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御剑而行,直接飞向了广袤无人的大漠之中。
这里生灵最少,就算天外流火坠落,也能保证伤亡最少。
裴九枝计算着时间,他的剑光速度极快,已经接近光线前进的速度。
他的身形只在黄沙蓝天之下掠出一道虚幻的残影。
站在他剑光之上的修士,被他的力量护着,只感觉自己眼前出现了许多光怪陆离的景象,仿佛无数碎裂的玻璃镜片倒映着纷乱的天地。
他们敛气屏息,只等着那命运中的流火降临。
他们不畏惧死亡,因为……他们相信,裴九枝一定会保护好他们。
在那流火降临的前一刻,裴九枝已经通过观测星辰,察觉到了那流火的路径。
他根据自己观测到的结果,移动着自己的位置。
与此同时,瞑极阁之上,李绰也低眸看着自己手里的棋盘,不住变化着白子的位置。
他们都能观测到流火的路径。
但是——裴九枝在以极快的速度御剑而行。
那天外流火,也瞄准着那些修士移动着自己的方位。
这是不可违抗的命运之力。
不管裴九枝飞得如何快,这些流火还是牢牢锁定着他的位置。
裴九枝移动的速度愈发快了,剑光卷起黄沙,几乎要将眼前的空间切割。
但,他还是拦不住流火的锁定。
这流火,注定要砸在他们的头顶之上。
这就是祂的力量。
裴九枝知道,他就算飞到力竭,也不能阻止这些流火坠落在这些修士的身上。
猛地,他淡漠的眼眸坚定地眯起。
他蓦然间停住了自己的身形。
裴九枝抬眸,注视着从天际降落的、无可匹敌的天外流火。
他的剑光还留在原地,保护着这些修士,但他的宽大袖袍一甩,人已迎着那流火飞去。
他的身形耀目如天上红日——此时夕阳已即将垂落山巅,云层之上,月色隐现。
在裴九枝的手腕上,还留着压制他自己修为的金印。
若是他拥有自己完全的力量,自然可以完全挡下这流火坠星。
但——祂正是知道他不会解放自己完全的力量,所以才想出了这样退无可退的计谋。
裴九枝以自己的身体,挡在那流火之下。
那些迅疾的、坠地的流星笼罩在他的头顶,宛如山岳压下。
他提剑,迎着这巨大的压力而上。
在剑锋与流火相触的那一瞬间,黑白的剑身弯折,发出刺耳的剑鸣之声。
裴九枝感觉到自己的心口处传来剧痛,以他压制修为之后的力量,只能堪堪挡住这流火。
他会受伤,还是受重伤。
这一刻,他本该无比坚定。
但在剑身散逸的黑白之气里,他似乎又想到了乌素。
她会……为他担心吗?
但不论如何,他不希望她看到他受伤的模样。
这是属于裴九枝的一点小小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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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因为她,产生了一点微小的、退缩的念头。
这是爱。
他想要陪着她,留恋她,因为,才有了怯意。
但这念头只是一闪而逝,裴九枝还是坚定地撞向那天外流火。
与此同时,天上的皎洁明月因为他的重伤,染上些许血色。
周围的云层匆匆围绕过来,将这轮月亮遮蔽。
似乎是怕这月色照着的某个人,看见这样的景象。
裴九枝想,她应该不会在日月天里,偷偷看他。
与此同时,在浩渺星海里。
本该因为今日的天外流火而坠落的数百颗明亮星辰,再次回到了正常的轨迹。
裴九枝,是唯一能破除祂所修改命运的关键之人。
他硬生生扭转了,本该注定的命运。
瞑极阁之上,李绰双手抱胸,安静地看着自己面前的棋盘。
她看着虚空,笑道:“就这样了吗?”
“当然没有。”祂亦是回答。
与此同时,乌素在看到月亮出现血色的那一瞬间,也朝日月天外奔了过去。
第93章 九十三点光
在裴九枝倒下的一瞬间, 载着上百位修士的剑光消失。
那些修士失去脚下踩着的凭依,纷纷往往下落。
他们驭使着自己的法宝,重新飞了起来。
此时天际之上, 月色如血。
而裴九枝的身形已如坠落的月光, 落了下来。
他宽大的袖袍展开,仿佛飞鸟的翅膀。
在坠星流火的重压之下,压制修为的他已经受了重伤,那群修士里的江泉率先飞了出去。
他惊慌地唤了一声:“尊上——”
而后,他同样御剑而行,将坠落的裴九枝接住了。
裴九枝往下落的时候,一只手还按在了腰间。
他戴着黑白混沌戒指的左手,还按着乌素曾经赠给他的那枚香囊。
他被江泉接着,被流火重压的胸膛一紧,侧过头去,唇边已溢出了鲜血。
殷红的血落在他洁白的衣襟上。
他的手中剑, 已无力地落在了自己的胸膛之上,其上缠绕着清晰的黑白纹样。
裴九枝付出了重伤的代价, 才堪堪抵挡了这命运之力。
修士队伍里的医修很快靠了过来,无数清新的治疗光环落在他的身上。
但无济于事, 裴九枝只有回到仙洲, 卸下压制修为的金印, 才能保住性命。
几位强大修士一起结阵, 前往仙洲的琉璃阶梯出现, 他们护着裴九枝往仙洲而去。
季弦原本立于仙山之上,正悠闲侍弄着自己药圃里的草药。
但就在裴九枝倒下的时候, 他也收到了李绰的来信。
信上,李绰的笔迹匆匆, 似乎是在仓促之下写就。
她让季弦准备着去救治裴九枝,因为裴九枝此时已经为了拦下流火,受了重伤。
另外,信上还写。
若裴九枝养在日月天里的那只小妖怪要来见他,务必要将她拦在药谷之外。
季弦觉得李绰的要求很奇怪。
但他信任李绰,便很快准备好了一切,等待着凡间的修士将受伤的裴九枝带回来。
他特意命人将药谷守住,不让乌素造访。
不多时,凡间诸位修士已经将裴九枝送了回来。
最先将裴九枝接住的江泉双眸微红,似乎快哭了。
毕竟他们都知道,裴九枝是为了他们,才遭受这样的劫难。
谷颐护着昏迷重伤的裴九枝,不住叹气。
季弦将裴九枝迎到了药谷之中,裴九枝躺在疗伤的玉床之上,面色苍白,唇边带着殷红的血迹。
这是他第一次展露出这样狼狈的模样。
季弦轻叹一口气,温柔的眉眼垂下,他将裴九枝手腕上压制修为的金印除去。
在他恢复修为那一瞬间,无数灵气朝药谷涌了过来,在场的所有修士都感觉到有些窒息。
裴九枝太强大了,他所需要的能量也十分庞大,瞬间,灵气如潮汐起伏。
他的伤在胸口处,还是内伤,季弦想要将裴九枝按在身上的左手抬起。
但他的左手按在腰间,紧紧握着乌素赠给他的黑白香囊,没有松开。
“九枝?”季弦柔声呼唤,他道,“松手。”
裴九枝还是死死护着它,没有松开。
守在一旁的谷颐开口道:“尊上刚来玄明宗的时候,就带着它了,这……对于他来说,可能是很重要的东西。”
毕竟,绣成这个香囊的布料与丝线都是很普通的材料。
他能用到现在还未破损,说明他平时对它十分珍重爱护。
季弦用了些手段,将香囊从他腰间取下,没让他松开握着香囊的手,这才将他的手从胸前移开了。
他探测了一下裴九枝的伤势,眉头微蹙。
“是什么妖伤的?”季弦忧心忡忡地问。
“是天命。”谷颐叹了口气,答道,“天外流火,本要取走上百位年轻修士的性命,被尊上拦了下来。”
“几百位年轻修士,不及尊上一分。”
季弦手上出现淡淡的治疗法术,落在裴九枝身上,他的话语含着一丝决然。
身为医者,说出这样的话,令人匪夷所思,但在场的所有修士都知道,季弦的话没错。
裴九枝对于仙洲来说,太重要了。
他是指引人类前行的长夜炬火,是永夜明灯。
若可以,有无数位修士愿意付出自己的生命去保护他。
但他偏偏,用自己的身躯去挡下那坠落的天外流火。
因为他是抵抗无常命运的关键。
就算祂可以改写所有星辰的轨迹,但祂依旧改变不了裴九枝的命运。
“我会救他,但,若他的伤再重半分,他便有性命危险。”
季弦挽起袖子,他按住裴九枝的心口,将他胸腔里淤积的黑血放了出来。
“我在这里为尊上疗伤,若……他养在日月天的那位小妖怪要过来见她,你们将她拦下。”
季弦将李绰的交代说了出去。
守在一旁的谷颐有些犹豫:“这要问过尊上吧?”
此时,因为修为的恢复与季弦的治疗,裴九枝似乎恢复过来一些。
他的凤眸半抬,沉沉的声音传来:“可。”
裴九枝认同了季弦的命令,他并不想让乌素看到自己这般模样。
——虽然他知道,她并不会为他悲伤。
但,能不见,还是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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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颐领命,推了下去。
——
乌素在日月天站起身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脚腕上锁链的禁锢弱了好几分。
这锁链力量的削弱虽然不足以让她挣脱禁锢,但她也能暂时离开日月天了。
乌素奔出日月天,轻轻拽了一下自己脚上的锁链,她在尝试感应裴九枝的位置。
方才天上明月隐现血色,是小殿下受伤了吗?
乌素知道,跟着裴九枝的上百位年轻修士可能会被天外流火砸中。
所以,小殿下是为了他们,遭了祸事吗?
乌素不知往何处去,从凡间回来的修士都带着沉重的面色各自回了自己的门派。
没有任何一位修士愿意与乌素这样的妖类搭话。
——毕竟,他们的尊上今日会受这样的伤,都是因为妖域的阴谋。
乌素见到一位熟悉的修士从药谷的方向飞了过来,她连忙迎了上去。
“江修士。”乌素远远地唤了江泉一声。
“乌姑娘,是你。”江泉看着乌素,有些惊讶。
那晚裴九枝来将乌素带回去的时候,他已经完全醉倒了。
所以他并不知道乌素与裴九枝有着这样亲密的关系。
“小殿下……不是……”乌素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道,“你们尊上怎么样了?”
江泉一愣,他还忌惮着乌素的身份,没说实话。
毕竟,妖域趁裴九枝重伤,再次对仙洲发难怎么办?
他对乌素道:“尊上很好。”
“很好?”乌素看到了江泉身上的血迹,这血是裴九枝的,最先把裴九枝接住的就是江泉。
她知道江泉在骗她。
“你只需要告诉我,你们尊上怎么了。”
乌素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让我知道……就行了。”
“乌姑娘,你知道了能怎么样?”江泉往后退了两步,看向乌素的眼中满是忌惮。
乌素叹了一口气,看江泉的状态,她已经猜出许多。
她转向药谷的方向,飞了过去。
乌素做事,全凭本能,她并不知道自己去关心裴九枝的行为代表着什么。
有些事,想做就做了。
但是,乌素被拦在了药谷之外。
守着药谷的修士对乌素沉声说道:“你这小妖,不好好在日月天呆着,又想怎么样?”
“我没想怎么样。”乌素答道,她温柔的眸子看向药谷深处,“我就想,看看他。”
“尊上是你一个妖怪,想见就能见的?在日月天留久了,你还真觉得尊上看重你了?”
一位玄明宗的修士开口对乌素说道。
“不过是你太棘手,尊上才亲自看管你。”
“回日月天去等着吧,尊上不会让你进去。”守在药谷外的修士朝乌素挥了挥手。
“他受伤了,伤势如何?”
乌素踮起脚,继续往药谷深处看,但她只能看到缭绕在山间的蒙蒙雾气。
“你这小妖怪,是不是偷偷看月亮,猜到尊上受伤了?”
那修士朝乌素挥出一道无形的法术,把她往药谷外推。
“是,尊上是受伤了,这都是你们妖域的阴谋,你还敢来看他?”
裴九枝受伤,仙洲修士本就憋着一口气。
现下他们看到了乌素,也就顺带将这气撒在了乌素身上。
谁让她是妖呢?
都怪他们的尊上太仁慈,妖类就没有善良的,他怎么连这样的妖怪也要留下来?
乌素被他们猝不及防一推,人便轻飘飘往后倒去。
她不慎跌落在药谷外的山石小径上。
没人来扶她,她便自己爬了起来。
将她拢在鬓边的乱发撩起,在眼前看到了一个邪恶的身影。
那只血色的眼睛又出现了。
“这就是你的选择,我跟你说过了,我可以不对那上百位修士出手。”
“你知道,你的丈夫,你的小殿下因为救他们,连性命都要没了吗?”
“我拥有最无与伦比的力量,我承认裴九枝很很强,但他身上背负的责任太多了。”
“他所修的无情道,不可对任何一位生灵有情感上偏颇,但他天生会庇佑天下人,这是他的责任与本心。”
“你看,你不答应与我的交易,让他陷入这样的险境之中。”这只血色眼眸笑了起来。
乌素盯着虚空里的这双眼,淡漠的眼眸微微眯起。
她平静道:“是你。”
“是你使出了这样恶毒的计谋,将仙洲的修士,将他逼到绝境之上,此事,并非是我选择的错误。”
“不要妄想用这样的话来迷惑我。”乌素的一字一句,无比清晰。
她转身朝药谷之外走去,身形已消失在了原地。
乌素并非没有突破药谷禁制的能力。
只是这样要消耗她身上的许多能量,而她的能量都储存着,都要用来杀死李绰。
今日,她还是想去药谷。
她又不会出现在他面前,她会趁他昏迷,偷偷看他一眼。
看这么一眼,没有任何意义,但乌素还是这么做了。
她隐匿着自己的身形,朝药谷走去。
此时的季弦刚为裴九枝治好伤。
等到他苏醒之后,再重新上药,静养几日,他的伤便能完全好了。
毕竟季弦可是天下第一的医修。
只要裴九枝还剩一口气,他都能将他的性命从鬼门关里捞回来。
漆黑的天穹之上,繁星熠熠,那掩藏在云层之后的明月终于现身。
它再次变得皎洁明亮,温柔月色洒落,照耀着仙洲大地。
乌素隐藏的身形,就藏在这月光中,她穿过药谷里的诸多守卫与阵法,终于来到医庐之前。
这里,药香阵阵,脚下是玉石所铺就的地面之上隐藏着阵法。
这阵法将周围的灵气聚拢过来,为裴九枝的恢复提供能量。
但是,乌素能躲过那些普通修士的阻拦,却还是过不了季弦这一关。
她提着裙子,悄悄朝裴九枝躺着的医庐走去。
但刚走了没两步,站在山崖之上季弦已经走了过来。
他一把拽住了乌素的衣角,微笑地问道:“乌姑娘,你要去看尊上吗?”
“啊……”乌素无奈地在他面前现出自己的身形。
因为方才药谷外修士的阻拦,她的模样有些狼狈。
她对季弦点了点头道:“仙君大人,我来见尊上的。”
“没人拦你?”季弦问。
“我偷偷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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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的。”乌素诚实回答。
“没想到你还颇有些实力,但,你现在不可以见尊上。”
季弦脾气好,说话的语气也温柔,但他此时的话语间含着一丝不容置喙的意味。
乌素愣了愣,她轻声说道:“我……我就在外面,看一眼……打开窗子看看就行了。”
“不可。”季弦负手而立,坚持说道。
若这命令是李绰下的,他现在或许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乌素进去看了。
但裴九枝本人,确实是拒绝了乌素的看望。
季弦只会无条件听从裴九枝的命令。
乌素的性子确实是倔。
她盯着季弦,人已经迈步往裴九枝的房里走了进去。
“是尊上让你不要见他的。”
季弦他是医修,并无什么攻击的手段——他确实没什么能力拦下乌素。
乌素的脚步顿住了,她回眸看季弦,黑白分明的眸子里荡漾着温驯的光。
“是吗……”乌素轻声道。
“是。”季弦没骗乌素。
“那好吧,你们早这么说,不就好了。”乌素果然停在门外,没有走进去了。
她的声音低低的:“既然是他不见我,那……那就太好了。”
“仙君大人,那我就先走了。”乌素轻声道。
她花了自己珍贵的能量来到此处,却因为裴九枝的一句“不见她”,又退了出去。
在某些事情上,乌素确实很愿意听裴九枝的话。
他费尽全力,才能靠近她,但也只需要他轻飘飘的一句话,也能将她推得很远。
乌素其实一直在等,裴九枝的主动离开。
如今他真的这么表达了,她也就真的准备走了。
“好,乌姑娘不用担心,尊上过几日应该就能回日月天了。”季弦安慰着乌素道。
“嗯。”乌素点了点头。
她站立在月下的身影有些寂寥。
乌素挪了挪步子,脚踝上绑缚着的金色锁链发出微微的声响。
此时,从金色锁链的另一端传来一股不轻不重的力道。
这力道,正好能把乌素扯回去。
乌素走不动了,她疑惑地低头,提起裙摆,看着自己脚上的锁链。
她抬起头,有些迷茫地看向季弦。
下一瞬,她被医庐里的裴九枝扯了进去。
季弦看着这一幕,有些惊讶,他连忙举起双手,对着医庐高声说道。
“九枝,这可是你自己扯进去的。”
语毕,他便离开了这里,人是裴九枝自己要见的,这可怪不了他。
乌素人往医庐飞去,在她的计划中,她本不该与裴九枝面对面的。
她只敢,偷偷地看他。
但没想到,他直接将她拽了进来。
乌素飞进去的时候,裴九枝人还是昏迷的。
他躺在玉床之上,周身淡绿色的治疗光环流转。
他的伤已经大致处理好了,原本染着血的衣袍也换下了,只穿着洁白的寝衣。
裴九枝的左手放在身侧,似乎紧紧攥着什么东西,乌素看到了熟悉的黑白丝带从他的指缝间垂下。
她知道,他拽着的是她赠给他的香囊。
都这样了,他怎么还是不松手?
乌素抬眸,看着受伤的裴九枝,她的视线落在他苍白的薄唇之上。
她确认他没什么大碍,便准备走了。
但乌素刚起了身,往外走了没几步。
她脚上绑着的金色锁链便开始不断收紧。
“诶——”乌素惊呼一声,她顺着锁链的力道,往裴九枝的方向退了一点。
但她退后几步,这锁链便收紧几分,直到乌素跌坐在裴九枝躺着的玉床上。
这……这未免也太不妥了。
小殿下还受着伤,这里随时会有人进来,到时候她解释是小殿下了拉着她,估计也没人会信。
乌素想往外跑,但金色锁链还是扯着她,不断往他自己怀里拉。
她念着裴九枝受了伤,便没有使出全力抗衡锁链的力量,只随意抵抗了一下,便靠在了床榻之上。
乌素紧张得心怦怦跳,她平躺在玉床之上,惊得大气也不敢喘。
这玉床在临窗的位置,为了方便灵气进出,让裴九枝吸收,这医庐的窗子还是开着的。
月光洒在乌素身上,仿佛无数道视线落了过来。
乌素发现,小殿下昏迷的时候,也下意识躺在了床榻的外侧,为里侧留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空间。
这空间刚好让她躺上去,就像……许多年前,他们成亲后一样。
没想到他们分开了一千多年,小殿下的这个习惯还是没有变。
乌素紧张地呼吸,就这么直挺挺地躺了许久。
裴九枝还是没醒,她躺了许久,又逃不走,只能扭过头去看他。
乌素注意到他的呼吸有些不稳。
他的伤在胸口处,那天外流火直直撞上了他的胸膛,碎裂为尘埃。
他确实有抵挡一切灾祸的力量,前提是,用他的性命做赌注。
乌素抬手,第一次主动地碰了碰他的手背,不知为何,她的心底涌起一种奇怪的情绪。
她觉得……小殿下好可怜。
这让她想要将他紧紧抱着,给予他一点安慰。
但这念头也只是一闪而逝,乌素自然不可能对小殿下做出这样主动的事情。
她希望他能……远离她。
但她的手已经伸出了,所以,她的肌肤便贴着他微凉的手背了。
在乌素没有任何防备的时候,裴九枝已经反手将她的手紧紧握住了。
她就知道会这样,小殿下真是得寸进尺……乌素如此想道。
乌素没挣扎,她怕伤到小殿下。
她没再动,只听着他身上沉重的心跳声,继续发呆。
乌素在想,等到小殿下醒了,他应该就会松开她了。
她有些无奈地轻轻叹气,裴九枝的眼睫轻颤。
乌素听到,他的唇边溢出一点低沉的声音。
她仔细听着,听到他说了一个字。
“不。”
他让她,不要叹气。
裴九枝的嗓音很哑,乌素也就听着他的话,不再叹气了。
她继续僵硬着自己的身子,躺在他身边。
不久之后,她又听到他唇边发出的低沉声音,恍惚仿佛梦呓。
他对乌素说:“抱。”
乌素:“……”好烦这个男人。
她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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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他受了伤,而且还在昏迷,还是遂了他的愿望。
乌素左顾右盼,确认四下无人,这才伸出自己的双臂,避开裴九枝的伤处,将他轻轻抱住了。
她侧过头,将自己的脸颊贴在他的手臂上,一连声地柔声哄他。
“小殿下,裴九枝,夫君……这样行了吗?”
行,自然是行的。
裴九枝似乎是终于满意了。
他的呼吸变得均匀了一些,伤处那些淤积的病气也开始渐渐消散。
乌素抱着他,眼睫低垂着,她小声地抱怨:“小殿下,不是不见我吗?”
“我又不会打扰你……”她有些委屈地诉说。
“我只会在外面,偷偷地看你一眼。”
“我哪里会真的来看你呢?”她抬手,抚摸上裴九枝苍白的冰凉面颊。
“小殿下,我的太阳,我的月亮,我怎么会……真的靠近你呢?”
“夜里飞行的小小飞蛾,靠近那耀目灯火,是会死的。”乌素的声音很轻。
“我不希望你受伤。”乌素又道。
裴九枝的双眸还是紧闭,他没听到乌素的话。
只是,他的要求愈发得寸进尺了。
他大言不惭地对乌素说:“亲。”
裴九枝的话语,还是低低的,这只是他在沉睡时,对身边之人下意识的请求。
乌素抱着他的手臂瞬间僵住了。
她想,小殿下果然还是一样的麻烦。
乌素眨了眨眼,还是顺从了他的意愿——毕竟他现在受伤了,还没有任何意识。
她勉强抬起了自己的身子,双臂撑在裴九枝的身体两侧。
乌素微乱的发丝垂落,落在裴九枝的身前,她轻声问:“亲哪里?”
她低了头,在裴九枝紧抿着的薄唇上吻了一下,这吻极轻,仿佛夜里惊慌的飞蛾轻落。
乌素在裴九枝的唇上,尝到了苦苦的草药气息。
她的吻又往下落——反正小殿下昏迷着,什么也不知道,干脆就哪里都亲一遍,乌素如此想道。
乌素可没觉得这是什么冒犯。
他是她的夫君,她想亲就亲,更何况,这还是他自己要求的。
乌素的下一个吻,在莹莹月色里,落在了裴九枝沉默的喉结上。
昏迷着的裴九枝面上泛起绯色,他的喉头滚动。
“这里?”乌素问。
她想,她到底要亲到哪里,小殿下才满意。
裴九枝的喉间还是发出一道低低的声音:“亲。”
乌素想,好吧,还不行。
她低下头,又一个吻落在了他微敞着衣领的胸膛上。
“这里?”她轻柔的吐息落在他的胸前与颈侧。
在这里,她闻到了浓郁的血腥气,小殿下,是这里受了伤。
天外流火,击中了这里……
乌素纤密的长睫垂落,她捧起了裴九枝的面颊,仗着他还在昏迷,便打算再亲一口。
但此时,医庐外传来脚步声。
其间,还夹杂着谷颐与季弦的交谈声。
“尊上的伤势如何了?”
“差不多处理好了,等尊上苏醒过来,便无大碍。”
“我听守着药谷的修士说,乌姑娘来过药谷,想要见尊上,怎么样,她应该没有被放进来吧?”
“啊……”季弦一时语塞,这,这要他怎么说才好。
而此时,他与谷颐已推门走了进来。
在他们绕过屏风的前一刹那。
乌素的身形宛如瞬间溃散的云烟,化作一团混沌的黑白之气,落在了裴九枝的胸膛之上。
乌素脚上的金色锁链还没有松开,她是想离开,但现在也只能躺在裴九枝的床上。
她隐匿了自己的身形,但这隐匿之术,只能骗过谷颐,季弦还是能够看到她。
果不其然,谷颐走进来的时候,面色如常,并未察觉到什么不对。
但季弦却瞪大了双眼,看向卧在裴九枝胸口之上的黑白气流。
乌素她……她怎么敢如此!
他惊得说不出话来,谷颐却开始认真询问裴九枝的情况。
于是,他也不好告诉谷颐,乌素人现在就躺在裴九枝身上。
不然,这忠心的玄明宗长老非把这医庐掀翻不可。
许久,谷颐还没有离开,但季弦已经犹豫着要不要出手把乌素赶走了。
乌素卧在裴九枝的胸膛之上,她现在已经是一团气流了,根本没有重量,所以不会对裴九枝造成不好的影响。
就在季弦靠过来,准备把乌素拂散的时候,裴九枝的凤目却缓缓睁开。
他抬眸,安静注视着季弦,眸底凝结着一层薄冰。
裴九枝顺理成章地将自己身上盖着的薄被掀开。
他将变化为混沌气流的乌素裹在被子里,妥帖放在自己身边。
季弦:“……”好你个九寰仙君,还裹起来不让我碰。
“怎么?”裴九枝低声开口,季弦给他倒了一杯茶。
“尊上您没有大碍就好。”
谷颐知道裴九枝现下最关心的是什么事。
“你确实将那可怕的天外流火挡了下来,那些坠星流火已经碎裂,化为烟尘,消弭于无形了。”
“仙洲之中,除了您之外,没有其他的修士受伤,尊上,您保护了他们。”谷颐赶忙道。
裴九枝敛眸,点了点头,他的眸子又恹恹垂了下去,显然伤还没好。
“我去命人给尊上熬药了,谷掌门,尊上醒了,便让他静养吧。”季弦开口说道。
他将谷颐送了出去,又回过身,惊讶地看着靠在玉床之上的裴九枝。
“九枝,这小妖怪,是您拉进来的?”季弦问。
裴九枝的眸中出现一丝迷茫,他问:“我拉的?”
季弦惊讶道:“九枝,若不是你,我现在便把她带出去。”
“留着。”裴九枝马上道。
“她与你……”季弦看着裴九枝,很是惊讶。
他无法相信像裴九枝这样高冷出尘的仙君,会与妖类有染。
“就如此,她是我……”裴九枝正待说话。
但乌素躲在被子里,她的混沌气流探出,化作一只手,轻轻碰了一下裴九枝的腰。
她示意他不要乱讲话。
裴九枝确实没打算惹急乌素,他的话语骤然顿住了。
他道:“季弦,你出去。”
季弦更加疑惑了,但他是个聪明人,并不会问不该问的事情。
至于裴九枝自己……他相信裴九枝有能力解决好所有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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