指尖里面还卡着半截竹刺,还挺深。
瞧着确实很疼,温殊色阵阵心虚,“郎君,你再坚持一会儿,我替你挑刺。”
又让闵章拿出银针,在火上烧完,捏住他的手指头,突然发现离灯太远,看不清,索性起身跪坐在他身旁。两人的胳膊又扭住了,再一挪一移,等她一番调整好,人已经趴在了他的腿上。
郎君的身子早已僵硬。
夜深人静,这姿势怎么看怎么暧昧,两人成亲以来,别说这般亲密接触,连手都没牵住。
如今他不只被小娘子握住了手,还投怀送抱,躺在了他腿上。
他又不是太监,并非能坐怀不乱,念头越飘越远,银针刺进去,手指上的刺痛陡然传来,完全没有防备,“嘶”出一声,手还没来得及缩回来,一把被小娘子按住往前一拉,颇有些恼火,“郎君别动。”
被这一拽,鼻尖彻底埋进了她青丝之间,脑袋昏昏沉沉,当真没再动。
银针剜进肉里,也没听他再出一声,倒让温殊色轻松了不少,掐着他的指头,仔细把里面的竹刺挑了出来。
竹刺没多粗,细长一根,扎进肉里,却能疼得要命。
细细查看了一遍,确认里头没有东西了,松了一口气,放开他的手掌,回头看向身后面额生红的郎君,“郎君捏捏看,里面还疼不疼。”
她回头的瞬间,他便直起了身子,手指头轻轻刮了一下伤口,“疼是不疼了,但小娘子要趴在我身上到何时?”
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姿态极为不妥,但越是心慌她越从容,淡然地从他膝盖上爬起来,做出一副大义之态:“郎君千万不要胡思乱想,伤者为大,不分男女,今日换个人,我也会这样。”
这话就很不中听了,理了理被她蹭乱的衫袍,追问:“是吗,那小娘子还替谁治过伤。”
有过谁,温殊色想了想。
还没想出来,跟前的郎君已帮她想出了一人,“明家二公子?”
合着他就记得一个明家二公子了,但实话实说:“那倒没有,被我灯笼扎到手的,郎君还是第一人。”
言下之意是他自己倒霉。
如此以来,也承认了确实给明家二公子送过灯笼。
人家没扎到手,偏偏他扎到了手,倒不怀疑她是故意为之。既然不是故意,说明什么呢,说明她给自己做灯笼时不用心,刺都没刮干净,一看就知道在敷衍了事。
今夜多半是来他这儿讨人情的,但他明显没了心情,直接掐断了她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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