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州!”
“没事。”
程州的声音很轻,已经没有了力气。
耳旁,箭矢与利刃碰撞,叮叮咚咚,分外吵闹。
“程州……”柳言笛皱紧眉头,“我要怎样才能退出这场比赛?”
他看向天空:“我……我想认输。”
此话一出,刚刚还喧嚷的周遭,突然一片沉寂。
梦中那个蓝衣女子出现在柳言笛身前,嘴角带着礼貌的笑容:“你说,你想认输?”
柳言笛看看身旁的程州,狠狠咬牙,点了点头:“对。我认输。”
再不退出这场奇怪的竞赛,程州就要撑不住了!
“输了的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蓝衣女子说得轻松,却让柳言笛浑身一颤:“什,什么代价?”
“每个人的代价都不一样。你的嘛……”她掐指一算,“噢?正好和你身边这人有关。”
程州?
柳言笛眼皮狂跳,听蓝衣女子轻巧道,他的代价,是挚友程州自此在世上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
得到这个消息后,柳言笛的大脑一片空白。
“为什么?”他浑身发抖。
“代价,没有为什么。”
“我在世上消失呢?为什么是程州?”
“代价已定,无法替换。”蓝衣女子笑盈盈道,“那,你还要认输吗?”
“我……”
柳言笛认输,是想要救程州。
但是,认输的代价,是程州自此在世上消失,除了他以外,所有人都不记得有这么一个人。
活生生的一个人,就这样被抹去。
怎么可以?!
“阿言,听我说。”程州的声音响起,分外虚弱,“就算你不认输,按咱俩现在的情况,也对付不了那些源源不断的死士。”
“可是,程州……”
“你一直是一个冷静的人,权衡利弊,你比我擅长。”程州打断了柳言笛的话。
程州说得没错,两人经过几乎一夜的奋战,已经到了身体的极限。这种时候,他俩甚至连弓都拉不满。若是不认输、继续打下去,迎接他们的,就是双双战死的结局。
“可是程州,你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人,我怎么能让你消失?”柳言笛攥紧拳头。
“哎呀,命运如此,接受便是。”
这种时候了,程州居然能笑出声来。
他仿佛看出了柳言笛纠结的来源,满脸坦然:“阿言,你是觉得,我还有生还的希望,不想就这样抹去我的生命。
“既然如此,那我死了,你就能下定决心了吧?”
话语间,程州还后退了几步,似乎要和柳言笛拉开距离。
“说什么傻话!”
柳言笛颤抖着,想拽住对方的衣领,问问对方,他那一根筋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阿言,从最开始我就说,这场竞赛很危险。早点认输、退出,最好不过。”
“程州,你别干傻事啊!”
柳言笛踉跄着冲向程州。
可是,已经晚了。
程州猛地用右手拽住左肩上的利刃,向自己的胸膛狠狠一拉!
半空中,登时喷出一道血雾!
血雾之中,程州弯着眼睛,声音模糊:“阿言,帮我照顾好我姐啊。”
“程州!!”
柳言笛从没想过,自己会发出那样的哀嚎。
狼狈、痛苦、绝望,一点儿也不像他。
那个名字在夜空中一遍遍回荡。
程州,程州,程州。
蓝衣女子一言不发,甚至嘴角还挂着笑意。她身子不动,只是轻轻挥了一下手臂。
“啪”的一声,周围那些堆积成山的“死士”的尸体,以及程州还未冷透的身躯,霎时间消失不见。
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
做完这些,蓝衣女子也消失在虚空之中。
万籁俱寂,微风轻拂。
柳言笛踉跄着向程州站过的地方走去,仿佛只要走过去,就可以看见程州还站在那儿。
“咚”。
“骨碌碌”——
被程州放在一旁的包袱被碰倒,一坛酒滚到了柳言笛脚下。
这家伙,还打算大老远地背坛酒回家吗?
对了,他好像是说过,等尘埃落定后,要和柳言笛在师门的房顶上,开怀畅饮。
都说了,他酒量不好,不要乱喝。
柳言笛垂下眼睛,默默拿起了酒坛。
没有酒杯,连个粗瓷碗都没有。
那就直接对着酒坛喝吧。
夜空静谧。黎明之前,连星星都隐去了踪迹。
柳言笛坐在已经空荡荡的小山坡上,拿着酒坛,咕嘟咕嘟喝着。
坛口太大,他时不时被呛一下,咳嗽数声。
这酒真辣。
周围死一般的寂静,偌大的天地间,只剩下柳言笛坐在那里,一边抱着酒坛喝酒,一边咳嗽。
“咕嘟”,“咕嘟”,“咳,咳咳”。
到最后,寂然无声。
他喝完最后一口酒,站起身来。
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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