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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4. Narcolepsy 童年的荡秋千(第2页/共2页)



    景淮身上的褐色背带裤留着色彩不一,深浅区别的颜料痕迹,是平时画画就会穿的工服。

    他握着画笔偏头,瞥了一眼手机上亮着的来电人,半晌,又扭回头去调色,就那么随它振动,置之不理。

    手机振了一遍,停了,过去十几秒后又开始闹腾。

    电话打到第三遍的时候,景淮一抬手,直接把画笔投进水桶里,扑通一小声溅出来,然后俯身过去捞过手机接通。

    他把手机开免提,放在一旁小凳上,语气轻悠悠:“什么事。”

    对方没有因被怠慢而产生任何情绪,语气尊敬,“小景老师,景老请您过阵子回一趟家,为下半年的巡展准备。”

    调色板上静置了一大坨纯白颜料,景淮盯着手里这纤尘不染的白,口吻散漫,连伪装都懒得:“父亲巡展,跟我有什么关系?”

    对方一时语塞,明显不知道怎么把这不能捅破窗户纸的事说清楚,“您……”

    “小景老师,这是您父亲对您的认可。”

    “他不知道吗?现在外面的人都批判我的画没有灵魂,只会炫技呢。”景淮笑了,低沉笑声细碎又愉悦,继续说:“父亲驰骋艺术界几十年,我怎能让他到了收穗的年纪也被称为炫技之人啊。”

    助理沉默了,被他这笑眼刀子噎得没话说。

    随着电波的沉默,景淮也一点点淡去笑意,唇角勾着,眼却冷得吓人。

    一滴血红的颜料坠入纯白,蔓延,污染了这片粹。

    他拿起手机关掉扩音,放到耳畔。

    景淮扬起喉结,缓解长时间门绘画的僵硬,喟叹半声笑道:“你直接告诉他吧,我不会再给他画了。”

    “哪怕放弃所有,我也没关系。”

    “张助理,你知道吗?”他缓缓睁眼,看着自己面前的东西,话中意味深长,“因为我现在,在做很重要,更重要,最重要的事。”

    “人总得不管不顾这么活一次,对不对?”

    说完,景淮直接挂断电话,然后随手把手机关机丢掉,手机在光洁的木地板滑出一段距离后停下。

    偌大的,经过改造的画室重新归为平静。

    他盘着腿坐在地板上,周围零落着颜料,水桶,各类工具画笔。

    时间门交由他支配,传声的介质被限制,藏在家里的这件画室仿若是他为自己打造的溺水鱼缸,不许他人观赏,也拒绝所有拯救。

    景淮把调色盘放在地上,双手搭在膝上垂着,略有弓腰,缓缓抬头,仰望着面前这副巨大的还未完成的作品。

    窗外一束光投下来,从画布顶端射下来,像施舍于他眸中的天光。

    巨幅画布下,弓腰坐着的人略显出渺小。

    景淮仰着头,与画中浸在色彩轮廓中的人对望,目光愉悦又惝恍,像个舍命的,病态迷恋的,虔诚的信徒。

    ……

    傍晚时分,明寐上完了今天所有的课往学校外走。

    睡得好就是不一样,半天紧锣密鼓的课程上下来竟然没有任何疲惫,反而跟教授们讨论到了更多有用的东西。

    冬季天黑得早,刚五点半,外面天边就昏黑了,路边的街灯早早亮起,学院路周围热闹拥挤。

    路灯的光是昏黄色的,灯下推小卖车的大叔手里的烤地瓜显得成色更好,冒着诱人的热气。

    石板路上迎接着所有人脚下鞋底踩出的乱音,敲打着这个季节的干燥,等待着震响雨雪的那天。

    明寐吸了吸鼻子,才发现自己这外套没有帽子,想着要么买条围巾,要么换个羽绒服。

    “明寐。”

    她在繁扰声中准确听到了景淮的声音,从穿梭人群中望去。

    他穿着毛呢大衣,高瘦身材如衣架子似的,外面一身黑,唯独脖颈处圈了一条暗红色的毛织围巾,在阴沉的冬里那么显眼。

    对视犹如心电交融,下一刻,景淮向她走去。

    明寐就站在原地,目光淡然,不知怎的,竟有些享受见他对周遭一切视若无睹,就专注向自己走来的这一幕。

    “冷了?”景淮在她面前站住,低头把自己的围巾扯下来,在手臂圈了两圈,给她戴上。

    他的体温经由围巾毛絮暂存,然后传递给她,暖得明寐浑身舒展。

    “还好。”她把围巾调整了下,瞧着对方低垂好看的眼睛,“你怎么来了?”

    “路过,想着看看能不能碰上你,一起回去。”景淮把手抄进大衣兜里,回头看了看附近车站,“走吗?”

    明寐点头,率先抬腿往车站走去,他慢悠悠跟着。

    他们住的小区交通很方便,公交地铁都有直达的站点,学校附近的车站几乎都要拥挤一些,但今天竟然人烟稀少,他们上车以后,后排还有空位。

    公车上蔓延一股汽油折腾的味道,熟悉又亲切,明寐挺喜欢。

    她坐下,戴耳机听音乐,瞧着窗外街景,随公车沿着线路漫游。

    小时候手里没钱,出行基本都坐车,明寐忽然想起过去也跟景淮坐过很多很多次公车。

    在外面玩累了,好不容易上车有地方坐,累得到站都不想下,非要多坐几站下车,然后叫他背着自己走回家。

    那时候觉得被照顾,被宠爱是天经地义,但后来才发现,这世界上愿意照顾她,纵容她的人,原来少得可怜。

    明寐抬眼看了眼屏幕,摘掉一侧耳机,碰碰身边人肩膀:“景淮,快到了,准备下车。”

    “……”对方没声音。

    她蹙眉,“听到没,到家了。”

    说完,她偏头看过去,就是在这个瞬间门,一份重量骤然落到肩头。

    明寐手里还握着耳机,神色停滞,愣在了原地。

    景淮双眼阖着,眉眼松弛,直接靠到她肩膀上,睡着了。

    ……这人,有这么累吗?

    视线里,他头发黑软垂搭,有些挡眼,鼻梁那么挺,闭眼睡着时嘴唇成了整张脸最有魅力的地方。

    明寐好像看到了一只品相漂亮,自傲壮实的,奢求归宿的野生缅因猫。

    无论怎么叫,怎么摇晃他,都没有醒的迹象。

    景淮睡着的状态脱离了正常休憩的范畴。

    另一半还塞在耳朵里的耳机还在播放歌曲,像给予这一幕画面的背景乐曲。

    公车合上门再次驶动,已经过站了。

    这时,景淮略动,额头往她颈窝处蹭了蹭,明寐目光摇撼,那半边身子顿时痒得发麻,不敢动弹了。

    明寐低头,少有以俯视看他。

    公车的轰鸣声为情绪的复杂升温铺着伴奏。

    她莫名伸出自己的手指,有些凉的指腹一点点凑近,最后戳在景淮的下唇瓣。

    温热,柔软。

    酥透了明寐的神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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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在想,他有没有可能。

    是得了某种会睡觉的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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