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婉清听李归玉话, 面色不变,只道:“那希望殿下,不要给大家这个杀人的机会。”
“这是自然。”
李归玉笑着拿过包袱,整理着包袱道:“这一路小杀阵我会带二位出去, 也希望二位如约, 保护在下。”
说着,李归玉看了一眼谢恒:“不过谢司主在此, 想必他们面都不敢露了。”
“走吧。”
谢恒没有多话, 径直起身。
三人重新上路,这次李归玉也不藏私,他负责计算领路, 谢恒负责处理意外。
洛婉清跟着他们,一路看他们如何解决机关阵法, 思索着其间规律。
路上遇到余奢改动过的阵法,李归玉计算不精准,谢恒和李归玉便配合着便去寻到阵眼, 直接暴力破坏。
洛婉清盯着李归玉的动作,虽然和他几次交手, 但她倒是第一次从远处观望他动手,她观察着他的起式、行路、风格,寻找着所有破绽。
可惜他和谢恒动作太快,不过两三招间,就将阵法拆了个七零八落。
洛婉清甚至来不及品味,两人便已落下。
李归玉见她一直盯着自己, 不由得一笑,谢恒扫了一眼洛婉清略带遗憾的眼神,没有多说, 只转身往前,淡道:“走吧。”
等到夜间,三人寻了个山洞休息,洛婉清负责生火,李归玉和谢恒去寻找柴火。
等回到山洞,李归玉手里带着柴火干草和处理好的鹌鹑兔子,谢恒却是提了两条处理好的鱼来,手里也抱了干草柴火。
李归玉扫了谢恒一眼,笑了笑道:“没想到谢司主也会做这些。”
“也不是第一次出门。”
谢恒冷淡开口,走到洛婉清身后,将干草放下,淡道:“夜里睡吧。”
洛婉清一愣,有些诧异回头,便见谢恒坐到一边,熟练将鱼叉到树枝里,放到火上翻烤起来。
李归玉低头将干草放到洛婉清身后,也默不作声坐到一旁,开始烤他打来的鹌鹑和兔子。
鹌鹑个头小,烤得快,李归玉将鹌鹑递给洛婉清,淡道:“吃吧。”
洛婉清冷淡道谢,低头啃着鹌鹑,刚刚啃完,谢恒的鱼也烤好,他递过来,一句没说,但洛婉清却就生出几分不能拒绝之感。
总直觉若是拒绝了,会发生什么不太好的事情。
好在她习武之后饭量大增,热衷吃肉,外加在外行路,更是饥饿,没得吃算了,有得吃,莫说一条鱼,两条,她也能吃!
她道谢接过,低头很快啃干净了鱼。
谢恒和李归玉不由得都多看她一眼,想了片刻后,李归玉把多出的兔子递了过来,犹豫道:“小姐,要不再吃只兔子?”
洛婉清想了想,继续道谢:“多谢。”
这话出口,两个男人都沉默了下来,这才意识到,之前洛婉清或许都没吃饱。
谢恒想了想,安慰道:“下次多抓两条鱼。”
李归玉有些难以置信,但也接了声:“嗯。”
三人吃过鱼,便各自坐在一边打坐,等到一周天调息完毕,洛婉清便听谢恒突然出声:“三殿下。”
洛婉清和李归玉一起睁眼,李归玉看着谢恒,警惕道:“谢司主?”
“三殿下可休息好?”
谢恒语气平淡。
李归玉听不明白:“谢司主有事?”
“三殿下晋八宗师位以来,灵殊敬仰已久,却从未领教,如今同行,算是缘分,殿下可否赐教一二?”
谢恒这话出来,李归玉神色冷了几分:“谢司主什么意思?”
“只是切磋。”
谢恒语气温和几分,甚至带了相请之意:“折枝为剑,点到即止,如何?”
这话算是有诚意,但李归玉和洛婉清都想不明白,谢恒竟然要在这里和他切磋?
但谢恒说得恭敬,李归玉也不好再推辞,犹豫之后,抬手道:“请。”
说着,两人便一起出去,谢恒看了洛婉清一眼,洛婉清才意识到,能观摩两位宗师试剑,这是何等的好机会。
更何况这还是李归玉!
她赶忙起身出去,到了山洞外,李归玉看向谢恒笑笑,谦让道:“如今归玉身上有伤,怕是不能让司主尽兴,还望司主手下留情。”
谢恒颔首:“切磋而已,不为伤人,殿下尽力即可。”
听到这话,李归玉放心下来,他抬手折一枝桂花,谢恒拾一段枯枝,足尖一点上树,各立在两端。
谢恒枯枝点地,完美护住周身,平和道:“殿下,请。”
音落刹那,李归玉一跃而起,树枝直奔谢恒门面,洒满夜桂花。
洛婉清仰头看着树尖上对峙两人,这是她第一次如此完整观摩李归玉和谢恒的剑,也是她第一次脱离于战场,站在一个纯粹外人的角度,看两人的剑。
她盯着他们,最初她所有注意力都在李归玉的剑上。
李归玉剑的风格与她的刀相似,而李归玉明显将这种风格发展到了极致,他每一剑都倾尽全力,快如流星飒沓,势如山崩河灌。
一往向前,决绝不退。
然而看着看着,她便被谢恒的剑吸引。
谢恒的剑和崔恒的剑路数看上去很相似,但过去洛婉清和崔恒对战,从来只觉无处可逃,无处落刀,崔恒的剑,无论是进攻还是后退,都完美无瑕。
她一直觉得,崔恒的剑与她是一个路数,毕竟他能比她快,比她强。
然而此刻站在一个外人角度,她才发现,其实不同。
谢恒的剑,走得并不是至刚至猛之路,甚至于,他的剑中,还带了几分温柔,隐有山河同喜同悲,日月同暗同明之感。
大开大合,问山引海,每一剑都从容有度,似若神明垂眸般悲悯包容。
洛婉清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从剑中体会到这种的情绪,但是她就是不由自主将目光追随过去。
她注视着他们,慢慢竟也忘记了他们是谁,眼中只有月下剑影,一剑一势落在她眼中。
晴空映星,袖波月流。
剑映河山,美不胜收。
两人交手过百招,李归玉终于是体力不支,被谢恒剑指脖颈。
只是枯枝点到即止,谢恒没再上前一步。
李归玉这才放下心来,不由一笑:“谢司主名不虚传。”
“三殿下亦是。”
谢恒颔首,倒也没多说,两人一前一后从树上跃下,谢恒看了站在门口一直思考的洛婉清一眼,没有多说。
李归玉见洛婉清一直在思考,不由得脚步一顿,抬头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谢恒。
他突然意识到谢恒为什么与他切磋,也终于明白了洛婉清在看在想什么。
此时此刻,哪怕是看着他,她想的都不是报仇。
面前两个人明明没说一句话,甚至没有对上一个眼神,可他却都感觉到一面无声的墙,立在两个人和他人之间。
就像当年的江少言,悄无声息将所有摒除在他和洛婉清之外。
看着这个他从来不曾见过的洛婉清,他握着手中桂花,不知为何,突生几分惶恐不安。
他不知该怎么办,想了许久,才张口道:“小姐,我伤口裂开了,给我上药吧。”
洛婉清闻言这才反应过来,回头看他愣了半天,才点头道:“哦,好。”
上药是大事,就算洛婉清还惦记着他们的剑招,却还是收回心神。
她跟着李归玉一起走进山洞,隐到衣衫之后,洛婉清照旧冷静给李归玉上药,李归玉感觉着她的动作,不自觉攥紧了衣袖。
他想说点什么,却不知该怎么开口。
洛婉清给李归玉上了药,随后便回了自己位置,他们两人的剑式一直反复回荡在她脑海,她不断描摹。
等到谢恒睡了,洛婉清始终睡不着,她终于还是起身,不发一言走了出去,李归玉看着她走出去的背影,犹豫许久,终于还是起身。
他跟着她走到洞口,远远停住脚步,然后他就看见林中女子,用刀反复试过他和谢恒今日用过的招式。
她描摹,学习,破解,一遍又一遍。
李归玉静静看着她,完全挪不开目光。
她比起当初在扬州见的最后一面要稍微丰满一点,但周身肌肉线条明显有了变化,一双眼清亮坚毅,当她揣摩出一个姿势细节时,她便忍不住盈满喜悦。
她不该是这个样子。
他心中害怕。
他想打断她,想让她停下,想把她拖回过去,告诉她,她得活在恨里,永远恨他。
可是看着这个灵动又欢喜的人,哪怕陌生,他却也开不了口。
甚至于,他还在那一招一式间,慢慢去补全了那些他不在的时光。
洛婉清揣摩着两人的招式,练到力竭,她知道自己只学了皮毛,但也感觉有了另一层领悟,她不由得有些高兴,提剑进了山洞,便间李归玉坐在一边。
他静静烤火,似在想什么。
洛婉清没有理会他,直接躺下。
过了片刻,李归玉的声音从一旁传来:“小姐,想学我的剑法?”
洛婉清动作一僵,偷师这种事,终究不光彩。
李归玉见她心虚,轻笑一声,过了许久,只道:“知道了。”
等到第二日,三人上路,夜里休息,李归玉竟就主动找到谢恒,恭敬道:“昨日与谢司主切磋,尚有不解之处,今日谢司主可方便赐教?”
谢恒闻言,抬眸看他,李归玉眼中无悲无喜,空寂一片,谢恒颔首,只道:“可。”
之后两人切磋便成惯例,洛婉清每夜都要观战,之后听他们论道。
李归玉认为,剑之道在于“执”,足够执着,不留退路,每一剑倾尽全力,才能问剑道巅峰。
而谢恒却觉得,剑之道在于“舍”,要舍得眼前,超脱于当下,才能纵观全局,借剑势,悟剑意,择前路,得最后一剑。
“何为最后一剑?”
洛婉清听不明白,谢恒耐心解释:“天下宗门,皆为同源,你可学万般变化,但每个人的变化,都不会脱于自己最终一式。”
“学武者,终身在参悟自己最终一式,”李归玉接过话,“我等学剑,自然求最后一剑。你学刀,那便是属于你的最后一刀。你为何挥刀,你的刀出自何处,归于何方,你若能想明白,那便是你的刀。”
洛婉清听着,仔细思索,谢恒见状不由一笑,宽慰道:“别着急,慢慢来。”
这语气有些过于温和,洛婉清沉浸消化着两个人的话,浑然不觉,李归玉不由得多看一眼。
谢恒察觉李归玉眼神,不动声色,只将烤好的鱼递给洛婉清,唤道:“惜娘,吃鱼。”
三人一路教一路学,头两日还见到过一次王韵之的人,交手过后,或许是知道了谢恒的选择,王韵之便再不出面。
等行到第十日,夜里三人从一个小杀阵中翻出,一落地便闻到了水汽。
闻到水汽,却不听水声,这大概率是个湖泊。
山水坐镇两头,见到湖,也就是快要走到这个阵法尽头。
三人对视一眼,李归玉笑了笑:“怕是要走到头了。”
“上去看看。”
谢恒足尖一点往前探路,确认无碍后,三人陆续跟上,随后便到了一片湖水旁。
这个湖看上去宽约三十丈,周边灌木丛生,湖水清澈见底,在夜色下呈现出一种静谧到诡异的凉意。
洛婉清直觉这个湖有些不对,却也说不上来时什么,谢恒端详片刻,看向李归玉:“现在是阴阵?”
李归玉也在观察湖面,听谢恒询问,他点了点头:“是阴阵,你们看湖面下那些石头。”
洛婉清听他话,仔细观察,这才发现湖面下的石头似乎比正常的大上许多,每块石头都能容纳一个人站立,它们随机散落在湖底,仿佛没有规律。
“这些石头浮上来时,才是阳阵。”
李归玉解释,洛婉清不由得有些不解:“我们直接跃过去不可吗?”
“没有活物。”
谢恒提醒她,洛婉清这才意识到这个湖哪里不对。
寻常湖泊,有飞鸟,有蛙叫,有蝉鸣,亦或鱼游波浪,娟娟水声。
可这个湖泊却安静得像一座坟墓,埋葬了所有活物。
“且不说现下无人轻功能毫无支点一跃几十丈,就算有,阴阵之内,”李归玉眼神微冷,“动之必杀。”
洛婉清听得明白:“所以我们要等阳阵也开启?”
“鸳鸯生死阵遵循阴阳之律,明日太阳出来,这些石头便会浮上来。”
李归玉看了看天色,转头道:“找个地方休息吧。”
三人远离湖泊,找到远处一方水源,便就地歇下。
简单吃过东西后,三人默契没有再做浪费体力之事,洛婉清想了想,率先起身道:“我去洗个澡。”
这些时日,三人都是轮流清洗,只是洛婉清洗澡时,两人都会待在不远不近的距离看守。
这次水流不远,李归玉和谢恒倒也没有挪动。
等洛婉清走远,李归玉笑了笑,主动开口道:“明日大约就要出去了,这一路多谢司主照顾。”
“如果感谢,不妨回答我几个问题。”
“答不了。”
李归玉知道他要问什么,直接道:“能答司主的,我在监察司已经答过。倒是有一个问题,我想谢司主打听打听。”
“说。”
“崔恒是谁?”
这个问题出来,谢恒面色不动,往火堆里扔了一段松木:“你探听这个做什么?”
“天下能与我交手寥寥无几,他却能与我平手,如此身手,在监察司隐姓埋名,岂不可惜?”
李归玉观察着他,继续试探:“他同样出自道宗,还修得无相剑,我查过他,在监察司几年,一直只在暗处,见过他真面目的人寥寥无几,父皇都对他讳莫如深。我心中好奇,不免一问。”
“心中好奇便可窥探监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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