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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百三十三章 恨逝水(第2页/共2页)

仿佛随时就能升上遥遥的天际,这锋利之气在霞光之中潜藏,如同游龙浮水,露出一鳞半爪。

    李家当年以剑仙世家起势,不但族中有一道镇压族运的剑典,还有多位剑道上颇有造诣的先辈,李周巍自然是不陌生的,仅此这一眼,他便察觉出浓浓的异样感。

    ‘不是剑意…是剑意不同的另一个方向,也是剑…却是道行之剑、术法之剑、神通之剑。’

    李周巍知道李曦治有一道术剑【五色沉广剑术】,名声极大,也与霞光有关!

    ‘兴许就是这种术剑之法修炼到了极高明的境界,使得剑道藏于神通之中,神通所过之处,即有术剑之光辉!’

    而这一片霞虹剑气也让他从心底生出一种浓浓的、危及生命的危险感来,甚至让他在一瞬间度量:

    ‘此剑绝不比寻常剑意差,威力更是难以估量…落霞山…只怕…什么迟尉、什么江伯清,都不是他的对手,当年横压一世的端木奎…也不过如此了!’

    那一片霞虹剑气漩涡仿佛是幻觉,仅仅在他眼前浮现了那个刹那就消失了,显出对方棕色的瞳孔来,这位紫府神通圆满的大真人没有什么异状,仅仅是平静地看着那对潜藏在阁楼之中的金瞳。

    周边的喝彩声如海如浪,两人仿佛与这片天地、这一段时间割裂,自成一片天地,将一切锁在这一瞬凝视之中。

    可偏偏有一道唱音悠扬绵长,婉转动听,悠悠响彻在他耳边:

    “陇郡美年少,簪裾累朝,得鹏溟,据凤沼,若不是一家独郡…怎得十世亡?仙不尊,神难敬,不需甚么鬼怪使力,无你呵!一门子弟,如何还生?”

    这一刹那,李周巍微微低了眉,腰间的【华阳王钺】在暗处显得沉沉一片棕金,楼中呼声越来越高,如山崩海啸。

    “平津越蓬莱,朝光初下,剑索一百二十重,麒麟悲离乡,但使位有主,何人坐不得!老父心欲扑杀子,可惜神仙镇泉台…若非飞霞天上观,郡中几人存!”

    李周巍瞳孔微微放大,两手支在围廊上,那双眼睛中的神色越发凝重了,使得那金色也明亮起来,他眯了眯眼,还是不言不语。

    ‘老父心欲扑杀子…’

    他的耳边重新浮现出青谕遣的轻飘飘的嗓音和那森冷的话语:

    ‘以子弑父,以父杀子,父夺子爱,子夺父权……’

    ‘子强而父弱,岂有不夺其位之理…可明阳憎逆位,岂有不惮其子之理!’

    李周巍的双目之中闪过一丝寒光,似乎一瞬间理解了很多东西,眼前的中年男人却慢慢移开了目光,转向另一侧。

    他的目光如同利剑,劈海斩浪,让人忍不住跟随而去,忽略在身边的种种嘈杂与干扰,落在更外围的一处小桌旁。

    这小桌不过二尺见方,在这黎客楼中算得上是很廉价的位置,一位白袍少年正坐在桌旁,一只手端着小杯,另一只手持着箸,盯着自己桌面的小碟琢磨。

    那小碟上放了很厚的两片酸萝卜,让他有些无从下筷,持箸翻来覆去,似乎在研究这东西的用途。

    随着中年男子望来,他干脆投了箸,抬起头来,露出一副清冷秀美,柔如女子的脸庞,黑发如瀑,静如寒冰。

    他的容貌俊美,手脚都与常人无异,唯独两颊分别长了一只耳朵,又尖又长,顺着下巴的弧线一直伸到两只耳朵的后端,顿时让他的气质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显得清冷且邪魅。

    他虽然毫无动作,可脑后依稀有一圈彩光在闪烁,呈现圆形的辐射状,时隐时现,将他身上那股妖异感化解许多,反而显得神圣。

    相较于对方的轻松写意,他的神色冷淡,甚至有些凝重。

    可正是他这一抬头,所有嘈杂声音一同消失,整个黎客楼中寂然无声,四下已经化为众生百态景,或伸头呼喊,或摇头叹气,或窃窃私语,或大声评价,却通通如同雕塑般停在原地,架肉的停在半空,倒酒的酒液如水晶悬挂,就连唾沫星子都定在半空,凝固不动。

    可台上的角儿却浑然未觉,越演越自在,那早就准备好的金花彩绸满天落下,示意着神仙赐福,妖鬼退去,那角色终于登仙,周围的几个角儿通通拜下去。

    “受仙位,被神光,诚爱受了神仙赏,阳霭龙幡幢,盛乐云风飏,半炷香鸣钟叩头,一点仙最真呵!”

    这位神通圆满的大真人面上浮现出一分失笑之色,似乎在感慨对方的小题大作,他对台上戏子的兴趣还要更大一些,立刻被这动静扰得回过头去。

    可他看了看台上,有些遗憾地发现将结束了,轻轻赞叹了两声,重新将葫芦挂回腰上,拍了拍衣袖上的尘土,连带抚去身上的烟火气,朝着李周巍轻轻一笑。

    下一瞬,那位置已经空空荡荡,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李周巍立刻转了目光,角落那一张桌上同样也空无一人,就连酒都带走了,只留下两片萝卜。

    “好!”

    不知谁的喝彩声划破了整片楼中的寂静,一刹那整座楼内转静为动,悬在空中的酒液重新落入杯中,被夹在箸上的肉终于入口,无尽的喧嚣轰然而起!

    “好!”

    叮叮当当的铜钱之声响起,左右的人开始上台插头彩,也不知过了多久,人们簇拥着戏子出去,喧闹稍歇,整座楼突然黯淡下来。

    可最高处那身披鳞甲的男人还静静地站在原地,在一切黯淡之时,唯有那双金瞳还在黑暗之中闪烁,叫人有种森森的寒意。

    整座楼一下安静下来,静得什么声音也听不到,黑衣男子从阶下上来,胆战心惊地到了李周巍身边,先行跪了,恭声道:

    “真人…”

    李周巍的神色看不出什么,只是语速慢了许多,沉沉地道:

    “这场是什么戏。”

    他这一开口,陈鸯把头埋的更低了:

    “是《恨逝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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