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盛煜让人备了一顶软轿。
苏白清坐在轿子里,抬轿子的手很稳,没有丝毫颠簸,但苏白清的心在胸膛里乱撞,他动作迟疑地抬手,掀开窗前的帘布,偷偷去看外面的凌延。
赴宴不能携带利器,先前在宴席上,凌延身上没有兵刃,现下负责护送苏白清,他的腰间便多了一柄剑,整个人也如同一口封在鞘中的沉冷宝剑,暗藏锋锐。
凌延对他人的窥视相当敏感,察觉到苏白清在看自己,他冷厉的眼风扫过来,其中蕴含的不善令苏白清心头一跳,将手中的帘布抓住了褶皱:“凌将军近日,可有见过明妃娘娘?”
他怕明妃会恨自己,所以一直在逃避,不敢让人打听明妃的近况。
但他终究放不下心爱的女子,所以鼓起勇气,问出了这话。
只是,话语出口后,苏白清的声音受羞惭控制,越来越低,要不是凌延五感敏锐,还真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凌延冷声道:“想不到,娘娘还有脸面提起微臣的姐姐。”
苏白清没有被他的冷言冷语刺伤,凌延待他这般,只可能是明妃因为他伤心欲绝了,苏白清着急问:“娘娘很不好么?”
凌延眉梢一压,不耐道:“苏美人何必明知故问。”
压下眼后,凌延忽的注意到,自己腰间的配饰不见了。
他眼神微变,立马开口道:“停下。”
抬轿子的太监停下,苏白清问:“怎么了?”
“姐姐送我的玉佩不见了。”凌延的脸色不大好看,以他的耳力,玉佩掉落的声音肯定能听见,但他竟然不知道玉佩是何时掉的。
而且,他的身子越来越不爽利。
凌延将怀疑的目光投向苏白清,莫非是苏白清的妖气侵扰了他?
“明妃娘娘送的玉佩,那得赶紧找回来。”
苏白清连忙下轿,要找玉佩,凌延隔着衣袖握住他的手臂,质问:“乱跑什么?”
苏白清眉头轻蹙,难忍地说:“好疼。”
凌延微怔,看向自己抓住苏白清的手,他根本没怎么用力。
景盛煜在宴席上说他的爱妃娇弱,凌延还不以为然,觉得陛下当真是被这头男妖迷昏了头,没想到竟然是真的娇,碰一下就要喊疼。
凌延松开了手,眼中多出鄙薄。
像苏白清这样的,也算是男人?
苏白清撑着无力的身体在四周到处找,都没有找到凌延掉的玉佩,看来玉佩是掉在了更后头。
“先不用找了。”凌延道,“微臣先送娘娘回去,自己再回来找。”
“不行。”苏白清摇头,“玉佩贵重,被人捡走了怎么办?”
内心深重的愧疚,使得苏白清在明妃的事情上格外上心,而且他需要易容丹,有求于凌延,也有意讨好心爱女子的弟弟,苏白清让轿子旁的太监宫女四散开来,去找玉佩,自己也坚持走到更远的地方去找。
苏白清身上穿的
吉服做工精细,布料上乘,轻盈柔软,不会磨疼肌肤,但苏白清走的时间长,伤痕累累的皮肤与布料磨擦得多了,也不舒服,寒冷的深秋时节,苏白清的鼻尖渗出了汗。
汗水将面纱浸湿了少许,苏白清没有理会,他看向远处的花丛,顿了顿,问身边的宫女:“你看那里,是不是凌将军的玉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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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延早已看见,远处的花丛里没有玉佩,苏白清是有意支开宫女,想对他使见不得人的计俩。
他拔出腰间佩剑,剑刃横在苏白清颈侧,语带煞气,看着苏白清的眼睛,一字一顿道:“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苏白清面无血色:“将军误会了,我没有要勾引将军。”
凌延眼里的冷意不减,人好好站着,要不是故意,怎会摔倒?
苏白清要是想勾引朝臣,挑拨景国的君臣关系,令君臣反目,那是异想天开。
朝中大臣对妖物都已有防备,不会再有人受到苏白清引诱,他对陛下的忠心,也并非苏白清可以挑拨。
“我支开宫女,是想问易容丹之事。”苏白清连忙解释。
如果可以,苏白清不想在再麻烦凌家姐弟,可是他没有办法,要是一直没有易容丹,他的脸很快会露馅,到时便是欺君大罪。
他能求助的,只有凌延。
凌延心中一动:“娘娘在宴席上为我求情,尽心尽力找玉佩,原来都是想要易容丹。”
他就觉得,苏白清对他示好定然有缘故。
凌延问:“陛下宠爱娘娘,娘娘为何不向陛下讨要丹药?”
苏白清张了张口,他怎能说,自己要骗的就是景盛煜?
而且,想起景盛煜在床上对自己的强迫,他不想向景盛煜要任何物件。
“不管娘娘在打什么主意,我都不会让你这妖邪得逞。”凌延眼神冰冷,“也不要再让微臣得知,你欺负我的姐姐,不然你伤她一分,我会让你痛十分。”
苏白清内心苦笑,凌将军这番威胁,倒是多余了,凌书鸢被伤一分,他本就会痛十分。
“我向姐姐追问,你对她做了何事,姐姐都避而不答,她到现在都护着你,你怎能忍心伤她?”凌延克制不住怒火,手上用力,横在苏白清颈侧的沉重剑刃微微下压。
苏白清的声音颤抖起来:“疼。”
苏白清如此娇弱,凌延当真是不耐烦伺候了:“昔日在春风楼,你肩上伤口流
() 血,没有叫过一身疼,还算有点男子气概,当时你身份卑微,我却没有看不起你,如今的你,不配让我看得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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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白清这才发觉,凌延不知何时已是满脸绯红,皮肤布满汗水。
凌延抬起手,用手背随意拭掉滑至下巴的汗水,喘息道:“无碍,休息片刻就好。”
苏白清让宫女陪着凌将军到一旁休息,自己再在周围转一转,寻找玉佩。
“娘娘别走太远。”凌延还在尽忠职守,“要让微臣能看见你。”
“好。”
苏白清沿着湖边走了段路,隐约听见有女子的哭声。
他目露讶异之色,寻着声音找过去,绕到一座假山后,蜷缩在假山后的美丽女子五官轮廓较为深邃,与景国人有所不同,看见苏白清,她惊慌失措爬起身,就要跑走。
苏白清叫住她:“外面都是人,你出去会被发现的。”
女子听得懂景国语言,顿时停下了脚步。
苏白清问:“你身上的衣服,是哪里来的?”
女子身上穿的,是景国达官显贵的吉服,只是样式大胆,露出了许多肌肤,有的部位布料贴身,勾勒出了女子腰背到臀部的傲人曲线。
在重大场合,穿这样的吉服很不庄重,所以苏白清印象深刻,晏公子今日赴宴,穿的就是这身衣服。
女子眼神恐惧,她明白自己走投无路,只要苏白清喊一声,就会有人来抓自己。
她不敢得罪苏白清。
苏白清问的,她能回答,都会如实回答。
女子说景国话带有口音,不过可以听懂,从她的话里,苏白清得知,女子是今天要被献给景盛煜的异域美人,她不愿离开心爱的情郎,嫁给皇帝,一辈子身在景国的皇宫,无法回到故土,所以在献舞的时辰到来前,她逃了。
逃跑的女子遇上了晏宁。
晏宁愿意帮她,与女子交换了衣裳,他会装成这位异域美人,去御前献舞,帮女子争取时间,并指出宫内一条人少的路,让她从这条路逃走。
可是,皇宫守卫森严,人少的路,不代表完全没人把守。
女子没走多久,就撞见了巡逻的侍卫,慌不择路躲到了假山后,再不敢出去。
“你出不去宫门的。”苏白清眼神黯然,只要是属于这座皇宫的,就算是长着翅膀的鸟,都没法飞出去,何况是他们。
要是这么容易能出宫,他也不会挣扎至今。
他语重心长,劝说女子:“你回御前认罪,陛下还可从轻发落。”
“我不回去。”异域女子用力摇头,磕磕绊绊道,“我可以逃走,只要你把我送回,车队那里。”
女子说,她的情郎就在使团里,而且颇有地位。
使团里的一部分人,卸掉马车里进献给景国皇帝的宝物后,就会先行出宫,回驻地下榻,只要
() 女子逃回车队,她的情郎就可以想办法,把她藏在出宫的马车里。
苏白清的心跳一声比一声快。
他听出,女子的计划可行。
眼见别人有机会逃出宫,苏白清也不禁生出妄想,他可不可以借这个机会,乘坐使团的马车,一起逃出去?
*
苏白清寻着女子的哭声,不小心走得远了,待他与女子商议完回使团的事,走回去时,正撞见凌延甩开宫女的搀扶,拖着无力的身躯来找他。
“娘娘去哪了?”
凌延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起来的,休息了片刻,他身子的不适非但没有减轻,反而更加严重,濡湿的黑发贴在脸上,眼珠发红,但少年将军的眼神依旧锋锐如刀,审视着苏白清,怀疑苏白清是去做了见不得人的勾当:“微臣不是说了,娘娘要在臣能看到的地方?”
苏白清面纱下的唇瓣轻微开合,道:“将军身子不适,该请太医来瞧才是。”
凌延喘了口气:“微臣先送娘娘回去。”
“将军病成这样,怎能再劳烦将军护送?”苏白清看向旁侧的宫女,“湖心有亭子,你扶将军过去休息,再让人叫太医过来,我自己可以回去。”
“让微臣护送娘娘,是陛下的旨意。”凌延质问道,“娘娘屡次想要甩开微臣,意欲何为?”
“将军想多了。”苏白清淡淡道,“我是关心将军的身体,至于方才走出将军的视线,只是我不小心。”
说罢,苏白清转身要走,凌延的五脏六腑本就像被烈火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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