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人来到世界上,要不断地寻找另一半变得完整
四月,鹦鹉洲墓地公园。
公孙瑾抱着一束白菊花来到了墓前。
为死者献花是个浪漫的习俗,有一种凋零的物哀美。
他也曾幻想过,多年以后自己化成一捧黄土,心爱的人来到他的墓前献花。
如若她要为他献花,他希望是红玫瑰。
公孙瑾将白菊花放在了墓前,伸手拂去墓前的灰,然后坐了下来。
这副身体,是他们的孩子。
公孙瑾每年都会为他们扫墓,有时候是一个人来,有时候是带梦梦来,还有时候是带苓子来。
有时候会说很多不着边际的话,还有时候什么都不说,就在这里坐着,一坐就是一个下午。
偶尔也会有其他扫墓的人,看着那边坐在父母墓前发呆的少年,会以过来人的语气安慰他两句。
其实公孙瑾心里并没有多少伤感,他来这里只是想让原身的父母看看,他们的孩子长大后的样子。
既是安慰原身的爸爸妈妈,也是安慰公孙瑾自己。
他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但偶尔也会希望人有灵魂。
如果人有灵魂,原身的爸爸妈妈,应该会感到欣慰吧。
他有代替他,在这个世界里好好活下去。
认真生活,对待每一餐。按时睡觉,没有经常熬夜。
有了喜欢的女孩子,珍惜着和她们的感情。
“你啊,怎么跟祥林嫂一样。”
公孙瑾自嘲地笑了笑,觉得自己好像能够理解祥林嫂为什么会问“人死后会不会有魂灵”了。
扫完墓,公孙瑾沿着记忆中的路回了家。
屋子里的红木家具有些旧了,有一种在悠久岁月中积淀下来的厚重感。
墙上有一家三口的全家福。
女人很漂亮,笑起来的样子很温柔。
一旁的男人很有书卷气,看起来就很有文化。
中间是稚嫩的男孩的脸,眉心有一点朱砂。
公孙瑾站在那张全家福面前,细细打量了一番。
每年他都会抽空来这边的房子里一趟,不带走什么东西,也不添置任何家具。
只是好好打扫一番,擦一擦桌椅上积着的灰。
尽可能地,将这个屋子里的装潢保持着它原本的样子。
这是原身的家。
公孙瑾对这里,始终有一种别样的情感。
就像一场接力比赛,原身跑不动了,将接力棒递给了他。
他从原身手中接过棒,用尽全力地跑到了现在。
站在了舞台上实现了他当歌手的梦想,还有了自己爱的人,有了向往的生活。
这应该,算是让他的生命开花结果了吧。
公孙瑾这样想着,走近过去看了看那张全家福。
虽然他和上面的人没有血缘关系,但不知为何,照片里的女人和男人微笑的时候,总给他一种很亲切的感觉。
就好像,上面的人正温柔地看着他。
公孙瑾轻轻擦拭掉了上面的灰尘,然后将它挂回了原来的位置。
夕阳下的光透过窗格招进来,散发出淡淡的金色光晕。
“真是似曾相识的夕阳。”
他回了房间,看着房间里洁白的床单。
又想起了自己那天在这个床上醒来的时刻。
在床沿边坐下,就这么看着窗外的夕阳落下。
公孙瑾偶尔也会想念原身,也试着从一些小小的窗口里去了解原身的生活轨迹。
书桌下放着一个很大的纸箱,里面整齐地摞着初中和高中的课本,还有夹着试卷的文件夹。
他翻开看了看,发现有一些书本的页面已经被虫蛀烂,散发着淡淡的霉味。
陈腐的气息,像是被遗落在不知名角落的尸者。
书本上一些重要的知识点都划了红线,还有用中性笔做的笔记,字迹很好看。
看着这些笔记,公孙瑾眼前又浮现出了一副画面。
原身坐在午后的教室里听着课,手中的笔刷刷写个不停,老师在讲台上唾沫横飞。
窗外的知了聒噪地叫个不停,教室里的电风扇悠悠的转着,一旁的同桌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摇摇欲坠的电风扇出神,似乎在担心那电风扇一下子掉下来将脑袋削掉一半。
老师见同桌上课走神,便扔过来半截粉笔头。
粉笔头飞弹打中了同桌的额头,同桌揉了揉眉心,撅着嘴继续听课,小声骂着班主任的绰号。
笔记本里还有一些人的同学录,不过年代久远,应该是初中的时候了。
翻开笔记本的时候,还可以看到大段大段,他和同桌的对话。
“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我好害怕啊,怕我会忍不住喜欢你。”
“但是,我又很怕自己没有足够的能力去爱一个人。”
“傻孩子,喜欢一个人没有那么可怕。”
“只要你会爱自己,好好生活,自然就会知道该怎样去爱一个人了。”
“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是与生俱来就会爱别人的。”
“大家都是在一点一点地学习,学习爱与被爱。”
“每个人都会害怕,会彷徨,会有很多小缺点。”
“还会因为家庭的不幸福,对爱情,对人生失望。”
“我们都是这样的人。”
“但那没关系,人来到这个世界上,就是要不断地让自己变得完整。”
“这就是我们命中的另一半,存在的意义。”
“你必须同时拥有好的和坏的,才是完整的。”
“对吧,亲爱的公孙瑾同学。”
字迹很清秀,后面还会带一些很可爱的颜文字,应该是个女孩子。
这段对白已经泛黄了,不知道在这个笔记本里躺了多少年。
也许就连当初写过这段话的女孩子,都忘了自己曾写下过这些。
她和公孙瑾也没有了交集。
也许手机里还存着彼此的联系方式,但不再有任何的联系。
只是在走过某一个路口后,挥了挥手,就成了过路人。
但当公孙瑾在多年后看到时,仍旧会为之动容。
公孙瑾看了许久,从这些支离破碎的过往,窥探着原身的剪影,慢慢在心里拼凑着他的样子。
他想接纳原身的过往,不再对过去回避。
看累了,就拉开落地窗和窗帘,吹吹阳台外面的风。
“你看过《未闻花名》吗?里面有首歌叫secret base,用口琴吹起来特别好听(^ν^)”
看着笔记本上的对白,公孙瑾倒是想起来。
当初自己在这里醒来的时候,房间里就放着一个口琴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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