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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七、火炭(第1页/共2页)

    七、火炭

    赵多娣的弟弟赵多宝也看到了电视台播出的那只鞋子,彼时他正坐在姐姐家,等着吃晚饭——简直破了天荒了。

    赵多娣皱紧眉头,在厨房翻炒锅里的蔬菜,红烧肉被她藏进了碗柜,弟弟离开之前,她不准备端出来了,晚上给儿子加餐吧——他来干什么?这么多年,他上门的次数屈指可数,且从来没有过一桩好事。

    上次来是父母在城门边那梯坎下的破旧房子拆迁时,他来过,因为赵多娣的户口没迁出去,补偿款也可得一份,可赵多宝来说她已经嫁人了,拆迁补偿款都该给他。赵多娣本不肯,可丈夫李见川劝她算了,何必为钱跟家里闹架?事实上,他清楚,不给的话,那一家三口绝不会善罢甘休,还不如折钱免折腾。

    刚才开门时,赵多娣愣住了,他居然叫自己“姐”,过去都跟着父母叫自己赵多娣的人,居然喊了“姐”!这一喊,不但没让她欣慰,反倒心里多了一份不祥。

    “咦?这鞋......很眼熟啊.....。”赵多宝抠着放沙发上的脚,嘟囔道。

    “舅舅,你知道是谁的鞋?!”外甥李宽在旁边蹦了半尺高。

    “我哪知道,只是觉得有点眼熟。”赵多宝并不愿意多跟外甥扯话。走动得少,没抱过一次,没给买过一件玩具,俩人感情不太浓是一方面,还有个重要原因是他心里还在排练待会儿怎么跟姐姐赵多娣开口。

    “眼熟肯定就是知道,快去告诉警察呀!前些天警察找到了人骨头,就是我带路去的,我陪你去呀!我认识他们!”李宽不依不饶地跳到了舅舅面前,他可是兴奋得很,帮过警察这件“壮举”令他成就感满满。

    “不去。”赵多宝没好气地答道,伸出手要把他从眼前扒拉开。别说屁股上肯定不干净的混混赵多宝不愿跟警察打交道,普通老百姓也大多认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这一幕正好被端菜出来的赵多娣看进了眼里,当下心里更不舒服。

    “吃饭。”她淡淡地招呼舅甥俩。

    “为啥!为啥!为啥不去!”李宽倔劲一上,耍起了横。

    “去哪?小宽,先吃饭吧,吃完再说。”赵多娣其实没啥心思管他俩去哪不去哪的事。

    赵多宝看外甥这架势,怕他坏了自己今天来此的诉求,忙敷衍说:“行行行,我去。”然后坐上饭桌,自顾自吃起来。

    李宽见舅舅答应了,才高兴地作了罢。

    果然,吃完饭,等外甥跑出门玩,赵多宝开腔了:“姐,借我5万块。”

    尽管预料到弟弟此来不善,多半跟钱有关,坐在沙发旁餐凳上的赵多娣,脑袋还是像被篮板上反弹回来的篮球砸中一样,嗡地一下懵了!她收回原看着弟弟的眼睛,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嘴紧紧地抿住,手在膝盖上上下搓,根本不知怎么回答——他怎么还有脸找我借钱?!还5万!从小饿肚子、穿破衣,被他们欺负着长大,结婚生子没有一句祝福,拆迁款都给了他,他怎么有脸?!

    “姐,姐,我做生意亏了,欠了别人的,救救急。”赵多宝在沙发上转过身,盯着姐姐继续说,他看不见赵多娣心底怒火翻滚。

    “没有......你姐夫卖莲藕,我刷家具,小宽又小.....存不下那么多。”火山般蒸腾的气愤,到赵多娣喉咙后还是化作了毫无波澜的回应,她发不来火。

    “什么呀,我还不知道?你俩这房子,是李见川哥哥,啊,不是,是姐夫哥哥给了钱买的,姐夫虽说种莲藕,但傍水县那些的汽修厂搞不定的时候,都请他出马,赚得不少!5万都没有?!”赵多宝急了。

    “真的没有......”赵多娣是铁了心不借。

    “唉.....实话跟你说吧,我赌球,赌输了,要是再不还人家钱,胳膊就要被人卸了!”赵多宝说了实情。

    “啊!”赵多娣差点吐出一口烫血,她知道赵多宝这些年不务正业,可是真没想到他赌球都赌那么大,欠了五万,还被人威胁要卸胳膊!

    赵多娣虽然没什么文化,可她这点常识是有的,知道赌债这个窟窿,替他填了,就会有更多窟窿接踵而来,最终拖着一家子跌入无底洞,翻不了身,可是,如果不填,被打残废了怎么办?父母肯定来找自己拼命!

    左右为难后,她只好说:“我,我去跟你姐夫商量,想想办法.....”

    “好,好,我等你消息,尽快啊,尽快!要是月底还不上,我就先抵押房子,到时利息更多!”赵多宝眼白发红,一副赖皮样,从茶几上顺了个苹果离开了,留下姐姐,如掉进火堆般焦灼。

    这30多来年,赵多娣像山洞中一只慢腾腾往前爬行的甲虫,哪里有光就往哪里去,不做长远规划,没有宏大目标,最大的心愿就是有个属于自己的家,有饭吃,有衣穿,平静地度过每一天。如今日子安稳了,弟弟竟丢来块如此烫手的火炭!她烦得想哭。

    一夜未眠的赵多娣,第二天下了班就往荷塘跑,把这个气人的难题传给了丈夫。

    李见川的神情愈听愈沉重,走到门边,看着荷塘和腾高山——这已是他多年的习惯了,只要心烦,就望着它们,好像它们能悄悄与他交谈,告诉他答案。

    “傍水县暗地里搞球的人,不多,赵多宝有没有说跟哪赌的?”过了一阵,他问。

    “这个,他没说。我问问?”赵多娣盯着丈夫高大的背影。

    “问问吧,光还钱没用。”李见川转身,小麦色的皮肤在灯管下反着光。

    赵多娣忙掏出自己那旧得只能打电话的翻盖手机,给弟弟打过去。

    一声嘟之后,赵多宝秒接,迫不及待的他以为好消息来了,可一听姐姐问他具体是谁组的赌局,顿时火了:“问那么多干嘛?我敢说吗?捅出去我就不是掉胳膊,是得掉命了!赶紧帮我凑钱吧,问那么多!”说完挂掉了。

    赵多娣气得浑身发抖,半晌说不出话来,这是什么冤孽弟弟,自己上辈子欠了他啥!

    郊外环境安静,李见川已经听到了手机那头小舅子说的每一个字,摇摇头,进屋坐在了木椅上,拿起脚边的一把锉刀,弯下腰,给一家汽修厂的零件进行打磨。

    嚓、嚓、嚓的声音短促刺耳,赵多娣觉得自己就像那个零件,被这桩烂事锉得火星四起。但她没说话,不时看看丈夫头顶短发中的点点银白,知道他在想法子。

    “我明天去问问库子,这城里那些乌七八糟的事,他肯定清楚,让他去帮忙解决。再说,到月底还有十来天,你不要急。”李见川放好零件,洗干净手,给妻子倒来一杯水,安慰道。

    这一下,赵多娣终于定住了神,心里好受多了,感激地看着丈夫,越发崇拜他。然后不自觉地又想到了黄于菲,事实上,每当她为自己嫁了这个男人感到幸运、幸福的时候,她都会想到黄于菲,这两者间似乎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当年她看李见川的眼神,也有自己此时的信赖和安稳,那他为她做过什么?自己和李见川好上之前那些年,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为啥俩人啥都不说,给人的感觉却总像发生过很多故事、彼此有很深的羁绊?他俩到底好过没呢?

    20年了,她都想不明白,也不敢问。有时她会以一句话终结这些疑问——他已经是自己的,足够了。

    第二天一早,李见川骑上电动车到城里找张兴库,可一个没手机的人要精准找到另一个社会活动极活跃的人,在这个时代,相当不易。他先去了张家开的饭馆,没见到人,又到他开的“玫瑰香”酒吧,也没,好在已开门进行收拾打扫的员工听他说是老板的老同学,便帮他打通了铁头陈铁刚的电话。

    铁头在电话中听李见川说要见库子,笑了:“这才几点?我都还没起,何况库子?不知正在哪个温柔乡里做梦呢,你找他啥事?晚上我帮你转告吧。”

    对李见川这个穷同学,连当初鼻涕横流的小跟班铁头都不放在眼里。

    “他晚上要到酒吧?那我晚上来这等他。”李见川不可能把那么重要的事说给别人,铁头也不行。

    “那可说不准,大老板的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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