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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章节 29. 启明制造厂 好像不直了(第1页/共2页)

    陈子轻回车间的路上, 见到一伙女同志或站在墙头底下,表格压在墙上写着什么,或蹲在地上, 腿垫着表格, 或趴草丛里,表格铺在草上写。

    “向师傅。”“向师傅好”“向,向师傅好”

    她们纷纷客气地跟他打招呼,把手上的表格往身后藏。

    陈子轻本来以为是厂里发了什么表, 但看她们这举动,明显不是他想的那么回事。

    “填的什么表,我瞅瞅。”陈子轻问一个离他近的女同志。

    那女同志害臊地把头垂得很低。

    陈子轻找了个敢跟他对视的“你来说。”

    “我们在填宗技术跟厂长的喜好。”

    陈子轻“谁的意思”

    这算是明知故问,宗林喻哪有这闲工夫。他问道“宗技术人呢”

    “在后面厂房的天台,我们写好了就拿过去。”

    陈子轻找了过去, 他爬上露天的铁楼梯,入眼是四肢大仰着躺在天台水泥地上的男人。

    “写完了”宗怀棠懒洋洋地招了下手,“给我。”

    没有脚步声,也没人说话。

    宗怀棠闭合的眼帘一动“原来是我们向师傅打完小报告回来了。”

    没睁眼就确定了上来的人。

    陈子轻走到宗怀棠身边“宗怀棠,你为什么要让女同志们填调查问卷”

    “怎么, 男同志也想参加”宗怀棠遗憾地说, “表都发完了, 不然高低让向师傅也填一张。”

    陈子轻松口气, 还好发完了。

    转而一想,竟然都发完了,这得多热火啊。

    “没表不要紧, 我问你答,我想想都有哪些问题。”宗怀棠思索着,“厂长喜欢喝什么”

    陈子轻几乎能秒答, 可他说不知道。

    宗怀棠一下看穿他的伪装“骗鬼是吧,整个厂里谁不知道你崇拜厂长,把人当偶像大明星,喜好收集了一箩筐。”

    形势对陈子轻不利,他想了几个方案,选的是不破不立。

    陈子轻自言自语“那我为什么不说实话呢。”

    宗怀棠冷冷睁眼“因为你,”

    陈子轻俯视着他,很轻很真诚地说“因为我重视你的感受。”

    宗怀棠耳根骤然一热,背脊又烧又麻地离开地面坐起来,跟他来这手他不为所动“是吗,宗技术最喜欢喝的是”

    陈子轻这回秒答了“没有最喜欢喝的。”

    “我眼里的宗技术对吃喝的要求不高,比起物质,更追求精神层次,灵魂深处的奥妙。”

    陈子轻目光灼灼“我回答的还可以吗”

    宗技术莫名其妙就不满道“你直勾勾的看着我干嘛。”

    陈子轻笑着说“等着你给我打分。”

    “一个问题打什么分。”宗怀棠躺了回去,没有再问其他问题的迹象。

    陈子轻猜不出宗怀棠此举,万一问卷结果显示,女同志们对他哥的在意程度远远超过他,那他岂不是很没脸。

    而且,这种可能性不小。

    成功的事业能给男人带来很大的魅力,一技之长比不过一个厂的厂长。

    尤其是在皮囊一样,一个四肢健全,一个瘸了条腿的情况下。

    陈子轻正想着,鞋子被踢了一下,皮鞋压住他的半个鞋面,霸道地翘着,他看过去,宗怀棠眯眼看他“分不分得清”

    突兀的话,陈子轻听懂了,他肯定地说“当然分得清。”

    宗怀棠皮笑肉不笑,分得清开会讨论给床底死了的人多少补贴那次,这家伙在门口就把他认错了人,耗子一样躲在门外,探头探脑地乱瞄。

    “一二三四五的细碎区别我就不问了,来个核心总结。”

    陈子轻捧着送分题微笑“厂长不跟我住一起,你跟我住一起,这就是核心。”

    宗怀棠的眉眼压出了古板陈旧老顽固的深度,我跟你正经,你跟我不正经,没法搞。

    天台风呼呼吹着,太阳咧嘴笑着。

    陈子轻发起了呆,宗怀棠像是头一次认识他,把他从头到脚大量了个遍,不死心般又从下到上地打量,反反复复来来回回。

    头上没有长犄角,身后没有长尾巴,嘴巴里不会喷火,变不了魔术开不出花来。

    货真价实的普通老爷们一个,胡渣淡到没有,喉结只有他一半大,个子比他差12公分,鞋码小四个码数,把儿不用比,那就是竹枝跟竹子。

    长得也没他帅。

    小毛病比一个一年不洗头的人头上的虱子还要多,数不胜数,最大的毛病有三点,一太依赖他,二敢做不敢认。

    三花心。

    第三点尤其扎手,满身都是刺,到处勾。

    宗怀棠不看了,他把一条手臂横在眼睛上,另一条手臂放在身前,手捂着胸口疑似胸闷,不知道陷入了哪种境地,周身萦绕着无形的火花带闪电。

    氛围无声无息地朝着某个走向狂奔,八头牛都拉不回来。

    直到几个女同志上了天台,她们发出惊呼,踌躇着你推我一下,我推你一下,都不好意思上前,只在原地喊话。

    “宗技术,向师傅。”

    陈子轻从自己的思绪世界里回到现实,他把鞋面从宗怀棠皮鞋底下抽出来“你在这玩吧。”

    宗怀棠心烦,玩屁,他坐在办公室跑神才到外头来的,那一叠表格,也不是真的要统计分数比出个胜负。

    至于真正的目的

    宗怀棠没去深究,他在天台午休,迷糊间察觉有人来了,唇角一扯。

    “终于想起我来了,给我送饭”

    厂花跟突然失语的宗技术面面相觑。

    宗怀棠偏头,操。

    厂花没怎么听清他说的什么,只觉得自己不是他期待的那个人,心下失落至极“宗技术,我听说了表格的事是不是因为我让你没有信心了,你想通过表格看看多少人对你的爱慕原因是你哥。”

    宗怀棠不是很饿,听到这句,他的胃就就被一股疼痛占据,疼得他面部都一闪而过扭曲。

    “别给自己脸上贴金,过敏了,就四不像了。”

    厂花脸一白,难堪地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她强颜欢笑道“那是我误会了,我这就走。”

    天台恢复了宁静。

    宗怀棠给自己加戏地捂住胃部,怒沉沉地想,也不知道那家伙凑到哪个男人跟前去了。

    怨妇的味道淌得整个天台哪里都是。

    这会儿宗怀棠在天台演独角戏演得兴起,陈子轻在另一处厂房写诗,小跟班马强强陪着他。

    “哥,你每天都写诗,读诗。”马强强蹲在他脚边,手拿树枝给一只虫子开路,“坚持下来好难啊。”

    陈子轻差点没忍住就点头了,他既不热爱诗歌,又没知识储备,真的难。

    马强强眨巴着黑黑圆圆的眼睛“像你有这种伟大的精神,没有什么是你做不到的,只要你想。”

    陈子轻欣慰地摸了摸他软软的头发,借你吉言了,小马同志。

    “哥,那边有人。”马强强忽然说。

    陈子轻都没觉察到,马强强说了他也没找出位置“哪里啊”

    “那里。”马强强指给他看,不是大概方向,是方位。

    陈子轻不合适宜地想到,他来这个世界的第一天,也就是在这里写诗被保卫科带去厂长办公室,马强强提醒他说“不是厂长”。

    马强强并不像表面那么呆傻,相反,他观察细微,很敏感。

    陈子轻定定神“谁在那边”

    茂密的树丛遮挡了视线,没有回应。

    陈子轻手里的钢笔扎进了纸里,穿了个透,他强自镇定“小马,我,我们一起去”

    马强强丢掉树枝蹦起来“哎呀,哥,我看错了,不是人,是猫。”

    随着马强强这一蹦,树丛里就出来了一双金黄色的眼睛。

    “还真是猫。”陈子轻把钢笔夹在诗集本里一起放在地上,他站起来朝着小猫那里走了一小段,嘴里发出声音,“洛洛咯。”

    不对,这是叫猪。

    陈子轻摸兜“小马,你身上有吃的不”

    “我有汤同志给的小儿酥。”马强强从兜里掏出来给他。

    陈子轻撕开一头的包装口,把里面的长条酥糖往外挤了挤,咽了口唾沫才拿着对小猫挥了挥,伸向它“吃吗,好吃的。”

    橘猫不搭理两个人类,它自己玩。

    陈子轻厚着脸皮凑上去,试探着碰了一下它的脑袋,见它没有拒绝,就把手往它背上抚摸。

    橘猫舔了舔爪子“喵”

    “小马,你听到了吗,它对我叫了。”陈子轻心都化了,他喜欢小动物,没钱没时间养,就一直云养猫。

    “听到了听到了。”马强强凑近陈子轻,脑袋快要靠在他肩上,“哥,我也想摸。”

    陈子轻说“那你摸啊。”

    马强强犹豫不决“我有点怕。”

    “猫你也怕”陈子轻匪夷所思,“多可爱。”他捉住猫的一撮毛,轻轻地往上提了提,“是吧,小猫猫。”

    橘猫舔他手里的小儿酥。

    “好吃的吧。”陈子轻拉着马强强的手,放到猫的背上。

    马强强胆战心惊,慢慢放松,咧开嘴傻笑个不停。

    两人逗了一会猫,目送它回到树丛里。

    “那猫真好玩。”

    陈子轻前一秒还在笑,下一秒脸上的笑容就僵了。

    厂里哪来的猫啊

    陈子轻没想过自己会见到鬼猫,他的心情很复杂,鬼猫跟鬼婴儿都让他不太能接受。

    幸好后面那个没有出现。

    陈子轻因为逗猫放松下来的神经末梢重新拉扯了起来,他没有提醒马强强猫的事,免得把人吓到。

    马强强倒着走,沉浸在摸到猫的喜悦里。

    陈子轻叮嘱道“小马,你不要把我们遇到猫的事说出去,这是我们的秘密。”

    马强强呆住了。

    陈子轻说“你不想和我有秘密吗”

    “想。”马强强激动得两眼发光,“那我们之间有秘密了。”

    “事呢。”陈子轻应付过去了。

    到宿舍楼底下的时候,陈子轻看见钟明在东边的楼梯口前站着。

    好像在等他。

    陈子轻从钟明投来的目光里确定了,就是在等他。

    旁边人开始往后退,陈子轻叫道“小马,你不是想听我给你讲我梦到的未来吗,你去哪”

    “下次再讲吧。”马强强挠着头说,“我想钟主任估计找你有事,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我去车间赶工。”

    陈子轻一愣,钟明是主任了,他都没想起来,马强强叫得倒是挺顺溜。

    “小马,你赶什么工啊,这个月来得及的,你别”

    陈子轻话没说完,马强强就已经对他挥着走跑走了。他去楼梯口,朝钟明点点头,两人一前一后上了楼。

    一路没碰到同志。

    陈子轻打开门锁,拎着钥匙跨过门槛回头“你不进来”

    钟明说“我就不进去了。”

    陈子轻蹙了下眉心,忽悠谁呢,你不进来你跟我上楼

    完全可以在楼下找个地儿说。

    陈子轻让开身子“进来吧,我们到屋里聊,我给你倒杯水,你看你嘴巴皮子都裂了。”

    钟明依旧站在门外“宗技术中午不回来”

    “不清楚。”陈子轻把钥匙挂在洗脸架底下,“八成不回,他玩着呢。”

    近似是他刚说完,钟明就踏进了他的宿舍。

    陈子轻倒热水把杯子晃了好几下,才倒了半杯放到桌上“你是有那场火灾的新发现吗”

    钟明摇头。

    陈子轻“”那来找他做什么。

    男人憔悴瘦削,胸肌都像是薄了不少,当然这是错觉了,才一晚,哪那么快就薄下去,又不是充气的。

    陈子轻不让自己显得薄情寡义,他换了个话题“十年后医学进步会非常大,你师傅撑到那时候就有希望。”

    钟明皮糙肉厚,杯子里是刚倒的水,他的手拢了上去“明天的事都看不到,你怎么就知道十年后的医学”

    陈子轻在洗脸盆里洗洗手,把水甩地上“我受伤昏迷的时候,未来到我梦里来了,很壮观,国家越来越强大。”

    “奇遇。”钟明似是信了。

    “算是吧,我对未来是充满期待的。”陈子轻坐到他旁边的椅子上,“孙二的后事都办妥了吗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说。”

    钟明情绪很低“办妥了。就是家属要时间来接受。”

    “那肯定的,短则几年,长的话可能要一辈子。”陈子轻叹气,“也没别的方法了。”

    一阵压抑中,陈子轻说“什么都要你来,又赶上你接手新岗位,真的辛苦。”

    他们这么坐在一起说话,好像之前的恩怨是真的一笔勾销了。

    “向宁。”钟明的眼里都是血丝,有些骇人,他说,“你能给我读首诗歌吗”

    陈子轻愕然。

    钟明又提了一次,固执的成分很浓“你每天早上都在广播里读,你读过数不清的诗歌,有没有哪首适合我的”

    陈子轻怀疑钟明悲伤过度,脑子坏了。

    “我没有单独给某个人读过。”陈子轻敷衍地说,“你让我准备一下,我找找适合你的诗歌,读给你听。”

    钟明魁梧的身板静默下来,他端起杯子喝了口还烫着的水“那几个老人,我去问了,他们确实知道。”

    陈子轻目瞪口呆,刚刚还说没发现所以是考验他吗通过了才有下文。他不在乎这个,只在乎情报。

    “那都告诉了你哪些事”

    “他们只是听说的,没有亲眼看见,更没有经历。”钟明的虎口掐着杯子边沿转了一圈,“事情太大了传出去全是负面影响,无论是化工厂还是其他单位都不可能让这种事发生,报纸上不会有记录,遇难工人家属和存活下来的工人一定都拿了补贴,封了口的。二十多年不是二十多天,十年前这一带的人口流动大,那批知情的早就散落在全国各地了。”

    陈子轻满心都被“化工厂”三字刷屏。

    制造厂的原身出来了。

    陈子轻一时半会拿不准这是不是任务进展,脑中飘过一个积分袋子。

    从积分的数字来看,是大进展,他按捺住激动往下推,鬼是化工厂的工人,只要拿到遇害者的名单

    拿到是第一步,第二部是想办法招魂,念出名字估计能灵验很多。

    陈子轻建议道“要不我跟厂长说一下,争取让厂里发个通知,看看还有谁知道当年的事,拼凑拼凑,说不定就能搞清楚了。”

    钟明看向他“搞清楚什么”

    陈子轻不假思索“死的都有谁啊。”

    钟明说“这对我们来说不重要吧。”

    “先不说厂里同志基本都是后来才搬到岭县的,本地人很少很少,”钟明不认同道,“这是悲剧,虽然过去很多年了,但无论什么时候掀起来都是悲剧。”

    他干咳了片刻,嗓子破了,口气里多了一丝铁锈味“我师傅告诉我的目的,是想让我多留心电路,而不是要我唤醒当年那些人的痛苦回忆,让现在的人也跟着难过。”

    “那就不全厂通报。”陈子轻拿诗集本给钟明的杯子扇风,好让滚烫的水凉快下来,“可我还是想弄到化工厂的遇害工人名单。”

    钟明的目光落在他手上,嗓音低低的“你为什么一定要知道烧死过哪些人”

    “我要说不知道你信吗”陈子轻临场发挥,张口就来,“可能是那批工人里有谁找不到回家的路,冤魂一直待在厂里飘荡,在我身体虚弱期间托梦给我了吧。”

    钟明没出声,大概是无语了。

    陈子轻生怕钟明接他的话茬,他试图转移对方的注意力“9号楼的电路让电工检查了吗”

    “整个厂的电路都查了,确实是我师傅说的那样,只能多注意。”

    “有没有什么要挖的地方”

    “挖什么”

    尸体啊,陈子轻在心里说。他总觉得按照鬼片的发展,宿舍楼底下都是尸体。不过也不太可能,工人死了,家属都会把尸体带回去下葬。

    陈子轻放下诗集本,双手压着桌面趴上去,他拿掉面前的饭盒跟书籍凑近钟明,恳求地说“钟明,死亡名单的事,你能不能帮帮我。”

    钟明没同意,也没拒绝。

    陈子轻又往他那边凑了凑,肚子撞上桌边,疼得闷哼了一声。

    对面的钟明开了口“太久远了。”

    “我问李科长的时候,他有点不对劲。”陈子轻给了个提示,“他说不定知道内情,有参与。”

    钟明一口气喝掉陈子轻给他倒的水,覆着层汗毛的粗大喉结有力地一下一下震动,他放下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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