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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十五、手绢(第2页/共2页)

bsp;  李见川不愿相信自己的眼睛,可事实就摆在面前——一朵花、两片叶子,三根茎、五个花瓣,15条代表花瓣上半部纹路的细线、叶片上叶脉的条数、花叶茎的弯曲位置和曲度都几乎一模一样,也就是说,画法、布局、形状、习惯都完全一样。

    最要命的是,花中用线条勾出的莲蓬,以密密小点点代表的莲子中,都悄悄在边缘写进去了一个小小的“h”!

    不用怀疑了,这张白手绢肯定就是黄于菲的!

    李见川一下子瘫坐到了床上,现在该怎么办?她此时是不是正在报警?还是昨晚已经报了?她自己跑山里去干嘛?就算是遇到坏人,她自卫反抗的,那她的名誉、她的学业、她的人生……

    毫无头绪间,两下敲门声吓得他一哆嗦,原来是同车间的工友来找:“见川,师傅问你送走大哥没?还上班不?”

    “哦哦,马上,马上去。”李见川才发现大半天都快过去了,连忙把墙布和手绢一起叠好,放进了帆布包,归回床下,上班去了。

    下午,他特意向周围的同事打听,城里有没有出什么大事,得到几个莫名其妙的神情后不了了之。晚上问赵多娣,也说没听说出了啥事。

    一连几天,他心神不宁地聆听周遭任何街谈巷议、风吹草动,却皆无动静。

    晚上,他问赵多娣:“黄于菲暑假回来了吗?”

    赵多娣眼中闪过一缕诧异,自从俩人好上,他再没提起过黄于菲。答:“回来了,我去看过她,在她家门口说了几句话。咋了?”

    “没事。这几天呢?你见她没?”

    “没有,马上就该开学了,她回学校了吧。”

    “哦,对……”

    如果黄于菲选择不报警就离开傍水,尸体也暂未被发现,那剩下的责任,他感觉就该由自己替她扛起来了。

    首先,且最核心的一步,是排除尸体与黄于菲有关的一切证据——手绢已经拿走,还有其它什么物品吗?啊,那把刀,得取出来。然后最好埋掉尸体,让这件事,永远消失!

    翌日,趁着夏令时的三小时午休,他跑进腾高山,回到那片樟树林,拔开遮盖物,再次跟那具后脑中刀的尸体近距离接触——经过几天的热浪洗礼,即便有樟木枝叶遮盖,尸体还是不可避免出现了腐变,李见川忍住呼吸,在白日中午的穿林光线下,才看清此人大约30多岁,穿着条纹衬衫,裤袋里有一串钥匙,和整零都有的纸币,再无其它物品。

    然后,他把此人的东西放回裤袋,一只脚踩在尸体背上,双手抓住刀柄,咬着牙齿,使出浑身之力,拔出铁刀,那自己的衣服把刀柄擦了又擦,扔到一旁。再次盖上尸体,又匆匆跑回机械厂,赶去上班。一路心想这样认由他留在原处,不是个好主意,这样的天气,蛋白质腐变后的气味迟早引起方圆几里的人和动物的注意。

    挖坑埋?需要时间,较长的、夜晚的时间。可赵多娣每天晚上都回,没什么说得通的理由,任她自己留宿舍。

    终于,他想起了小时候做的蚊香——不能算小时候,其实也就是前几年——买来锯木灰和雄黄粉,自己搓制沿街兜售的蚊香。既然雄黄能驱蛇虫鼠蚁,洒在尸体上或许也能延缓它被动物撕咬,甚至腐败。

    隔天中午,他再次跑进山,带着从城里买来的两斤雄黄粉,均匀覆洒在了尸体上,又再此做好了遮掩。

    做好这暂时的安置,只待时机了。直到中秋,把赵多娣安排回家后,终于进山把尸体埋进了土地,虽然多娣提前回来撞见自己回厂,但他相信,让她不说,她就什么都不会说,何况她并不清楚自己到底干了什么。

    此后两年,他无时无刻不生活在惶恐不安中,特别是当他听说一个叫高正华的包工头失踪的事件后,精神高度紧张,但他坚信自己做的是对的——能让黄于菲下狠手的人,绝对不是好人!

    于他而言,黄于菲一只小鹿,总会在自己为生计难过的时候,蹦蹦跳跳地逗他开心;黄于菲是眼眸闪亮的精灵,总在他孤独无助的时候,扑打翅膀、叽叽喳喳、嘻嘻哈哈,是唯一能令自己快乐的人.......而自己,什么都不是——那么这一世,除了保护她,自己还能为她做什么呢?!

    自初中认识她,只有他能看到她喜怒无常、暴力反叛背后的温柔活泼,无数次,他想抓住她的双手,让她安静片刻,然后正视她的眼睛,说出那句炙热的话,但他同样无数次,并最终选择了咽下,就这样微笑地看着她……

    一个冬夜,已上高中的黄于菲又逃掉晚自习,跑到了李见川的宿舍,还带来了一本崭新的《汪国真诗集》,满怀感情地念给他听:

    我不去想是否能够成功

    既然选择了远方

    便只顾风雨兼程

    我不去想能否赢得爱情

    既然钟情于玫瑰

    就勇敢地吐露真诚

    我不去想身后会不会袭来寒风冷雨

    既然目标是地平线

    留给世界的只能是背影

    .......

    一个念,一个听,俩人的眼中渐渐浸满泪水,各自心中的困顿、委屈、不安、迷茫似乎都溶在其中,等待释放。

    两双泪眼久久地相望,李见川猛地抓住她的一只手腕,想拥抱这头小鹿,这个精灵,黄于菲却低叫了一声“啊!”

    他赶紧松开,见她露出了很痛的表情,并立马拿另一只手护住了刚才的手腕位置。

    “怎么了?”觉得蹊跷的李见川拉开了她的袖子,惊讶地发现动脉那竟有两条血痕!

    “怎么回事?”他再次追问。

    “没事啊,没事。”黄于菲尬笑道。

    李见川早已感觉到黄于菲的性格来自父母对她的影响,可在他看来,能有健康的父母养育、管束自己,那可是天大的幸福啊,他也明白每个人的情况不同,对同样情况的接受度也不同。

    他理解她,但是如果因此做出极端的行为,那就不能再任她发展,不得不批评一下她了。

    他还在组织语言,坐在凳子上的黄于菲说话了,眼中没了眼泪,也没了尬笑,露出一种类似仇恨的凶狠:“跟你说件没有任何人知道的事.......很小的时候,我去一个叔公家做客,很和蔼的叔公,每次去,我都听话地叫他。有一两次,他趁我父母不在,把我带到里屋,上下其手。我当时不懂他在干什么,只是觉得他做得不对。等我长大了,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非常恶心。”

    “啊!你,为什么不告诉你爸妈?”李见川非常震惊。

    “哈哈,我敢吗?哈哈。我不敢!”黄于菲又开始笑起来——只有他俩知道,这笑带着多少悲伤。

    李见川这才明白黄于菲那动辄爆发的怒气从何而来,或许她自己都搞不清,正是从这件影响她一辈子的无法伸张的“恶行”而来!尤其她的父母仍在持续责备她,打击她,一个针尖大的错误都被放大百倍的时候,纵有再好的物质条件,她的心底哪有安全感,哪有幸福可言?

    李见川严肃地指着她的手说:“以后,绝对不能再犯傻。”心里暗下决心,今后,一定要好好保护她,无论付出多大代价!

    所以,他相信黄于菲,既然她要杀了那人,那他一定犯了或企图犯不可饶恕的罪行。而且,她能遭遇这样的糟心事,自己也有脱不开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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