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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5章 通信(第1页/共2页)

    狱卒往对门送东西或者送女人的时候,就跟祝缨聊一会儿天。

    两人聊了天,越聊越投机,狱卒聊天上瘾,也不到总栅外头呆着了,得闲就进来,从里面把总栅的铁链锁上,再进单间门里来跟祝缨聊天。

    有时候是骂骂同僚、骂骂邻居,有时候是说些街面上的趣闻,更多的还是说京兆府里与他的事务相关的消息。

    什么少尹又从病榻上爬起来办了什么案子参了什么人之类。京兆府现在没有令尹,因为之前的令尹、也就是那位把祝缨弄到京兆狱里关着的小公子他爹,高升了!

    钟宜是管刑部的,他自请去职避位,京兆尹就被调去接管刑部。

    “唉,早不走晚不走这个时候走,整个京兆就听这位少尹的折腾了,连着我们也不能过安生日子。”狱卒说话的时候很是沮丧。他开了牢房的门,弄了套桌凳进来,还带了壶茶一点点心――都是从对门那里顺来的――来跟祝缨聊天。

    祝缨给他倒茶,弄得镣铐叮当作响,手腕落下时险些砸翻盘子。狱卒从腰间门摸出钥匙:“先给你解开,你自己机灵点儿,万一上头来查,就自己戴上,喏,这样就戴上了。”示范完了,他把镣铐给解了。

    祝缨转了转手腕,已经磨破皮了。狱卒过来有好处,是消息灵,坏处就是得戴着镣铐,镣铐又重又粗糙,手脚都磨伤了。现在终于让狱卒自己把镣铐给她除了。

    除了镣铐,真是轻松多了,祝缨笑道:“放心,不给你惹麻烦。”

    狱卒道:“你能给我惹什么麻烦?能给我惹麻烦的都是上头。”

    祝缨道:“这就是上头不懂事儿了。”

    狱卒大起乱之感,也觉得上头是不太懂事儿,不过不能附和,还要板着脸说:“胡说八道!”

    祝缨道:“那好,我不说了,你说。”

    “说什么?”

    祝缨道:“令尹走了,别的人呢?不是说刑部和大理寺都要换人?换了吗?”

    狱卒摇摇头:“没听说呀。害!什么时候来个正经的令尹吧!”

    祝缨道:“少尹有那么糟糕吗?不是说他还挺正直的?”

    “他正直他的,别拿我们作伐子就好!不过,”狱卒想了一下,说,“别说,街面上真的好了不少,小娘子们也想在街上多逛一阵儿了,嘿嘿。”

    祝缨道:“少尹现在把这些破事儿料理了,好的坏的都是他扛了,以后你也能跟着清闲一些了。”

    “呸!”狱卒说,“这就不懂了吧?这里犯人少了,我的孝敬哪里来?”

    祝缨道:“世上总有恶人,不会少的。”

    狱卒摇了摇头:“哎哟,你不懂,我看以后呐只会越来越严的,我的好日子不多喽。”

    祝缨道:“过一天是一天,呐,眼前有一笔,赚不赚的?”

    狱卒趴在桌子上看着他:“怎么?想收买我?”

    祝缨慢慢地吃着点心,道:“我的事儿你差不多也听着了一点儿了吧?我又不是江洋大盗,收买你做什么?越狱?”

    狱卒爬了起来,点点头:“也对,说吧,什么事儿?”

    祝缨道:“我一个人关在这里太闷了,给我挪出去?”

    “那不行!上头有话,说不许叫你走失或是死了,也不许给你传递消息求救!”

    祝缨道:“奇怪,才说京兆是少尹在管事儿,怎么不见少尹给我主持公道呢?”

    狱卒撇撇嘴:“你就老实在里头呆着吧!少尹且顾不上你呢!瞧见了吗?外头那些个,跟你一天进来的,那都是亡命之徒,当街斗殴的,砍得血嗤呼拉的!他拿的人可多了,像老了的老胡,还有对门儿的这个,搁令尹手上都不能算大事儿。取保、赎买,又或者走个门路没两天就放了。偏他,要扣着严查了……这一认真不就得花功夫了么?”

    狱卒越说越上瘾:“在这儿算是好的啦,班差役忙得脚板都跑散掉了!”

    祝缨心说:他们还是忙得少了,竟有功夫给个纨绔当狗,把我给拖了进来。你也是,还能给对门那个货跑腿。

    她顺着狱卒的话说:“你已经够辛苦的啦。”

    “可说呢!”

    祝缨又笑了:“不如这么想,刑部、大理寺也不轻省,有人陪你一起受累呢。”

    狱卒哈哈一笑,道:“也对,他们更惨!尤其刑部,就是从他们那里出事儿的!哈哈哈哈!令尹也是,他原本在这里的时候,虽然心里有点数,可也是睁一眼闭一眼的,现在他得忙起来啦!哈哈哈哈!”

    祝缨又与他聊了一阵儿,确认郑熹在京外还没回来,而少尹现在有大案在忙,还在跟京城的权贵们对阵。京兆尹算是位高权重,管着整片地面,刚强的京兆尹尚且时不时要与权贵们打官司,偶尔还要吃个亏。少尹是暂代京兆的副职,级别比京兆尹低、权柄比京兆尹小,通常声望之类也不如正式的京兆,干事更吃力。

    且又入腊月,他还要维持京城的治安、准备新年等等。

    祝缨也不知道郑熹这是趟什么差,要是照南下的那趟差使,路上来回都得俩月了。郑熹在这个时候被她从名单里剔了出去。

    得怎么想个办法引起少尹的注意又不引起周游等人的注意才行。

    接下来,祝缨用心打听少尹的事迹,尤其是他对权贵们的态度,没见着人,不好说他是不是刚正不阿,但是至少不会是听了她的事儿就把她再打一顿,然后向周游等人告密。

    那就行!

    祝缨又跟狱卒聊天,引他聊一下前任令尹,以及那位小公子。听了半天,发现这小公子就是个纯种的纨绔,甚至不如周游。

    祝缨又与狱卒聊了几天,渐渐的,把牢头也给聊了来。牢头比这个年轻的狱卒要老成年多也狡猾得多,祝缨在他面前说话就少,只问:“劳驾打听一下,我的事儿,什么时候能有下文啊?”

    牢头骂两句:“小滑头!”就说,“老实呆着吧!你这算好的啦!还有瞧不顺眼扔进来就为了叫他挨两顿的打的呢!”

    祝缨摸摸脸:“我也不算没挨打呀。”

    牢头又在她头上敲了两下:“你这就是打挨得少了的!回什么嘴呢?小公子扔你进来,必是因为你这张嘴!”

    祝缨嘟囔了一声,也有眼色地给牢头端茶倒水,又说:“你到对面那屋里坐着肯定更舒服呀。”

    牢头撇嘴冷笑:“屁!你等他出去,眼里还能有谁?”

    哦,也就是在这里才不得不对你客气些的,对吧?

    年轻的狱卒此时也得了机会,低声道:“跟他在一处,总觉不得劲儿,要不是有酒肉,我才不肯与他一处吃饭呢!”

    祝缨问道:“那究竟是个什么人呀?这么厉害!”

    牢头道:“要不是少尹,他都进不来!别以为这牢里称王称霸的就叫厉害了,真正称王称霸的人,不会落到狱里来。”

    祝缨喉咙里发痒,咳嗽了一声。狱卒笑道:“戳你痛处啦?”

    祝缨对他翻了个白眼,狱卒也不生气,牢头道:“才说他,你这嘴也是招打的!”

    牢头要教训狱卒,狱卒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就有点像钟宜训周游了。

    祝缨劝道:“你听他的吧,不是跟你亲,才不会跟你说这些呢!就算不爱听,先记住了他说的,谁知道什么时候能用得上呢?”

    牢头喜欢这句话,说:“对!有没有用,你先记下了也不费你什么力气。”

    因为同这两个人聊得投机,祝缨又拿出个“算命”的本事,算出来牢头母无妻无女还没有姐妹,牢头大惊:“你有这个本事?”

    祝缨道:“没有,我什么都不知道。”就牢头这俸禄虽然不多也不能算是很少,一身的衣裳、鞋袜、头巾、帽子,也不能说是很次的货,他就能开线不缝、破了不补。言谈间门从来没提到任何一个女性亲属。看他的年纪也不轻,总不至于有一个还不能拿针线的闺女。再跟年轻狱卒套两句话,结论也就出来了。

    无论牢头怎么问,祝缨都不肯再说,再问,就说:“谁能看透天机呢?看得透我还在这里吗?不过您嘛,最近小心些总是没有坏处的。”

    正说中了牢头所想:少尹事儿多,我得小心些。

    他待祝缨也好了一点。

    祝缨也就趁机提出来,不让你们放我出去,给我从单间门里挪出去也说不行,那能不能让我透透气?比如发饭的时候给分个碗,出去担点水之类的?

    牢头道:“怎么?居然想干活了?”

    祝缨道:“骨头都要生锈了。”

    牢头道:“罢了,你同他们一道分水、分饭吧。”

    就这样,对面受优待是凭钱,祝缨能出门活动,靠的是一张嘴。

    ――――――――――――――――

    牢房里白天两餐饭,中间门会再发一次水,平时都由担饭、担水的人分发,牢头现在又把祝缨点去专职管分发。

    她被关了单间门,然后又能出来,还能与牢头、狱卒们聊得很好。但凡有点眼色的囚犯都嘀咕,不知道她是个什么来历,也都不去惹她。

    祝缨也不在乎这些,能从单间门里出来就好,她想。

    研究了一番自己越狱的可能性之后,她还是决定暂时留在牢里。因为与牢头聊天,她才知道这处大狱是个什么样的存在,这大狱是在京城内的!不提它就挨着京兆府,也不说它的墙的厚度、高度,就说翻出墙之后,外面就是京城的大街,街上不定什么时候来个什么人。

    难度大,也不能说完全办不到。

    最终制约祝缨的问题是:越狱出去了怎么办?

    虽然本就不该抓她,但是抓了她而她又擅自逃了,就是她的罪过了。如果没有庇佑者,说不定周游或者什么别的纨绔想起来,她就得连着爹娘一块儿倒霉了。

    祝缨打定了主意――先在狱里呆着等郑熹回来,如果郑熹过几天还没回来又或者有了别的事儿,她就设法引起少尹的注意,如果少尹真的是个正直的官员的话,将她放出来应该不成问题。不放,她就继续呆着等郑熹。等她出去了,就带着爹娘去金良那里住几天,等到郑熹回来也就好了。如果关得时间门实在太长,长到留的钱不够父母生活的了,她就越狱,带着父母逃出京城。

    主意定了,祝缨就又安心坐牢了。

    她干活又与之前这些人不一样,分饭前,她先拿长柄勺子将杂菜豆子粥搅匀再一勺一勺发下去平均地发下去。发完一遍还有剩,就再发第二遍。唯一的偏心是路过以前的囚室的时候,给老马和老穆多分一点。再看斯文男子半死不活地窝在角落里,也没有再特意去踩两脚。

    第一顿饭分完,她就对一桶粥能盛多少碗有了点数。

    到第二顿饭的时候,她就能差不多给每个人分几乎一样数量的粥饭了。分水也是这般,几乎能让所有人都分到一样份量的水。

    单凭这一手,第天她派饭的时候就没人聒噪了。犯人也不用抢,扑到木栅边早晚都分一样的量,秩序好了许多,也不因为分饭吵闹了。她也不惯着那些分饭时故意躺铺上让她等的人,说一声“吃饭了”,不过来的就当那人不饿,这一顿就别想从她手里拿到一片菜叶。

    分饭、分水还有一样好处,就是干这个活的人可以先吃一点,不过分完水和饭之后要去洗桶、洗碗。他们洗碗洗桶也很随意,打点水上来,随便涮涮就得了。干这个的时候是要有狱卒看着的。

    年轻的狱卒对她一挑拇指:“行啊,小子。”

    祝缨道:“都落到这里来了,还有什么行的?”

    惹得狱卒一阵笑,等分完了饭,没把祝缨重新关回牢里,又喊她到自己的值房分了她一个饼,半碟咸菜吃。入狱半个月,祝缨就与狱卒成了“朋友”。

    牢头看完祝缨分饭,就不再阻止狱卒与祝缨经常一处说话了,有一天甚至分了个鸡蛋给祝缨吃。然后对年轻的狱卒说:“有空时,多与他说说话,那小子比你机灵呢。”

    年轻的狱卒听了就不乐意了:“他哪儿比我机灵了?”

    牢头道:“好吧,你跟他多说说话,等他出去了,你们还能做朋友。”

    “啊?”

    牢头道:“他就算出去了,也是与咱们‘差不多’的人。多个朋友多条路,他不像他对门住的那位,一旦出去了咱们连人家的大门也进不去,也不像老马那些人,那是混□□的,出去了不好交往。”

    祝缨的来历他自觉是知道的,是能与小公子等有一点联系,或许是家仆又或许是什么能解接触到的普通人。

    彼此所处的层级相仿,结个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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